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哇啊啊!”席妄吓了一跳,立刻挥舞着手想下来。
被一双手臂牢牢接住,微凉的黑色长发被他扒拉下来,他揽着祝九的脖子,被接了个结结实实。
“阿九!”他惊喜的瞪圆了眼睛,随即眉眼微弯,一把抱住了祝九的肩膀。
祝九按住激动在自己身上乱蹭的小魅魔,上前冷淡的垂下眼眸,居高临下的望着不知死活的血族。
血族城主显然也是认识他的,他倒在地上,一团阴影遮蔽而来,他惊悚抬眸,逆光之下,祝九的脸色辩驳不清,唯有那冰冷的鳞片在黑暗中流动着暗色的光泽。
锐利、冰冷。
“海、海神巫!”血族目瞪口呆。
祝九抱着人,没见什么动作,血族猝然惨叫出声,胳膊诡异的弯折扭曲。
“我不喜欢有人质疑我家先生,懂?”祝九眸色淡淡,略微偏了下头,没见什么情绪,却令人感觉毛骨悚然。
血族惊悚的点头:“当然当然!”
“小王子可真优秀。”
连另一座地下城的城主都怂了,恶魔们安静之后,爆发出轻蔑的嘘声,紧接着开始狂欢。
血族管家忍不住擦了擦鳄鱼的眼泪,骨龙郁闷问他:“你哭什么?”
血族管家回答:“多么温馨的画面,城主大人后继有人了。”
骨龙:……
mad智障,他又不是第一天有崽。
魅魔是母系社会,没嫁出去的魅魔生下来的孩子,如果是魅魔会留在家族,基本上与父族无关,如果是父族的种族,则会被魅魔无情的丢给情人。
也就是说,席妄从一开始就只认母亲不认父亲。
虽然大家都有点猜测,但谁也想不到,城主大人居然真的把人认了回来,并且似乎打算直接在城主府举办小魅魔的婚礼。
天知道没打算结婚的深渊恶魔,压根没想过有一天还要嫁儿子。
血族管家不得不紧锣密鼓,将所有恶魔动员起来准备婚礼。
黑色的飞纱与花饰妆点了犹如宫殿般盛大的城主府,血族管家在高台上指挥,魔法精灵挥动着法杖,光芒萦绕着在空中旋转飞舞。
地下城独有的花朵猝然生长,藤蔓蜿蜒着妆点扶手,在椅背上开出艳丽的荆棘玫瑰。
幽暗的王座孤零零的俯视众生,一眼望不到尽头的大殿轰然炸亮森森鬼火,尖叫女妖穿着华美的丝绒长裙,整装待发列于两侧。
红毯从王座之下咕噜噜往前推去,越过轰然开启的殿门,一直铺到很远很远,触到最前方的交叉路才堪堪停下。
镇守天顶的骨龙探出头颅,翅膀一震掀起滔天风浪,飞越天空拉动着绸带在空中飘动,漫漫如彩带飞翔,拉出绚丽交错的人造云彩。
亡灵巫师们齐声念咒,他们念着唱词,一束一束铁树银花在身侧炸开花火,猎猎绽开金灿灿的烟火。
地下城唯一的小王子要结婚,以往看都看不到的大人物纷纷前来,参加婚礼的恶魔络绎不绝。
有魅魔谷专门千里迢迢赶来的魅魔队伍,也有其他地下城城主带领下属观礼,一时之间,城中热闹非凡。
就在这热闹之中,新买的婚房里,席妄站在椅子前,他单脚站立,抬着腿抵在椅子上,背后的镜子清晰的照出他现在的姿势。
像是高贵的女王般,居高临下的遮在海神巫的面前,他比坐下的海神巫高出一个头,情不自禁的垂下头,与坐着的海神巫对视。
祝九黑发编成辫子在脑后扎出发型,点缀着漂亮的地下冥花,被漂亮的手指把玩。
他双手环住身前之人,手上缠着一圈一圈的黑色绑带,随着他的拉扯,束腰猛然收紧。
席妄仰头一口耑,几乎要倒下去,面上泛起漂亮的绯色。
他眉目含情,一手抚摸着男人的侧脸,一边低声要求:“宝贝,再用力点。”
祝九绕了绕绳子,手上一用力,直逼得席妄不适的扬起头,不住的深深呼吸。
蝴蝶骨在背后颤抖着,像是难以承受般,在衬衫上映出淡淡的肩胛骨,被发丝遮掩下显得格外朦胧。
黑色的束腰在腰部束出纤细的腰肢,收拢在腰后,缠上一层层绑带,像是打包礼物般打成一个蝴蝶结。
衬得挺翘的滚圆越发圆润丰满,吊在上方一晃一晃的带动着视线。
魅魔双唇殷红,愉悦的翘起唇角,“我喜欢再紧一点。”
他眉目含情,暗示般点着舌尖上的刺青。
祝九却不肯再收,摸索着利落的打了个蝴蝶结
“再收你就要难受了。”
他低头亲了亲小魅魔的肚子,低哄着垂下眼睫:“腰已经很细了,我很喜欢,宝贝不需要再和别人比。”
惯常淡漠厌世的男人目光缱绻,极致的深情泄露出一点点,就像是冬日里那一点点俏绿,惊得人脸红心跳。
席妄哼了两声,娇气得撅嘴:“唯一一次的婚礼,当然得漂漂亮亮的。”
他又自告奋勇,环住祝九的腰扬起小脸,狡黠的翘起唇角:“我也来帮阿九绑。”
他们结婚的礼服不同寻常,不是穿着西装礼服,而是相同的款式。
胸前繁复的蕾丝花边层层叠叠的点缀在白衬衫的领口,v字领的领口被丝带收紧后藏在繁复的蕾丝花边中,别上一枚漂亮的多层领结。
下身穿着黑色长裤,与点缀着家族家徽的黑色高邦皮靴,腰上干净利落的捆上束腰。
只是这么一身,简单又优雅,就像是宫廷里无忧无虑的小王子,成熟多情的眉眼,又像是一对优雅绅士漫步在金碧辉煌的庭院。
两人手牵着手,一同走过长长的红毯,雪白的冥花花门从头顶掠过。
观礼者的掌声鲜花着锦般伴随着他们,他们一路走来,顺利又稳当,每一步都像是走向幸福的阶梯。
魅魔妈妈第一次作为主人公之一坐在那么多大恶魔的前面,她笑意盈盈,与有荣焉的与身边的大恶魔分享着自己的喜悦。
眼见两人走到面前,深渊恶魔站起身,举起酒杯高声宣布。
“今天,会是你们最重要的一天。”
“魔神在上,假若有一天死神追逐你的步伐,你是否愿意让对方吃掉你的灵魂,与你融为一体,永远的陪伴着彼此。”
槲寄生的枝蔓在两人的头顶缠绕成花形拱门,在恶魔的见证下,两位主人公迟迟未动。
席妄牵住祝九的手似有退却,在下一秒被祝九紧紧抓住。
祝九咬牙,绷紧下颚线条从牙缝里挤出狰狞的笑意:“宝贝,你再跑我可真的要生气了!”
席妄睫羽一颤,无助的瞥向四周。
他们没有反应,让恶魔们不由窃窃私语,席妄望去,只能看到一片陌生的寂静。
“我……”
他才开口,突然被人捉住,祝九按着他,一把吻了上去。
恢复所有记忆的席妄瞪圆了眼睛,他双手抵在祝九的肩膀上,不知是要推要迎,只是徒劳的在被放开的时候张开嘴想拒绝,却被捉着猝然闯进了牙关。
他被吻得眼乱心迷,最后闭上眼,颤抖着睫羽视死如归般迎合着这个吻。
他满眼悲伤,是怕被伤害又忍不住亲近的委屈,眼尾可怜兮兮的泛着红晕。
头顶代表爱情的槲寄生在瞬间生长抽枝绽开拥挤的花朵,一朵一朵堆积在头顶,使得平平无奇的花形拱门在一瞬间开到热烈。
恶魔们瞬间欢呼出声,代表祝福的哄笑轰然响起。
席妄被放开时,双颊绯红,满脸羞怯。
祝九抹去他唇间的水珠,凤眸深沉,带着点哑:“现在我是真还是假?”
他戏谑的哑笑,玩味的神情促狭又认真,很快脸上的调笑转变为一派脉脉情意。
“我承认我之前与你决裂是我混蛋,创世神在上,现在我只想爱你。”
祝九捧着席妄的脸,不容拒绝的与他额头对额头,眼睛注视着眼睛。
没有人会怀疑他的深情,那双眼睛里溢出的情意,足以使天地动容。
可在一瞬间,席妄泪湿眼眶。
他哭得眼泪直掉,无声的掉着眼泪,眼睛睁得滚圆,执拗的注视着眼前的祝九,深怕一眨眼他就不见了。
“你、骗子……骗子……”
他哽咽着,呜咽着猛然后退,一把甩开祝九的手。
“太迟了,太迟了,你喜欢我,你的妻女怎么办?”
“我宁愿你是我的梦,我才不要当小三,我才不要破坏你的家庭。”
祝九一懵:“什么妻女?席妄!席妄!”
梦境在一瞬间崩塌,眼前的小魅魔席妄也在一瞬间变了模样。
如云一般的白袍替换了他身上的衣服,漫漫发丝在空中飘动飞舞,流漾着星云般的色彩,像是藏着万千星河。
席妄转身朝梦云跑去,在光怪陆离的云彩中,祝九追逐着他的脚步。
他走的每一步,世界在面前坍塌,漩涡般的洪流化作黑影在他身后拖拽。
诡异的怪影如漩涡般吞噬着每一寸的世界,在坍塌中鲜活的恶魔化作一片虚无,只有穿梭时空般光怪陆离的色彩,潋滟着从天的一方穿梭到另一方。
“我并没有妻子,宝贝,如果我有妻子,也只有你。”
“至少要听听我的解释吧?”
祝九焦急的追逐席妄的身影,但在梦中,他永远无法抵御席妄的意愿,席妄不愿意他靠近,他便如在水中逆行,徒劳的追逐他的身影。
席妄捂着脸绝望的哭泣:“你胡说!我都看见了,你要是没结婚,你为什么要抛弃我?”
“你曾经为了你的妻女抛弃我,现在又因为我抛弃她们,你就是个骗子!”
祝九:……
这种话又是从何而来?
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祝九正想解释,猝然一支长箭划破时间与空间的距离,在梦境之外,在时光的洪流之外,穿越了一切阻碍,猛然扎入他的后心。
他浑身一僵,席妄焦急的神情越靠越近。
祝九几乎被贯穿心脏,他站立不稳,反手摸到长箭,带着熟悉气息的长箭裹挟着祝九本身的力量,在触及的时刻,化作柔软的筋条落在手中。
一条稚嫩的,来源于烛九阴的筋。
而祝九,正是一条烛九阴。
他像是被烫到一般,又像是在瞬间被惨痛的回忆吞没,赫然惨叫出声。
“啊啊啊啊!!!”
席妄手忙脚乱的抱住他不断下坠的身躯,一同坠下无边星海。
“阿九!阿九!”
席妄眼神一凌,匆匆忙忙的招来梦云藏住他们的身影,怀里的祝九像是感受到被抽筋的痛苦,不住的扭曲哀嚎。
他满目惨痛,绝望的眼泪从眼角溢出,不住的呜/咽出声。
“我想起了了!我想起来了!”
“不怕不怕,很快就好了,很快就好了……”席妄像是挥开垃圾一般,不住的将惨痛的记忆造就的阴暗情绪从祝九身上剥离。
他手忙脚乱,眼泪也一颗一颗的掉。
“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会这样?”
祝九也想问,为什么会这样?
“……我知道你在说什么了?”祝九惨痛的闭上眼:“我曾经收养过一个女孩,她是我同族。”
“她和我一样天生地养,没有家人……我太孤独了,她只有那么小,还不及两个巴掌大……”
“就这么大,就已经会已经会叫爹爹了……真的很可爱。”他满目惨痛,抖着手比划,凄惨的笑了一下。
席妄心一颤:“……然后呢?”
“她死了。”
要有多么惨痛,才会在现在仍然会在回忆起这件事的时候惨叫出声。
席妄浑身都在抖:“我、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祝九望着他,轻声说:“那个时候,你在沉睡。”
对!因为那一次席妄提前醒来,祝九没有第一时间来到他的身边,他不愿意等待,急切的想要分享自己的新梦境。
于是,他在世界之外看到了宠溺抱着女儿的祝九,他的身边还跟着一个女人,是他的妻子吧。
真配啊!
席妄又一次睡了过去,逃避现实般将自己埋进梦境里。
当祝九满身狼狈的试图寻求他的安慰时,他只看到空荡荡的世界海。
祝九猝然意识到,原来没有谁靠得住,席妄也不行,原来他真的很孤独。
他失去了女儿,也失去了朋友。
席妄哭出了声:“对不起、对不起!我真的不知道!我要是问问就好了……”
“为什么、你没有复仇吗?为什么……”他徒劳的试图治愈祝九的伤口,但是由一脉同源的力量创造的伤口,很难通过外力愈。
“只有烛九阴的力量才能入侵你的梦云……大概还有漏网之鱼。”祝九面上的表情一冷,冰冷的像是猝然冻住了所有情绪。
他当时几近崩溃,胡乱屠杀一通自己也不清楚是不是有漏网之鱼。
那些越界者,总是擅长逃跑。
是他浑浑噩噩太久了。
但是现在绝不是管这个的时候,席妄急切的问:“我、我会按你说的把入侵者丢出去,但是你的伤、你的伤我治不了,我没办法……”
他抽泣着,哭得稀里哗啦,小鼻子一抽一抽,面上胡乱擦出红痕,可怜兮兮的。
“不、别暴露自己。”祝九咽下一口腥血,冷静的摇头分析。
“他们大概是以为失败的世界是我的原因,大抵是被逼到走投无路了,别打草惊蛇……我不知道他们还有多少武器。”
“宝贝。”
他轻声开口,伸手蹭了蹭他的眼尾,叹息着叮嘱:“保护好自己。”
“我要睡一觉,等我醒来。”
“晚安,席妄。”
席妄猝然领悟,他含着眼泪,抽噎着哽咽:“晚安,阿九。”
“下个世界,你也要爱我。”
他垂首,在祝九额头落下一吻。
周围的世界在一瞬间发生变化,两人的身影被一连串的白光笼罩,藏进一团暗色的梦云中。
“叮铃铃——”
“末日纪8年,现在是国际时间,早上八点,欢迎收听末日联播。现在通报幸存基地情况,坐标(39.26,115.25),燕京基地于昨天晚上八点遭遇丧尸攻击。此次攻击规模……”
一只手按住收音机,温柔的女播音戛然而止。
在轻缓的白噪音中,浑身狼狈的向导将自己扔到床上,扑进柔软的被子里。
他草草的脱掉了身上脏兮兮的外衣,倒在床上,眼下倦怠的青黑深沉疲倦。
像是用尽了所有力气,倒在床上深深呼吸,一只软乎乎的小动物从身后窜了过来,扑到他的脸上。
他动都没动,含糊的把脸埋进被子里:“柚柚别闹了,我好累啊——”
“为什么要世界末日啊!”
席妄埋怨一句,很快就闭着眼睛睡着了。
被称做柚柚的精神体抖了抖软乎乎的白尾巴,支楞起前爪,作为雪地杀手之称的白鼬抓了抓毛肚皮,叼着被角艰难的盖在主人身上。
做完这些,它跳下床跑到阳台上,三两下蹦上护栏,小动物黑黝黝的眸子清晰的倒影出白塔外,那末日废土般,被阴霾笼罩的末日画面。
城墙外还在清理的尸堆被烈火焚烧,寥寥烟气漫进云层,恍惚间不见天日的乌云仿佛更浓重了几分。
似乎风雨欲来。
白鼬晃了晃耳朵,猝然被一条毛绒绒的尾巴吸引。
隔着窄窄的玻璃窗台缝隙,毛尾巴慵懒的在窗边一晃一晃。
它眼睛微定,支楞起前爪歪了歪脑袋,傻乎乎的将脑袋钻进缝隙里,小爪子抓在两边蠢蠢欲动。
盯着看了许久,在一瞬间猛然扑上去。
纵身一跃,直奔隔壁的阳台,尖牙直接叼住了胖乎乎的毛尾巴。
白鼬兴奋得晃了晃尾巴,使劲往回拽:主人!我打到猎物啦!\(*≧ω≦)
猝然被咬了一口的雪豹:“嗷呜!”
mad,哪个咬老子!
雪豹愤怒回头,血盆大口一张,凶神恶煞的咬住白鼬的脑袋,尖锐的牙齿抵在脖子上。
白鼬吓了一跳,小爪子疯狂在脑袋上抓挠踢踹,尾巴不停的晃,扫过雪豹的鼻子,它鼻翼微动,结结实实打了一个喷嚏。
喷出的气浪,直接把白鼬喷得一个仰倒,啪叽在地上打了个滚。
柚柚:QAQ
白鼬抱着脑袋,晃晃悠悠的摇头,折下的小耳朵一颤一颤,面上白花花的小胡子抖来抖去,像是坠着碎雪。
一抬头,眼前突然出现一张巨大的猫脸,凶狠的雪豹模样清秀帅气,豹牙一龇,看起来凶巴巴的。
白鼬却一点不怕,支楞起来小爪子揣着毛肚子,“吱呀吱呀”的一通乱叫。
小小的身子长长一条,还没雪豹趴下来高,张牙舞爪的。
叼着雪豹的耳朵就想往外扯,一点都不怕被咬。
雪豹漫不经心的趴下来,舌头上的倒刺刮了刮白鼬,它尾巴摇晃,兽瞳兴奋紧缩。
“嗷呜!”
不等白鼬咬它,它先叼起了白鼬,晃动着毛尾巴兴奋低吼。
白鼬像是被咬住了命门,耸拉着爪子和尾巴,瑟瑟发抖的被叼进了屋里,一被放下就想跑路,才窜下床又被雪豹叼了回来。
雪豹把它叼进了自己的窝里,厚爪子一拍,推着自己的食盆塞到白鼬面前。
白鼬耳朵一抖,鼻子在肉糜上嗅来嗅去,试探着从里面捞出一团肉糜,小手捧着塞进嘴巴里。
它腮帮子一动一动,腮边的小胡子颤抖着,像是枝丫抖落碎雪,软乎乎的皮毛白净漂亮,吃起东西来却格外凶猛,像是饿了好久。
雪豹用舌头舔它,它都顾不上,捧着软乎乎的白肚子把脸埋进食盆里一顿狂吃。
白鼬:我吃吃吃(0¬0*)
“嗯?”
随着时间流逝,光影偏斜,埋在被子里的小脸动了动,翻出一张倦怠困倦的美人面。
柔和精致的眉眼藏在乱糟糟的发丝下,席妄微张着嘴深深呼吸,手不住的在被上乱摸:“柚柚……”
“不要乱吃东西,柚柚……”
他好似梦游般呓语几声,不知道什么时候一团白花花的皮草团在脸上,他笑了两声,摸索着趴在自己脸上的白鼬,手摸了两下。
“柚柚!饿不饿呀,我们一起去找东西吃吧!”
席妄眉眼柔和,一把卡住柚柚的腋下捧到面前,神色中透着倦怠与欢喜,被藏起来的美丽在此刻像是檐下细雪,白净、柔和。
出了白塔分配的房子,他又变了一个样。
长长的头发乱糟糟的遮住眉眼,他低垂着头,像是小透明般游走在白塔中。
说是白塔,其实只是一栋员工宿舍,一楼是食堂,二楼是白塔的办公区,再往上是分配给哨兵向导的住处。
总共有十八层,在末世的基地里,是最高的建筑,遥遥树立在最中心的位置。
在八年前,这个世界还没有哨兵向导,突如其来的末世病毒让世界三分之二的人变成了名为丧尸的怪物,它们没有意识,不怕水火,以人类为食,进化得力大无穷。
在危机之时,幸存的人类进化出了哨兵与向导。
哨兵五感敏锐,实力强盛,在末世中是不可或缺的中坚力量。但他们五感过于敏锐,长期处于噪音下会对他们的精神造成很大的负担。
往往需要拥有精神力的向导为他们进行疏导,构建精神屏障。
所有的资源涌向白塔,而白塔也为哨兵向导提供了很多便利,甚至装备了充斥白噪音的静音室,和绝佳的隔音宿舍,每个房间装配最好的白噪音机。
不过比起成为向导得到了更好的教育,能吃饱穿暖以外,对于席妄来说,成为向导最大的好处。
他摸了摸自己肩膀上的白鼬,忍不住弯了弯唇。
他获得了一个家人。
席妄在末日前就是孤儿,是孤儿院最不讨喜的孩子,没有人愿意和他说话,柚柚是他的精神体,也是他的第一个朋友。
他很庆幸,能认识柚柚。
只是,席妄是个很普通的向导,不能出基地做任务,光是为哨兵精神疏导获得的信用点也不多。
席妄在食堂窗口犹豫了一下,香喷喷的肉味窜进感知,他吸了吸鼻子,习以为常的扁了下嘴。
“给我来两个野菜饭团和一个肉包就好了。”他小小声说。
打饭阿姨哎呦一声:“小席啊,你又吃这些啊,没营养的哇,再多来两个肉包好不好?”
阿姨实在热情,抓着肉包就要往席妄碗里放,席妄连连摇头,抿着唇怯弱的不敢搭话。
见他实在不要,阿姨撇了下嘴,给他装好了两个野菜饭团和一个肉包。
“一共4.5信用点,刷卡。”
“滴”席妄刷了卡,带着东西来到角落里。
昨天夜里突然丧尸袭城,他作为向导,在城内救治伤员,忙于帮哨兵疏导,又累又饿睡了一天,早就饿得肚子咕咕叫了。
他却没有着急吃野菜饭团,而是掰开肉包子,把它递给柚柚。
白鼬作为肉食动物,基本上只吃肉,偶尔也吃点杂七杂八的东西。
柚柚作为精神体,它其实什么都会吃,甚至不吃也可以。
但席妄舍不得给它吃一信用点一个的野菜饭团,特意买两块五的肉包子,掰开后里面饱满的肉馅油腻腻的漫出油脂。
席妄咽了咽口水,目光有点馋,强忍着送到白鼬面前:“柚柚快吃!”
以往对吃肉十分积极的柚柚却啃着自己的爪爪,看都不看一眼。
软乎乎的白肚皮像是一个袋子,摸起来手感很好,它支楞起前爪,调皮的在席妄身上乱窜。
席妄迷茫了一瞬,自己把肉包子送进嘴里:“柚柚不喜欢吃肉包子了吗?那我们等下买肉吃好不好?”
想到打饭窗口里油亮亮的红烧肉,席妄又忍不住馋,露出很可怜的表情。
末世物资匮乏,野菜团子里其实更多是菜根和不知名的菜叶,用的米也不够好,但就算是这样,在外面也要十信用点一个。
白塔有专项补助,这才只要一信用点一个,哪怕是这样,其实席妄也舍不得吃点好的。
他向导等级太低了,能帮忙疏导的哨兵不多,他疏导多了还总是头疼,他一头疼柚柚也不舒服。
他舍不得柚柚不舒服,只好少去帮人疏导,加上身体弱没办法随军外出做任务,获得的信用点就很少。
他还要给柚柚买玩具和小零食,其他的就不太舍得了。
向导坐在角落里,阳光从窗边照进来,落在他微微弯起的眉眼,看不太清的面容阴郁又可怜。
食堂阿姨忍不住话:“诶,这小席老是对着空气说话,我看到都起鸡皮疙瘩,是不是这里……”她指了指脑袋。
“什么啊,那是人家的精神体,只有哨兵向导能看到的,别乱说。”另一个阿姨无语。
被驳了话头,食堂阿姨脸上有点挂不住,嘀嘀咕咕的:“那也指定有点问题,整天阴沉沉的,对着个精神体比对自己都好。”
“他一个孤儿,安静点也很正常,别乱说。”
食堂阿姨撇撇嘴,也懒得再说什么了。
席妄这种等级低的向导,连白塔都懒得帮他找哨兵伴侣,时常连联姻都没人通知他。
不过也有哨兵等级低,带着点同病相怜的意味,对他表露出在一起的意愿。
可是只要一听他连向导素都没有,没办法安抚陷入精神狂暴的哨兵,就再也没人来找他了。
他一个人孤零零的在食堂坐了一会,等到了食堂的免费汤,特意盛了一碗回来。
里面零星的葱花和还没有半截手指长的金针菇带起一点油花,喝起来暖呼呼的,至于味道比白水总要好点的。
席妄就着汤吃干巴巴的野菜饭团,柚柚凑上来闻了闻,埋头喝了两口,白胡子都挂着水,它茫然抖了抖,小爪子拢在一起擦脸。
可爱的动作把席妄逗笑了,他弯了下唇,毫不介意的端起汤喝了下去。
他以往吃两个饭团就够了,今天多吃了一个肉包子,席妄感觉肚子好撑,他不免有些犯困,眼皮一睁一睁的打着盹。
电梯在眼前敞开,他茫然的挑起眼睛,只看到一双鞋走了进来。
旁边的人沉默极了,大长腿笔直修长,皮鞋噌亮。
席妄下意识的沿着长腿往上瞟了一眼,只触到男人光滑的下颚线,目光在喉结一扫而过。
好高啊……
席妄忍不住感叹,偷偷算了一下距离,这个男人好像比他还高出半个头,手指修长漂亮,指甲剪得很平整,轻轻松松的抱着大箱子。
好、好厉害……
肩膀上的柚柚一下子直了起来,黑眼睛直勾勾的盯着男人,重点在他手里抱着的箱子上。
席妄连忙捂住柚柚,深怕它闹出事来,被人攻击了。
能上白塔的就只有哨兵和向导了,席妄总害怕自己一不小心就害了柚柚。
他总是小心翼翼、怯怯弱弱的。
那个男人跟着他下了电梯他也不敢回头,只能加快脚步走向自己的房间,心脏扑通扑通乱跳。
他捂着心口,莫名的有些慌乱,下意识的回了下头。
男人在他隔壁停下,打开了门。
似乎注意到了视线,他偏了一下头,只能看到匆忙关上的大门。
空荡荡的门口,唯有余落的巨响昭示着这里之前有人。
震声的关门在哨兵敏感的五感内十分响亮,令本就头疼欲裂的祝九赫然收紧了眉头。
可落在门外那若隐若现的香气像是雪花,带着微凉清浅的味道,莫名令祝九在意。
他怔了一下,才慢吞吞打开门。
家里那个懒散的雪豹一下子冲了上来,祝九就像是看着某种陌生的存在,戒备的盯着雪豹看了很久,抬腿往里面走。
他成为哨兵的时间不久,还不习惯有一个精神体的存在,他放下手里的箱子,把里面的肉罐头一个一个往外掏。
一贯懒散的雪豹怒气冲冲挠着大门,胖爪子疯狂抓挠,喉间不停发出焦急的低吼:“嗷!”老子媳妇,没了!
老子闻到味了,放老子出去找媳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