今天我又不是人—— by执宁之手
执宁之手  发于:2024年03月1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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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他还是挺能熬夜的,但他现在已经不是人了,花灵的作息那可是完全顺应自然,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现在这日都不知道落到哪里去了,花灵早就要困死了!
植物植物,哪里有植物——
他记得楼上小哥是个烹饪爱好者,种了一堆小葱,楼下大妈也是个烹饪爱好者,种了一大把香菜。
和香菜睡还是和小葱睡,这是个问题。
他不喜欢香菜,也不喜欢小葱。
祁知辰身为花灵的本能和作为人类的爱好在疯狂拉扯。
忽然间他想到了什么,连忙拉开窗,一盆圆润的仙人球印入眼帘。
祁知辰庆幸地飘到仙人球身旁,感慨道:“还好你还活着。”
仙人球:“……”
靠近了自然的植物之后,内心的焦灼感顿时无影无踪,他不由得长长喟叹一声,伴随着睡意袭来,他什么都不想做,只想靠着仙人球好好睡一觉。
不过残留的一点倔强让祁知辰摇摇晃晃地把以前的茶杯垫运了过来,平平整整地铺在泥土上,小心避开一根根尖刺。
然后沉沉地睡了过去。
第二天早上,祁知辰是被喊醒的。
耳边的声音絮絮叨叨:“起开一点,起开一点,压到我的刺啦,我的刺!”
祁知辰大脑缓缓转动,他感觉自己屁股下面有点扎,翻了个身,果然看到两根被压得瘪瘪的刺。
“太阳都升那么老高了,你咋还睡着嘞?”声音还在絮絮叨叨。
“哎呀不是我说,虽然你长得那么可爱,我那么喜欢你,我以前的主人也那么喜欢你,我天天从透过窗户看着你,不过你现在变得好小,好像更可爱了……不对,就算你那么可爱,太阳都这么高了,你怎么还不起来光合作用?”
祁知辰用了一点时间来让大脑开机,他也没听清耳边的声音在说什么,只是感觉像是立体声环绕的蚊子一样。
他飞高了点,左右都没看到什么能发声的东西,最后想到那句话中的刺,看向过了一晚后,显得更加圆润了的仙人球。
“仙人球?”祁知辰飘在距离仙人球十公分的地方,长长地打了个哈欠,“是你在说话?”
“仙人球?什么仙人球?哦好像听的有点耳熟,确实我应该是一颗仙人球,但是我不太喜欢这个名字,不过这个不重要。我没有在说话,我只是在散发我的波动,我天天都在散发我的波动,只不过——”
“咦咦咦咦咦!?”仙人球的声音——哦不是波动,陡然拉高,“你怎么知道我波动了什么,你不是从来都接受不到我的波动吗?”
大概是睡了一觉,补足了体力,同时和植物密切相处了一晚,补足了花灵需要的所谓自然力,这才能听懂植物说的话。
祁知辰突然精神了起来,飞到屋内找到猫大爷以往俯视领地的猫爬架,满怀期待地看着猫大爷。
猫大爷又上来试图糊他一脸口水:“喵?喵嗷~”
还是听不懂猫语。
祁知辰失望地重新飞回了仙人球的旁边。
“哦,你又去找了那只黑色的大球,上次这只黑色的大球还试图咬我,被我刺退了,哼哼,不过你那么可爱,我就不计较你去找黑色大球的行为了。不过你能接受我的波动了,我想提一个小小的建议——”
说罢,仙人球停顿了一下。
祁知辰正思索着等会要去附近哪个公园感受一下自然的熏陶,闻言,带着一种花灵天生对自然的怜爱感,附和道:“什么建议?”
“我已经成年了,我之前听外边的话,你们都喜欢搞对象,我也想要一个对象,楼上的小葱都是成双成对的,楼下的香菜也是。”
祁知辰:“……”
祁知辰语气不确定:“仙人球……应该没有公母之分的吧?”
“公母?什么公母?”仙人球上的刺似乎都抖了一抖,“我想再要一个和我一样。”
祁知辰如此对自然之物宽容许多:“那我买个仙人球?”
“我喜欢仙人掌,”仙人球的波动打了个结,“我喜欢大一点,长一点的。”
祁知辰:“……”
祁知辰沉默片刻,一巴掌拍在了自己的额头上,谴责自己道:“你脑子在想什么呢,对得起你现在这纯洁可爱自然吉祥物的身份吗?”
祁知辰现在看所有的植物,都有一种老父亲看孩子的慈祥感。
植物看他可能也是如此。
区区一颗仙人掌而已,就连楼上的小葱和楼下的香菜都能有对象,那他家的仙人球当然也要成双入对才行,总不能和自己一样母胎单身这么多年……
想到这里,哪怕是花灵都有了一种心梗的感觉。
也许曾经他还有那么一丝丝坠入爱河的机会,但一想到那个当初不告而别的陆黎……祁知辰的眼神中透着股杀气。
说起来,这盆仙人球还是陆黎送的。
祁知辰冷哼了一声,决定还是不要将上一辈的恩怨牵扯到下一代——呸什么鬼,这脑子在乱想什么。
“加油!努力!拉屎要用力!加油!努力……”
一阵清脆欢乐的手机铃声从房间内传来。
祁知辰思路成功被打断,他循着声音飞到房间,艰难地从被子坑中挖出手机,定睛一看。
呵,是蒋泽越打来的。
蒋泽越也是他的高中同学,祁知辰对他印象不深,只知道和陆黎关系不错。
根据祁知辰每天上课偷瞄瞄的观察,此人颇有一股子陆黎头号小弟的气质。
那时还是高三刚开学时,祁知辰到现在都还记得,他坐在倒数第二排靠窗的位置,被夏天闷热的风吹的昏昏欲睡。
教室的门打开,此刻恰好挡住阳光的云朵溜到了一边,灿烂的日光之下,陆黎手插兜站在门口,投下来的阴影称得他脸庞像——
像祁知辰梦中的理想型活了过来。
陆黎和蒋泽越这两个高三转学过来转学生,给高三紧绷到下一秒就会崩断的气氛带来了点调剂。
而那一天,祁知辰自始至终都绷着自己一张冷淡的脸,内心有多少只兔子小鹿撒腿跳过就不得而知了。
想到这里,祁知辰的小心脏又难以自制的漏跳了两下。
“跳啥跳,”祁知辰冷哼了一声,又看向还在坚持不懈叮咚咚的手机,指桑骂槐道,“你也是,叫啥叫。”
手机:“……”
说是这么说,祁知辰还是用自己小小的手掌糊着手机屏幕,接通了电话。
他和蒋泽越上一次的通话已经是四年前了,差不多就是陆黎突然离开的那一天。
那个时候他打不通陆黎的电话,也见不到他来上课,明明前一天两个人还破天荒地牵了个手,结果第二天这人就找不到了。
这个时候祁知辰才意识到,他除了陆黎的微信和手机号外,根本就不知道其他可以联系到他的方式,连他住在哪里都不知道。
最后还是想到蒋泽越,他们是一起转学过来的,想必转学前也认识。
结果蒋泽越也像人间蒸发了一样,不见踪影。
最后的最后,蒋泽越的电话倒是勉强打通了,但是对面吵闹得像什么车祸现场,好半天才听到一句:“抱歉啊,陆哥去国外了,大概这几年……不会回来了。”
再往后,他又尝试着给陆黎打了几个电话,微信上也发了很多消息,但都跟石沉大海了一样,从来没有收到过回复。
那一天起,陆黎就上了祁知辰的记仇小本本。
花灵这个小身体用手机可太困难了,好在这躯体还能被手机的触屏感应到,不是什么能量化身这么玄乎。
电话接通的时候,距离自动挂断只差一秒钟,以至于对面人还没反应过来,在一阵“他都不想接你电话好吗”的背景音中,停顿了几秒钟才试探道:“呃,请问是祁知辰先生吗?”
向来只被诈骗电话叫过祁知辰先生的祁知辰停顿数秒,又确认了一遍电话号码:“嗯,是我。”
话一出口,祁知辰就轻轻嘶了一声,他感觉对面大概听不到。
以花灵这种体格,发出来的声实在是音太小了,比蚊子哼哼还哼哼。
果不其然,对面根本没听到,还在继续道:“喂?喂?”
蒋泽越在陆黎冷峻的目光中翻了个白眼,他捂住听筒,扭头道:“电话是接了,关键是没人说话啊,号码没错吧?”
陆黎语气毋庸置疑带着骄傲:“他的号码我倒着都能背出来,绝对不会错的。”
蒋泽越:“……”
大哥你到底在这里骄傲些什么啊!?
蒋泽越又喂了几声,无奈道:“万一他这几年换了号码呢?现在去上大学不都会办个新的号码吗?”
“没有,他大学上的是江城A大,”陆黎颇带着一种如数家珍的自豪感,“大学这几年用的手机号都没变过,住的地方也没变过,大学里有七个女的和三个男的追过他,他都没有露出一丝一毫的破绽!”
蒋泽越:“……”
你是变态吗?
蒋泽越深深地叹了口气,将手机递了过去:“请,你来。”
陆黎当即往后退了两步:“还是先循序渐进一下吧。”
他脸上破天荒露出一丝紧张:“知辰现在听到我的声音大概率会炸,说不定我都上了他的记仇小本本……不,应该已经上了,还是让他先慢慢适应一下,先从别人口中听到我的消息,思考消化几天会好一点。”
蒋泽越眯起了眼:“你该不会是害怕了吧?”
陆黎:“……”
陆黎背后带着黑气微笑道:“快点去打电话。”
蒋泽越呵了一声,暗搓搓腹诽一句狗男男。
他看着手机上显示的正在通话中,机械的又喂了几声,带着一种向上司报告工作的敷衍:“没人说话,搞不好就是随便碰到了接通键,人家才搞完毕业那一堆事,搞不好现在正在快乐的玩耍,你这个被拍在墙上的蚊子血就别再——”
“是我——”对面突然传来一阵小小的声音。
蒋泽越嘴角一抽。
陆黎抓着手机就往蒋泽越耳边一拍:“快点说话。”
蒋泽越端起了客服般笑容:“我是蒋泽越啊,还记得吗?当初我们还在一起上了几个月的高中。”
然后对面又没声了。
蒋泽越面带怜悯,捂住听筒,摇摇头道:“你看,小祁被你吓跑了。”
陆黎嘴硬:“怎么叫被我吓跑了?明明都是你在说话。”
蒋泽越微笑:“我和他又不算特别熟,分明是恨屋及乌了,谁叫那时候派我过去协助你,搞得好像我们很熟一样。”
“哦,是吗,”陆黎道,“但是现在我还是你的顶头上司。”
蒋泽越:“……”
祝你单身一辈子!
电话对面,祁知辰对准了手机的听筒,气沉丹田,用尽了全身的力气,自以为超大声的吼道:“还记得——有什么事情吗——”
“有声了!快说话!”陆黎耳聪目明地捕捉到了这一阵跟蚊子哼哼差不多的声音。
蒋泽越只好继续道:“哈哈,那太好了,这么多年了,我都怕你忘了呢。”
盯着陆黎满脸“别套近乎”的眼刀子,蒋泽越呵呵了一下,不紧不慢道:“那个时候我们还一起参加过运动会,记得吗?”
“后面结束的时候,还在路上碰到了一只受伤的流浪猫猫,我记得是你把它送到了宠物医院?也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
流浪猫?祁知辰有点印象。
那只橘白是他救助的第一只猫猫,当时还没断奶,小小的一只在草丛里嚎着,旁边是一只大猫的尸体。
他正好和蒋泽越顺路往回走,两个人分工,蒋泽越挖了个坑把大猫安葬了,而他带着小橘白去了宠物医院。
那个时候他没想养宠物,就发了帖子给橘白找领养,也拜托宠物医院留意一下有没有比较好的领养人,没多久就听说小橘白被人领走了。
这件事情他肯定没忘,只不过扯着嗓子吼实在是不符合花灵的气质,他有点吼不动。
对面又没声了,蒋泽越感叹了下几年过去小祁更加冷淡了一点,还是硬着头皮继续道:“……当初走的也比较突然,本来是想提前给你打个招呼的,只不过事发比较突然,不好意思啊。”
祁知辰越听越感觉有点奇怪,但是还是礼貌回应,再次气沉丹田大吼道:“没关系——”
唉,这说话实在是有点费花灵。
“我觉得他肯定生气了,”蒋泽越指指点点,“你也听到了,这语气,分明是从丹田深处怒吼出来的。”
陆黎强撑着冷静的表情:“别废话,快点继续。”
蒋泽越总算是进入了正题:“嗯,是这样的啊,之前不是说我和队……和陆黎出国了吗,这两天打算回国了,大家同学一场,哪天一起聚一聚——呃你还记得陆黎吗?陆地的陆,黎明的黎。”
陆黎冷哼一声:“他怎么可能不记得我!”
蒋泽越不屑一顾:“你就和他认识了几个月啊,人家小祁长得那么好看成绩也好,没必要在一棵树上——”
“嘟嘟嘟嘟嘟——”
两人均是一顿,目光齐刷刷看向手机。
电话被挂断的声音猝不及防传来,回荡在并不算安静的室内,每一声嘟都仿佛一支箭,扎在陆黎的小心脏上。
“哦,他挂电话了呢,“蒋泽越怜悯道:“你看,果然被你吓跑了。”
“冷静一点,别等会气火攻心吐血了哈,要去砍几只污染泄泄火吗?还是说要找个安静的房间悼念一下你死去的爱情?”
时间转到十几秒前,被挂断的电话对面。
原本还在猜测蒋泽越打电话过来是要借钱还是要随份子的祁知辰,在听到陆黎名字的那一瞬间,宛如被一道惊雷从头顶劈下。
浑身上下的血管骤然收缩又放松,难以抑制的灼热感从心底蔓延出来,脑海里不由自主地开始回放那几个月的回忆——
与和煦微风的友好交流陡然一断,气流打了几个旋。
祁知辰一时间没站稳,往前一趴扑在了手机屏幕上,稳稳当当地按在了挂断键上。
祁知辰:“……”
祁知辰盯着被自己挂断的电话,通话时长六分五十秒,其中四分十三秒双方都在沉默中,有效通话时间不到三分钟。
就这三分钟的有效通话时间,像扑面而来的海浪给祁知辰拍得晕头转向。
陆黎要……回国了?
哦,他居然没有死在国外吗。
居然还知道回来?
陆黎刚开离开那几个月,祁知辰做过不少关于陆黎突然回来……从不同地方降临的梦。
有的时候是他踩着五彩祥云从他家马桶里缓缓旋转升起。
有的时候是他长着七彩的翅膀左手一只鸡右手一只鸭,身旁的小弟端着一盆酸菜鱼踏着红毯滑着滑板走来。
有的时候是他变成了手机里的电子阿飘,不仅帮他主动完成所有作业PPT论文语音陪聊样样精通还能入侵游戏公司系统达到十连十金的旷世绝抽。
而如今回归现实,没有五彩祥云,没有七彩翅膀,没有十连十金。
甚至连回来的消息都还是别人告诉他的。
祁知辰面无表情地点开某人头像,心狠手辣地把给某人的备注改成了“有朝一日刀在手”,并且要将此人解除置顶七天以儆效尤。
祁知辰脑海里乱七八糟的想法都能写出一本书来了,只不过表面上还是一片平静,配上花灵袖珍的身形,吉祥物一样可爱。
算了,还是不打回去了。
手机快没电了不说,他也远离植物太久了,整个花灵都烦躁的不行,只想找个花朵贴贴,根本不想去管某个在记仇本第一页的人。
反正他还留着陆黎的号码,微信也没删,对面如果真的想联系他怎么明天再说,让他先变身个霸气的。
他丢下只剩下20%电的手机,重新飞回仙人球的旁边。
在他离开的这段时间内,仙人球一直都没有停下过它的波动:“……楼上的小葱今天又被拔了几茬,但是多了小豆芽,我不太喜欢小豆芽,小豆芽比小葱还要细,楼下的香菜至少头发很多,但是它们都嘲笑我只有一个,它们还说在人类里这种就叫做寡王,意思是从来没有谈过恋爱的人——”
没有真正谈过恋爱,从始至终都是暗恋阶段的祁知辰:“你给我闭嘴。”
“闭嘴?什么叫做闭嘴?哦其实我只是一颗仙人球,我没有嘴的,我只是在散发波动……”
祁知辰觉得自己在这个家里待不下去了。
他本来是想勉强将就着在家里挨过变成花灵的这一天,毕竟至少还有一盆仙人球,而且楼上楼下还有小葱和香菜。
哦,现在还多了点豆芽。
但是现在他感觉自己再多呆一秒钟,哪怕是以花灵的良好涵养也会忍不住给这颗仙人球一个大逼兜,或者干脆给自己气死。
家球哪有野花香,祁知辰决定去外面和可爱的花花草草相处一下。
他家附近有两个公园,一个是去年新建起来的湿地公园,占地面积大,花草种类丰富,里面还有小片游乐区域,一度成为小情侣们恋爱圣地。
另一个是个破旧的植物园了,破破小小一个,基本也没啥人打理,上次祁知辰不信邪去了一趟,发现里面长得最快的就是杂草。
湿地公园人太多,被发现的风险更高,相比之下植物园就很不错,哪怕里面都是一丛丛杂草,也挺好。
只要杂草不要乱逼逼,不要乱散发波动就好。
祁知辰挺想捂住仙人球不断逼逼的嘴,可以整颗球上全是刺,便泄愤地掐了一下其中的一跟刺。
仙人球波动高昂了几分:“噢不要这个样子,你都已经压瘪了我的两根刺,我的刺是给我未来对象的,虽然你很可爱,但是如果你想要捏的话,还是去捏你的对象——”
祁知辰眼不见心不烦,扭头就飞到了厨房。
现代城市的监控摄像头像素还是挺高的,加上最近无人机拍摄兴起,他还不想成为别人照片中的外星不明物或者都市传说。
思来想去,为了以最小的代价不引人注目地飞到旁附近的老公园,他决定——
套个垃圾袋。
“又见到你了,今天真的太高兴了,哦我的天啊你为什么像一个塑料袋呢,”仙人球絮絮叨叨,“我不喜欢塑料袋,相比之下,我更加不喜欢白色的,好几个太阳升起和落下之前,有一个白色的塑料袋飞了过来盖住了我的几根刺。”
祁知辰摆弄了一下头上的袋子。
他在自家唯一的黑色垃圾袋上扣了两个洞,整个花灵钻了进去,像个劣质鬼片里的阿飘。
眺望一下老公园所在的方位,平日里他步行走过去差不多要十分钟,以花灵直线飞过去的速度,差不多三四分钟就能到。
好的,就这样,冲呀小垃圾袋——
祁知辰越来越自然地无视仙人球的波动,开启了选择性耳聋的功能,他顶着黑色垃圾袋穿过阳台飞上了半空中。
恰好此刻来了一阵风,伴随着微风吹动垃圾袋的哗啦啦声,楼上正在拔葱的小哥哥瞥了眼旋转上升的垃圾袋,谴责了句:“谁啊,怎么还乱扔垃圾?”
下方,是A市的车水马龙。
祁知辰滴溜溜的小眼睛透过垃圾袋上的小孔往下望去。
一飞到半空中,他那本来就非常普通的方向感瞬间跌到了及格线以下,加上塑料袋在耳边哗啦啦响,更加分不清东西南北。
恐怖片中的鬼看上去那么神出鬼没,肯定不是因为也分不清方向。
祁知辰觉得自己跟个无头苍蝇一样,在半空中飘荡了好久,期间还因为飞行的轨迹过于诡异,而受到了某个小朋友的注目礼。
“妈妈,妈妈!”小女孩舔着冰淇淋,指着半空中,“有个鸟在飞。”
小女孩的妈妈顺着看过去,笑着道:“那个可不是小鸟,是一个垃圾袋哦。”
小女孩似懂非懂:“垃圾袋也会飞飞吗?”
“是风把垃圾袋吹起来了呀,”小女孩的妈妈耐心道,“不过佳佳,随地扔垃圾是不好的习惯哦,你看,垃圾都飞上天啦,会污染环境的,等会吃完了冰淇淋,剩下的垃圾也要丢到垃圾桶里去哦。”
小女孩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所以垃圾袋是小鸟吗?”
小女孩的妈妈:“……”
祁知辰:“……”
他耳聪目明地听到了下方的所有对话。
小孩子的思维,恐怖如斯。
这一打岔,祁知辰没顾及到方向,一边听一边往前飞了好一段距离。
回过神来的时候,在正下方瞥见了和印象中熟悉的破败公园有那么一点点差异的一片翠绿色。
他记忆里的植物园基本上都是暗绿色的,暗的是那些没有一丝波澜的死水和生了锈的座椅,绿的是那一丛丛喧宾夺主的杂草。
而现在似乎——
他降低了高度,往下飞去。
在掠过公园大门的时候,他看到那破破烂烂“植物园”招牌居然被人擦干净了,还上了一遍漆。
这两年居然有人开始维护公园了。
那是不是可以不用和杂草睡一起了?
祁知辰提起了精神,加快速度从一人高的高度飞速冲进了植物园,飞奔的垃圾袋对准了其中最大的一片花坛,里面一朵朵盛开的花朵朝他欢快地摇摆着枝叶。
都还没碰到,只是单纯看着,他都感觉身心都舒畅了。
花灵当然要找小花朵贴贴!
昨晚和仙人球挤了一晚上,虽然吸了植物,但就跟代餐一样,寡然无味,没有灵魂的饱了。
就在祁知辰即将冲入花坛的那一刻,头顶突然传来一阵破空之声——
他一惊,只感觉到头顶一凉,整个手忙脚乱地掉到了花丛之中。
落下的时候他仰头一看,只见一柄钢叉精准而不容置疑地叉走了他的黑色垃圾袋。
然后塞进了一旁的垃圾车中。
祁知辰:“……”
祁知辰震惊。
他被无数盛开的花朵簇拥着,小小的一只混入花群之中,加上他那五颜六色的发型和衣服,就算仔细去看,也发觉不了这片花丛中藏着一个小东西。
此刻,小东西正扒拉了一片大叶子挡住身体,伸出五颜六色的脑袋,偷偷望过去。
一个身形高大的中年男人沉默地抓着一把钢叉,他留了一头半长的黑发,下巴上是青色的胡茬,上半身穿着工装背心,露出了线条分明的肌肉和上面一道道疤痕。
他拎着的那把钢叉看上去也不像个专职用来叉垃圾的,叉柄是几乎透进去的黑,三个银叉上泛着冷光,似乎有血腥味传来。
现在的环卫工人都已经卷成这样了吗?
而且,刚刚他飞下来的时候,好像也没看到这个人,还有他旁边那个极具存在感的垃圾车……
难道现在环卫工人都被要求……要在垃圾落地前到达现场了吗?
祁知辰震惊了片刻。
不过他很快将这件事情抛到了脑后,以纯粹欣赏的目光看了数秒男人的身材和脸蛋。
虽然这一身破破烂烂像是从洗衣机里拿出来没有抖开就晾干的衣服咸菜干,但整体结合在一起,就让人觉得此人应该出现在秀台上。
祁知辰欣赏完毕,便缩进了花丛中。
花灵和所有的自然之物都是相辅相成的关系。
那盆和他睡了一晚后明显智力高了不少的仙人球就是典型例子,而此处花坛里的大片鲜花的智力就要低上一截了,像许多可爱的小鸟叽叽喳喳。
“哇,好可爱!”
“你好可爱呀,我好喜欢你,”一株小蒲公英热情表白,“你要不要我的种子呀,你也可以吹一口,我会飞成很多种子哦。”
“要摸摸我的花瓣吗,叶子也可以给你摸摸哦。”
祁知辰感觉到自己像是掉进了小可爱堆了。
他正打算满脸幸福地去和可爱的小花朵们贴贴,身后却冷不丁传来一道令他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的声音——
“哟,我们的乔大队长,这是在这里——”眼角被一道红色疤痕贯穿的男子也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指尖夹着一根香烟,“捡垃圾?”
男子笑了一声,挑衅似的走上前去,在拿着钢叉的男子身上抖了抖烟灰。
“怎么这么可怜啊,要不要让我这个曾经的小弟,给你买几个扫把和簸箕?看着传闻中的‘海神三叉戟’沦落到清理垃圾的地步,实在是有点不忍心啊?”
拿着钢叉的男子漠然看了他一眼:“你是杜家的……杜逸?”
“才不是!我是杜贰!这么多年,你连我的名字都记不住!”杜贰胸膛剧烈起伏,片刻,咬着后槽牙道,“乔方德,你——”
乔方德面无表情地举起了钢叉。
杜贰下意识退后了两步,谨慎道:“这里可是江城,你敢对我动手,我告诉你,信不信我一个电话喊一车——”
然后乔方德熟练地将被风差点从垃圾车里吹出来的黑色垃圾袋给叉了回去。
杜贰:“……”
杜贰一口老血闷在胸口,他深吸了好几口气,终于想起来今天过来的正事,双手抱在身前,冷哼一声讥讽道:“你知道吗?特异局研发部那边关于‘麒麟种’的研究结果已经出来了。”
说罢,他特意停顿了片刻,结果看到乔方德连眉头的角度都没变一丝,心梗的感觉加重了几分。
“你在这里守了两年,天天盯着那一小片麒麟种,你是不是还抱着某天能种出来麒麟花的愿望?”
杜贰一字一顿道:“我现在就告诉你,研发部找到了麒麟族的返祖者,经过那人的确定,这些麒麟种,早就已经失去了生机,你种个一百年也种不出来!”
乔方德握住钢叉的手骤然收紧。
他似乎一向没有什么表情,只是整个人身形猛然间憔悴了几分,一种沉闷而隐秘的悲哀从某处缓缓渗出,离他最近的几颗小花都垂下了花瓣。
而竖着小耳朵并不打算偷听·但是无奈花灵五感超常·因此这两人的谈话自然而然就进了耳朵的祁知辰纳闷:“麒麟花?还是七灵花?没听过啊,什么名贵品种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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