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白的鱼尾翘在半空，一动不动。
他有些机械地、十分缓慢地、非常惊悚地，转过头——
于是便看到，躺在床上的柏银，睁着一双充满警告意味的黑眸，对自己虚弱地挑了挑眉。
“啪！”
下一秒，星澈就被浅金色鱼尾弹起，狠狠抽了手背。
星澈：...........
缩回手，手背是通红发疼，手心还留着软软的触感.........
这种感觉，刺激。
于是星澈钉着柏银死亡般的眼神，扯出个笑：“对不起.......没忍住。”
“你真的很想死是吗？”
柏银声音很虚弱，却还是强撑着威胁星澈，反而有一种，行测和在欺负他的感觉。
“我不是故意的........小金鱼的侧鳍，怎么看都很好摸.......”
星澈有些慌乱，无意识把心里话又说了出来。
柏银闭了闭眼，似乎是因为身上发疼，不想反驳星澈：
“你到底知不知道........人鱼的尾巴，不能随便乱碰........”
星澈听着柏银因为无力而变得黏糊的声音，心里软了好多，下一瞬，银眸突然一亮，再次兴奋地看向柏银：
“你........你没有反驳我叫你小金鱼哎！”
“你喜欢这个名字，对吗？”
第25章 把我家拆了吧！
柏银躺在床上, 刚刚拍星澈的那一下已经是用尽了所有的力气，此刻听着星澈一脸兴奋地看着自己，耳畔回响着“小金鱼”三个字——
柏银最后的挣扎是闭上眼, 把头向左扭过去，不想再理会对方。
星澈于是被他逗笑：“这么不喜欢这个名字？”
柏银的睫毛微微闪动一下，泛白的薄唇轻轻张合：“你就是这么欺负你的救命恩人的？”
嗓音有点喑哑, 字词黏在一块，听在星澈耳朵里，倒像是柏银在撒娇。
于是高大的雄主人鱼瞬时收起了玩世不恭的笑，正经地重新在床边坐好：“逗你的........怕你身上伤口还疼, 想帮你吸引一下注意力。”
银瞳微闪，凌厉的五官此刻因为眸中的温情而弱化了许多棱角。
柏银重新睁开眼，淡淡地瞥向星澈：“你这么悠闲地坐在这里看我现在这副样子, 是风加的事情已经解决了？”
“你猜到是他对生物监控做了手脚？”星澈略微诧异。
“我有那么笨？”柏银没忍住，小小翻了个白眼，
“虽然不明白为什么面对那头大海妖的时候我们会突然无法使用本尾之力，但是你突然动作停滞的那一瞬间，我看到你眉心不正常的紫色亮光了，而且我也觉得不舒服。”
柏银尾巴的伤口很深，失血也多，此刻说两句话就要喘一下，虽然脸上还是强撑的面无表情，但整个人看上去笼着一层脆弱感。
“你还真是, 都伤成这样了，还不忘担心国事。”星澈微微叹口气,
“没有说你笨的意思，只是我以为你没有第一时间想到会是风加植入在我们体内的生物监控有问题, 刚才在皇宫里他大闹一通，说什么‘灭绝才是新生’，等等其他一堆乌七八糟听不懂的话，现在已经被父亲安排的人关起来了。”
柏银听到这，突然想到什么，睁大眼睛：
“关去哪里了？”
“你慢点！”星澈眼见他抬起身子就要坐起来，慌忙伸手扶住他的肩，怕他用力过猛再次弄疼伤口，
“我知道你担心什么，没有关去‘也非地堡’，父亲把他关押在皇宫里了。”
柏银动作太用力，还是扯到了腰腹的伤口，唇角绷紧，没忍住发出一声痛呼。
星澈小心地扶着他，让他靠着砗磲背部，支起上半身坐好。
“他在殿内就一直说什么‘如果不是为了灭绝，也非为什么要存在’这句话，我感觉他真的对人鱼灭绝这四个字很狂热，父亲肯定也看出来了，如果把他关去地堡，指不定他真的会为了让人鱼灭绝发生而想办法把也非给弄醒。”
星澈临收回手的时候，悄悄感受了一下柏银柔软的臂肉，冰凉还滑滑的。
柏银身上的痛感过于明显，让他无法注意到星澈的偷偷触碰，只是转头看向他：“那现在呢？我身上的那个叛国........”
“罪”字还没说出口，星澈伸出手指搭在他唇前打断他：
“别罪不罪的，我命令其他人不允许这么说你，你怎么还自己开始承认有罪了.........父亲提出要母亲对我们打死的那只大海妖进行死亡前的记忆画面提取，来验证风加生物监控画面的错误，确认星愿记录的才是正确的，在解读画面的时候，风加想动用本尾之力，被我抓了现行，这不就变相承认了是他在诬陷你。”
“所以，他的衍生能力真的是........可以篡改其他生物的记忆？”
柏银有些愕然，三天前第一次听星澈说到这个猜想是，他只觉得有一半可信，没想到风加居然真的有这样的衍生能力。
星澈点点头：“他本尾之力的衍生能力具体是什么暂时还不能确定，但肯定和篡改记忆，篡改他的生物监控画面有关，我想，父亲会在接下来的审问中问清的，”
星澈一顿，用很认真的眼神看着柏银，
“一定会还你一个公道。”
他收回手，几缕不听话的银发顺着脸侧滑下，悄悄搭在柏银的尾侧。
柏银眨眨眼，受不了对方这样的眼神，不太自然地移开视线：“.......协议说好的，不用这么........”
“就算是我们协议说好的，你为人鱼做了这么多，还让你背上这么不明不白的罪名，必须要给你一个公道和补偿才行。”
星澈捕捉到柏银微微泛红的耳尖，猜测他可能是有点.........
不好意思？
柏银胸口起伏，平时前方，眼神有些飘忽。
须臾，清了清嗓子森*晚*整*理：
“不管怎么说，谢谢。”
星澈愣住，没想到柏银会先开口道谢：
“不，应该是我要对你说谢谢。”
“这都要和我争？”柏银蹙眉，
“履行协议也是为了人鱼的安危，至于其他的........我救你，就当是还了你替我洗刷罪名的报酬的人情了。”
柏银将公私分的很清。
星澈莞尔：“你还真是.........一点也不想欠别人人情。”
柏银瞥他一眼，将上身往后靠了靠，转移话题：
“不说这个了，你刚才说，王后为了确认星愿的生物监控画面正确........所以临战前，她突然在门口见你，握你手的那一下，就是给你也安了一个她的监控？”
星澈点点头：“对，她很聪明。”
“星愿公主在整个帝国一直都是........比较特殊的一位皇族，这次她的灰尾暴露，也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柏银喃喃。
星澈有些不解：“为什么会是坏事？”
灰尾，复制这样强大的本尾之力，怎么会是坏事？
“说你失忆变聪明了吧，怎么这种问题上又看不透，”
柏银有些无奈，冲星澈挑挑眉，
“我之前就跟你说，让你小心星焕，也跟你说，他的思维模式有点像风加，而且........王年事已高，力不从心，人鱼现在处于濒危的状态，你别告诉我，你连人鱼皇族继承的传统给都不记得了。”
星澈的大脑“嗡”的一下——
得，又是听不懂的名词。
于是露出个讨好的笑：“那个，什么.........什么是，皇族继承的传统？”
柏银：“.........”
黑发美人再次深呼吸，用力闭了闭眼：“你到底........算了，”
柏银呼出长气，认命地重新解释，
“你没发现星焕和星斓对你都很有防备吗，不止是因为你以前品行不端，更多的是，你是唯一的一条白尾人鱼，人鱼皇族奉承最强大者继承皇位，你的本尾之力本就比他们强大许多，现在你又打赢这场暂时的战争，之后关于人鱼存亡的危机只会越来越多，王总有一天........”
柏银微哽，半晌还是豁出去地说出口，
“王总有一天要把王位让给能让人鱼更好的生存下去的皇族，你不会还在幻想什么兄友弟恭吧？别做梦了，人鱼之所以万年前会被诅咒，就是因为，我们即使看重生存与繁衍，却自始至终不明白生命的最终意义，同类之间的搏斗厮杀，从来都不只是嘴上说说。”
柏银的一字一句冲进星澈的脑海，他从最开始的愣神，很快变得神情微凉——
他忘了。
他是穿越来到这个世界的。
他以前是一度快要灭绝的白鳍豚，在华国受着保护动物的最高法制，他的同类心心相惜，他和自己的胞妹互相扶持.........
对啊，人鱼可从来不是什么善良温柔的物种。
自己怎么会忘了这件事。
他以为失忆了，一切就能重新开始，他想为这位二皇子重新恢复名誉。
但是他从来没想过，也许这位二皇子的家人们，并不想让他........不，应该说是现在的自己，并不想让现在的自己重新开始呢？
即使他打赢了这场暂时的战争，即使他展现了觉醒的、独一无二的本尾之力，可是也只有这些。
他的兄长，蓝恩·星焕，他的妹妹蓝恩·星斓，已经努力了这么多年，在人鱼中拥有很高的威望........
这所谓的人鱼帝国，所谓的皇族之家，不是他表面上看到的那样温馨和睦的。
.........
柏银的话是浇灭他一时热情的冰水，但也是点醒他的箴言。
柏银看到星澈脸上变化莫测的表情，还有微微颤动的瞳孔，知道对方可能陷入了思考，甚至有些........难以接受。
半晌，见对方还是抿着唇，不肯说话，于是想着出言安慰：
“当然，我也只是提醒你一下，你还是........”
“怕什么，”
星澈突然重新抬头看向自己，唇角重新勾起一个笑，
“你忘了我的下一步打算了？”
柏银疑惑：“什么？”
星澈双手抱胸，似乎被柏银这么一打击，反而更有了信心：
”什么算是最强大的？就算星焕星斓已经有了很多民众基础，但如果我把‘生命之树’重新建起来，他们还能超过我？”
柏银一怔，想起之前星澈和自己提起过的那个“育婴区”的想法：“你现在要........”
“你先好好休息，我明天早上带好吃的来看你，”
星澈匆忙起身，一边安抚柏银，一边挪动鱼尾向液体门走去，
“我感觉到，我亲爱的父亲，有点‘想我’了，我要和他去培养一下感情！”
.........
海水中的最后一丝亮光消逝，在皇宫彻底陷入寂静时，蓝恩·星赫的卧房内传出一道如雷震声：
“你要拆了你家？！！”
星赫手中的三叉戟就差戳穿星澈的脑门，可高大的白色人鱼一动不动，整张脸带着不容置疑地坚毅：
“对，没错。”
星澈坦然地面对父亲的怒容，甚至还把自己的眉心往三叉戟的利刃上靠了靠，
“我要拆了我家，重建‘生命之树’！”
很难形容蓝恩·星赫此时的心情。
他本来已经酝酿好了睡意, 与西加尔共眠，进入深度睡眠只差临门一脚。
然后星澈直接闯入他们的液体门——
“所以我说，这种门必须改进改进, 父亲，您想象一下，如果它是带其他锁的, 那我不就没办法滴血，进不来了？”
面对星赫愤怒的眼神、通红的脸，还有起伏巨大的胸口，星澈在说完“拆我家”这句话后, 又补充解释了他为什么会直接闯进液体门。
........
星赫握着三叉戟的粗壮手臂都在微微颤抖，他在人鱼皇位上待了这么多年，这么多年.......
他用力闭了闭自己的眼睛, 用手将举着的三叉戟放下来，强迫自己保持冷静：
“你.........好，我先不跟你算深夜乱闯这笔账，你来跟我说说，你要怎么拆了你家去重建‘生命之树’。”
星赫已经打算好了，只要星澈说不出什么重要的信息，他会直接毫不留情地提起他的尾巴扔出去。
星澈压抑着心底的欣喜，故意挑起右边眉毛，直到眼看着父亲将三叉戟彻底在地上放好，才重新开口：
“我家在东北与东南的交界处, 父亲您也知道，我的房子刚好在一道不深不浅的海沟低处, 我观察过了，那道小海沟长度宽度都刚刚好, 一直通向东南禁区，而且四周的珊瑚、微生物含量比其他地方都要高，是非常理想的生存环境。”
星赫听到这，只觉得大脑“嗡嗡”作响：
“那当然是生存的风水宝地！那是你一出生就特意为你选好的地方！”
天知道当蓝恩·星赫一出生，西加尔与星赫便为他早早选择了东北方皇族住所里最好的地势，安全、隐蔽、稳定，结果现在星澈一句话就说要把他们千挑万选的地方给拆了！
星澈脸上露出一个讨好的笑：
“父亲，您先听我说完，我知道我的住所是你们为我特意选择的，可我们是人鱼皇族不是吗？如果我们甚至不愿意在这样的濒危关头献身付出，那人鱼还有其他出路吗？我还可以在很多地方另外寻找居所，把我现在的家拆了，然后在整个海沟两岸种下液体墙的种子，形成一个庇护所，将海沟外侧与内测的海水隔绝开，然后，我想利用我的本尾之力，一点一点改变海沟内的气体含量比，直到连接到禁区。”
星澈不急不慢地解释，同时仔细观察星赫的表情。
星赫在听到“改变气体含量比”和“连接到禁区”几个字眼时，眉头微微舒展：
“你是想.........你不是要真的重建‘生命之树’，你只是要，用你的本尾之力模拟人鱼幼崽期需要的含氧环境？”
星澈见父亲明白了，肯定地点头：
“对，没错，生命之树既然可以被损坏一次，那就会损坏第二次，禁区这么多年都没有人鱼可以进去，谁也不知道里面是什么样，我们不能把希望寄托在是否还可以恢复生命之树的飘渺几率上，所以我打算，直接用我的本尾之力人工模拟人鱼幼崽的生长环境，而我家所在的那个位置，是最完美的选择。”
星赫听完，没有第一时间给予反馈，他微微低头，似乎在思考什么。
而另一侧去更衣室披上外套的西加尔缓慢重新来到卧室，正好听到星澈的这段话，翠绿色的眸子亮起一些：
“小澈，所以你不止是想在海沟搭建人工的育婴区，还想连通禁区，同时解决禁区的海水气体含量紊乱的问题？”
“是的，母亲，”星澈点头，侧身向母亲单手抱胸行礼，以示刚才让她受到惊吓的歉意，
“我的本尾之力目前施展范围还不够，需要一段时间的进化，而且依靠我目前的身体素质，我也无法一次性清空处理大面积的海水，当务之急应该是先有一个可以实现‘育婴’想法的先例模型，所以我会先拆除我家，在海沟进行小范围实验，如果气体含量成功改变，我会请所有人鱼臣子、民众共同见证，到时候得到大家的认同，那我们就可以集结所有人的力量，一起大规模推进‘重建生命之树’这个计划。”
星澈打算的很好，尽管只有自己的本尾之力可以调节海水中的气体含量，相当于他要一个人处理完整道海沟、乃至以后的整片禁区的海水，但即使如此，建设理想种“育婴区”是非常复杂、要求诸多的大工程，必须要得到多方的支持，还有最重要的，稳定的人鱼民心。
西加尔唇角上扬，看着星澈认真的银眸，有些欣慰：“很棒的想法。”
星澈眸子一亮：“母亲是........支持我的意思吗？”
西加尔游动到星澈身侧，仰起头，抬手轻轻替星澈擦去额角一点还未注意到的血迹：
“一直以来，我都在思考如何能够让生命之树重新恢复活力，毕竟无法长大的人鱼幼崽，是制扼我们种族繁衍的致命问题，但是我恰好忘记了，我的孩子，正是解决这个问题的关键啊。”
西加尔的手温热、柔软，她的靠近真的像母亲一样，带着暖暖的安心，几乎是瞬间，就让星澈放下了全身的疲惫——
他曾经是白鳍豚的时候，幼年便丧失父母，只和妹妹相依为命，他对母亲的印象仅限于成妖后在华国人类世界中了解到的那些，成为这位人鱼二皇子后，这是他第一次，直接的感受到，原来“妈妈”，是这样的额感觉。
“其实我一直在想.......我为什么会失忆，”
星澈见得到了西加尔的支持，余光瞥到星赫有些松动的神色，于是拿出事先准备好的另一套说辞，
“更奇怪的是，为什么我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而且你们都在说，我和以前完全不一样，直到与柏银沟通的时候，他提醒了我，也许.........”
星澈微微一顿，假意非常为难，
“或许，我的失忆就是，那个打破人鱼诅咒的契机呢？”
星澈早就发现，不论是柏银，还是风加，还是星赫，大家所有的举措都是为了“人鱼灭绝”的诅咒，既然人人都在寻找这个打破诅咒的方法，而他刚好拥有来自另外一个时空的思维与手段，那为什么，他不可以尝试，来假装充当这个打破诅咒的“关键点”呢？
星澈这句话落下，星赫瞬间抬头，瞳孔微微颤抖：
“星澈，你知道你自己在说什么吗？”
星澈转身，十分认真地看着他：
“我当然知道，父亲，而且其实，不止是我这样在想把，您也是吧？为什么以前那么混蛋的儿子，突然就被打失忆了，而且提出这么多奇奇怪怪的想法，您难道不觉得，这就是让人鱼打破‘必定灭亡’这个诅咒的契机吗？”
星澈趁胜追击，他知道蓝恩·星赫从自己“失忆”那天开始起，就已经对他产生了很大的怀疑。
星赫紧紧盯着星澈，银色鱼尾在地上一下又一下地拍打。
须臾，他认命般叹了口气：
“小澈，我可以同意你去进行‘育婴区’的这个想法，但是后续如何获得其他人鱼的支持，如果推进改造禁区........这些仍然只能你自己去做。”
星澈笑容放大，知道这是父亲同意了：
“父亲，您完全可以放心，只要您帮我........”
“我是可以帮你在先例‘育婴区’建好后，召集其他人鱼来验收你的成果，”
星赫打断星澈，握着三叉戟的手彻底松劲，将那坚硬的、象征权势的武器放在台架上，
“还是和之前上战场一样，所有的说服、安排，都只能靠你自己，除此之外，我还要提醒你另外一件事。”
星赫缓缓走到砗磲床边，坐下，身侧的西加尔轻轻抬手搭在他肩头，为他缓慢按摩，星赫的眸子充满严肃，看着星澈，
“马上就要到盛夏了，小澈，明年七月，不管到时候人鱼的生存环境是如何，我都会禅让王位——你可要想好，你现在所作的这一切，是在为你的星焕、星斓，甚至是星愿铺路，还是在为你自己做准备.........”
星赫声调放缓，一字一句地说完，
“或许你需要考虑，即使你做完所有的这一切，你真的能得到比肩你哥哥的威望与能力，来登上我这个位置吗？”
话音落下，卧房内陷入一片沉寂。
星澈的脸上短暂的出现了些空白：
柏银是提醒了他要注意这些.........但没说，明年七月父亲就会禅让皇位。
听星赫的意思.........
现在的自己，是完全没有办法、也没有本事去和星焕争一争这个人鱼王位的。
不说明年这个时候人鱼数量还剩多少，是否仍然濒临灭绝，如果自己建好了理想中的“育婴区”，却仍然无法拥有足够地能力来担任人鱼之王，凭借星焕对自己的态度，还有他强娶柏银这件事，假使对方成为王，之后真的会利用、支持这个育婴区吗？
又或者.........
自己努力这么久，完全会是给别人做了嫁衣。
.........
“小澈，”
西加尔看出星澈的迷惑与困扰，柔声安抚，
“你父亲说的，都是在为你考虑，其实我也觉得，或许你就是那个打破诅咒的契机。”
星澈听到这句话，骤然抬头。
西加尔绿宝石的眸子映着自己，裹挟着温柔与........和之前一模一样的，淡淡的忧伤，
“你是唯一的一条白尾人鱼，就像你上次在殿内对所有人说的那样，既然你要重新开始，那就放手去做吧，也许.........”
“毕竟你父亲的这个位置，你始终有权利与资格去争取的。”
星澈第二天起了一大早, 带着提前买好的早饭，去医院看望柏银。
只是刚刚到病房门口，就看到一个让他瞬间神经紧绷的人影——
蓝恩·星焕提着东西刚好走出柏银的病房。
于是两人狭路相逢。
星澈挂着一副不好惹和很不耐烦的表情：
“大哥这么有闲心？还来慰问弟妹？”
语气全是讥讽。
星焕本就脸色差劲, 看到星澈的一瞬额角一跳：
“只是来看看柏将军恢复的怎么样，怕你照顾不好。”
星澈嗤笑：“大哥放心吧，我的王妃我当然会照顾的很好。”
他不想多做理会, 侧身准备从星焕身边经过，直接去看看柏银。
擦肩而过的瞬间，星焕叫住他：
“星澈。”
于是他回头，像星焕微微挑眉, 以示询问。
“你........是真的失忆了吗？”星焕与他对视，蓝色眸子充满考究的意味。
“这还能有假？”
星澈脸上的表情无懈可击。
星焕喉结微微滚动，双唇张开：
“所以, 你现在想和我争了？”
“争什么？”
“小澈，你可能不记得了，”星焕眉宇松开，
“小时候，你向我许诺，你对王位没有想法，你说你不会和我争。“
星焕的声线隐隐有些颤抖。
于是星澈瞬间明白了：原来是这二皇子原主以前太过顽劣，让星焕早就以为他自己的王位没跑了，现在自己这样大放光彩，所以让对方又紧张起来了。
星澈忍不住轻笑出声。
“你笑什么？”星焕不满。
星澈唇角勾笑, 收回视线，径直往柏银的病房走去, 头也不回，只扔给星焕一句不屑：
“大哥, 我以为，成年人鱼早就不会把儿时的过家家语录当真了——更何况，我早就不记得了，我也不是小时候的小澈了。”
星澈的背影高大挺直，银白色长发向后扬起，带着游动的雪白鱼尾，浑身洋溢着高高在上的尊贵与对他人的不屑。
他不知道身后星焕的表情有多难看，他只知道——
他这位好大哥想空手套王位的好日子，到头了。
........
星澈进入病房的时候，扬起的眉角已经放下，整个人恢复面对柏银时的惯常神态。
只是抬头一看到对方，就见柏银脸上充满了“意味深长”。
星澈：“？为什么这么看着我？”
柏银歪了歪头：“有时候觉得，你演技这么好，是不是失忆也是演出来的？”
星澈走到他床边，重新蜷好自己的尾巴，坐在小凳子上：
“怎么可能，只是看蓝恩·星焕那副目中无人的样子就觉得烦。”
说着，从随身带着的食盒中拿出准备好的早餐，环顾四周，发现也没什么可以支撑供柏银用餐的物件，索性直接捧在手心，递到柏银面前。
柏银：“？”
“不喜欢吃？”星澈看他没反应，低头看了看里面色泽诱人的香煎鱼。
柏银脸色变得有些微妙：“你.......手伸着做什么。”我吃东西又不会掉渣。
最后一句话柏银偷偷腹诽。
星澈抬了抬下巴，示意他注意四周：“这里没有什么其他可以支撑的，我帮你拿着剩下的，你一点一点吃。”
一副投喂的语气。
柏银没想到，星澈居然真打算让自己把他的手当作桌子来用餐：
“你........不用做到这个份上，如果你是想报答我救你.........之前我已经说过了，本来也是我们协议的内容，不用过于纠结。”
柏银解释的时候有点语调迟疑，事实上他看到星澈脸上很真挚的表情，但他摸不准，这位二皇子为什么会突然对自己这么........关心。
星澈听到他提起“协议”两个字，睫毛微微晃动，手却往上抬了抬：
“你先吃吧，医院里也不干净，我捧着总好过放在其他地方，至于你说的协议.........”
星澈顿了一下，薄唇抿了抿，
“我也想和你商量一下，想问问你，你愿不愿意........再当我的王妃一段时间？”
柏银刚刚抬起的手一顿，整个人浑身绷紧：
“你什么意思？”
“当然如果你实在不愿意，想马上和我划分界限我也没问题，只是，刚才你也听到我和星焕说的话了吧........”
星澈直接将食盒送到柏银的手指下，银瞳圆润纯粹，
“我想当人鱼之王，我要跟星焕竞争。”
语调平稳，说出的话却内容惊人。
指尖是香煎鱼暖热的触感，可见星澈的保温工作做的很好，柏银抬眸与他对视，只见对方满脸平静，似乎根本没有意识到，这样的话说出来有多么容易引起惊涛骇浪：
“所以？”
“你也知道，我以前的名声太差了，除了这次打败了海妖，还是和你一起作战的，没有其他任何可以拿出手能够支撑我去赢得王位的，所以我想问问你，愿不愿意将婚姻协议延期到明年七月之后？”
星澈小心翼翼地询问。
柏银轻笑一声：“怎么，你想要我的兵权？”
“不是，”
星澈摇了摇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