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楚幻兜里揣着沈眷的房卡，站起来送他到门口，这时才顾上问：“你还好吗？”
看沈眷的神色，一夜过去，似乎已经平静多了。
他的猜测不错，沈眷很快点头应道：“没事，都好。”
那便好，康楚幻对沈眷微微笑了笑，一转头，手臂忽地被沈眷拽了下。
昨晚蔺春时在走廊里‘撒欢’，沈眷哪能不知道这俩人基本谈上了，祝福的话他昨晚已经和蔺春时说过，此刻对康楚幻，就只剩一句。
“别看蔺春时那样，他人不坏的。”
康楚幻微顿，笑着回道：“嗯，我知道。”
收拾行李用不了多少时间，不多时，住右手边的商得意也出了门，四人重新汇合，依旧乘坐高铁回往J市。
这次碰面，四人之间的气氛又有不同，高昂和低迷掺杂在一起，一半喜一半丧。
令人惊讶的是，喜得那头虽然确实是康楚幻和蔺春时，但丧的人却不是沈眷，而是商得意，那位顶天立地的商老板昨晚分别时看着还挺云淡风轻，今天却顶着泛青的眼圈，懊恼之中带着点不愉快。
上车以后，商得意也没有避人，当着康楚幻和蔺春时的面同沈眷道：“对不起。”
说完又丧丧地问：“小沈哥，你讨厌我了吗？”
沈眷没有立即回话，过了足足五秒，旁听的康楚幻和司机都快尴尬的恨不得在车内消失，方才开口：“没有，不讨厌。”
果真是有人欢喜有人愁，之后在回程的高铁上，因为商得意兴致不高，康楚幻一直陪在她身边，四人再再再次两两分组。
康楚幻人虽然不和蔺春时在一起，微信上的联系却没断，两人在网上不停地发消息。
蔺春时：【我怎么感觉自己像在做梦。】
蔺春时：【你能不能借口上厕所路过啾我一下？】
蔺春时：【扇我一下也行。】
“……”
蔺春时说他像在做梦，康楚幻倒觉得自己才像是在做梦。
甚至他做的梦似乎都没有眼前的这么甜，甜得他只要微微一笑，就会触发商得意连招，使得商老板逼近过来质问道：“弯道超车爽死谁了？”
弯道超车，宛如量身定做的形容词。
康楚幻一时被调侃地不敢看手机，可忍了没一会儿，还是忍不住拿起来刷新。
这次，蔺春时给他刷了好多卖萌的表情包，除此之外，个性签名也变了，从原来的‘乐’变成一句话——
他叫我宝贝诶。
“……”康楚幻心尖一颤，不受控地想：
他真的太喜欢蔺春时了。
四人回到学校，不久便分开。
蔺春时和商得意各有各的课，沈眷回酒店休息，晚上就要赶飞机回去B市，而康楚幻临时接到了教授的电话，叫他去实验室。
研究生的课明年才开始上，论文也已经讨论通过，这种时候叫他，多半是横生枝节有了些别的任务，但康楚幻心情实在好，丝毫没有觉得影响心情。
到了实验室，情况和他想的大差不差，教授组了一个三人学术小组，并给康楚幻介绍了两位研二的学长学姐，布置下一项新课题。
康楚幻不抗拒新课业，对此没什么怨言，和两位研二的学长学姐相处亦融洽，一下午的时间因此全交代在数学系的教学楼，直到晚上才重新得了空闲。
三人一同到结束任务下楼，康楚幻去便利店买了点生活用品，回来和学长学姐告别。
然而不知道为什么，先前还对康楚幻热情照顾的学长学姐看他的神情忽然之间都有点怪。
康楚幻有些疑惑，问了一句，得到的回应是学姐在他手臂上拍了拍，劝慰道：“没什么事情是过不去的，好小康，你要坚强。”
“……”
康楚幻摸不到头脑，索性决定回去找赵飞星问问。
结果刚一进门还没等问，赵飞星大惊失色的神情和惊恐的语调便一同迎面而来，激情分享道：“楚哥！你看论坛了吗？！你被绿了！”
康楚幻心里咯噔一声，定睛一看赵飞星递过来的手机，发现页面是J大的灌水论坛，热帖里有几张照片，照片中一男一女，有些在牵手，有些在靠近交谈。
其中女方高挑美貌，男方斯文俊秀，虽然没有关系说明，但两人之间的气氛，全然一副顺利破冰开始要谈的架势。
正是商得意和沈眷。
“……”康楚幻看笑了，不在脸上，而是在心里。
说来也怪，明明他还没有对和蔺春时确定关系这件事有什么真实感，潜意识里却早已将蔺春时放在了对应的位置上。
赵飞星正盯着康楚幻，哪里会放过康楚幻神情间细微的变化，见状不由一时惊讶：“等等，楚哥，你刚才是不是松了一口气？”
康楚幻：“……有么？”
有啊！赵飞星觉得奇怪，却也怎么想都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莫非你们已经分手了，所以你提前有了心理准备？？还是你伤心过头现在情绪错乱了？”
然而无论哪种，康楚幻得之不易的‘初恋’另有了新欢是事实，两人才处了短短几天就突发变故也是事实。
赵飞星越寻思越震惊，痛心道：“楚哥，你也别太伤心，爱情这玩意不要也罢。”
康楚幻这下真笑了，想到蔺春时，轻声道：“还是要的。”
这样还要？？赵飞星更痛心：“知道楚哥爱，没想到这么爱，妈呀，你真的，我哭死！”
“……”眼看着赵飞星快颠了，康楚幻总算不再由着赵飞星乱想，开口：“不是这样。”
全部解释起来太麻烦，康楚幻这会儿正忙，也不急在一时，只简单和赵飞星告知了一下他和商得意的真实关系，接着在赵飞星震惊并即将开启追问模式的眼神中抢先一步放好东西出了门——他下午时候和蔺春时约了晚饭，这会儿时间刚刚好。
匆匆离开宿舍，路上，康楚幻不忘立刻找到商得意询问情况。
商得意回复地不快不慢，很简略：【事情就是你看到的那样。】
隔着屏幕，康楚幻都能感觉到商老板看似淡定实则暗爽的情状，他为商得意开心，同时也难免好奇：【到底怎么回事？】
商得意回得长了些：【我下午请假去找他，两个人聊了聊。】
然后？康楚幻：【你们决定要异地恋？】
商得意：【生米都煮成熟饭了，不异地恋难道当做无事发生？】
亲吻，说重也重，说轻也轻，但要说是生米煮成熟饭也有点太……
正想吐槽，商得意的补充又跟了上来。【这可不是我说的，小沈哥哥说的。】
商得意：【哈哈哈。】
笑得不要太开心，直接把商得意之前在车上那副招人怜爱的伤心模样淹没的一干二净。康楚幻原本还没多想，被这一笑笑得霎时怀疑起商得意当时是不是在故意扮可怜。
不是他想冤枉商得意……而是商得意她真干得出来。
康楚幻再度对沈眷心生同情和担忧，忍不住叮嘱一句：【小商，你以后还是别太欺负沈眷吧？他人多好。】
她还不知道沈眷好？康楚幻这话说得跟她爸一样，根本不懂沈眷和康楚幻这种类型本来就是欺负起来才最妙。
商得意只当没听到，回复：【你还有空管我？】
【你先保护好自己别被欺负吧。】
商得意：【笑死，我看你今晚就要完。】
这说的什么话，蔺春时才不会欺负他，他对他一向是很好的。
康楚幻想着想着想笑了，又聊两句，也不再耽搁商得意，适时地结束对话。
和蔺春时在美术学院的宿舍楼下集合，正好是晚上七点，最近J市逐渐降温，日头变短，天色相比之前暗了不少，但蔺春时依然路标一般显眼好认，还是蓝毛紫眼，配了件橙黄色的新外套。
这次是黄色啊。康楚幻看得发笑，走近上前，问：“等很久了？”
蔺春时早在盯着他，回答没有的同时，人直接‘小鸟依人’地靠上了康楚幻身边。
新关系新模式，这动作对别的新恋人而言或许过度亲密，但放在互相暗恋了多年的康楚幻和蔺春时身上，却是刚刚好。
康楚幻不觉异样，一开口，语调宠溺温柔：“还去送沈眷吗？”
蔺春时道：“我看用不上我。”
确实，有商得意在，哪里还用蔺春时多跑一趟，康楚幻很快转了话题，问：“想吃什么？”
又道：“我请你。”
很巧，蔺春时想吃的东西还真的需要康楚幻来请，而且也只有他能请，蔺春时直直望过来，目光毫不避讳。
康楚幻被他看得奇怪，想问，话到嘴边未出口，蔺春时便拽着他进了路过的校园小径。
J大情侣景点繁多，但要说起最私密的，无疑是这片位于校区中南部的树林，白天时便有很多恩爱情侣喜欢在这边约会，到了晚上，更是幽静，最适合情人和情人恩恩爱爱你侬我侬。
康楚幻大学单身四年，几乎没怎么走过这一路，这一进来，很快发现传言所言非虚，他有些惊讶，待蔺春时将他怼到树上，越发讶异。
康楚幻唤道：“蔺春时？”
蔺春时不答反问：“怎么不叫我宝贝儿了？”
“……”尝试着叫一声还行，太多康楚幻便张不开嘴了。
蔺春时也不追究这个，只直捣黄龙，道：“哥，和我腻歪一会儿呀？”
想要什么直接说，是蔺春时的风格，也是康楚幻最无法抵抗的方式，他的心被击中，狠狠被戳到，当下抬起手臂，搂住了蔺春时。
蔺春时平时都是搂人，还是第一次被搂，又是新体验，康楚幻的体型自带天然的征服感和安全感，不管男女，落在他的怀里，都只有心花怒放一种反应。
“哼。”蔺春时发出鼻音，又满意又觉得不够，“搂紧点。”
康楚幻如言用力，余光略过周遭，注意到视线范围内每隔两三米都有一对随即刷新的小情侣，正出神去辨认自己和蔺春时这对‘大情侣’有没有太惹人注目，嘴唇上忽地一痛，被蔺春时不轻不重的啄了一口。
“你咬我。”康楚幻失笑，“你怎么这么爱咬人。”
蔺春时略有不爽，“你不看我。”
哪是不看他，康楚幻无奈提醒：“有人。”
“有人不对吗？”蔺春时理直气壮：“我们就是来加入的。”
康楚幻被逗笑，笑容刚散开，蔺春时便对他微微撅起嘴，明晃晃地明示。
这人长得好看，性子又不是一般的傲，趴在他胸膛上抬头索吻的样子冲击力简直不能更大，康楚幻半天缓不过神。
蔺春时看他发愣，干脆连眼睛也闭上，催道：“公主睡着了，只有来自王子的深情一吻才能唤醒她，你不想站出来拯救她吗？”
想，就是吻之前还有问题想问，康楚幻忍不住笑：“你是公主？”
蔺春时：“不然你来做公主？”
康楚幻不想做公主，但他倒是觉得蔺春时对他而言确实有点像童话中的王子……虽然这王子长得挺像公主。
康楚幻认认真真地低头，亲了下去。
他的吻和蔺春时全然不同，又温和又虔诚，还很宠，蔺春时被他亲得张开眼，两只手同时探进康楚幻的腰间。
这几日触摸身体的次数十分频繁，康楚幻次次都陷在震惊之中，基本没怎么思考，此次终于不然，在脸颊开始泛红之余，拦住了蔺春时的手不让他继续向上。
没想到蔺春时停也不停，直接调转方向向下，双手落在康楚幻另一处旁人滚圆挺翘的禁忌所在。
一股电流从尾椎蹿升，康楚幻猛地扣紧蔺春时无尾熊一样环抱着他的手臂，脸全红了。
蔺春时倒跟个没事人一样，疑惑道：“怎么了？”
“……”不是怎么了，是蔺春时的恋爱方式速度太猛太直，真的敢动手，而纯爱风的康学长印象中的恋爱还局限于从牵手约会起步，一时间适应不来。
康楚幻的嘴唇颤了颤，在夜色中委婉含蓄道：“我们刚开始交往，这会不会有点……”
蔺春时微微皱眉，不解：“什么？”
康楚幻：“快？”
蔺春时真不明白：“快吗？可我之前那个速度你不是感觉不到吗？”
“……”这样。
康楚幻总算知道什么叫做自作自受了。
之前蔺春时努力追他他完全搞错方向，这会儿蔺春时变得如此生猛，某种意义上真怪不得别人，偏偏康楚幻还不能解释……他怕说了把蔺春时气死。
眼瞪眼之际，蔺春时又动了。
康楚幻感觉到蔺春时掌心的温度落在他身上，脑子里忽地冒出商得意方才说得那句话——我看你今晚就要完。
……不会吧？
内心惶惶然的档口，康楚幻被摸得大腿上肌肉微微轻颤。
眼见着两人就快无法利索收场，康楚幻的手机忽然发出提示音。
太及时了，康楚幻如梦初醒，如遇甘霖，赶忙捏住蔺春时的脸，道：“我看下消息。”
蔺春时身体发烫，刚找到一点技巧，有点不开心，不过一看见康楚幻看完消息脸色微变，马上跟着正经下来，问：“谁的消息？”
康楚幻：“我姥爷。”
蔺春时对这位老人了解不多，只知道和康楚幻关系很好，“出事了？”
康楚幻先摇头，想想又点头。“他说他和隔壁老头下棋赢了，但被恼羞成怒的对方拿棋盘砸在了脑袋上。”
“……”蔺春时还真没听过这种事，“怎么办？去看看？我有辆新的小跑在学校。”
康楚幻正有此意，道：“去。”
说完又想起问：“你饿吗？”
一顿饭哪里会比康楚幻的长辈更重要，蔺春时当即带着康楚幻去停车场找车，输入导航地址，赶往J市郊区。
路上，蔺春时怕康楚幻着急，再三安慰：“哥，你别担心，不会有事的。”
康楚幻刚开始收到消息真有些急，但车子上路以后，其实反倒不急了。
他冷静下来看了两遍消息，确认消息不是由他稳重的姥姥发来而是来自于和他母亲楚旋性格一模一样的姥爷，心里便估摸出那位老人应该没什么大事。
若真有事，找他的怎么也轮不到姥爷本人。
果然，康楚幻猜得半点都没错。
他和蔺春时轮着开了两个小时的车，车子刚到院门前，迎面便看到一位清瘦的小老头正摸黑在门口赶鸭子。
那鸭子跑得很快，但老人比鸭子跑得还快，双腿交替速度快得仿佛能出现虚影，比好多正值青春的男大学生体力都强。
再去看他的头，哪有半点伤口？
康楚幻一看便懂了，哭笑不得叫了一声：“姥爷。”
老人早看见康楚幻下车，笑容灿烂，一面向着院子里喊：“小楚儿回来了！”
一面高高兴兴迎上来，念叨：“挺好挺好，还挺快，来晚了姥爷摘下来的樱桃都不新鲜了。”
“……”原来是为了樱桃，康楚幻无奈，一口气从胸腔呼出，人倒也彻底放了心。
这时，老人瞧见了蔺春时，笑容不减，乐乐呵呵：“你带朋友回来的？诶呀这孩子长得，眼珠子怎么是紫的？”
说完又盯着瞧：“是紫的吧，我是不是看错了？来来来你过来，姥爷好好看看。”
康楚幻的姥爷是个乐天自来熟，姥姥则安静慈祥，不多时四人见面进了院，康楚幻和蔺春时被安置在两位老人养老的三层小楼中的第三层。
天色太晚了，姥姥对于折腾康楚幻带朋友大老远赶回来一趟多有愧疚，但能见到康楚幻到底开心，给康楚幻和蔺春时准备了不少好吃的，不仅有新鲜水果和附近果园特产的樱桃，还有姥姥引以为傲的拿手菜。
一顿晚饭，在两位老人亲密的关照下开吃。
饭桌上，姥爷对蔺春时的眼睛兴趣极高，拉着蔺春时拍了不少照，又听说蔺春时不是学数学而是美术的，兴致勃勃地叫蔺春时给他画只鸭子。
这种叫美术生现场画画的行为和叫艺术生在家庭聚餐里现场来段文艺表演差不多，对年轻人而言是生理和心理上的双重考验，康楚幻有意出来解围，不想蔺春时竟然真答应了。
这蓝发男人借了张白纸又借了支铅笔，只用寥寥几笔，便无参考地产出一只小白鸭。
美术生的功底行不行，外行人也瞧得出来，姥爷看得高兴，拍手道：“来条鱼。”
蔺春时：鱼来了。
姥爷：“来只鸡。”
蔺春时：鸡也来了。
这么会画！姥爷：“有两把刷子啊。”
蔺春时画了两把刷子。
“……”也不知道他是不是故意的，姥爷和姥姥一时全笑了。
四人和乐融融，晚餐吃得真宛如一家人般。
到了晚上睡觉之际，康楚幻没有拿到新被子，蔺春时则凭借自己的实力获得了大丰收。
康楚幻在姥姥的要求下给蔺春时抱了一整套的新被褥新枕头，回房之际，蔺春时正在地上做俯卧撑。
康楚幻还是头一回见他做这个，惊讶询问：“你每天晚上都这么练？”
蔺春时做了不到三十个，心不在焉，干脆起来了，他帮着康楚幻铺床，一边铺一边坦诚道：“没有，做来分分神。”
康楚幻疑惑：“分什么神？”
蔺春时：“我紧张。”
这就更令人不解，康楚幻：“紧张什么？”
蔺春时这才停住动作，表情也从一整晚的紧绷逐渐变得生动。
“我能不紧张吗？”蔺春时的声调有点破音，憋了一整晚的情绪都在此刻爆发，却还没忘记压低声音，小声喊道： “我今天空手来的。”
“……”两人惦记着姥爷的身体，谁都没想到要买东西，很正常，康楚幻之前就感觉蔺春时比平时要沉默，还当他在别人家拘束放不开，这会儿看蔺春时一副委屈样，心中一动的同时也不免被逗笑，“我也是空手来的。”
“那怎么一样……”蔺春时没有被安慰到，“我什么都没准备就来了，今晚表现得也不怎么好，万一他们不喜欢我怎么办？”
姥姥和姥爷对蔺春时的喜欢哪里还用说。
再说蔺春时的表现明明就很好。
康楚幻还想继续安慰，话到嘴边，却停住了——因为蔺春时表露出的担心和紧张没有丝毫作假，即便是隔着此刻一两米的距离，他依然能看清蔺春时紧绷的皮肤和肌肉。
蔺春时真的很在意他家人的反应。
康楚幻知道自己似乎不应该在这会儿出声玩笑，但还是没忍住放纵自己。
他轻声道：“蔺春时，你真这么喜欢我啊。”
他有些难以置信，像是在说给自己听。
可落在蔺春时耳朵里，却很坏。很坏很坏。
蔺春时眉尾上挑，忽然间微微放低重心，摆出柔道里要对抗练习的架势，康楚幻条件反射也认真，不料蔺春时并没有扑上来，反而绕了一圈，突然咬住康楚幻的耳朵。
“？！”
攻击人的头部，这是犯规，康楚幻又痒又痛，匆忙躲闪，“你这样会被罚下场的。”
蔺春时一点不反省，继续咬个不停，边咬边气道：“就犯规，谁叫你乱说话。”
而康楚幻也没被舔几下，脖子全红了。
两人不约而同地拥抱住对方，静静抱了几秒，稍许，一起笑了。
虽然总觉得在一起的时间不够，但实际上两个人的明日还无限长，康楚幻揉了揉自己潮湿微痛的耳朵，道：“今晚早点睡，明天我带你出去玩。”
蔺春时很听话，抱着康楚幻往床上倒，声音闷闷地：“玩什么？”
“好多，想体验田园生活的话在这里最好不过，你以前来过这边吗？”
蔺春时从小的家庭环境就有些脱离群众，还真缺少类似的体验，被康楚幻介绍了一阵，心中的期待跟着多了不少。
两人这夜睡了同一张床。
也不知是因为连着坐车开车累了还是因为深处的环境确实静谧安详，这一晚两人睡得格外沉格外好。
第二天一早日上三竿，康楚幻比平时迟了一个小时才起床。
在郊区乡下的清新空气里发了会呆儿，他叫醒手臂环在他身上八爪鱼一般的蔺春时，两个人抓紧时间出去逛逛。
来都来了，加上蔺春时下午才有课，正好上午还有几个小时的时间，两人把行程安排的满满当当，早饭还没吃，便去了自家果园帮忙采摘水果。
接着赶鸭子、钓鱼、散步，末了又回到小院隔壁的鸡棚去帮姥姥捡鸡蛋。
康楚幻的姥姥一生成绩斐然，年轻的时候成就数不胜数，年老了最爱的却是养花做饭以及养鸡，姥爷为了陪她才来这边过起了乡村小日子。
事实证明，能搞好学术的人想把鸡养好也是洒洒水，这几只鸡被姥姥照料的鸡毛闪亮有光泽，就连下蛋能力也是一等一。
蔺春时没捡过鸡蛋，自告奋勇地进了鸡棚，不多时两手空空地出来，跟康楚幻报告：“哥，我被鸡叨了。”
他说话的时候一本正经的，康楚幻还以为他在开玩笑，结果拿起蔺春时的手一看，手背上竟真的红了一片，真被啄了。
“怎么会被叨？母鸡不是全都出去了吗。”康楚幻怕蔺春时怕鸡，还专门查看了母鸡的动向。
蔺春时一脸怨种样：“母鸡是不在，有只公鸡。”
在脑子里想象了一下蔺春时在鸡棚里被公鸡叨得铩羽而归的样子，康楚幻莫名有些想笑，他没忍住，真笑了，一边给蔺春时揉手背，一边问：“疼吗？”
蔺春时有杆就往上爬：“疼，疼死了。”
“那怎么办，要不我们把它煮了加餐？”
口嗨归口嗨，实则康楚幻哪里敢怠慢姥姥养的大公鸡，哄完蔺春时，便自己进棚去查看情况，然而不知道怎么回事，公鸡虽然在棚子里，却对他爱答不理，康楚幻观察着公鸡动静，眼疾手快用小竹筐把鸡蛋全给捡了出来。
“？”蔺春时在门口时刻准备出去和公鸡battle，见状只有不解。“这鸡是不是歧视我？”
康楚幻失笑，帮他想原因：“可能是你穿得太亮了？”
蔺春时不信邪，脱了外套再进，被公鸡飞起来大鹏展翅吓退三米。
脱了内搭卫衣又进，好家伙，这回在鸡棚里和公鸡打起来了。
等提了鸡蛋拿回到厨房送给姥姥交完任务，蔺春时脸都青了，回方后拿头抵在康楚幻的背上‘面壁’，嘴巴自言自语：“我练过柔道，我打不过鸡。”
“……”康楚幻自从和蔺春时在一起，笑容就没停过，忍了又忍，方才笑着把蔺春时拉出来，道：“哪能这么说，哪有人和鸡比的？”
蔺春时这才抬眼：“你能不能删除刚才那段回忆？”
康楚幻想了想，诚实道：“不太能。”
蔺春时嘴巴一抿，更伤心了，忍不住用脑壳撞康楚幻的后背，后面难受了又咬康楚幻的后颈。
两人玩闹一阵，时间转眼过去大半。
眼见着看快到上午十点，康楚幻匆匆拍拍蔺春时，道：“拿上纸笔和木板，我带你去个地方。”
蔺春时：“要带纸笔？”
康楚幻：“以防你想写生。”
能得到这样的预警，想来是个很美的观景处。
蔺春时没猜错，康楚幻要带他去的正是他从小到大最喜欢的那条林中溪流。
那条清澈浅浅的溪水陪伴康楚幻走过许许多多的童年时光，康楚幻还记得，当初蔺春时的那场柔道铜牌战，他就是在这条溪水旁边避暑玩水边看的。
这是他的秘密据点。
也是他在此之前，想都不敢想有朝一日可以带着蔺春时一起来看的地方。
日光透过浓密的树缝，溪流水面上波光点点，一片碎金。
溪流沿着无数石头从地势高的所在蜿蜒向下，水声叮咚悦耳，亲耳所闻，仿佛把人拉进灵魂舒缓处，身与心全都在此处放松了。
此时是初秋，树没那么绿，空气也凉了，唯独这一片小天地在凉爽中透出了无穷的温暖，蔺春时置身其中的一瞬间忽地没由来的想，人类总喜欢用各种高大宏伟的建筑来人为制造心灵震撼，而大自然却什么都不用做，什么都不必做。
“是不是很美？”
蔺春时没回答，直接拉着康楚幻在小溪边坐下，将借来的木板放置在膝盖上，对着康楚幻举起画笔。
康楚幻这倒是有点惊了。“也要画我？”
蔺春时就两个字，“要画。”
康楚幻亲眼看蔺春时画画的次数不多，只有昨晚那次给姥姥姥爷才艺表演，印象若要形容，就是快准狠。
这次却不同，蔺春时的速度格外慢，以至于画了差不多十多分钟，还没有叫康楚幻过去看的意思。
康楚幻只做过拍照模特，没有画画模特的经验，不过看蔺春时时不时便抬眼看他且注视来的目光格外专注，慢慢也松弛许多。
“忽然想到《泰X尼克号》。”康楚幻轻轻笑了下，解释，“不是船头的那一段，是男主人公给女主人公画画的那一段。”
蔺春时听了也笑了，“但人家的女主人公没穿衣服。”
康楚幻更想笑：“那怎么办，要不我也脱？”
蔺春时微微顿了顿，抬起头来，道：“哥，你戏弄我。”
可能真的是，之前没发觉蔺春时喜欢的是他，现在发现了，就能重新自蔺春时每一个表情和反应里看到新的趣味。
康楚幻反省了自己一下，也不等了，起身来到蔺春时身边，窥探蔺春时的成品，结果出乎意料——蔺春时早就画完了。
画面只有铅笔营造的黑白两色，但无论是草木溪流还是石子青苔，都早已各居其位。
而画纸的正中央，康楚幻所在的位置上，也已经完美地烙印下一道高大俊朗的身影，甚至就连康楚幻的眼睛里回荡的光亮等小细节也已经处理完毕。
“这么快。”康楚幻感觉这个工程量和速度并不匹配。
蔺春时倒是不怎么骄傲：“正常发挥，速写一直是我的专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