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爹他是万人迷[穿书]—— by樱笋流光
樱笋流光  发于:2024年02月2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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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在这层薄薄的灰上,映出了一块指甲大小的形状,如同鳞片一般。
他记得,盛星河腰间,似乎也挂着一枚鳞片。
君华走出了藏书阁。
剑宗山上弟子寥寥,他随意扯了一个弟子问:“郁无朝呢?”
“啊,郁师兄吗”,这人恰好从城池回来,他往山下一指,“方才看见他好像出城了。”
日薄西山,将郊外草木染上了一层余晖,也将盛酽手中的玉盒折射出璀璨光华。
玉盒打开,当中躺着一截半枯的漆黑藤蔓。
正是方庭盛在清水村时附身的千丝藤。
盛星河探身一瞧:“这东西不是交给掌门了吗?怎么还在师兄这。”
盛酽摇了摇头:“那时恰好爆发行尸作乱,需要三族联盟,为了暂时稳住妖王,这藤蔓师尊便先命我收着,没想到,竟然还有用。”
郁无朝见识过方庭盛的狡诈,不免怀疑:“这种卑鄙小人,怎么会帮仙门?”
三人的谈话设了结界,玉盒中的方庭盛并不知晓。
盛酽摇了摇头:无妨。”
这玉盒他之前并未放在心上,因此盒中灵力几近枯竭,方庭盛这截断藤更是没有可吸血的对象,如果再晚几天,便会彻底枯萎。
按照他如今半死不活的状态,即便不设结界,也是听不清外界动静。
既然暂时有用,盛酽便将玉盒中枯竭的灵石换下,重新换上了一块上品灵石。
丝丝灵力重新散出,修补枯萎的断藤。
盛星河有些嫌弃说:“先不论方庭盛愿不愿意,就他这三脚猫功夫,妖王一个照面就没了吧。”
实在是太弱了。
盛酽道:“清河谷缴获的破境丹,在何处?”
他这一问,两人都知道他的主意了。
郁无朝照例是吹捧:“妙啊,这破境丹旁人吃了不行,但给千丝藤恰恰是以形补形,不愧是盛酽仙君。”
盛星河警惕地挤开了他一些,黑亮的眼盯着他,“说重点。”
郁无朝:“……清河谷所有丹药,都被玄羽观抢走了。”
“三位,这是要去玄羽观嘛——”
郁无朝话音刚落,便忽然传来一道慵懒的声音。
三人警觉看去。
只见融金夕阳下,一人红衣黑袍,玉冠束发,缓缓走来。
“君华?”为首的盛酽沉了沉面容。
魔尊君华却仿佛看不懂他的脸色,反而对着他露出个邪魅笑容。
不过这笑容触及身旁的盛星河时,唇角下压,变成了不悦。
“登徒子,竟然妄想和仙君求亲!在太一宗也就罢了,今天决饶不了你!”
说话间,衣袍翻飞,凌厉掌风已近在眼前!
我靠!怎么一见面就要动手。
盛星河匆匆后退,不过还不用他动手,盛酽抬手间便化解了招式。
君华从空中旋身落下,触地时还踉跄了一瞬。
他惊讶看着盛酽:“你怎么还帮他,你难道不知道他在秘境……”
“都是误会”,盛酽敛袖而立,面目肃杀,“但如果魔尊再敢动我师弟,别怪我不客气了。”
盛星河看着他爹挺拔伟岸的身躯,心头暖洋洋的,腰也挺直了,得意地看着君华。
“……”
君华不甘心,“好,秘境是误会,但太一宗传出三日后便是仙君和盛星河的结契大典,这也是误会吗?仙君莫不是被骗了。”
“什么、什么结契?”方才发生得太突然,郁无朝站在旁边还没反应过来,如今耳朵敏锐捕捉到关键字句,不由声音提高了些许。
他是不是听错了,盛酽仙君怎么要结契了?
怎么能跟跟别人结契呢!
当事人盛星河也表示很突然,“三、三日后便成亲,这么快!”
这从通知到成亲,还没有五天的时间吧,云靖到底在想什么!
君华看见他脸上的震惊,咬牙切齿:“不正是你向云宗主请求指婚的,在这装模作样什么。”
怎么又变成他请求指婚了?
郁无朝着急到插嘴:“你们到底在说什么啊,盛酽仙君要嫁给谁啊……”
盛酽听着他们在耳旁聒噪得很,一个眼刀横了过去。
三人当即安静下来。
盛酽揉了揉太阳穴,先问君华:“说说,你听到的是什么?”
君华顿了一顿,才道:“如今仙门都传开了,说是盛星河请求和盛酽仙君结为道侣,云宗主不仅同意,还念及三日后恰是天谴之乱的一百周年,所以结契大典便订在那一日。现在太一宗上下除了斩杀行尸外,都在忙着布置结契大典。”
盛星河目瞪口呆:“这种时候,还有什么心思办大典?!”
云靖虽通知了他们,但万万没想到竟然如此隆重又紧迫。
如今他和他爹都溜下山来了,到时候谁去成亲啊!
盛酽倒是能理解:“修真界都以为星河才是神女的继承人,师尊不过是想借这结契大典再来彰显你的身份。毕竟大战在即,如今各族却稍显萎靡,需要提升士气。”
而盛星河这一虚假身份,成了最好的选择。
郁无朝眼巴巴道:“盛酽仙君,你不会真要跟他……结为道侣吧”,他最后几个字,说得心不甘情不愿。
甚至还瞪了盛星河几眼。
盛星河:“……”
这完全跟他没关系啊!
盛酽轻描淡写:“不过是一场误会。”
他将玉简和那本图鉴都交到郁无朝手中:“趁着太一宗来的人没走,将这些假装是清河谷留下的,传给他们。我和星河师弟需要去玄羽观。”
君华忙道:“玄羽观阵法众多,带上本座,可帮你们解除一二。”
郁无朝当然也想去,可惜他作为亲传弟子,如今还要担起守护宗门的重担,只好念念不舍地看了看盛酽,最后还对君华嘱咐道,“看着他一点。”
那余光疯狂暗示地盯着盛星河。
没见这俩备胎爹相处这么融洽过!
到达玄羽观已是深夜。
君华果真没撒谎,他对阵法颇为了解,几乎不费力便来到了观中。
恰好今夜值守的黎清被提溜了过来。
毕竟都是熟人,盛酽简单向他解释一番,黎清便放下了警惕。
“原来是这样。”黎清一边感慨,一边将他们带到一个房间前,“你们若想要别的丹药,那我可就无能为力了。但是破境丹,如今没人敢吃这玩意儿,都在储物阁闲置着呢。”
打开尘封的大门,只见角落处原本价值千金的破境丹,如今随意地堆积在地。
盛酽打开玉盒,尝试将一枚破境丹捏碎后洒在藤蔓上。
果然,本就在灵力滋润下恢复过来的漆黑断藤,越发显出生机来。
“竟真有人的神识能附在千丝藤上,果真大道三千,无奇不有啊。”黎清啧啧感叹。
盛酽手放在唇上,示意他噤声。
黎清安静下来。
盛酽这才解开周边结界,对着玉盒叫了一声“方庭盛”。
断藤毫无动静,如同死物。
盛酽也不在意,继续道:“你可知方长老当初为何被宗门下狱?因为他为了一颗破境丹,不惜泄露宗门秘密。对了,破境丹里面有什么,你应该是最清楚的吧?如今方长老人还在狱中,不知道修为被吸得还剩多少,你也知道我们发现了千丝藤的克星,如果你不希望方长老彻底变成废人,那便按我们说得去做。”
他说完,断藤这才有了反应。
漆黑的藤蔓如同暴怒一般,在玉盒中砰砰直撞,却如何也破不开盛酽布下的结界。
“或者,你希望方长老知道,他曾经骄傲的儿子,成了如今这个玩意儿?”
断藤总算安静下来了。
“别告诉我爹,我答应你。”微弱却咬牙切齿的声音,从玉盒中传来。
盛酽这才满意地点头,将破镜丹全部收进储物戒中,然后连玉盒一起,都递给了盛星河:“你收着。”
盛星河接过,狐疑地看着他爹。
“师兄,你是不是……”
“连着转了两天,该休息了”,盛酽打断他的话,看向黎清,“玄羽观应该有偏远的客房吧,劳烦安排一下。”
盛星河从他语气中,察觉出他爹果然还是想独自一人前去西蛮城,所以才让他收着东西。
这可难办了。
原本还能用清河谷的事拖住盛酽,但如今查得差不多了,看来他爹是非走不可了。
盛星河一般担忧,一边跟着黎清绕过长廊,走到玄羽观僻静处。
盛酽也许是去意已决,怕小孩再劝他,当先进了房间,接着是君华,走之前还用狐狸眼瞪了一下盛星河。
盛星河不由叹了口气。
一颗扎着发髻的脑袋这时探了过来,盛星河一转头,便对上黎清亮晶晶的眼,吓了一跳。
“哎哎别走,我近日听说了一个传闻”,黎清忙抱住他一臂,压低声音道,“怎么回事,你怎么突然要跟盛酽仙君结为道侣了,那江平野怎么办?”
猝不及防听到这个名字,盛星河愣了一愣,“什么怎么办?”
黎清“啧”了一声,“别装傻,你不是跟江平野才是一对吗?”
盛星河的脸霎时就红了,“谁跟他是一对,你不要造谣!”
黎清嘀咕:“不是就不是,脸红什么。”
下一刻,小白架在了他脖子边,剑光杀气凌冽。
“好好好,我错了”,黎清举起双手,却还是贼心不死问了一句,“你和盛酽仙君都跑到这里来了,这亲还成不成?”
“就算不跑,这亲也成不了!”盛星河斩钉截铁,然后关上房门将小道士拦在门外。
被黎清这么一打岔,盛星河原本担忧他爹的思绪偏了一偏,想到了江平野。
妖王都背叛修真界了,这人还返回妖族,不会被其他妖为难吧。
而且快十天了,竟然连个讯息都没有……
盛星河不满地皱了皱眉,拿出腰间的传讯玉佩,想了想,又放了下去。
许是记挂着这事,盛星河做了一个关于江平野的梦。
梦到当初他拒绝江平野提亲、对方来找他讨说法的那夜。
现实中,江平野将他压在床榻上,听到他说“因为你是我爹”便停下来的动作,在梦里却截然相反过来。
梦里那黑衣少年不仅没有停下动作,反而还越来越过分,那张薄削微凉的嘴唇贴在他颈侧,一字一句的吐息间,都能带起一阵颤栗。
他缓缓道:“怎么不叫我爹了……”
尾音上扬,含着逗弄语气。
盛星河吓得惊醒过来。
天还未明,眼前一片黑暗。
怎么回事,他怎么会梦到这些!
盛星河心脏咚咚直跳,只觉面上泛热,口干舌燥。
他平躺在床上,平复了下过快的心跳,清俊的眉却皱在一起,像是不解、疑惑,以及还有一抹心虚。
越想越是觉得匪夷所思,盛星河摇了摇头,索性想起身倒杯茶喝,看向茶桌时却愣住了。
茶桌边赫然坐着一个人!
惊吓声还未从喉间溢出,那人便察觉动静,先一步侧头看他,借由依稀光线,那半张脸俊美无俦,正是他方才梦中的主角。
江平野。
他怎么会在这啊!!!
完蛋了,刚才他做梦应该没有说什么令人误会的话吧?
原有的惊吓瞬间被涌上脑海的羞恼占据,也正是他太过紧张和心虚,没有察觉出眼前这位“江平野”的异常。
更错过了呼救的机会。
隐在黑暗中的“江平野”完全侧过身,对着他露出了从来没有出现在这张面孔上的、轻蔑又扭曲的笑容。

“奇怪,星河道友怎么一早就不见人影了。”
黎清一大早便起来敲门,锲而不舍地想要继续昨夜的话题,可惜敲了许久,都没有人回应。
于是便推门一看,只见客房内空空荡荡,床榻还凌乱着,却不见人影。
一人从身后将他推开,盛酽大步迈入房中。
感受到几近于无的灵力波动,那张瑰艳的脸霎时凝了寒霜一般,无比冷戾,“妖王……”
黎清离得近,听见了他这从齿缝中挤出的两个字。
但这怎么可能、妖王怎么会出现在这!而且还能悄无声息带走了星河道友……
虽然觉得不可思议,但黎清还是自脊背泛上一层寒意。
“怎么了”,君华刚从房门走出,便见盛酽面上前所未有的难看。
“劳烦传个信,告诉仙盟他们指望的救世主被妖王掳走,想要保护修真界安危,就丢下什么结契大典,立即发兵西蛮城。”盛酽没有解释,而是一股脑道,“我先去找星河师弟。”
君华来不及挽留,便见原本身边的盛酽,下一秒凭空消失了。
疑问堵在了喉咙间,深刻的眉眼中露出震惊,“大乘期……”
只有大乘期才能缩地成寸。
可是盛酽明明是金丹……
“喂盛星河、小白脸,快醒醒……”
盛星河在耳边的聒噪声中醒来。
入眼的是一片昏暗,似乎是黑夜。
盛星河眨了眨眼睛,意识渐渐回笼。
他昨夜见到了江平野……不对,那不是江平野,有人假冒江平野将他打晕了!
盛星河有些慌张,他强行镇定下来。
环顾四周才发现这不是黑夜,光线昏暗是因为漫天漂浮的黑雾。
是鬼气。
这里是西蛮城。
盛星河当即猜出了打晕自己人的是谁——妖王赤渊。
他、他莫非知道自己身上有灵晶碎片!
盛星河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
对方肯定知道,要不然怎么会有针对性地来抓他!
也不知道他爹有没有发现他不见。
他原本还担心盛酽只身前往西蛮城,这下可好,自己倒比爹先来了。
“小白脸,这种时候你还敢发呆,蠢死你算了!”
盛星河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被这熟悉的聒噪声一骂,方才注意到不远处垂挂着一人。
因两人中间鬼气漂浮,盛星河一时没有看出来。
不过即便没有看清人,这欠揍的语气也十分好认。
“赤琅?你怎么也在这?”
“这话该是我问你吧!废物,你怎么被抓到这里来了……要是出事,让我王兄怎么办!”
赤琅对他被抓这件事,倒比他还要气愤。
在他又骂骂咧咧间,盛星河小心打量四周。
他们此时正处在中心封印处,他和赤琅一前一后,分别被千丝藤垂挂在了广场的两端。
这个姿势十分变扭,盛星河的脚堪堪着地,像跟香肠一样,偏生西蛮城阴风阵阵,于是身体便不受控制地摇晃。
赤琅骂了一会儿,忽然间偃旗息鼓,声音低了许多,“总之你记着,多说多错,最好什么都别说。”
盛星河听着他明显叮嘱的语气,有些许不解。
不过很快,在缭绕鬼气中,映出了一个人影轮廓。
轮廓由远及近,终于显出清晰面容。
阴柔到模糊了性别的五官,慵懒的笑意,深绿近黑的竖瞳在鬼气下更显诡谲。
妖王赤渊原本如鬼魅的身形,走到近处却反而故意发出声音。
一步一步,像是逗弄猎物一般,停在了盛星河面前,居高临下俯身着他。
盛星河寥寥几次见的妖王,大多躺着藤椅上,如今第一次这么近距离接触,盛星河这才发现他身量格外挺拔,近乎高了他两个头。
那诡异的竖瞳俯视人时,如墨的一点瞳孔微微放大,倒映出猎物不安惊惶的模样。
盛星河第一次感受到如此危险的压迫。
即便是来自血脉暴动的威胁时,也没有这般,从骨子里的寒意一寸寸蔓延到四肢百骸。
盛星河的呼吸几乎像是被冻住了,放得极其缓慢,而心跳声却是越来越快、犹如擂鼓一般,沉重地在耳边一下、一下,震动鼓膜。
盛星河咽了咽口水,想到方才赤琅的提醒,他眼睛看向地面,决定当个哑巴。
妖王的注视格外有压迫感,尤其停留在他头顶处,看得他一阵阵头皮发麻。
盛星河原本还能镇定,但随着时间流逝,本就不安的情绪越发放大。
他到底想干什么?
盛星河终于忍不住,悄悄抬头看去。
一双手却在这时摸上了他的龙角。
一瞬间,盛星河整个人止不住地颤抖,垂落绑缚的千丝藤在他的晃动下簌簌摇晃。
“你想干什么?”
初生的龙角脆弱敏感,尤其赤渊的手又冰又凉,就是蛇鳞爬过一般,盛星河脑中的弦一瞬间断了,原本的哑巴计划当即抛在脑后。
他如同幼兽一般,惊惧地瞪着赤渊。
然而修为被封,手还被千丝藤困住,此时的他便如砧板上的鱼肉,丝毫不被赤渊放在眼里。
他的手仍是放在龙角上,甚至还觉得盛星河的反应有趣,苍白的手指自下而上,像是一圈圈缠住人的毒蛇一般,抚摸过龙角,接着,忽而用力地整个握住。
“嘶”,盛星河忍不住发出一阵痛呼,眼睫上下一眨,水珠盈满了眼睛。
他强行忍了回去。
“这么废物,这龙角不如拔了。”
赤渊声音仍旧是华丽低沉,但说出的话却像是淬了毒一般。
盛星河丝毫不怀疑他是在开玩笑,生出些寒意。
蛟蛇千年化龙,最重要的标志便是龙角。
而赤渊作为一条人造龙的失败品,即便没有看过他的原形,也能从小册中看出他只长了半只怪异的角。
这家伙八成心理扭曲,嫉妒他的龙角。
但对于龙族来说,龙角便是身份和力量的象征,尤其是盛星河刚长出来的龙角脆弱,轻轻磕碰便钻心的疼,要是直接连根拔了……这跟杀了他有什么区别。
盛星河面色惨白,额上也凝出一片细密冷汗。
垂挂下的身体在惊惧中,也忍不住颤抖。
被身前的人一览无余。
盛星河仓皇想着对策中,便听头顶忽然传来一声笑。
接着,龙角也被人松开了。
“逗你的”。
妖王漫不经心道。
绷到极致的肩线不由微微一懈,不过盛星河还没松口气,便听他继续道,“拔角这种事,做一次也就够了,何况你还这是个半龙,这角、还不够资格能被本座拔。”
盛星河心重重一跳。
他还拔过谁的角……
脑海中浮现一张淡漠俊美的脸。
其实根本不用猜,修真界的龙族屈指可数,尤其跟妖王有关系的,便只剩下……
妖王饶有趣味地打量他惨白的脸,“说起来,你还该感谢江平野才是,若不是他的龙角让本座先拔了,此番便轮到你了。”
虽然有预料,但赤渊用这么一副戏谑的口吻说出来,盛星河心中猝然生起一股无名火。
江平野……即便以他现在的年龄来看,也还只是幼龙,而未长成的龙角光是碰一碰都痛成这样,直接连根拔了……盛星河根本无法想象。
所以也越发痛恨眼前这条蛇妖!
“你这个眼神,是在心疼他吗?”赤渊竟笑了出来,一双竖瞳却仍旧是毫无波澜。
“可真稀奇,他那样的怪胎,竟真的有人喜欢。”
“谁才是怪胎,妖王不是最清楚嘛。”盛星河忍无可忍,愤怒冲昏了头脑,没有来得及思考便脱口而出。
最大的怪胎,不应该是一条不蛇不龙、只是试验失败品的妖王嘛。
不远处传来些许异动,是赤琅没忍住发出了点声音。
这个笨蛋,不是才说过不要乱说话的嘛!
赤渊没有在意身后,深绿色的竖瞳紧紧盯上了盛星河。
“原来你们知道了”,赤渊像是自言自语,“那更留不得了。”
“原本还想让你活几日,但这张嘴太不讨喜了,还是把舌头拔了吧。”
赤渊说着,那只冰凉异常的手便伸到了盛星河嘴边,强迫他张开嘴,便要去攫住舌头!
“妖王——”
赤琅提高了声音,“妖王手下留情,这小白脸身上还有灵晶碎片,万一、万一碎片察觉到宿主有伤,自主融合进去了呢?到时候剥离又是麻烦,不如给他下个禁言咒就行了。”
赤琅本就看不见,作为耳目的千丝藤被收后,更是只能通过听觉来分析局势,希望现在来得及。
而盛星河只感觉舌根处传来剧痛,被迫张开的嘴在生理作用下,分泌出的几丝银白也挂在了唇角。
赤渊的眉头狠狠一皱,将手快速收了回来。
他拿出雪帕将手擦拭干净,没有搭理正剧烈咳嗽的盛星河,而是微微侧头对身后道,“赤琅,知道你为什么能活到今天吗?”
赤琅完全不像面对盛星河时的跋扈,少年音中满是陌生的毕恭毕敬。
“妖王赎罪,是小的多言了。”
“算了”,赤渊将手中雪帕丢开,“难得见到一个来自未来的人,将舌头就这么拔了,多可惜。”
逃过一劫的盛星河还在咳嗽中,闻言,震惊地看向赤渊。
他、他怎么知道……
而此时,便见赤渊手中多了一物。
巴掌大小的菱花镜,样式古朴,在赤渊苍白的手中,越发显出镜面那如吞噬一切光线的黑。
“龙族的千度碎虚镜,传说竟是真的。”
赤渊手持菱花镜,相对女性的动作配上的阴柔面容,一时显得莫名诡谲。
“我猜猜,你有一半的龙族血脉,又是来自未来,啊,你原来是九霜的后代,那正好了。”
赤渊脸上的笑容越发明显,笑得盛星河不住瘆得慌,心像坠入谷底。
赤渊竟然什么都知道。
他像个盯上猎物却不立刻进食的毒蛇,非要在猎物死前不断折磨、玩弄,直到玩腻了,才将惊恐到极致的猎物一口吞下。
盛星河看着他消失的背影,已出了一身的冷汗。
他走后许久,赤琅的声音才重新响起。
“喂喂喂,小白脸,他方才的话是什么意思?你有龙角、你也是龙族?可来自未来又是怎么回事?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王兄?”
盛星河身心俱疲,只觉跟妖王的短暂碰面耗尽了他的精力。
他只疲惫地回了四个字:“一言难尽。”
赤琅也许是觉着他被妖王折磨得也挺惨,消停了一会。
不过也只有一会,他又嚷嚷起来,盛星河也是想不到,看他刚才跟妖王那寡言少语、沉默是金的模样,竟能说如此多的废话!
念着他方才救了自己,盛星河也有一搭没一搭地回几句。
他心里想着逃走,不过如今修为被封,手上又绑缚着千丝藤,有些困难。
他试探性问:“如果我们手上的藤断了,妖王是不是会察觉?”
“你这不是废话。就知道你这小白脸不长脑子,还想逃跑,我劝你安分待着,还能晚死几天。”
盛星河也觉得自己多次一问,这里如今成了妖王的地盘,他还是大乘期,自己的一言一行都在他的眼皮子底下。
他方才多说了一句差点要被拔舌头,要是真将千丝藤割断了逃跑……盛星河不由打了个冷颤,停止了想象。
但西蛮城、渣爹不是还在这?
那九霜一看战斗力也不低,要是他们狗咬狗就好了。
盛星河没想到,自己能这么快见到渣爹。
还是赤渊带他去的。
封印大阵的中心,原本应该矗立着高达百丈的神女雕像。
封印破后,雕像坍塌,而上方的天穹却突兀出现了一个窟窿。
由于西蛮城漆黑的鬼气缭绕,完全遮挡了往上窥探的视线,直到赤渊单手提着他凌空而立,盛星河才看到那个可怕的窟窿。
像是天塌陷了一角,窟窿处漆黑一片,如同千度碎虚镜镜面一般,那种吞噬了光线的、浓墨到极致的黑。
凝神看去,才能发现这黑不单纯只是视觉效果,它正在缓慢移动。
如同死亡的漩涡,如同吞天的猛兽,想要挣扎着从这窟窿中挤出来!
剧烈的、强大的危险感和压迫感扑面而来。
比之赤渊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光是看一眼,盛星河的脑袋便“嗡”的一声,无数负面情绪和黑暗在脑海中挣扎翻腾。
清透的猫儿眼很快爬上血丝,盛星河强压下内心莫名升腾起的破坏欲。
不过窟窿前,却突兀地有一道挺拔身影。
他太渺小了,跟巨大的窟窿一比,宛如尘埃一般。
可从这粒尘埃手中,蓬勃的灵力冲天而起,化作无形的樊笼,牢牢困住了窟窿不断蔓延扩大的趋势。
也困住了窟窿后想要涌出的东西。
是九霜。
消失不见的渣爹,竟然是他阻止了鬼域的开启!
盛星河震惊地无以复加。
不合时宜的,他忽然想到二十年后,他爹跑遍了修真界也没有找到的渣爹。
不会也是在鬼域前,生生扛了二十年。
那么当他穿越时光时,突然爆发的行尸大乱,会不会就是渣爹扛不住了所以鬼域开启,修真界彻底沦陷……
可他想的这些,在时光的逆流中注定没有回答。
“赤渊,你来这里做什么?老子都说了,你不是我的对手,要不是要顶着这破玩意儿,你早就是一条死蛇了。”
九霜注意到妖王的到来。
他缓缓转过身,运转的灵力却没有停止,轻蔑地看向赤渊。
至于赤渊手中的盛星河,被他自动忽略了。
盛星河却能看出,九霜看似轻蔑的态度下,身体却是做出防备的姿势。
远也不像他表现出来得那么轻松。
“九霜仙君,别来无恙,不过跟你报点喜事罢了。”
盛星河心沉了沉,忽然有点猜到赤渊带他来的目的了。
九霜此刻还不知道自己马上要面临什么。
“哦?”他扯了扯嘴角,眼睛这才纡尊降贵一般瞥了一眼盛星河,在他的头顶停了一瞬,然后若无其事地转开,“喜事?妖王别告诉我你要和这小孩成亲?”
饶是担心渣爹,盛星河还是被他说得恶寒了一下,在心里狠狠骂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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