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特“嗯”了一声。
“那现在……”陆明略加思索后道,“我们就去兰彻斯特家族,和兰彻斯特家那位阁下相?亲?”
伊特想了想,道:“可以?。这也好撇清你去探监一事与亚瑟的关系。”
陆明哈哈笑道:“对对对,纯属个人行为,与亚瑟无关。那我们走吧!”
“等等。”伊特拉住他。
从刚才?起,伊特表情就似乎有些莫名凝重,陆明这下才?知不是?错觉,道:“怎么了,伊特?从刚才?起就感觉你有心?事。”
伊特摇摇头?,道:“也不是?心?事。”
“那是?什么?”
“……陆明,你要千万小心?,你刚才?给我讲述的也许是?一场苦肉计。”伊特抬起淡黄色眼眸,直直地盯住他,“我的意思是?,在真正的间谍寻找出来前,还是?先不要轻易相?信任何虫,以?免被当成枪使?,最后反倒是?你受到伤害。”
陆明一噎,没有料到伊特竟是?在以?这个角度思考问题。
他说的也不无道理。
既然刀械是?从于修居住之地搜缴出来的,说明于修就是?有嫌疑的,哪怕只有一分。
作为亚瑟于修共同的好友,问题进行到这里,陆明确实有些先入为主了,一旦那万分之一的可能真的成真,于修真的做了不该做的,陆明也会吃亏。
他心?情更加沉重起来,但也还是?道:
“你说得?对,伊特,我也知道你是?在为我考虑。但我还是?在想,于修可以?完全排除作案时间,哪怕说是?他指使?某虫作案,为什么又要让这只虫行凶完后把凶器拿回来自己收着,这不明摆说不通吗?”
伊特沉吟道:“我只是?说万一。为了你自身的安全,陆明,你必须接受一切可能性。”
“更何况,这世上?本就有很多这样让人匪夷所思的事情。”
一下?飞行器, 陆明就有被眼前一幕震撼到。
只见成百上千名衣着华丽的虫侍整齐排列形成了一条欢迎他的大道,他们人手一簇色彩亮丽的鲜花,个个躬身低眉, 倒像是路的两旁载满鲜花了似的,一遍接一遍欣悦地喊——
“恭迎陆将军回家。”
真?正着陆后, 陆明眉毛还是忍不?住抖动了两?下?。
这怎么?……跟蓝星上霸总迎接白月光回国的小说一毛一样?!?
而且……怎么?他才是那个娇弱软萌易推倒的白月光???
如此盛大隆重的欢迎场面,一时?之间,陆明却不?知自己是该开?心还是该沉默。
伊特瞬间看出他的疑惑,道:“在你重伤失忆之前, 兰彻斯特家?小公子——格尔恩, 是你最大的爱慕追求者,陆明。”
陆明睁大眼睛道:“我最大的爱慕追求者?我怎么?从来不?知道?”
伊特道:“因为你失忆了,陆明。并且, 在这段一直没有联系你的时?间里, 由于兰彻斯特掌门的禁令,格尔恩一直都被?禁足在寝殿中,不?能、也不?被?允许联系你。所以,你很难知道他的存在。”
“兰彻斯特掌门的禁令?不?允许格尔恩联系我?这又是为什么??”
“准确的来说, 是不?允许他再追求你, 继而掌门才强制实施了后面的一系列禁令。”
“为什么??”
“不?清楚。有虫猜测是因为你和费森殿下?有婚约在身, 格尔恩对你的一系列追求工作毕竟不?好,有损兰彻斯特家?族的面子, 这才被?强制扼杀。”
陆明“唔”了声:“既然如此,为什么?今天又这么?大张旗鼓地欢迎我?还是欢迎我‘回家?’?兰彻斯特家?族关于我的所有禁令难道都在一夜间解除了?”
伊特摇了摇头,道:“这……我也不?知道。
不?过之所以欢迎你回家?, 也许是因为在你失忆之前,格尔恩邀请你去你就会去, 次数一多,自然就把这里当成第二个家?了吧。”
“邀请我去我就去?”
“是的。”
陆明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还好忍住了。
……实在没想到原主的桃花债这么?多。
过去和花月那只亚雌什么?都没发生也就算了,不?知道和这兰彻斯特家?族公子又进行到哪一步了?可千万千万不?要有过什么?亲密的接触啊……
陆明不?禁叹了口气。
伊特关切道:“怎么?了?”
陆明扶额摇了摇头:“没什么?。
只是原先我以为,我和殿下?共同有婚约在身时?,只有他那边有个纠缠不?清的追求者,以后这事我能跟他好好数落数落,再让他换着法子哄我——
可是现在一切都不?一样?了。原来我也有追求者,这下?一对一扯平了,我耍不?了赖了。”
“……”让殿下?换着法子哄你,你可真?敢想的!
不?过谁让这是陆明呢。想到这里,伊特无?奈笑笑,也没说什么?。
“怪不?得我失忆第一天回宫他就不?给我好脸色看,原来是因为吃醋了!”
伊特缄默良久,汗颜道:“有没有一种可能,是因为别的原因?”
陆明想了想,笃定道:“对,没错。也有可能是因为知道我要退婚,他不?开?心了!”
“……”当年你在大殿上提退婚的时?候,可从来没有这么?考虑过的!
“哎,今时?不?同往日了嘛,毕竟我喜欢他……”
说着,陆明像是猛地意识到什么?,理了理衣襟挺胸抬头道:“对,我现在也算是半个有家?室的虫了,不?能像以前那么?随便。虽然说这是相亲吧,也只是走个过场,待会儿?我可得时?刻把握好分寸……”
陆明没有说完,因为就在此时?,前方走来了一只雪容清丽的虫。
那虫身材高挑,举止优雅,一袭明黄的顺直长发,一身金丝镶边的柔白宫廷服,在今日温和明媚的阳光下?显得分外?动人。
不?知出于习惯还是什么?,他将长发全部挽在一边,左侧露出的雪白耳垂上有一只绿宝石坠子,精致小巧,在阳光下?一晃一晃,折射出如水波般清透的光纹,照在白里透红的颈子上,煞是好看。
“这就是……”陆明略微发怔。
伊特在他耳畔轻声道:“这就是格尔恩公子。”
原来是这样?的。
和费森全然不?一样?的美貌。
如果说费森是冬日结冰的万里河川、幽深冰泉,是那一抹自高空而下?俯瞰的静谧的蓝,那么?格尔恩给人的感觉,则是化开?冬寒的第一缕春风,格外?明媚惊艳。饶是五官外?貌不?如费森,这份独特的气质,也能让人看一眼便忘不?了了。
“欢迎回家?,陆将军。”
没待陆明开?口,格尔恩便已?走到他的面前,声音轻柔道:“许久不?见,将军可是不?认识我了?”
陆明发现,他笑起来有两?颗梨涡。然而这短暂的插曲并不?能阻拦他发现,格尔恩的手指已?经放在了自己领口前,似乎打算在众目睽睽之下?给自己稍作整理——
于是他瞬间后退一步,拉开?距离道:
“好久不?见好久不?见,怎么?会不?认识呢?你是兰彻斯特家?族的三公子,格尔恩小公子,格尔恩阁下?。”说完,还稍微躬身行了个礼。
谁知不?仅对面莫名安静,就连刚才欢迎他的成百上千名虫侍也陷入了诡异的安静。
好半晌,伊特才汗流浃背地对他小声道:“兰彻斯特家?族总共就两?位公子,格尔恩是二公子。”
“………………”
陆明哈哈尬笑一声,这才抬起头来佯装浑然无?事道:“哈哈,哈哈,刚才我开?玩笑的啦,还真?以为我不?认识你啦?格尔恩阁下?。”
格尔恩似乎也不?打算与他计较,微侧过身摆出“请”的手势,两?颗梨涡加深微笑道:
“既然如此,我们就进去再说吧,将军。”
进殿的一路上,陆明还是那么?无?所顾忌,左顾右盼,将兰彻斯特家?族的风光了解了个大概。
与曾经在影像里看到过的、雍容华贵的弗利兰克家?族不?一样?,兰彻斯特家?族更多采用?宫廷园林风,庄重又不?失风采,颇有一种正派大气的作风。
看了一会儿?,伊特还是像曾经那样?小声地提醒他:“陆明,最好不?要左顾右盼。”
陆明等的就是他这句话,心满意足乖乖道:“好,好,我知道啦。”说完,目视前方走标准步。
反正该看的也看得差不?多了,他窃喜地想。
伊特像是完全猜到他的心思,无?奈地发笑。
然而就在这时?,前面一只虫侍忽然小声尖叫了一声,两?人迎声看去,只见那虫侍已?经匆忙跪地,埋头在格尔恩面前道:
“小的失误踩脏公子衣摆,请公子息怒,公子责罚!”
其余几名随从在格尔恩身旁的虫侍则迅速拿了清水和工具,一个劲地开?始搓洗格尔恩衣服后摆上的污迹——
哪怕在陆明和伊特看来,那衣服其实已?经擦得非常干净了,干净得让他们无?法知晓虫侍究竟是踩着了哪一块。
不?仅如此,那些搓洗衣摆的虫侍们正不?断给地上认错的虫侍抛去眼神,像是不?满,又像是担忧,要他自求多福。无?论怎么?看,这些虫侍的反应都很夸张。
谁知,格尔恩回头看了眼衣摆,面容是黯淡了些,但却没多说什么?,摆摆手道:“无?碍,走吧,回去换身新的。”
“是……是。谢公子宽恕!”
地上那虫侍连忙从地上爬起来,重重拍去膝上的灰尘,这才迎上去,接着侍卫在格尔恩身侧。
眼睁睁看完此幕,陆明挑了挑眉,没有说话。
伊特却捕捉到他的小表情,道:“怎么?了?”
“有点奇怪。”陆明小声道,“格尔恩不?会也和虫宫里的很多阁下?一样?,表面性情温和可人,实则背地躁怒,性格奇葩吧?”
脑海里瞬间浮现出某位红棕发色贵族阁下?的脸,伊特哭笑不?得道:“格尔恩阁下?应该不?是的。”
陆明立刻揪了名虫侍到身边,想打听打听。
那小虫侍走在前面被?这么?一拉,本?来一惊想喊叫出声的,一见是陆明将军,又见那张俊美到极致的脸,再惊恐的情绪也咽回去变成了惊喜,脸红道:“将,将军,怎么?了?”
“这位阁下?,我想请问你几个问题,希望你可以如实回答。”陆明真?诚地看着他。
被?呼来喝去使唤了半辈子的虫侍实在没想到有一天会被?尊称为“阁下?”,还能被?陆将军这样?真?诚的目光直直盯着,他一下?子更加欣喜,脸颊更红,头埋得更低,道:
“将军请问!”
陆明道:“你家?公子是经常打骂你们么??那名虫侍怎么?因为一点小事就害怕成那样??”
听完这话,虫侍脸上的羞容瞬间正经了好几分,为他家?公子正名道:“将军莫要误会了。他刚才那副模样?,不?是因为害怕,是因为习惯,更是因为……自责!”
“习惯和自责?这又是怎么?一回事?”
“将军从前对公子的这些,想必都是一清二楚的,只是因为失忆,这才有所不?知。”
虫侍抬头对上他的眼睛道:“我家?公子从出生起,一贯是这里最受宠、最爱美的孩子。
公子平日最大的爱好就是打扮自己,随时?随地光彩照人,是他对自己最基本?的追求。
因此,一天换个七八套衣服,是常有的事,就连谁来见他,也都得穿戴华美……再不?济要整齐,才能让我家?公子觉得有礼貌呢。”
“……”陆明伊特同时?低头看了看自己朴素至极的穿着,然后同时?选择了沉默。
虫侍接着道:“衣着打扮满意,公子就会开?心,反之,就会不?开?心。”
这句话让陆明雷达滴滴响,立刻道:“让你家?公子不?开?心,你们会怎么?样?吗?”
虫侍道:“我们会自责。”
“……会自责?”陆明惊讶道,“然后呢?没了?”
“没了。”
虫侍道:“我们感到自责,让公子不?高兴,这本?就已?经是对我们最大的惩罚了。”
“啊?”别说陆明了,就连伊特这么?见多识广,也没见过如此和谐忠诚的主仆关系。
谁知虫侍却接着道:“因为我们都是公子捞回来的虫,曾经都差点失去性命。
公子是我们的救命恩虫,我们理应让他时?刻保持开?心。”
虫侍难为情地低下头,道:
“从?前我?们都不是这里的侍卫,在?其他虫主那?里, 我?们习惯被打骂、小心翼翼的生活。
在?我?们无意?犯错即将被赐死时,我?们都足够幸运, 被公子救下——是公子给了我?们新的生活。我?们感激不尽。
说真的,来?到兰彻斯特家族后,我?们都恨不得夜晚也不睡觉,一直守护在?公子寝宫外边, 要?替公子提防恶人呢。”
……原来?习惯和自责是这个意?思。
陆明若有所思扶住下巴, 点点头。
听上去这位格尔恩殿下乃至整个兰彻斯特贵族,都十分心地善良,福报深厚。简直和与其同大的弗利兰克家族一个天上, 一个地下。
他心知?自己对于大陆贵族的认知?又?有些?先入为主了, 不由得碰碰鼻头,瞟了伊特一眼。
谁知?伊特却对他小声?道:“虫无完虫,陆明,你那?样想也不无道理。”
紧接着, 伊特就侧过头问那?虫侍道:“请问, 格尔恩阁下是否有疯狂购衣的习惯?我?曾经这么听闻过。”
那?虫侍仿佛被戳中什么似地, “呃”了一声?,道:“倒也没有到疯狂那?种程度啦。我?们家公子只是爱打扮一些?。
不知?两位阁下可还记得刚才我?们途经的那?几栋阁楼?那?里边装的就是我?们家公子的衣服。
公子好干净, 也愿意?为自己的美貌花费精力和时间,这何尝不是一件好事?
像战场那?种尘土飞扬、鲜血淋漓的地方,有掌门和大公子去就好了。偌大的兰彻斯特, 也要?有虫主坐镇守护才行呀。
哦对了,将军这次得亏没有穿红色的衣服……我?家公子还晕血呢……”
在?“衣服不多不多也就装了几栋楼”这样凡尔赛拉满却充斥矛盾美感的言论?炮轰下, 陆明和伊特都不约而同扯了扯嘴角,对视一眼。
陆明抹了一把?汗,表情瞬间从?一言难尽变作璀璨笑容,道:
“看来?是我?们误会这位格尔恩阁下了。既然格尔恩阁下像你们说得这么完美无瑕,那?爱买衣服爱打扮打扮自己也无可厚非,这倒确实。”说着,还自我?催眠般点点头。
虽然那?几个屋子装的全是他的衣服……好吧。谁让他有钱,谁让他愿意?呢?别人的私人爱好,也没触犯谁,他们属实管不着。
“阿明。”
一进殿内坐下,陆明就被这声?称呼弄得打了个激灵——还以为是虫帝或祖父来?了。
然而从?刚才那?“几栋楼衣服”的震撼里缓过来?,定睛一看,他才敢确认刚才那?声?“阿明”,是格尔恩唤他的。
无论?如何,格尔恩对于他这个外来?生命体?都是个彻底的陌生人,这声?称呼的亲昵感实在?让他有些?坐立不安。
他忍不住环顾了一眼四周,发现殿内只有他们两虫了,反应过来?为什么格尔恩对他的称呼瞬间从?“将军”变成了“阿明”。
就在?这时,他收回目光。
因为格尔恩看着他,笑眼吟吟,又?发话了。他道:“阿明,你从?前是知?道的,我?从?不接待不穿华服的人。”
陆明呵呵一笑,道:“不好意?思,重病之?后,什么都不记得了。”
格尔恩那?双笑眸里似乎流过一丝失望,但?那?失望转瞬即逝,根本没让人看清。
他只微微垂落了下眼帘,然后再次直视陆明,真诚道:
“没关系的,阿明。哪怕不穿华服,只要?是你,我?也愿意?见你。”
这话听得陆明一阵窒息感猛然上泛,简直不知?该如何反应。毕竟,对于格尔恩来?说,陆明可能是个他深深爱慕的对象,而对于现在?的陆明来?说,格尔恩只不过是一个陌生人。
正当陆明不知?所措的时候,格尔恩自己先顿住半晌,纤长手指扶住额头,看样子有些?苦恼。
只听他最后微微叹息道:“真的是……什么都忘了吗?有点麻烦。”
他这话就像是陆明忘记了无比重要?、能够见证一段爱情的关键事件一样。
陆明瞬间汗流浃背,再也忍不了了,直戳了当地问道:“嗯……那?个……我?们之?间,呃,格尔恩阁下,我?们之?间没有发生过什么吧?”
格尔恩抿了一口茶,闻言的一瞬间,轻声?笑开了。
那?笑声?如三月轻盈的风,可以抚平任何充满褶皱的心。
他道:“没有,没有。我?们都是皇亲贵戚,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在?没有确定什么之?前,能发生什么?”
一时间所有包袱倏地卸下,陆明立刻端起茶碗也喝了一口,登时心旷神怡,道:“哈哈。也是,也是。”
“不过,我?喜欢你却是真的。”
格尔恩敛去几分笑意?,棕色眼瞳中流动着平静而细密的光:
“你与七皇子的婚约已除。我?终于也不用有太多束缚,可以光明正大地追求你。这是我?从?前梦寐以求的时刻。”
“噗咳咳……”陆明被茶水呛得难受。
只听格尔恩平和轻柔的言语继续在?他耳畔响起:“如今,我?的禁令刚刚解开,我?也才得以见你一面。
否则阿明,我?早在?你们解除婚约的那?一天起,就来?找你了。我?不知?道,你什么也记不起,究竟是真的,还是在?怪我?,我?只想告诉你……”
“抱歉。”
陆明打断他,无奈道:“我?是真的什么也记不起来?了。”
格尔恩双眸刺痛般眨了两下。
短暂的沉默。格尔恩轻声?小心道:“是因为费森殿下吗?”
陆明微微一怔,厘清他是什么意?思后,喝了一口茶,没有说话。
费森不愿让太多人知?道他们的情况,哪怕费森不说,通过之?前的每一次接触,陆明都感觉出?来?了。
不仅如此,哪怕是他喜欢他并愿意?追求他的事,费森似乎也不愿过度正面面对。
基于此,陆明总觉得不应该跟格尔恩阁下透露太多。
“阿明。”
谁知?格尔恩唤了他一声?,道:“我?知?道这个问题不够礼貌,也许触碰到你的隐私。
但?是,我?想说,如果你和费森殿下已经对彼此私定终身,就请直接果断地告诉我?。我?不想自己在?一无所知?的情况下打扰到你们。”
“我?很喜欢他,非常非常喜欢他。”陆明深吸一口气道,“……抱歉,这就是我?目前能告诉你的全部。”
格尔恩颔首,低头为陆明沏满了茶。
氤氲热气慢慢腾空,殿内异常安静。要?是格尔恩说点什么,陆明反而还不会如此刻这般无所适从?。
在?这煎熬的静默里,陆明最终努力将所有私人思绪抛诸脑后,轻咳一声?道:“既然阁下问了我?一个问题,不知?可否也让我?问一个问题?”
格尔恩道:“你问。”
陆明毫不避讳道:“据我?所知?,阁下之?前被关禁足,皆是因为我?。
这回阁下解了禁,与我?这么对坐而谈,名号上挂的还是‘相亲’的名义,兰彻斯特掌门也一定知?道此事。
我?不明白,既然当初掌门为了断绝你我?来?往,不惜关你禁闭,那?么现在?禁令一解,不应该从?一开始就扼止我?们这一场见面吗?怎么非但?十分顺利,刚才还有那?么多虫侍手捧鲜花……”
格尔恩淡淡地道:“因为母亲他知?道,也同意?。”
“同意??”
陆明更加疑惑:“阁下是说,掌门突然又?同意?你和我?在?一起了?”
格尔恩点了点头,道:“有三个原因。其一,母亲知?晓你和费森殿下的婚约已经近乎解除,我?对你的追求,便也不再与帝令相悖。
其二,我?爱慕于阿明你——也是,非常非常地,爱慕你。这次禁闭也没能让我?动摇半点对你的情感,母亲看见了。
其三,在?这些?日子里对政局的观察,母亲意?识到了一件事。”
说到这里,他抬起眼帘紧盯陆明的双眼,肃穆道:“海洋与大陆联结起来?,是大势所趋。”
陆明倏地睁大了眼睛。
不愧是与弗利兰克家族齐名的兰彻斯特家族,掌门人果然非同凡响。
在?这个多方力量博弈且混乱不堪的局面下,他依旧可以如此敏锐地抓出?未来?的局势,掌握全局。
眼下,掌门从?一开始的禁止到鼓舞,无非就是想利用陆明这个海陆之?子的特殊身份,为兰彻斯特家族的下一步铺路。
意?识到这点后,陆明更多不是对兰彻斯特的警惕与疏离,而是对其整个家族智慧的惊讶与倾佩。
更何况,在?陆明看来?,这倒也不能说是‘利用’,只能说是在?这个风云变幻的天下间,一种求生的法则,他可以理解并尊重。
“原来?如此。”
陆明微笑道:“谢谢你可以告诉我?这些?,格尔恩阁下。”
格尔恩嘴角微扬,道:“我?只是没法说服自己骗你,阿明。”
“唔。”陆明又?有些?尴尬,摸了摸后脑勺,立即转移话题道,“这么说来?,老?掌门的思路真是非常清晰,可以在?那?么多复杂的脉络里摸清契机,但?又?为什么会在?另一件事上那?么果决武断呢?”
格尔恩“嗯?”了一声?,道:“哪一件事?”
陆明道:“老?掌门是现任军部副主任,阁下应该知?道,我?想说的是哪件。”
格尔恩眨了眨眼睛,没说话了。
“我?知?道是掌门亲自在?于修的住所里搜出?了凶器,”
陆明直戳了当道:
“但?就这么果断地把?他当作犯人丢到牢里去,会不会有些?不妥?”
此时格尔恩恰好端起茶盏, 闻言动作一顿,滚烫茶水登时倾洒出来。
他轻哼一声,垂落目光, 只见雪白的手背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红,灼烧之感几乎渗骨。
在他愣神之际, 陆明连忙拿起旁边纸帕将热水擦去,手放在他烫红的皮肤上,轻声道:
“阁下怎么样?要不我现在……”
谁知没待他说完,格尔恩便抬起了眼帘——这没抬还好, 一抬简直让场面一发不可收拾。
这格尔恩阁下居然……
哭了!?
陆明盯着他发红的眼眶, 大脑随即当机,正支支吾吾手足无措的时候,格尔恩阁下红着眼睛微笑道“没事, 阿明”, 旋即转头?朝殿门外传唤了一声。
两?名虫侍立即破门而?入,大声道:“公子请吩咐!”
格尔恩没有先吩咐他们做什么,而?是再次回过头?,盯着陆明。
此时此刻, 他的眼眶不仅褪去几分红了, 嘴角还尽量轻松地扬起。
陆明知道, 他这个笑容,特别勉强, 而?且应该是面对自己时,才在这么勉强的情况下,也依旧要?笑出来。
格尔恩道:“阿明, 抱歉,我先失礼离开一下, 重新?换身衣服。”
陆明这才注意到他被?茶水打?湿的衣袖,想到刚才来时虫侍说的,便点点头?道:“没事,格尔恩阁下,你去换吧,我等着就?是了。”
格尔恩更加勉强加深笑容,随即在虫侍的陪同下离开了。
陆明望着他消失在拐角处的背影,目光一移,无意瞥见了刚才来时和他说话的那名虫侍,心下临时起意,让他进殿和自己聊聊。
没曾想,待那虫侍一走近,陆明才发现,这虫可谓是一脸愁容,快哭出来了。
“怎么了?”
陆明惊奇地问?道,顺手拿了个新?茶盏倒上水,推到他面前,“喝点水吧,舒缓一下心情。”
虫侍却立刻埋头?俯身道:“不,不,公子,这是贵族公子们才可用?的茶盏,我这种出身卑微的虫又怎么能……”
陆明一笑,道:“你们家公子那么温柔善良,既然能把你们从别的虫主手里捞回来,会在意你们的出身吗?”
虫侍一怔,想了想,嘴已先心一步道:“不会。”
“那不就?行了?”
陆明笑着把茶盏递到他面前,道:“你家公子不会在意的。”
虫侍却吓得将头?埋得更低。虫族贵贱有别的观念已经深深印入了他的脑海中,哪怕别人不强制他这么做,他也不允许自己这么做。
好半天的哆嗦后,他才再次开口,道:“实?,实?在是不可以?,公子,主,主要?是,我也不怎么渴。”
看着他那发干的嘴皮,耳边又传来虫侍这么一番话,陆明实?在有些好笑,又有些心酸。但既然为了遵守规则,虫侍连这样的理由都编出来了,陆明也不好再多说什么,放下杯盏,道:
“好吧。那我请你坐坐,总可以?了吧?”
于?虫侍而?言,陆明毕竟也是贵族,是兰彻斯特的一位贵客,命令也应遵从,便坐了下来。
陆明这才微笑道:“你别紧张,我就?是无聊,想聊聊天罢了。”
虫侍道:“好的,我不紧张。公子想聊什么?”
陆明道:“你刚才为什么愁眉苦脸的?发生什么了吗?”
虫侍道:“正是因?为刚才我家公子被?烫伤了,公子。”
陆明微一怔愣,正想感慨这份主仆情谊实?在真挚,也确实?是格尔恩这样一位贵族的福报,就?听虫侍忽然继续开口了。
“我家公子就?是这样,从小到大不仅晕血,还对痛觉异常敏感,稍微碰到哪里了,都能哭上好半天。
也就?因?此,公子被?掌门精心呵护,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一直如此……
好在还有掌门和大公子奔走前线,毕竟兰彻斯特家族作为一个军事世?家,总要?有虫出征作战的……”
陆明扶住下巴点头?:“原来如此。那还挺好的,一家上下,有人主外,有人主内。”
“是啊,神明庇佑兰彻斯特。”说着,虫侍又无不哀伤地看向刚才格尔恩离开的地方,望眼欲穿,“刚才,是我见公子第一次受了那么严重的伤,却没哭一声,我真的好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