联姻老攻为何那样—— by芝苓
芝苓  发于:2024年03月1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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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衣下摆的布料已经被哭潮了。
要是放在平时,司行昭肯定要立刻换掉衣服,然后去洗澡。
但现在他身上还挂了个软绵绵的小孩。
这个小孩还是一言不合就掉眼泪的那种。
活了十八年,司行昭第一次感觉到无奈这种情绪。
小孩身上很软,像猫,还会眨眼睛看他。
他总不能把这个眼泪汪汪的小孩子留在原地。
“我给人打过电话了,”司行昭不知道是对肩膀上的小孩说话,还是在对自己说:“我在这里等你妈妈过来,可以吗?”
郁皊懵懵懂懂地看着眼前这个陌生哥哥。
“你不要哭,我给你东西吃。”司行昭三令五申,拎起手里那个牛角包袋子,一摸是凉的又放下。
怀里的小孩却不安分地拧起来。
司行昭感觉自己简直像抱了条黏黏糊糊的小鱼。
“妈妈说不可以吃陌生人给的东西……”郁茉的嘱咐出现在郁皊脑海里,他小小声地拒绝了陌生哥哥的好意。
郁皊咬了咬水润的嘴巴。
司行昭:……
他差点把牛角包扔了。
这小孩。
这么警惕,怎么还扒拉住陌生人不放?
司行昭感觉自己要被小孩的古怪逻辑气笑了,然后又听见小孩趴在自己肩上,小声说:“哥哥我饿了……”
被称为“哥哥”的司行昭沉着脸看这个古怪小孩。
郁皊往风衣里缩了缩,隔着衣服还踩了踩陌生哥哥的腿。
他的确有点饿。
在冷风里跑了这么久,郁皊早就没什么力气,想吃点东西。
妈妈的嘱咐让他知道不可以随随便便吃陌生人的东西。
可是面前这个陌生哥哥在帮他找妈妈。
哥哥是个好人。
郁皊模模糊糊地得出这个结论,觉得那张冷漠英俊的脸都亲切几分。
“哥哥……”
“你想吃什么?”有些不爽的司行昭忍下古怪,问这个光会撒娇的小孩:“嗯?”
郁皊顿了半天,才指了指街道对面的面包店。
司行昭站起来:“行。”
也就这个小孩只想吃面包,要是别的东西,自己绝对不会惯着他的。
不会惯着小孩的司行昭抱着人走进面包店。
“吃什么?”司行昭指了指柜台里造型各异的面包和蛋糕。
郁皊咬了咬嘴巴。
他们的打扮着实古怪,眉眼里有点凶的年轻男人抱着个胡乱裹着风衣的漂亮小孩,明明很关心,却一副凶巴巴的样子。
“这个。”
十岁的郁皊被面包山的花纹吸引,抓了抓陌生哥哥的袖子。
司行昭付了钱,带着小孩在店里坐下。
他坐在外面是想透气,但这小孩的脸已经被吹红了,还是得呆在屋子里。
司行昭想把这小孩放下。
但在给他裹衣服的时候,司行昭没考虑到这是个有手有脚的小孩,都没把人家的脚露出来。
真麻烦。
司行昭拧了拧眉头,依旧把小孩抱在怀里。
郁皊咬着面包一角。
面包切成片,有点硬,咬起来费劲。
看着小孩和面包作斗争的司行昭表情更古怪。
小孩子也太麻烦了。
口袋里的手机响了一下。
“电话,”司行昭收到消息,拿给啃面包的小孩看:“是你妈妈的吗?”
对方发来的是郁茉在旅游之后办的短期号码。
郁皊茫然地摇摇头:“不知道……”
没等司行昭拧眉,怀里的小孩又抽噎起来。
司行昭的表情很精彩。
不就是不记得号码吗,为什么还要哭?
真的不会脱水吗?
司行昭叹了口气,在眼泪汪汪的小孩面前晃了晃。
“别哭,不记得也没事。”
他硬生生的安慰并没有让小孩子止住眼泪,反而越哭越大声。
司行昭:……
这下当地警察真的要来找他了。
“那就记这个号码,”司行昭撕了张便签,问店员要了纸,随手在纸上写下一串号码:“再走丢了就打这个,不要再在街上哭了。”
他把便签递给眼泪汪汪的小孩子。
郁皊手上抓了张便签,鼻子一抽一抽。
“真的吗?”他疑惑地看着一脸认真的陌生哥哥。
“不骗你。”
司行昭难得有耐心:“只要打,我肯定会接。”
郁皊不哭了。
他乖乖把便签收起来,揣在怀里,犹犹豫豫的:“那你不要骗我呀。”
“真的。”
车里,司行昭认真地注视郁皊,从湿润的眼睛到苍白的脸颊,还有倔强地抿起来的唇瓣。
“我留的是我的号码,”他语调不变:“一直没改,等毕业回国才换下来。”
郁皊睫毛颤了颤。
但是那个号码一直没能被接通。
司行昭也不知道自己当时为什么会写下自己的号码。
可能是一时起意,想叫这个眼泪汪汪的漂亮小孩不要再哭了,省得引来警察,给他带来麻烦。
也可能是还不清楚这小孩为什么会一个人出现在异国他乡,想给对方留一个求助的号码。
但不管怎样,司行昭都给那个小孩留了号码。
八年前的司行昭不后悔,因为得到了承诺小孩的确不哭了。
八年后的司行昭也不可能改变。
他向来是个执着的人。
这么长的时间,足以让健忘的小孩忘记很多事,还是一段算不上美好的记忆。
足以让那个软绵绵的小孩抽条长大,轮廓纤细又动人,一切象征着美好的词汇都可以用在他身上。
也让人念念不忘。
隔着漫长又短暂的时光,司行昭问出了一直埋藏在心底的问题。
“为什么不打电话?”郁皊听见司总沉稳的声线,感受到对方执着的眼神:“是把我忘了吗?”
坐在他身边的男人并没有动作,只是很认真、很专注地看着他。
在等一个结果。
郁皊却不自觉退了退,后背贴到车门才顿住。
他本来就很茫然,现在更是不知所措,眼睛瞪得很圆,像受惊的猫。
司行昭还在看他。
“我不知道……”
郁皊摇头,却下意识望向追问自己的男人,眼神里有点乞求的意思。
司行昭给他留下的印象实在不错,好像不管是什么棘手的问题到了对方的手上都很简单,都能处理好。
郁皊也不知不觉交付出了很多信任。
可在这个印象不错的男人追问他,甚至没有用多苛责的语气时,他就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慌乱得想找个地方藏起来。
“没事。”
司行昭轻描淡写地带过这个话题:“不记得也没关系。”
颇为大度的态度让郁皊又低下头。
他努力回忆着,竟然真的想起了那个曾经安慰过自己的陌生哥哥的脸。
那个模糊可靠的影子和面前坐着的英俊男人逐渐重合。

郁皊想起来了。
他和妈妈出去旅游的时候, 因为找不到人跑到了街上,有个脸色很冷的陌生哥哥陪着他,一直等到郁茉接了电话找过来才离开。
那个哥哥好像真的给他写了一串号码。
郁皊垂着眼睑, 睫毛又密又长, 眼神有点躲闪。
只是时间太长了,当时的郁皊被妈妈带回去之后就倒在床上睡着,也不知道便签放在哪里了。
郁茉收拾东西的时候应该把东西塞进行李箱里了, 但回国后没多久就碰上意外。
宣闻天在外面的情人显怀,按耐不住主动找上门, 身体本来就不太好的郁茉被气到疾病发作。
正巧, 家里的保姆都不在, 郁茉挣扎着打翻了药瓶, 还有一通没接通的电话。
郁皊不可遏制地回想起那个下午。
模糊的记忆里, 他被司机送去钢琴老师家练琴, 在钢琴室里反反复复练曲子。
老师很严格,就在旁边看着他, 而郁茉给他配的手机就放在椅子上的包里。
等他下了小课, 司机就慌慌张张跑过来跟他说家里出事,要他赶快回家。
郁皊懵了, 还是钢琴老师陪着他一起回去的。
再后面……
郁皊就记得不太清楚, 只是跟在大人身边, 死死攥着手机。
那通电话是打给他的。
如果当时电话能及时接通……
酸涩感蔓延上来,潮水一样侵蚀郁皊的心脏。
如果他能偷会懒, 而不是一个劲地在老师的指导下练琴, 包也不打开, 今天的结果就不会是这样。
至少郁茉不会那么年轻就离开。
他知道这个世界上没有后悔药,也不可能因为他追悔莫及而扭转现实。
他也知道这个世界上有太多意外, 环环相扣,非人力所能及。
但郁皊还是很难过。
在他被当成累赘踢来踢去,一个人搬家一个人吃饭的时候。
一切都始于“如果”,也以“如果”为句号。
“郁皊?”
“怎么哭了?”
肩膀上传来力道,郁皊眼前晃了晃,好一会才反应过来。
眼帘湿润,潮湿的水液沾湿脸颊,略显粗糙的指腹刮过眼圈,郁皊才发现自己哭了。
眼泪被一只手抹去。
动作很轻,也不冒昧,温热的手掌托着他尖细的下巴,轻轻贴在脸颊上。
长大之后郁皊已经很少哭了,也不吭声,只是安静地流泪。
但有人给他擦眼泪还是头一回。
“哭吧,”掌心里肌肤触感柔软细腻,司行昭给郁皊擦掉眼泪:“还有一会才到。”
郁皊吸了吸鼻子。
他不想哭,更不想在别人面前哭,哪怕这个人什么都没说。
“我没有想哭……”
郁皊往后缩了缩,躲开司总的手,欲盖弥彰似的低声反驳。
司行昭:“嗯。”
他给郁皊递了纸擦脸。
郁皊从这声“嗯”里听出点别的意思。
有点丢脸。
司总刚刚还在和他说小时候的他很喜欢哭,他也想起来自己好像把人家的衣服哭湿了。
郁皊本来还想说点什么,结果自己先掉眼泪下来。
他明明没有那么脆弱的。
郁皊捏着纸,不太好意思地打量司总。
他不记得那个冷着脸陪他找妈妈的哥哥长什么样,但依稀能记起来对方宽厚的肩背和可靠的手臂。
司总的确没怎么变。
郁皊的心里有点古怪的扭捏。
“现在想听听你父亲的消息吗?”司行昭开口:“他过得很不好,也许能让你高兴一点。”
郁皊:……
司总好像是认真的?
他用疑惑的眼神看司行昭。
“他投资了一个项目,因为资金不够找了公司担保。”司行昭:“但那个公司是空壳公司,证件都是假的,开工之前直接跑了。”
“债务都算到他头上,他想抛售股份,但股价一直在跌。”
“对了,收到律师函之后他拒绝出面,叫保安把人赶了出去,”司行昭慢悠悠地说:“推搡的时候伤到了人,又加了寻衅滋事罪。”
郁皊“啊”了一声。
他倒是不惊讶,宣闻天一直我行我素,公司就是他的一言堂,一意孤行要投资赔得血本无归也不奇怪。
只是那个项目是怎么出现在宣闻天面前的?
郁皊有些犹疑。
是……司总吗?
“项目不是我推给他的,”司行昭解答他的疑惑:“他的公司早就因为不断融资埋下隐患,亟需大量资金周转。”
“太贪心了,想要的太多”司行昭总结:“还有他的二婚妻子,知道公司出问题之后就卷跑了家里所有的现金和保险柜的里的东西,孩子也没要。”
“应该是跑到国外去了,彻底断了宣闻天翻盘的机会。”
郁皊犹豫着点点头。
宣闻天威风了半辈子,大概没办法接受破产的结局,这比杀了他还难受。
至于他的二婚妻子卷跑财产,也很正常,大难临头各自飞,何况还是在富贵时养的情人。
想到那个女人洋洋得意的嘴脸,郁皊抿了抿唇。
他不同情他们。
“不过他带走的东西都是婚后买的,”司行昭补充:“你母亲留下来的我让人找了回来,还有一些被转卖的也是。”
“还有她留给你的其他东西,”他的声音很低:“原本想等一切安顿好再告诉你,但现在……”
郁皊茫然地抬头看他。
“你的心情不太好,”司行昭也看着他,眼神沉静:“也许听完消息之后心情会好点。”
这处老宅颇有些年代,看着很古朴低调。占地空间很大,进入大门后还要开好一段距离,路边是郁郁葱葱的香樟树。
天擦黑,往里面走,就能看见一栋栋设计精巧的楼房,主栋最大,流光溢彩的水晶吊灯早早亮起。
他们到的有些晚,门口已经站了很多衣着考究的人,谈笑风生。
“先进去,”司行昭示意郁皊挽森*晚*整*理住他的手臂:“我的父亲母亲在三楼。”
郁皊轻轻点头,看着司总冷淡又不失礼貌地和路过的人打招呼。
那些人似乎也认得他,竟然十分热情。
郁皊猜是看在司总的面子上。
司总还说爸妈在等他。
郁皊抿着唇,感觉今天的经历太复杂了。
“我是不是……”他小幅度拉了拉司总的袖子,半天才憋出一句:“这样是不是不太好?”
怪他心情一直很糟糕,下意识忽略了日期,等到司总来提醒他才想起来。
虽然说是家宴,但来宾打扮都很正式。
郁皊看了看自己身上只能算得上休闲的衣服。
“先去见他们,”司行昭:“宴会还没开始,等会可以洗个澡,这里有适合你的衣服。”
郁皊点点头,没问为什么会有他的尺码。
直到推开房门前,郁皊的心情都很微妙。
他萌生出一种夺门而出的冲动。
“走吧。”可惜司总不懂他的心情,径直拧开门把手。
宽敞明亮的书房里只有两个人。
一个穿着西装的中年男人,发顶很黑,样貌气势和司总差不多,只是眼神更锐利,鹰隼似的。
坐在沙发上的金发女人就闲适些,五官立体精致,颇有些雷厉风行的意味。
也能从司总的五官上看出影子。
司行昭语气淡淡:“人来了。”
郁皊点头,尽量让自己看起来不紧张:“您好。”
他和屋里的两个人打招呼。
司行昭的母亲,凯瑟琳冲他微笑,中文很熟练:“你好。”
凯瑟琳走过来,熟稔地拉起了郁皊的手,笑着对司行昭说了什么。
“真是个漂亮孩子,”凯瑟琳:“你应该早点让我和他见面的。”
她转头和丈夫司缜说话:“你也是,竟然一起瞒着我。”
司缜:“告诉你之后你也忙得回不来。”
司行昭语气不变:“你一直呆在实验室,他也在上学,不方便。”
凯瑟琳微笑耸肩:“好吧,是我的错。”
“更正一下,”凯瑟琳看丈夫:“他也没见过你,你比我忙多了。”
他们直接用的中文,郁皊当然能听懂。
谈话的气氛有些出乎他的意料。
这么轻松吗?
司总的父亲看着很严苛沉默,竟然也能这么随意地加入话题?
凯瑟琳忽然看郁皊。
一双属于年长女性的手伸过来,轻轻捏了捏他的脸颊。
“眼睛有点红,”凯瑟琳评价:“你欺负他了吗?”
郁皊赶紧摇头:“没有。”
司行昭摊手。
郁皊还挽着他,因为紧张不自觉地往他身上靠,很依赖一样。
他长得乖,皮肤又白,哭过的痕迹很明显,站在司行昭身边,看着像被欺负过了。
凯瑟琳用不太信任的眼神看自己的儿子。
儿子的伴侣在她眼里看来年纪太小了,长得很嫩,总让她有种隐隐的负罪感。
“那你也不能这样,”凯瑟琳教训自己的儿子:“让他难过就是你错了。”
司行昭老实听训。
“是,”他看看郁皊,低声:“不会再让他难过了。”
凯瑟琳很满意:“这样才对。”
她递了张卡给郁皊,直白道:“不知道你这个年纪的小孩喜欢什么,自己买吧。”
郁皊下意识摇头。
司行昭却把卡接下来,塞到郁皊手上:“拿着吧,她过几天就回国了,不会再烦你。”
郁皊只好点头。
“好了,”司行昭:“我先带他去吃点东西,换衣服。”
他自顾自宣布,屋里另外两个人也没反对,只是告诉他:“八点准时下来。”
郁皊就被司总领走了。
他被带到三楼的一个房间,空间很大,布置和之前住的别墅有点像。
这好像是司总的房间。
司行昭泰然自若,从衣柜里拿出一套浅色西装。
“你饿吗,想先吃东西还是换衣服?”
郁皊:“先换衣服。”
他去了浴室,心情乱糟糟地拧开花洒。
非常怪。
司总的父母竟然不反对他随随便便就和人在一起,还给他见面礼?
温热的水流洒下来,郁皊摸了摸自己的脸颊。
司总母亲的手很热,很不见外地捏了捏他的脸,问司总是不是欺负他。
她的态度也很好。
真奇怪。
郁皊匆匆忙忙地洗了澡,换上那套西装。
款式很简单,因为浅色的面料而显得很年轻,很适合他。
郁皊走出浴室。
他出来的时候房间里多了个餐车,摆着卖相很不错的点心。
郁皊的发尾还有点湿。
司行昭神色自若,接过他手里的毛巾。
“吹头发吗?”
他拎了个吹风机。
郁皊不明所以地点点头。
司行昭让他坐下:“饿了就吃一点垫垫,不知道你喜不喜欢宴会上的菜。”
他自己则把袖口往上捋捋,给郁皊吹头发。
郁皊顿住。
司总的动作实在熟练,好像在心底演练过很多次似的。
湿漉漉的发尾被拨开,吹风机的热风落在颈侧,郁皊很不自在地躲了一下。
然后他的肩膀就被一只手按住。
“别动,”司行昭的声音在郁皊耳侧响起来:“衣服要湿了。”
郁皊不动了。
他咬着一块椰蓉酥,不知道该不该咽下去。
司总转性了?
不对,郁皊想了一下,这人之前也挺喜欢关心自己,充其量是会保持社交距离。
现在应该是叫暴露本性。
郁皊看司总的眼神更古怪。
古怪的司总没有接收到他的眼神,问他:“等会露个面就可以走,你想和我父母再聊聊吗?”
郁皊立刻摇头。
开什么玩笑。
虽然凯瑟琳女士对他很不错,但他也不是司总正儿八经的……对象啊。
“嗯,”司行昭不意外他的回答:“我送你回去。”
郁皊又不好意思起来:“不用了……”
司总还是留下来陪陪父母吧。
他拿眼睛看人,悄咪咪地侧过脸,却被抓了个正着。
司行昭低低笑了一声。
刚洗完,郁皊的脸上还覆着淡淡的粉,眼睛黑亮,皮肤白得像碟子里盛的炼乳。
身上的西装版型利落,很衬他的身形,像亭亭的青竹。
小时候的婴儿肥已经消退,成了一个身姿挺拔,秀逸丰美的少年人。
他的眼神停留太久,郁皊不自在:“您笑什么。”
司行昭摇头,放下吹风机:“没事。”
他随手从桌子上拿了一份档案,拆开。
郁皊不明所以地看他。
司行昭把东西递过去。
是资产转让证明。
郁皊来来回回翻着薄薄的纸,在上面看见了熟悉的名字。
这是他妈妈曾经想留给他的东西,无一不被宣闻天以各种方式转手。
但现在司总帮他找回来了。
郁皊看看手里的证明,又看看站在旁边的男人。
“未经许可私自转卖的事情,也已经转交到律师手上。”
司行昭也在看他。
“为什么……?”
半晌,郁皊都没出声,茫然地眨着眼。
司行昭没说话。
他有一双很深沉的眼睛,瞳色偏深,又因为眉眼里的冷冽让人不敢直视。
但这双眼睛此刻竟然显得十分温柔,像澄澈的湖水。
答案呼之欲出。
郁皊听见自己心脏怦怦跳的声音。
他别过脸。
司行昭却对郁皊伸出手:“下楼吗?”
“宴会要开始了。”
他的手掌宽厚,腕骨有力,掌心覆着薄薄的茧,有十分让人安心的温度。
郁皊终于点头:“好。”

他的生物钟很准,到点就醒,不需要闹钟。
司行昭自小养在祖父膝下,被严格要求。等到成年后到母亲身边,也是如此。
有同龄的子弟,出了国常常因为无人管束而放纵自己,他却不。
如今他才十八,却早早接手司家在国外的产业,认识的人碰到他都要恭恭敬敬地喊一句小司总。
司行昭记得今天是星期五,该去教授面前报道。
窗帘拉着,些许光束从缝隙里钻进来,空气里有浮尘飘动。
司行昭正打算起床,胳膊一动,忽然被柔软的触感惊到,还有落在他肩膀上的微凉长发。
床上不止他一个人。
这个认知让司行昭罕见地迟疑了一会。
他一个人住在公寓,连做饭的阿姨都没请,只有公寓里的保洁人员会定期上门。
司行昭没有找伴的打算,也不可能随随便便领一个人回公寓。
对方是怎么进来的?
这个答案难住了司行昭,他已经在心底拟好投诉信,但当务之急是先把人赶出去。
司行昭冷着脸打开床头灯。
壁灯昏黄,是一盏小夜灯,光线并不明亮,却足以让他看清楚现在的一切。
他的床上的确躺了一个人。
那人穿着领口宽大的棉质睡衣,露出雪白的脖颈和精致的锁骨,肩头上还有很明显的吻痕,深深浅浅一直延续到睡衣里。
留着长发,养得柔顺漆黑,绸缎似的散下来,落在灰色的被褥上。
“她”侧着身,很安静地蜷缩进司行昭的怀里。
司行昭看不清对方的脸,但从瓷白的皮肤和形状精致的下巴来看,应该是个美人。
“她”的身形单薄,柔软温热,藕白的手臂轻轻搭在司行昭身上,沉沉睡着。
吐息落在身上,司行昭脸色更古怪。
他自己还伸出手,给怀里的人充当枕头,任劳任怨。
从肩膀的僵硬程度来看,应该是一晚上都保持了一个姿势。
司行昭沉默。
没等他想明白这人到底是谁,怀里的人就动了动。
像是被光线打扰到睡眠,“她”别过头,让司行昭得以看清“她”的脸。
是个很年轻的大美人。
眉睫漆黑,鼻尖微翘,脸颊带着点荷瓣的粉,被黑发一衬,有种活色生香的美。
唇瓣嫣红,嘴角却有点肿,还有不轻不重的牙印。
一眼就能看出来昨晚的事有多激烈。
司行昭的目光触及对方平坦的胸膛,意识到对方的性别。
司行昭的内心轰的一下。
他把人睡了,还欺负得很惨。
这个想法在司行昭脑海里盘旋,久久不去,以至于让他忽略了卧室里的构造竟然和自己的公寓大不一样。
他只是僵硬着,一动不动,任由对方把自己当成枕头和抱枕。
过了一会,司行昭内心天人交战之际,怀里的人终于悠悠转醒。
“嗯……行昭……”郁岭被光线晃醒,不太舒服地拿司行昭的手遮住眼:“你还不去上班吗……?”
因为没睡饱,他的声音听起来黏黏糊糊的,鼻音很重,像某种皮毛柔软的小动物。
司行昭又一僵。
竟然连他的名字都知道!接下来自己是不是要和他结婚了!
怀里的人似乎真的是不太舒服,小幅度挪动着,直到把柔软的脸颊贴在司行昭胸膛。
郁岭不知道自己一句话把十八岁的司行昭吓成了什么样。
他已经很久不喊“司总”这个称呼了。
司行昭似乎有点很怪的癖好,喜欢在某种场合逼着他喊,几次之后郁岭很干脆地放弃这个称呼。
但今天的司总….…是不是表现得有点奇怪?
郁岭忍着困意,掀起眼皮看了被自己当成枕头的男人。
怎么脸色这么差?
郁皊一翻身,往司行昭身上一趴。
“也不是不能陪你去公司……”他以为司行昭还在因为自己拒绝了陪他一起上班的提议:“我好不容易休息一天……”
郁岭总觉得自己出现在司行昭的公司里很奇怪,尽管那些探究欲十分强的视线是善意的,也让他不太自在。
因为这个,司行昭昨晚十分卖力,埋头苦干。
被折腾到半夜的郁皊困得不行。
但司行昭的脸色太古怪了,活像生吞了一只苍蝇。
郁皊觉得自己应该关心一下司总脆弱的内心。
他伸出手,干脆地搂住司行昭的脖子。
“那我今天陪你去好不好?”郁岭打了个哈欠,眼底湿润:“起床吗?”
僵硬了很长时间的司行昭终于动了。
他伸出手,扣住郁皊搭在他脖子上的手腕。
“郁皊?”
“嗯?”
郁岭忽然被叫了一下全名,有点懵:“怎么了?”
司行昭眼神复杂地摇摇头。
他的接受能力向来很快,听郁皊自顾自说了一会,又看看房间里的陈设,瞬间意识到什么。
自己好像穿越了。
不知道时间过了几年,但在未来的他已经和人组成了家庭,感情还很不错。
大概过了……十几年?
司行昭盯着面前人颇为熟悉的轮廓,从褪去婴儿肥的脸颊到尖尖的下巴,又落在他颈侧的吻痕上。
他也没想到未来的自己竟然会和郁皊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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