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云霄走到宁珂身边说:“村民说有狼妖作乱,我便上了趟山。”
他问宁珂:“你可是刚醒?”
“嗯。”宁珂替楼云霄拍掉袍子上蹭到的土,也看向那狼妖:“你打算怎么处置这狼?”
人族和妖族其实没有什么大仇,以往也都是小打小闹。
他们修士除妖也只是除掉混入人界的吃人恶妖,对其他妖类也不会赶尽杀绝。
但楼云霄不一样。
他被妖族灭了门,如今再捉到妖……
果然,楼云霄下一刻便祭出了苍银剑,直指那狼妖。
之前温柔的表象寸寸撕裂,周身杀意骇的那几个围观的少男少女都退后了几步。
他问宁珂:“师弟觉得我该如何做?”
狼崽子也察觉到了什么,眼睛霎时红了:“呜哇,狗剑修,你不会真的要杀了我吧?!哇哇哇,小爷刚一百岁啊,就要英年早逝了吗?呜呜哎?……”
说到半截,他突然看到楼云霄身边的宁珂,狼眼都瞪圆了。
“妖,妖尊救……”
“哈哈哈,哈哈哈,师兄,我看,这样吧,咱们调查一下,这头狼崽子要是没有害了人命,咱们就饶他一命好不好?”
宁珂吓出一身冷汗,赶紧捂住狼崽子的嘴,冲他挤眉弄眼,又看向周围的少男少女们,问道:“各位,你们也说说,是杀了他好,还是惩罚他好?”
大牛一看宁珂就脸红,慌忙低头说:“我觉得,他是错了,但不至于赶尽杀绝。”
其他人也都点头。
楼云霄这才收了剑,只是脸上的冷意并未褪尽。
若说没有经历灭门之前,他对妖族还持有宽容的态度。
那么现在,他的确如宁珂所想的,对所有的妖都产生了恨意。
只是,他记得,他身边还有阿珂师弟,他想知道对方遇到这种事会怎么做。
因为有同伴,有朋友,所以他也要尊重大家的选择。
宁珂松了口气,便单手拎起狼崽子绕到屋子后面,说:“那我先单独审问他一下,你们等一会儿。”
“哥,你怎么还单独审问啊?我们可以把村民们都叫来一起审啊?”
“……”真是年度坑哥大赏!
宁珂尴尬地笑着,说,“行,那你去叫人吧。”
然后他就尽量把狼崽子拎到远一点的地方,压低声音说:“臭小子,千万别乱说话!不然我也救不了你!”
妖对妖的气息最为敏感,这是血脉里存在的联系。
所以宁珂不会被人认出来,却容易被妖认出来。
这突发情况让他差点把最大的马甲掉了。
吓出了一身冷汗。
“可是妖尊大人你这么强,那个臭剑修哪里打得过你?”
“我的本体在妖界!我只是条尾巴!”
“哦!我知道了!”狼崽子星星眼,满脸崇拜:“妖尊大人,你这么做肯定是要打探他们人界宗门的内部情况,好把他们一网打尽!然后一统妖界和人界!”
“你真是太厉害了!不愧是我们最强的尊主!”
“……”宁珂扶额,解释说:“你愿意怎么想就怎么想吧,但千万记住,别暴露我的身份,也别把这件事告诉妖界的人。”
“还有……”
他眸光冷下来,按着狼崽子的天灵盖,询问。
“你真的没有害人性命吗?”
狼崽子被他的杀意吓得缩了下脖子,赶紧说:“没有!绝对没有!”
第二十七章 要不要做道侣?
村民们来了之后,一看狼妖落网,被偷了羊,家人受伤的村民直接上去踹了狼崽子几脚。
但要说害人性命的事儿,狼崽子还真的没干过。
宁珂便给了那几个村民一些金银作为补偿,然后又当着所有人的面,给狼崽子下了个禁制,让他守护宁家村一年,让村民不受其他妖魔的伤害,就当是赎罪。
一百岁的狼崽子,心理年龄也就相当于十来岁的小屁孩儿。
宁珂给了他几颗灵果,哄了哄他。
小家伙便十分听话地跟村里的孩子们玩在了一起。
也不提什么妖族为尊,一统两界的事儿了,直接变成大型哈士奇翻着肚皮躺在地上,让孩子们揉搓。
宁珂观察了他几天,见没事了。
就拉着宁笑笑跟楼云霄去到城里玩玩。
他们这边靠近南通城,曾归给流云宗管辖,现在由音宗代为管辖。
知道进入的是南通城后,楼云霄的情绪便一直不高。
他幼年时曾来过这里几次,那时候由爹爹和娘亲一左一右地领着他去看南通城有名的灯火夜游船。
可如今,物是人非,不光他与父母天人两隔,就连这一双用来看清那热闹灯火的双眼也不再明亮。
灭门后的这两年,他极少去回忆过去,也极少哭。
一直在不停地不停地压抑自己,一直在逼着自己进步。
而现在,站在这片人潮涌动的街市,茫然四顾,目之所及,皆是黑暗。
那种由心而生的恐慌感,自己与周围人格格不入的差异感便开始不断侵蚀他的整个人。
“哥,那边有人在卖符哎!走,咱们一起去看!”
宁笑笑拉住宁珂的衣角,却没有拉动宁珂的人。
她抬头去看,发现宁珂的目光正落在那个不知道什么时候,停步不前,和他们拉开了距离的大师兄身上。
一双眸子里涌动着她看不懂的情绪。
和平时总是嘻嘻哈哈的哥不一样,她能感觉到此时的宁珂,有些悲伤。
让她的心也跟着揪了起来。
大手落在她的发顶,也盖住了她探究的视线,宁珂的声音毫无异样,对她说:“笑笑乖,先自己去玩儿会,待会儿我会带着大师兄去找你。”
“好。”宁笑笑松了拽着少年的衣角。
转身去了那个摊子,期间忍不住回头,发现宁珂拨开人群,坚定地一步一步走向大师兄。
心里有什么在萌芽。
宁笑笑第一次觉得,哥哥对大师兄的感情似乎并不如她想的那么简单。
火在燃烧。
满地的鲜血。
皮肉烧焦发出滋滋声响。
楼云霄置身一片黑暗中,仿佛能听到亲人们的惨叫与哀嚎。
他艰难地呼吸,身侧的手攥成拳,不断收紧,指甲刺破皮肉,留下血痕。
他知道他要跟上阿珂和小师妹。
可他却无法再挪动半步。
周围杂乱的味道越来越多。
他几乎要找寻不到那两个走远的人。
谁来……帮帮他?
谁能……来帮帮他?
“师兄。”
突然的一声呼喊,划破黑暗,冲进楼云霄的世界。
冰凉的手腕被人拉住,下一瞬,楼云霄便感觉自己被宁珂拥进怀里。
熟悉的,令人安心的味道溢满鼻腔。
他听到他的小师弟说:
“对不起,师兄,我来晚了。”
绸带下的眼睛微微睁大,楼云霄浑身僵硬地被宁珂抱着,却根本舍不得推开。
因为他能感觉到,在宁珂出现后,那些可怕的声音和场景便都消失不见。
周围恢复热闹,而他也不再是孤单一人。
现在,他有小师弟。
小师弟就是他的家人。
垂在身侧的手,试探着抬起,最后同样拥抱了宁珂。
他和宁珂都没有说话。
只静静地相拥,直到楼云霄的心情彻底平复。
“是我走的太慢了,落在了后面,不怪你。”楼云霄松开宁珂,问:“小师妹呢?”
“她去看卖符的摊子了。”宁珂曲起手指挠了挠脸,也有点儿不自在。
他其实也不知道自己明明可以牵起楼云霄的手,嘻嘻哈哈的带人追上宁笑笑,为什么脑子一抽,改为抱住了楼云霄。
可能是刚才那样的楼云霄太可怜了?
咬着下唇,手掌都被抠出了血,孤独地站在人来人往的街市,就像被全世界都抛弃了一样……
“那我们去找她吧。”楼云霄这样说完。
顿了顿。
然后第一次主动对宁珂伸出了手,脸颊漫上些不仔细看绝对看不出来的薄红。
“但我不知道方向,可以麻烦师弟你……牵着我的手吗?”
宁珂瞅着递到面前的手,狐狸眼眨了一次两次三次,忍不住在意识里对小圆说:小圆,你看,我这舔狗是不是要转正了?
【……我看你这演员是快弯了才对!】
宁珂:我不是,我没有,别瞎说。哥们儿直着呢!
但直不代表送上的手不牵!
毕竟,他现在可是“一心喜欢”男主的小师弟嘛!
一把握住楼云霄的手,揣进自己斗篷的兜里,宁珂说:“这次你可得拉好了我的手,别再自己掉队,走丢了,知道吗?”
“好。”
宁珂带着楼云霄没走多远,就听到前面传来喧闹声,拨开围观的人群,发现正是宁笑笑刚才说的符箓摊子。
而他家妹妹正站在桌前,跟摊主并排,比拼现场画符!
小姑娘手持符笔,凝神聚气,一双眸子有着不同往日的认真。
她身边的摊主则是个与她年岁相差不多的少年,画符速度比宁笑笑快一大截,且笔势极稳,行云流水。
“看摊主的穿着应该是音宗的吧?他们不是玩乐器的吗?没想到画符也这么厉害?”
“普通的音宗弟子哪有这么厉害!你看那少年右耳上的银环了吗?他就是天道石碑上的第二名,庄玉生!”
“竟然是他?!那个全能天才?”
“对,大家都说天道的天赋石碑上虽然显示是楼云霄第一,但真要比起来,庄玉生可能要更剩楼云霄一大截!”
楼云霄并不在意这种言论,宁珂倒是先听不下去了。
他凑上去说:“这位大哥,话可不能这么说。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嘛。他们两个谁厉害,等开春时,宗门大比不就知道了?”
那人一转头,看到宁珂和楼云霄,呼吸一滞。
赶忙说着对对对,一边问:
“两位仙长气度不凡,敢问拜入的是什么宗门?”
“出门在外,低调低调。”宁珂笑着说:“对了,我想问一下他们两个为什么要比拼画符啊?”
那人说:“我记得那小姑娘说最近正在跟哥哥学画符,想趁着这个机会让她哥哥刮目相看,给哥哥一个惊喜,就是不知道她哥哥是哪一位?”
他忍不住感叹:“那小仙长也是很厉害的,虽然没能跟上庄玉生的速度,但以她的年龄,能做到如此,已经相当好了。”
宁珂微垂眼眸,心绪被牵动。
再看那边庄玉生已经完成了所有符箓的作画。
停了笔。
宁笑笑知道自己输了,也没恼,眼睛还是亮晶晶的。
她说:“你真的很厉害!如果我能达到你这种程度,我哥应该会很高兴的……”
“我现在已经很高兴了。”宁珂走过去,揉揉小姑娘的头发:“我们笑笑的努力,哥哥看到了。”
“哥!”宁笑笑举着那些画好的符纸,跟邀功的小朋友一样,让宁珂看:“你看,这些都是我画的,你教我的东西,我都在认真学!我没有只想着玩!”
“嗯嗯,哥知道,以后哥哥再也不说你不努力了。”
宁珂柔声与她说着,一转头,却看到那庄玉生,愣愣地注视着他。
跟丢了魂似的,好半天都没动。
宁珂说:“刚才多谢道友对我妹妹的照顾了……”
一句话刚说完,就见庄玉生的一张俊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起来。
像是鼓足了勇气,结结巴巴地对他说:“道、道友,你有、有道侣吗?”
“如果没有,介不介意跟、跟我在一起?”
宁珂:???
宁笑笑:(ΩДΩ)
楼云霄:……!
不是长得人神共愤的漂亮的那种,根本入不了他们的眼。
而庄玉生又从小就知道自己喜欢的是男人,并不是女人。
这就更难遇到真爱了。
他曾想过,总有一天要见见那传闻中三界最美的男人宁珂。
看看那人到底美到哪种程度。
可如今见着眼前的人,他就觉得,那宁珂估计也就如此了吧!
况且这人与自己一样都是金丹期,那么他肯定也有机会追求对方吧!
这简直就是他的命定之人!
所以,秉承着先下手为强的原则,庄玉生便直接直白地对宁珂表达了自己的诉求。
然后,目光炯炯地等待着少年的反应。
“庄玉生,你的话太唐突了。”最后竟是楼云霄先反应过来。
他下意识地把宁珂护在自己身后,跟母鸡护住小鸡仔一样,说:“我师弟虽然没有道侣,却也不能说跟你在一起就跟你在一起。”
庄玉生这才看到他,打量一番,恍然道:“啊,你是楼云霄?!”
“你的眼睛……传闻都是真的吗?”
楼家被灭门,楼云霄双眼失明已经不是秘密了。
“嗯。”
“那你说他是你师弟,就说明他也是剑宗的。”庄玉生眼睛发亮,对楼云霄说:“楼兄,你看,就冲咱俩这一个第一一个第二当了这么多年的份儿上,我好不容易看上一个人,你可得帮帮我。”
他从楼云霄侧面探身,对宁珂自报家门:“道友,我叫庄玉生,我师父是音宗宗主,我父母是南通城城主和城主夫人,我家境殷厚,人品自认为不错,你看,能不能给我个了解你的机会?”
【靠哈哈哈!这小子是在跟你相亲吗?】小圆在宁珂的意识里笑到打滚。
宁珂:你少说风凉话了!
他叹口气,看着庄玉生,一时也有些哭笑不得。
“我叫阿珂,但我……”说到这儿,他看一眼身边的楼云霄,说:“我心里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小师弟的人设就是喜欢楼云霄,这么说没毛病。
庄玉生一愣,热忱的心顿时碎了一地。
整个人像极了霜打的茄子。
但想到什么,他又重打起精神,说:“我不会放弃的!只要你们还不是道侣,我就还有机会!”
他爽朗的笑:“咱们先从朋友做起,相见便是缘分。”
说着,他快速把摊子收了:“我看阿珂你们是来南通城玩的吧?我可是土生土长的城里人,和楼云霄也算认识,走,我带你们玩去。”
宁珂看的出来庄玉生并无恶意。
况且这小子就算见着楼云霄变成现在的境地,也没有说一句带刺的话。
这就证明,这朋友能交。
他答应下来,再一看宁笑笑和楼云霄的表情都不太对。
两人都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不过他们倒是也没有反感庄玉生。
都是少年人,逛着逛着就嗨起来了。
宁笑笑正是孩子心性,跟着庄玉生去抓鱼,猜灯谜,戴鬼面具,吃烤串,玩的不亦乐乎。
四人还一起租了条花舟,随着河面上飘着的河灯游船。
庄玉生拿出古琴,坐于船头,问宁珂:“阿珂,你想听什么?”
宁珂想了想,回他:“来个欢快一点儿的曲子,就《春风》吧。”
他从储物戒里拿出一支笛子,说:“我正好可以给你伴奏。”
宁珂当初是真的想考中戏来着,还准备了才艺,就是吹笛子。
结果落选在了演技上。
如今心情不错,正好练练手。
“哥,你竟然还会吹笛子!”宁笑笑对宁珂满脸崇拜。
“那当然,你哥会的东西多着呢。”
欢快的琴曲与笛声相合,宁笑笑便坐在边上,脚在船下随着音乐轻轻晃动,遥遥地欣赏河道上的灯火夜景。
不远处。楼云霄倚靠船舱,静静地“望”着宁珂的方向,有些失神。
他在想,阿珂喜欢的到底是谁。
他的小师弟,性格这么好,天赋这么高,仿佛无所不能,就连他在阿珂面前,也常常觉得自惭形秽。
这样的阿珂,又会喜欢上怎样的女人?
亦或是……男人?
以往楼云霄并不会往男人身上想。
可自从今日庄玉生如此直白地对宁珂表达了心意之后,楼云霄便多了这方面的考虑。
因为他意识到了,男人和男人……似乎也是可以结为道侣。
一曲终了。
楼云霄还未回神。
直到宁珂拉过他的手,将一个东西放到他手上。
“师兄,送你的。”
“这是……什么?”
“剑穗。”宁珂笑着说:“苍银与红云为双生剑,我便买了一对,你一个我一个,就当是来南通城一趟的纪念了。”
楼云霄摩挲着手里的剑穗,轻声说:“谢谢。”
他张了张嘴,却终究没敢问宁珂心里的那个人到底是谁。
游了一圈,众人再上岸,已是深夜,庄玉生同他们告别。
“阿珂,再过几月便是宗门大比,我们中都城再见。”
“好。”
看宁珂答应,庄玉生还有些恋恋不舍地说:“还有,要是你改变主意了,觉得我不错,一定要告诉我!”
“好好。”
宁珂无奈地送走他,便带着楼云霄和蹦蹦跳跳的宁笑笑回家。
晚上,楼云霄虽与宁珂同床,却克制地跟他保持了距离,宁珂转了转眼珠,就知道他这是要避嫌了。
他躺在床上,弹指灭掉红烛,说:“师兄憋了一晚上不难受吗?”
“你怎么就不问问我喜欢的是谁?”
“你喜欢谁,是你自己的事。与我无关。”
楼云霄没有察觉到自己的声音比往日要冷上了些许。
宁珂却感觉到了。
他继续说:“你就不好奇我喜欢的是男人还是女人,是比我大还是比我小,是宗门内的还是宗门外的,是修为比我高的还是修为比我低的?”
“……”楼云霄翻了个身,背对着宁珂。
“不想知道。”
“哎,但我这人就是一身反骨,你不想知道,我还就偏要说了。”
楼云霄没想到宁珂不按常理出牌。
下一刻,他就听到宁珂哈哈哈的大笑声。
“师兄,你难道不知道什么叫随机应变吗?”
“庄道友对我告白,我不喜欢他,不就得随便想个理由搪塞他吗?”
“所以我说有喜欢的人,都是假的,只是为了让他死心的借口而已!”
宁珂的几句话如同大手拨开云雾,让楼云霄这整夜来憋闷的心绪好像一下子变得敞亮开来。
他也不知道这是什么心情。
但唇角却不受控制地上扬起弧度。
良久,他才动了动,问:“你真是骗他的?”
“对。”
听到这声回答,楼云霄转过了身。
慢慢地说了一句。
“你倒是聪明。”
楼云霄回答的太快,自己都觉得惊讶。
但很快他又说:“我只是不太能理解男人与男人做道侣,所以觉得你确实该慎重考虑。”
“……”宁珂忍不住笑。
他翘着腿躺着,说:“我也不能理解。”
“不过我觉得庄玉生对我就是见色起意罢了。”
“毕竟,我这张脸的确挺骗人的。他的师父又是红瑶前辈,自然容易冲动。”
“……”这次楼云霄停顿了很久,才低声说。
“若有一日,我的眼睛能恢复,我想第一个看到师弟你。”
“我也想,像他们一样,真切地知道你的模样。”
宁珂一愣,能够感觉到胸腔里的那颗心脏,跳动的幅度明显加快了几分。
他垂眸,一挥被子,将楼云霄裹进来,抱紧这个大抱枕。
说着他自己都不信的谎话:“好,师兄能够看到的那一天,我必定第一个出现在你的面前。”
楼云霄这次,没有再故意跟宁珂保持距离。
而是放软了身体,由他抱着,闭上了眼睛。
他知道自己说的恢复光明大抵是极难的,毕竟修士但凡有身体残疾,就算修到极强境界,也很难恢复,更别说这眼睛。
可有阿珂这句话,他便觉得有了盼头。
也是奇怪……
静悄悄的屋子里,小圆对宁珂说:【你又骗他。】
【他恢复视力,你的这个身份也死了,哪能让他看到?】
宁珂:反正我骗他又不是一次两次了,这次给个念想也好。
在宁家村待到过完年,三人便启程回剑宗。
临走前,宁珂揪着那狼崽子银灰说悄悄话。
“银灰,我再叮嘱你一遍,绝对绝对不能把我的身份说漏嘴,明白吗?”
银灰坐在原地,摇着尾巴:“妖尊大人尽管放心!打死我我都不说!”
宁珂忍不住摸摸他的脑袋,右手食指中指并拢,点在银灰的眉心。
“我在你识海里留下一道神念,你帮我守护好这里的村民,若出了事,便触动那抹神念,我会尽快赶到。”
“遵命!”
宁珂等人回到剑宗后,便开始了修炼,准备参加春季的宗门大比。
这次宁珂也没有再偷懒,因为他必须在有限的时间里把木牌里的符箓和阵法全都融会贯通,再教给女主!
妈的,他都不明白,怎么明明该是卷女主,结果连他也被卷了?
在现代要上班,在修真世界,还得修炼。
咸鱼是当不成了,宁珂被迫成为剑宗屈居楼云霄之下的第二卷王!
而短短几月时间,楼云霄突破到了金丹期后期,宁珂也紧追其后,到达了金丹中期巅峰。
练武场的地面炸开,数十条金色绳索盘旋而上,紧紧捆住楼云霄的双手双脚。
楼云霄反手握剑,剑尖朝下,似是早已料到了这一幕,屈膝狠狠对着一个方位插刺下去!
阵眼被破,锁链消失,可下一瞬,红云剑已在烟尘中直刺他的面门!
剑气吹拂绸带向后翻飞。
宁珂站在单膝跪地的少年面前,剑身改竖为平,极轻挑地挑起楼云霄的下巴,调笑道:“师兄,承让了。”
“啊啊啊,二师兄终于赢了!”
“快,给钱给钱,我赌赢了!”
“哎,大师兄这次怎么就输了呢?平时都赢得啊。”
旁边的弟子们叽叽喳喳地算着账,宁笑笑一脸深沉地摇头。
哎,这些弟子就是不懂,大师兄这是放水啦。
虽然她哥的确很厉害,但她前段时间就注意到了大师兄修炼出了剑意。
还被高宗主叫走闭关了一段时间。
毕竟金丹期就能自己悟出剑意,这在年轻一辈中几乎是不可能。
可这次比试中,大师兄却并没有用出剑意。
这就是实打实的放水!
“嗯,我输了。”楼云霄起身,给自己使了个清洁术,便听宁珂说:“师兄这是想跟我藏私,到了宗门大比,再让所有人震惊一把吗?”
宁笑笑能察觉的事儿,宁珂又如何会不知道。
“……嗯。”楼云霄不好意思说,其实他也是想留着剑意跟庄玉生比试的时候再用,到时候就能在宁珂面前赢了庄玉生。
至于为什么一定要赢庄玉生,连他自己都不太清楚。
“哼哼,不过也不止你一个人留了手。”宁珂笑呵呵地说:“我也留手了,到时候宗门大比,你就能知道了。”
他这段时间,已经把那五米高的符箓参悟了大半,还又学会了阵法与阵法的融合之诀窍。
毕竟他虽然只是一条尾巴,但悟性却是妖尊境,相当于人族渡劫期的悟性。
卷了这几个月,再不学会,就太丢人了。
“好,我等着。”
宗门大比是人族宗门之间“交流感情”的重要途径。
说通俗点儿,就是臭显摆,看看谁们家的孩子最厉害。
顺便选出一些拥有自保能力的孩子进入秘境历练寻宝,碰机缘,长本事。
宗门大比,不止是四大宗门可以参加,其他的小宗门也都能参加,所以人数庞大,甚为热闹。
剑宗的新一代弟子们都满怀期待,在飞行船上就兴奋地一直讨论到了中都城应该做什么做什么。
他们这般吵嚷,宁珂自然睡不好觉。
便起了身,没骨头似的地倚靠着正襟危坐的楼云霄,打了个哈欠。
楼云霄忍不住提醒:“师弟,坐要有坐相。”
“师兄,该放松的时候就得放松,老像你这般紧绷着,人生这么长,日子就没法过了。”
宁珂戳戳楼云霄的脸颊,笑:“来,别这么严肃,笑一个呗。”
“……胡闹。”楼云霄这般说着,却到底没控制住上扬的嘴角,暴露了真实的心情。
背负着血海深仇活着,他很难真正放松。
可待在宁珂身边,这人就总有办法逗他开心。
“对了,师兄,待会儿到了中都城,你有想去的地方吗?”
楼云霄微微一顿。
他双目失明,去哪里都一样看不见……
但他不想扫阿珂的兴致,便说:“师弟想去哪里,我便哪里。
大宗门管辖的城池都围绕它建立,以它为中心。
它的规模相当于寻常城池的两倍,能够容纳的人口超过百万。
此时因为宗门大比的举行,分外热闹。
高泽领着剑宗弟子,这么长时间以来第一次扬眉吐气地住进了这城中最豪华的客栈。
中都城由几大宗门联合管理,所以对大宗门的弟子自然有优待。
两人一间天字号房间,宁珂自然拉着楼云霄组成一对。
毕竟,人形抱枕,他还真搂上瘾了。
在宗门时,他夜里没事了都会偷偷跑进楼云霄的房间里,跟他同睡。
起初楼云霄还不肯,凶了他好几次。
但奈何,宁珂不要脸啊。
一来二去,楼云霄也认了。
毕竟都是男人,没什么大不了。
再说……他其实也不是那么反感。
宁笑笑跟女弟子们逛街去了,宁珂这边便也带着楼云霄上街,一只手紧紧拉着楼云霄的手,引来旁人注目,也不在乎。
“师弟,在船上时,你说你有想去的地方。”楼云霄问宁珂:“到底是何地?”
“那地方晚上才开门。”宁珂贼兮兮地笑:“现在还没到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