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耕地那天,时乐都做好饭菜了,临出门前愣是让大伯娘堵在了门口。
李秋芳本来是来给时乐送板栗的,去年还是时乐和顾清一起去山上摘栗子,今年一个怀孕,一个嫁人,时乐都没意识到栗子熟了。
李秋芳看见时乐拎着竹篮要出门,佯怒道:“你这孩子怎么这么不听话,昨儿我和你堂嫂就和你说了,送饭有我们呢,让你别管,答应得好好的现在这是做什么。”
时乐挠了挠头,“伯娘,我就是不好意思,现在月份还小,活动一下没事的。”
“你伯娘我都怀了两个了,还能不知道吗?听我的,有和你堂嫂,饿不着朝朗。”
眼瞅着李秋芳都要生气了,时乐连忙答应,手里的篮子也拎回灶房去了,李秋芳也跟着进去,和时乐说了不少怀孕要注意的事情。
这一说就说了大半个时辰,李秋芳临走前拍了拍时乐的手,低声道:“乐哥儿,听伯娘的,你现在身子重,但是无论是孩子还是朝朗,都没有你自己个儿重要,知道了吗?”
时乐一时愣住了,这听着竟像他娘说的话,最后他重重地点了点头,李秋芳才笑了笑,顺手给时乐把灶房收拾了才离开。
伯娘和堂嫂都再三交代了,时乐就没有再去送饭,只隔两日做一点吃食送去,米糕,栗子糕,驴打滚,凉粉,凉糕换着花样来,都是分成两份,赶在堂嫂徐兰慧送饭前送过去,一份给顾朝朗他们送去,一份给大伯一家。
顾朝朗和顾朝阳两人耕完地已经八月中旬,眼看就是仲秋节了,顾朝朗也没有再下地,待在家里歇了一天。
时乐又琢磨起了吃食,之前食欲不振好像只是幻觉,他现在既不恶心也不想吐,胃口出奇的好。
第74章
仲秋佳节,栗子糕是必不可少的,煮熟的栗子自身就口感软糯,味道香甜,捣碎后再搭配糯米粉和糖粉拌匀蒸制,香味更加浓郁,味道甜而不腻。
有了点心,饭食也很讲究,时乐今天做的主菜是板栗炖鸡,顾朝朗在家,杀鸡,剁块都不用时乐自己上手,连烧火都不用他做。
等顾朝朗把鸡块剁好,时乐才开始做菜,鸡肉清水下锅,加入葱姜蒜等焯水,捞出沥干,热锅烧油,葱姜爆香,倒入鸡肉翻炒出香味,颜色微黄,随后将炒好的鸡肉放进煮锅里,同时加入去皮的生板栗,加满清水,大火烧开,加入调料再小火慢炖即可。
炖好的鸡汤鲜香浓郁,还带着板栗的清香甘甜,鸡是自家养的公鸡,个头还不是很大,油脂也不多,喝起来更加清爽。
饭后的碗筷自然也是顾朝朗洗的,时乐就坐在躺椅上一边看他忙活一边和他说话,躺椅刚搬进来没几天,入了秋,风越发大了,在外头坐一天被吹的头疼,索性就放到屋子里。
时乐这会儿就半闭着眼躺在竹椅上,饭饱神虚,他有些困了,这会儿说话的声音也有些小,“鸡汤还剩大半,今晚咱们还能再吃一顿,剩下的明早煮面吃怎么样?”
“都好,看你喜欢,家里板栗没有多少了,我一会儿再去山上摘一些。”
时乐打了个哈欠,“家里的足够了,现在去估计也摘不着了,你好不容易歇一天,别去了。”
顾朝朗摇摇头,“不累,你喜欢吃就好,多转转总能找到的。”
时乐也摇头,“真的不用,已经吃够了。”
顾朝朗没再坚持,转头说起另一件事,“昨天遇到向晨哥,说是他家孩子生了,下个月办满月酒。”
时乐一下直起身,“这么快吗?感觉明娘才刚怀孕呢。生了男孩儿还是女孩儿啊?”
顾朝朗脑海里一下浮现出昨日遇见顾向晨的场景,昨天他刚从地里回来,就在村口遇见顾向晨送接生婆出去,还没等他问,顾向晨就笑开了。
“朝朗,你刚回来啊,我跟你说,我有女儿了,哈哈,你是不知道我女儿多好看,白白嫩嫩的,眼睛圆溜溜的……”
顾朝朗一句话没来得及说,顾向晨已经开始炫耀了,旁边的接生婆也没急着走,还在给顾向晨搭腔,两个人夸起来都不带重样的。
要不是太阳快落山了,得赶紧把人家接生婆送回家,顾向晨不知道还要说多久。
不过后头顾朝朗也开口了,时乐正怀着孕,两人都没有经验,这会儿好不容易遇上一个有经验的,甚至连接生婆都在,自然得抓紧时间多问问。
时乐看着顾朝朗表情有些不对劲,疑惑道:“怎么了?”
顾朝朗清了清嗓子,“没有,是一个女孩儿,昨天刚出生。”
“那我明儿给她做一件小衣裳,正好咱家还有刚买的新棉布,咱们到时候去吃满月酒的时候送过去。”
时乐这会儿都不困了,起身就要回屋去找针线篮子,这些日子给小崽子做衣裳,他还琢磨出不少新花样,看着好看还不扎人。
翌日,时乐在家做绣活儿,顾朝朗则早早起床下地去了,地刚耕过不久,又施了肥,是种小麦的时候了。
以往顾朝朗下地都是早出晚归,中午并不回家吃饭,都是时乐送去地里,现在每天要回家吃饭,耽搁不少时间,所以得提前两天就开始种。
种完麦子,还要收红薯,种豌豆和蚕豆,上山砍柴准备入冬,各种零碎活计一直忙到了九月中旬,直到顾向晨家摆满月酒顾朝朗才又在家歇了一天。
两家关系亲近,早早吃过午饭,顾朝朗就帮忙去了,临走前还交代了一大堆话。
“等快吃晚饭的时候我再回来叫你,送的礼我现在就带着去了,你不用管。”
“刚才你吃的不多,一会儿饿了就煮两个鸡蛋吃,我今早刚收了三个回来。”
“桌上还有昨天上山摘的山枣,你记得吃,是酸甜的,吃着开胃。”
…………
时乐第一次觉得顾朝朗有些啰嗦,不过心里还是喜滋滋的,“知道啦知道啦,你快去吧。”
顾朝朗点头应了,又回想了一遍自己确实把能想到的都交代了,这才往外走。
下午,时乐一个人在家闲得无聊,在院子里溜达了两圈就回屋午睡去了,直到被顾朝朗叫醒。
时乐睁开眼看见顾朝朗的瞬间直接惊呆了,下意识揉了揉眼睛,“你不是刚出去吗?怎么就回来了?”
顾朝朗弯腰把时乐扶起来,又把一旁挂着的衣裳给他披上,才低声道:“已经是吃晚饭的时候了,快起床吧。”
“我睡了这么久嘛?”时乐明明感觉自己才睡着,结果居然已经睡了几个时辰,整个人都呆住了,要不是知道顾朝朗不是会开玩笑的人,他都要以为是在骗他了。
从出门到踏进顾向晨家,时乐一直都晕晕乎乎的,连要送给小姑娘的衣裳都是顾朝朗拿着。
顾朝朗把时乐送到屋外就去忙活了,只时乐一个人进屋,屋里只有明娘母女两人在,时乐送了衣裳,又陪她坐了一会,才出去吃饭。
吃饭的时候时乐是和伯娘李秋芳坐在一桌,他今日没来帮忙,大家也知道他是怀孕了,这会儿桌上的人都照顾他,又是夹菜又是盛汤,一顿饭吃得时乐脸都红了。
时乐刚放下碗筷,顾朝朗就来接他了,眼瞅着天快黑了,顾朝朗还得留下帮忙,不放心时乐一个人回家,就想着先把他送回去。
桌上还有好几个人在吃着饭,按辈分都是婶娘,伯娘之类的,见状打趣了好几句,愣是把两人说得面红耳赤才放他们离开。
一出门,时乐就偏过头和顾朝朗说话,“今儿的席面也不知是谁做的,那个糯米藕真好吃,可惜咱们小崽子估摸是在三月出生,不然也请这个大厨来掌勺。”
顾朝朗还真没注意,今晚吃饭吃得匆忙,他压根没看到糯米藕在哪,这会儿虚扶着时乐的手,低声道:“我等会儿问问。”
时乐摆摆手,“不用,吃过就成了,到时候咱们请个别的,说不定有新菜色呢。”
“听你的,到时候我去请。”
两人慢慢悠悠回了家,顾朝朗去灶房把今晚洗漱的水烧上,才快步往顾向晨家去。
时乐下午睡了大半天,这会儿一点困意都没有,回屋拿了顾朝朗的衣裳,坐在火塘边开始缝补,这本来是下午要做的活计,没想到睡着了,趁现在空闲刚好可以补上,免得明天又给忘记了。
时乐刚洗漱完,顾朝朗就回来了,手里还拿着两节藕,嘴里念念叨叨的。
“怎么还拿了藕回来?”
顾朝朗挠挠头,“你不是喜欢吃嘛,我瞧着灶房还剩几节,特地给向晨哥塞了钱买回来的。”
时乐一瞬间有些哭笑不得,哪有上门做客向主人家买东西的,也就是他们是发小,不然说不定要得罪人了。
他想了想还是问道:“向晨哥可说什么了?”
“没有,就是不肯收钱,我硬塞的,还打趣了我几句。”
时乐好奇道:“打趣什么了?”
顾朝朗抿了抿唇,没说出话来,有些不自在地开口,“你洗漱了吗?”
时乐被逗笑了,也不再追问,等顾朝朗洗漱完,又指挥他把糯米泡上,两人才回了侧屋。
翌日正午,时乐开始琢磨糯米藕的做法,他以前没做过这个,昨晚睡前听顾朝朗说了一遍,说是特意问的掌勺的,不过这是人家的家传本事,只说了个大概,具体还是得自己研究。
第75章
糯米藕第一步肯定是处理糯米,泡好的糯米加入红糖拌匀,这样煮出来才会入味,接下来就是给藕去皮,去头,洗干净往孔里灌米,灌米的时候时乐特意用了筷子按压,这样灌的更紧实。
方才切下来的头时乐也没有扔,洗干净后往里也塞了米,又用竹片把它固定回去,这样里头的糯米才不会掉出来,下一步就是煮糯米,锅里加红糖和冰糖,上色调味,大火烧开,小火焖煮。
煮的过程时乐翻了好几次,保证整个藕都浸满汤汁,为了让糯米和藕更香甜软糯,时乐煮了将近两个时辰,最后藕用筷子轻轻一戳就破,时乐才把锅端下来。
今日顾朝朗下地种土豆去了,中午回来得晚,时乐做好饭菜还不见他的身影,只得把饭菜留在锅里温着。
等人的功夫时乐去后院把鸡和猪都喂了,又打扫了一番,把后院收拾干净,要不是顾朝朗回来了,时乐都准备再把衣裳收出来洗了。
“不是说等我回来再喂吗?后头味道重,别再熏着你。”
时乐把扫帚放到墙角,“每天都打扫呢,哪有什么味儿,快去洗漱吃饭,我今早做了糯米藕,你尝尝好不好吃。”
顾朝朗本想上前扶着时乐,又想起自己手上不干净,只得让时乐走慢一些,自己转身从水缸里舀水洗漱。
等时乐端着热水出来,顾朝朗已经洗完了,“怎么用冷水洗了,今早烧了热水的。”
“一样的,吃饭吧。”
时乐摇摇头,“我也要洗手呢,你先进去,饭菜都在锅里。”
顾朝朗上前接过时乐手里的盆放好,才回屋端菜盛饭,藕还在锅里,顾朝朗顿了一下还是决定自己切了,免得时乐再沾手。
时乐进来的时候顾朝朗正在切藕片,动作慢吞吞的,“不用切那么薄,厚片就成。”
顾朝朗手上动作一停,“好,我晓得了。”默默把菜刀往后挪了一点,哐哐哐切好装到碗里端过去。
时乐:……
哪有直接装碗里的,他还想着装盘,再往上头撒一点儿桂花做装饰呢,算了,不讲究不讲究。
顾朝朗吃饭很快,他吃完的时候时乐才吃了半碗,他给时乐夹了两块藕,轻声道:“你慢慢吃,碗筷等我晚上回来洗,我先走了。”
时乐也没搭茬,“热水在汤瓶里,你多带一些去,今儿太阳晒得慌。”
“好,我晓得的。”
等顾朝朗出门了好一会儿时乐才吃完饭,他坐着歇了一会儿,才慢慢起身收拾碗筷,打扫灶房,又把衣裳洗了才回屋睡觉,时间刚好,他睡半个时辰起床做饭,饭熟的时候顾朝朗也该到家了。
地里的活计忙完已经是十月初了,转眼就要入冬,今年砍的柴火自家用倒是足够了,预备去卖的只有去年的一半,顾朝朗也不再上山了,得抓紧时间去镇上寻个活计。
时乐今年绣的帕子不多,只有四张,也让顾朝朗拿去镇上顺便卖了。
也不知是运气好还是不好,顾朝朗和堂哥,顾向晨并其他几个年轻人一起去镇上找活计才去就遇上一个行老,是招长工的,得一直做到腊月去,工钱却不高,一日只有七十文钱,包早饭和午饭。
几人商议了许久,最后只有顾朝朗和堂哥两人去这,顾向晨几人家里都走不开,更倾向于找工钱高一些的短工,几人就在镇上分开了。
顾朝朗去布庄卖了帕子
,又按照时乐的交代买了一些零碎东西,就往家里赶,三日后就要去做工,家里还有得忙。
顾朝朗到家时不过正午,时乐已经吃过饭了,见他回来不由惊讶道:“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可吃了饭了?”
顾朝朗把手里的放好,才回道:“还没今天运气好,一去就找到活计了,三天后去,能做两个多月。”
灶里火还没熄,时乐连忙把饭菜热上,才转身和顾朝朗说话。
“这么久吗?你今年都没怎么歇过,还想着冬天能多在家歇两天。”
顾朝朗坐到时乐身旁,低声道:“趁现在多干两天攒一点钱,等开年去镇上请一个人来照顾你,不然你一个人在家我不放心。”
时乐眉头一皱,“我一个人怎么不行了,不用人照顾。”
顾朝朗改口道:“是我不行,我担心你,做工都不踏实。”
时乐想了想没说什么,这都是几个月之后的事情了,到时候再说也来得及,倒是家里的事比较着急。
“那这两天得把家里的柴火和白菜萝卜都拿去卖了,不然到时候没时间去。”
顾朝朗点点头,“我等会儿就去收拾,明早去卖。”
说完顿了一下,语调有些轻,“今年家里的鸡就不卖了,都留着给你补身子。”
时乐哭笑不得,“咱家今年养了十只鸡呢,现在还有九只,我是猪吗吃那么多。”
顾朝朗闷声道:“一个月一只刚好。”
时乐可不理他,自顾自说起自己的打算,“九只鸡里有三只公鸡都拿去卖了,还有两只不怎么下蛋的母鸡也卖了,剩下四只足够了,补身体也吃不了那么多,还有鸡蛋呢,我前两天数了一下,有一百来个呢。”
“倒是咱家的猪还比较小,估计年前卖不了了。”
顾朝朗一向说不过时乐,这会儿想了半天也没想好怎么反驳,只得改口道:“那就只卖公鸡,母鸡都留着。”
时乐觉得这样也行,就同意了,“那你把鸡蛋都拿去卖了,现在到我生孩子还有五个多月,再下的鸡蛋肯定够了,甚至还能再卖一回。”
顾朝朗已经开始后悔了,也没答应,话音一转说起家里的猪,“家里的猪养到腊月做年猪也不算小了,到时候咱们留一头自家吃,另一头就卖了。”
“也成,那从今天开始就多喂一些草料,争取能养到一百来斤,好歹卖个一两银子。”
时乐说完话音一转,“走了,我和你一起去拔萝卜,不然你明早来不及了。”边说就边往外走。
顾朝朗连忙起身,又想拉住时乐又怕没拉稳,话都说不利索了,“不,不用,我一个人就行。”
最后还是两人一起去的,两人先拔的萝卜,洗干净晾着才开始摘菜,吃过晚饭后又忙着装车,收拾柴火。
这次摆摊时乐也跟着去了,因为一个人实在忙不过来,两人先把萝卜白菜送去集市,铺上竹席摆放整齐,然后时乐守着摊子卖菜,顾朝朗回家收拾鸡和鸡蛋再送过来。
因着时乐也去,顾朝朗还拿了棉衣和热水罐,另外还有热水、帕子等等,只吃食没带,到时候可以在集市上买。
两人今年刚十月就来卖菜,所以菜的个头也不大,不过生意还不错,刚过申时就卖完了,白菜一文钱三斤,萝卜一文钱四斤,赚了一百二十文钱。
鸡的价钱贵得多,买的人就少,一整天只卖出去一只,赚了四十五文钱,另外鸡蛋卖了二十个,六十文钱,总共二百二十文。
天色不早,两人也没有再耽搁,把摊子上的东西收好就准备回家,还没卖出去的鸡和鸡蛋等明日连着柴火一起去镇上卖。
今年只有十二捆柴,也是分成两次,第一次装了十捆,第二次两捆柴并鸡和鸡蛋。
镇上买鸡和鸡蛋的人远比集市上要多,不过柴火就不行了,现在天气还不是很冷,大家也不急着买,最后是降价卖出去的,一捆只七文钱。
最后两人准备回家的时候时乐算了算,今日柴火卖了八十四文钱,三只鸡一百四十六文,三十二个鸡蛋九十六文钱,一共三百二十六文钱,还剩下五十个鸡蛋没有卖出去。
两人在镇上吃了面才回的家,到家后顾朝朗就去灶房开始忙活,时乐在一旁指挥,明天还要去镇上,只卖鸡蛋感觉不划算,时乐就准备做一点儿苕丝糖让顾朝朗带着去,能卖多少算多少。
不过时乐还是计划多做一些,顾朝朗去做工能带着去吃,补充体力,他自己在家偶尔也可以吃一个。
这天时乐就没有跟着去了,他醒的时候天已经大亮,身旁的被子都凉了,忙活了两天他也有些累,就没有急着起床,又睡了一个回笼觉才起。
果然不出时乐所料,晚上顾朝朗回来的时候鸡蛋和苕丝糖都没有卖完,鸡蛋还剩十来个,糖还剩一大半,一个卖了一百四十文钱,也还算不错。
时乐把钱和前两天的放到一起,对顾朝朗道:“这几天一共赚了六百八十六文钱,就放在这里,你去做工的时候自己拿。”
顾朝朗摇摇头,“主家管饭的,不用带。”
时乐眉头一挑,“哪有出门不带钱的,管饭估计也没有多好,你自己再买一些吃,还是我早起给你做?”
“我带钱去。”
时乐仰头笑了,“这还差不多,吃饭吧,吃完你早点睡觉。”
入了冬,时乐越发不爱动弹,做家务也慢吞吞的,常常一晃神一天就过去了,只能硬逼着自己每天在院子里溜达几圈,或是拎着篮子去田间地头摘一些野菜,打发时间。
再就是琢磨一些吃食,一个冬天过去,时乐手艺见涨,无论是日常饭菜还是点心糕饼都做得越发好吃,时乐已经在想来年摆摊要卖什么了,没办法,会的太多,挑花眼了。
不过也只琢磨了几个月,过完年,时乐身子越发重了,顾朝朗要忙地里的活计,特意从镇上请了人回来照顾他。
这个妇人是顾朝朗之前做工的时候打听到的,手脚麻利,听说照顾过不少孕妇孕夫,很有经验,顾朝朗刚做完工就去请了,约定好元宵节一过就来,一直照顾到时乐坐完月子。
怀孕的后两个月,时乐简直是度日如年,好不容易熬到三月份,按大夫当时的说法是三月中旬孩子就该出生了,顾朝朗三月初十就请了稳婆上门,结果就是一点儿动静都没有,无奈又把人送回去。
直到三月十九,时乐吃过午饭,正和照顾他的王婶一起在院子里溜达,突然肚子一阵坠痛,时乐瞬间慌了神。
幸好王婶是个有经验的,“乐哥儿,你别怕,这是孩子要出生了,我先扶你回屋躺着,马上就去请稳婆。”
时乐额头直冒汗,闻言艰难地点了点头。
顾朝朗正在后院喂猪,突然心突突跳个不停,把手里东西一放,刚走到院子就瞧见王婶从屋子里跑出来。
“怎么了?是不是小乐要生了?”
“是呢,朝朗,你快去请稳婆,我去烧水。”
第76章 正文完结
顾朝朗都没来得及进屋,扭头看了一眼侧屋的方向就往外跑,不过一炷香的时间就带着稳婆回来了。
那稳婆气喘吁吁地,站在侧屋门口,“我歇口气,快打热水来给我洗手,我换一件衣裳再进去。”
“来了来了,热水来了。”
顾朝朗还没反应过来,王婶就端着热水从灶房出来,路过顾朝朗身边的时候还抽空看了他一眼,看他手抖得不行,便出声安慰道:“之前请大夫来看说是都好好的,别担心,屋里有我们呢。”
顾朝朗也不知听到没有,愣愣地点了点头,又往侧边挪了一步,就一直目不转睛地盯着侧屋门口。
随着屋里时乐的痛呼声传出,一盆一盆的血水端出来,顾朝朗腿都软了,下意识就要进去,走到门口又被拦住了。
“孩子就快出来了,可不能进去,你身上衣裳不干净。”
顾朝朗也没搭话,只是也没再往前,王婶看他不动了也不再管他,匆匆往灶房端热水去了。
顾朝朗就这样一直站着,只觉一天都要过去了,还是没有动静,心里越来越没底,脑子里甚至不由自主地冒出时乐出事的场景,也不敢进去看,就这样呆呆地站着,直到屋子里传出哭声。
“生了生了,是个粉雕玉琢的小哥儿。”
接生婆还在屋里忙碌着,是王婶抱着孩子出来,见顾朝朗还愣着,笑吟吟地招呼道:“快过来啊,抱抱孩子,哭声可有劲了。”
顾朝朗上前一步,连声问道:“我夫郎呢?他怎么样了?没事吧?……”
“没事没事,这孩子心疼娘亲呢,一个时辰就出来了,乐哥儿好好的,就是有些脱力了。”
顾朝朗这才松一口气,用袖子擦了擦额头的汗,低头看了一眼襁褓里的孩子,刚抬起手又连忙放下,“我去洗漱一下再来,身上不干净,马上来,马上。”
话还没说完就拔腿往灶房跑,匆匆洗漱完又折回来,接过孩子的时候手还有些抖。
顾朝朗看着怀里的孩子,脸上也露出了笑意,这是他和小乐的孩子,真好,他们有孩子了。
一旁的王婶也笑呵呵地,她来两个月了,也盼着这小两口的孩子,突然又想起什么,“孩子可起名字了?”
“起了,叫顾从安。”
从时乐知道自己怀孕那天,两人就开始琢磨要给孩子起什么名字,想了几个月才定下这个名字,无论孩子是什么性别都叫从安,他们不指望孩子多有出息,只希望他/她从出生到长大都平平安安的。
这会儿接生婆也出来了,刚开口想说几句吉利话,就被顾朝朗打断了。
“我现在可以进去了吗?我夫郎如何了?”
“进去吧,好好的呢。”
“多谢您,多谢。”
顾朝朗一进屋就闻到了血腥味,走到床边,看见时乐脸色煞白,头发汗湿,整个人就像被钉在了原地,眼泪一下从眼眶里涌出来。
时乐正闭着眼休息,察觉身旁有人,睁开眼就瞧见顾朝朗抱着孩子站在床前,再一抬头就瞧见他脸上的泪痕。
时乐也愣住了,他明明记得刚才接生婆说小崽子很健康,哭声震天的,“这是怎么了?孩子出事了吗?”
顾朝朗摇摇头,“没有,他很好,你,你可饿了?我去给你做饭。”
“再歇会儿再吃,现在没力气,把孩子放过来吧,你去招呼一下接生婆。”
顾朝朗把孩子放到床上,站在床边看了许久,直到时乐睡着才转身出去。
交代王婶照顾好时乐,又给接生婆结了钱把人送回去,最后又换了一身衣裳,去时家报喜。
初十那天,时家没等到消息,快黄昏的时候就让时家大哥时晖过来,后来知道还没生又回去了。
这几日一家人都提心吊胆的,终于等到顾朝朗上门,刘香莲把早早准备好的包裹一拿,一家五口一起跟着来了。
刚到顾家,时家一行人就直奔侧屋,看见时乐安然无恙,时大祖孙三人才去了堂屋,留刘香莲婆媳两人陪着时乐。
刘香莲坐在床边抱着孩子,双眼通红地看着时乐,“我们乐哥儿受苦了。”
时乐有些哭笑不得,“娘,我好着呢,你快别说了,你小孙子可听不得这话。”
一旁的杨慧玲也跟着帮腔,“就是,娘不是早就惦记着孙子了,还有咱们准备的长命锁,快给小安安带上。”
刘香莲这才缓过来,笑着看向襁褓里的孩子,从怀里掏出长命锁放进襁褓里,“咱们小安安一定能平平安安,长命百岁。”
两人一直陪着时乐直至黄昏,吃过晚饭,时家一行人就准备离开,等办满月酒的时候再过来。
顾朝朗把他们送到村口,又再三保证会照顾好时乐才折返回家。
时乐本来以为生完孩子自己就能放松了,没想到坐月子才是最难受的。
虽说孩子很乖巧,还有王婶和顾朝朗帮忙照顾,几乎不用他沾手,但有一点让他十分难受,不能沐浴。
时乐从来没有觉得日子这么难熬过,好不容易熬到办满月酒前一天下午,艳阳高照,万里无云,时乐才得以沐浴。
他全身裹得严严实实地跑去灶房,火塘里火烧得旺旺的,上头还搁着一汤瓶热水,另外灶台上也在烧着水,木桶里是顾朝朗刚倒好的热水,一旁放着布巾、胰子和面脂,还有叠得整整齐齐的新衣裳。
时乐看见热水的那一刻眼泪都快下来了,无比快速地把身上的衣裳脱了就坐到木桶里开始沐浴。
一个多时辰过去,洗了三桶水时乐才觉得自己身上没有异味了,这才穿上干净衣裳,又坐到火塘边把头发烤干,继续裹严实才出去。
小崽子还在屋里睡觉,顾朝朗和王婶正在院子里洗衣裳和被褥。
看见时乐出来,顾朝朗连忙起身,去灶房里把水抬出来倒了。
“可要再回屋歇会儿?”
时乐朝顾朝朗摇摇头,“在外头待一会儿,今天我都不想再进去了。”
顾朝朗笑了一下,想了想还是道:“那等会儿起风了就回灶房烤火,别冻着。”
“我晓得啦。”
王婶看着他们两人也笑得开怀,“是得好好歇着,安安有我照顾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