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等,你叫温絮?”盛星河想起什么,看向这面容清俊的少年。
温絮不知他为何如此反应,轻轻一笑:“在下正是清河谷温絮。”
盛星河看向他的眼神不由警惕起来。
温絮?不正是小说中喜欢上云若竹,于是在宗门各种装可怜、暗戳戳排挤他爹的白莲花?
他看向眼前三人,仿佛已经嗅到日后三角恋的狗血修罗场。
不行,有他在,白莲花莫要碰瓷他爹!
盛酽看出小孩也不喜欢这作精,更觉欣慰,不错,跟他有一样敏锐的目光。
他故意对云若竹道:“时间不早了,为了节省时间,师兄你就带温絮去他房间,我带这二人,可好?”
云若竹自然不会拒绝他,便先带着人离开。
走了好远,身后的温絮悄然回头,看向那三人远去背影,尤其是中间盛酽那高挑的身形,眼神深了些。
一路无言。
云若竹将他带到住处,临走时,温絮突然出声,状似无意道:“盛酽师兄,似乎对盛师弟格外喜爱呢。”
云若竹转身看向他,衣摆处绣着的竹叶纹饰被风吹得飞舞,衬得他面如冠玉、温柔儒雅。他抿了抿唇,淡淡道:“阿酽生性直爽,与盛师弟性格契合,不过是师兄弟间的情谊,温师弟还请慎言。”
“哦,是这样。”温絮从善如流,歉意一笑,“是我想多了,我看方才盛酽师兄着急找人的模样,一时误会。还是大师兄与盛酽仙君青梅竹马,更了解他。”
云若竹被他这话带着,也回忆起方才那杜师弟找上盛酽时,对方着急的模样。
他还从未在师弟身上见过这般表情。
盛星河此人,似乎于师弟真的不一般?
温絮满意地看见对方皱起的眉,面上笑容更为真挚,“大师兄慢走。”
另一边,安置了江平野后,盛酽将小孩带到离自己住处最近的小院。
这里风景极好,房屋后是一片开得臻臻艳艳的桃花林,暗香浮动,几缕桃瓣飘过飞翘的檐角,风铃叮咚作响。
盛星河很是满意。
盛酽见他嘴边笑意,也不觉高兴。
“此处安静,适合修炼,你若还缺什么,尽管跟师兄说。”
“对了,你们这些未辟谷的弟子可在管事处领取一月的辟谷丹,我先帮你领来了,此外,若有其他需要的,也可以跟管事弟子提出。至于方庭盛,他自然不敢来打扰你,但你之后也要小心保护自己……”
盛酽絮絮叨叨,说了好一会儿。
盛星河也没有不耐烦,而是听着他交代,有一种琐碎的幸福感。
这就是有爹的感觉。
盛酽最近事务繁多,虽然不舍,还是辞别了他。
盛星河看着他爹背影消失,这才走入房间。
房内东西一应俱全,桌上还放着两套青衣白纱的弟子服,左臂处以金线绣着“枢”的古体字。
这是宗门弟子服的标志,太一宗内门以七峰为支柱:天枢、天璇、天玑、天权、玉衡、开阳、瑶光,不同字代表不同峰头,而金线、银线和普通黑线象征亲传弟子、记名弟子和内门弟子。
盛星河换上弟子服,一时无事,想去宗门四处逛逛看能不能碰运气找到渣爹,虽然这是做梦,但又不想听到其他弟子揣测他跟他爹的关系,于是只好溜溜达达,到小师弟那边走走,随便考察对方适不适合当他爹的配偶。
江平野的住处并不远,对方仍旧是一身黑衣。
“小师弟我来看看你”,盛星河十分自来熟,直接在小院中的石桌落下,还招呼他,“别客气,坐啊。”
江平野愣了一瞬,这才坐下。
盛星河是不会让气氛冷场的,挑着他爹刚才的交代说了一些,比如辟谷丹的事,对方果然还不清楚,向他道了声谢。
“这有什么,我们以后都是师兄弟了,自然是要相亲相爱才是”,盛星河一手杵在石桌,撑着头,看着小师弟轮廓分明的侧脸。
感叹,这人哪哪都好,就是冷了些,他爹应该不喜欢这挂。
江平野不知怎么,被他盯得有些许发凉。
他沉默了会,忽然道:“方才抱歉了。”
“怎么了?”盛星河不解。
江平野放在身侧的手指微曲,抿了抿唇:“方才我若是跟着你,可能就不会出事了。”
他当时见盛星河和人叙旧,便没有上前打扰,谁料对方突然消失,再次出现却是被盛酽领回来,身上还沾了泥土,形容狼狈。
江平野虽不了解具体经过,但也觉得这人应是受了欺负,加上对方还在这关心自己,不由生出些许懊悔。
盛星河想了好一会儿,才明白过来。
他才经历了一番人心险恶,现在被小师弟这纯善的性子搞得有些感动。
“呜呜呜,小师弟你真好!”忍不住捧起他手。
世间自有真情在。
他决定了,冷点算什么,还是要本性善良,他爹应该应该也能接受的!
暂且把人纳入考察范围。
江平野不知道他的月老大计,只是觉得这人族的手太温暖了些,他眉心微蹙,难得有些不自在,想要把手抽出,又犹豫再三,觉得不太妥当。
盛星河看出了他的变扭,像是发现什么新大陆般,忍不住笑出声来。
好家伙,原来小师弟看着高冷,结果是个社恐啊!
江平野仍旧不知他在笑什么,只是这样鲜活的笑容,也让他淡漠的眼中染上了些许温度。
盛星河在小师弟那待了一会儿,便回屋睡了会觉,起来已是天黑。
明日才正式上课,现在还不急,他将三个备胎爹以及他爹给的储物戒拿了出来,放在桌上,准备好好整理。
他爹给的储物戒里,除了各种疗伤丹药外,还有成堆的玉瓶,瓶子里是盛酽多年来收集的天材地宝炼制的化血丹,专门针对他的血脉暴动,按照医嘱,他应是一日三次,每次服用一颗。
但最近,盛星河越来越感觉体内涌动的血脉压不住,将一次一颗变成了一次三颗,虽然化血丹副作用很小,但按照这样下去,很快这丹药便会彻底对他无效。
盛星河有些担心,但也没办法,只好强压下忧虑。
接着是云若竹给的储物戒,二十年后的他贵为太一宗宗主,出手自然阔绰,光是让杜半明惊叹的极品灵石便有一万颗,其他也是些疗伤丹药,盛星河还看见了几瓶五级化清丹。
若是让其他人看见,肯定会大吃一惊!化清丹是用来治疗被行尸抓伤的人,一般来说一级化清丹只能治疗一阶行尸的抓伤,高级丹药可以治疗低阶行尸的鬼气,反过来则不行。
而当今为止,修为最高的行尸也不过五阶,所以这五级化清丹放出去,几乎是每个拍卖会都要疯抢的宝贝,现在却只能在盛星河的储物戒中落灰。
邪魅魔尊倒是小气,他的储物戒中只有一块巴掌大小的黑底红纹令牌,令牌上刻满看不懂的繁复纹路,不清楚有什么用,盛星河丢了回去。
而龙傲天的储物戒中除了那把小剑,就是各种符篆、一些丹药和几百的极品灵石。
盛星河将东西都分门别类,方便取用。
清点了一番,他的身家还算可观,实际上,已经抵得上一个中型宗门的底蕴。
“咚咚咚”,敲门声在这时响起。
盛星河将储物戒收好,起身开门,却见是杜半明。
屋内燃着蜡烛,对方一张圆脸在烛影有些许不自然。
对方道:“我来天枢峰办事,恰好碰见盛酽仙君,便让我传话,说找你有事。”
听见他爹找他,盛星河不疑有他,关上房门便同杜半明出来。
今夜月色格外亮,天穹低垂,繁星满天,山风呼啸而过,卷起朵朵飘飞桃瓣。
两人一路无言。
盛星河疑惑,只觉今天这小胖子怎么变得如此安静,于是主动问:“盛酽师兄有说什么事嘛?”
杜半明走在他身前,左臂上以黑线绣的“璇”字若隐若现,他道:“我也不知道。”
然后又没了下文。
盛星河看不清他表情,只感觉有些许违和,却也说不上哪里不对。
他们沿着一条小路,拐进了院落后的桃花林中。
两侧桃树枝桠伸展,在月光下绯色一片,花香阵阵,如同绮丽梦境般。
不知走了多久,走出了桃林,山风呼啸而来,竟是一处空旷的斜坡。
月色洒落,群山轮廓影影绰绰,草色幽幽,斜坡连接着深不见底的悬崖,几颗石子滚落下去,不由让人胆寒。
盛星河被冷风一吹,脑子清醒了些,忽然想清违和之感在何处了。
“你怎么对天枢峰的地形这么熟悉?”他转头问向小胖子。
没想到却对上一张满是愧疚的脸:“对不起!我也不想的。”
什么?!!盛星河心头一跳。
却见一道飞剑不知从何而来,剑鞘猛地在盛星河腰上一拍,他控制不住身形,整个人瞬间沿着陡坡滚落,接着掉进漆黑的悬崖中。
月色下,他在掉落的一瞬,看清了飞剑的模样。
是方庭盛的剑。
杜半明竟然合伙骗他!
半坡上,杜半明见他摔下悬崖,吓得瘫坐在地,泪流不止。
二人从桃林中转出,谁也没管他。
身上还缠着绷带的方庭盛突然有些不安了,紧张地看向他身旁的人:“盛酽师弟、万一发现怎么办?”
“可我们也没做什么,是那小胖子将人带来的”,贺钰眼中兴奋,满不在乎道,“再说了,这思无崖下连着禁地,呵呵,如今禁地封印破了,那些涌出的行尸肯定将他吃个干净,到时候死无对证,盛酽又能说什么?”
见方庭盛却还犹豫,贺钰不由翻了个白眼:“你忘了都是因为他,你才被盛酽嫌弃的嘛!快走吧,温絮说了,这思无崖的轮值弟子马上就来了,当心被发现。”
“还有,把这胖子带上,他是你们天璇峰的人,谅他也不敢说什么。”
方庭盛想起盛酽嫌弃的眼神,一咬牙,恨意顿生。
都是那小白脸自找的,怪不得他。
他拎起杜半明,三人消失在桃花林中。
“砰——”
漆黑悬崖下,在距离地面不远处时,白玉小剑终于承受不住,同盛星河一同摔在了地上。
但多亏有它支撑了一会儿,盛星河才没摔死。
“嘶”,盛星河磕得浑身都疼,手肘处还在碎石中磨破了皮,他忙取出一颗丹药吃了下去,瞬间一股暖流遍布全身,伤处很快恢复。
“多谢你了,以后就叫你小白。”盛星河把白玉小剑捡起来,宝贝似的用帕子擦干净。
小剑累瘫了,在他手心中蹦跶两下,对这名字表示抗议。
盛星河假装没看见。
他瘫在地上,想到掉下悬崖的最后一刻,喃喃叹气:“没想到,他竟然骗我?”
也许是穿越二十年时空后第一个接触的人,盛星河真心将小胖子当作朋友,因此没有多加设防,现在突然被背叛,他只觉满腔愤怒。
坐在地上好一会儿,盛星河才慢慢平复心绪。
算了,他向来想得开,也的确能理解,杜半明毕竟入了天璇峰,自然受方庭盛的辖制,而且他家就在山脚下,对方威胁他的手段可多了去。
但不管如何,背叛就是背叛了,此后这人,于他也就是陌生人了。
盛星河爬起身,拿出一颗夜明珠,打量四周。
这是一处宽阔峡谷,两侧是高耸入云的峭壁,遮挡了月光,昏暗无比,夜明珠勉强照亮的范围中,只见零星碎石,和崖底生着的稀疏荒草。
前后两条路都延伸进黑暗之中,不知通向何方。
峡谷风格外大,呜咽作响,吹得盛星河长发凌乱,衣角乱飞,寒意深入骨髓,冷得他打了个寒颤。
又吞下一颗丹药,这才勉强好了些。
待在原地也不是办法,盛星河前后看了看,拿出一块灵石一抛,棱形的一角指向其中一个方向。
他收回灵石,一手举着夜明珠、一手拿着小白,深一脚浅一脚地朝前走去。
在黑暗中行走没有时间的流逝感,夜风如鬼啸一般,盛星河看了看四周,心底发毛,总觉得黑暗中有眼睛窥伺一般,手臂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不知走了多久,眼前豁然开朗。
两侧峭壁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荒原,圆月高挂,枯草丛生,几块断碑斜插在路口,视线越往后,断碑数量越多,还萦绕着淡淡黑气。
不知名的阴风吹来,枯草倒伏,黑气缭绕,吹得盛星河不由往后退了几步。
这熟悉的黑气,好像只在一个东西上见到过。
心底的危机感不断攀上,盛星河艰难咽了咽口水。
要不、还是赶紧走吧!
然而正当他想转身时,枯草拍打得更为厉害,那些静立的断碑突然耸动,原本淡淡的黑气大增,浓郁如墨,而在黑气中,出现了一双双幽绿的眼睛。
离盛星河最近的那块石碑中,一只白爪伸出黑气的包围,接着是仅仅带着些许腐肉的骷髅手臂,然后猛地整个窜出。
是行尸!
还是变成骷髅架子的行尸!
盛星河吓得魂飞魄散,脚底抹油转头就跑。
啊啊啊他的运气为什么这么差!
而身后,越来越多奇形怪状的骷髅行尸从断碑处爬出,速度奇快地追上来。
盛星河眼角余光一扫,一颗心都蹦到了嗓子眼。
太一宗到底是什么地方啊!为什么还藏着这么多骷髅!
他跑得都要断气了,但这些行尸跟他在水镜中遇到的完全不是一个档次,甚至比那只三阶行尸还厉害,他一边跑,一边丢出储物戒中的烈火符,一簇簇冲天而气的火光吞噬身后的骷髅行尸。
但很快,对方直接穿过烈火而出。
盛星河不合时宜地想,也是哦都骷髅架子还能烧什么。
看来天要亡我!
盛星河内心悲鸣,爹,永别了。
“砰!”内心的悲鸣瞬间被额头的剧痛取代,他不知撞到了什么,一时间眼泪流出。
“呜”,呜咽间,觉得自己视线变高,被人提溜了起来。
他松开捂着额头的手,泛着泪花的猫儿眼同一人对上。
对方一身黑衣,长发高束,面容格外清俊,一双笑眼弯弯,嘴边还叼着根草,痞里痞气,看着就不像个好人。
“喂,小孩,你撞了我,快赔钱!”
盛星河:“……”
他一肚子脏话不知从何说起,这从哪冒出来的碰瓷货,他正在逃命啊!
“喂喂,你不要以为装可怜老子就能放了你,我可是出了名的铁石心肠。”
那人还在叨叨,盛星河被拎在半空无处着力,眼角余光瞥见了行尸扑来的兴奋嘴脸,绝望闭上了眼,心想:算了,好歹黄泉路上还有个伴。
“好烦,一群尸体就不能好好待着嘛”,黑衣人嘟囔了两句,手上出现了一柄剑。
耳边“噗嗤”一声,接着陷入沉寂。
咦?他怎么还没死?
盛星河试探着睁开眼,就见黑衣人线条优越的下颌。
注意到他的视线,对方低头,长眉一挑,坏笑道:“好了,烦人的家伙没了,快说,你打算怎么赔钱?是拿胳膊、还是拿腿呢?”
视线故意在他的手和脚流连。
然而盛星河顾不上这话,他伸手在黑衣人身上一推,奋力将自己转了半圈。
然后便看见身后倒了一地白花花的骷髅架子,骨头碎得不能再碎。
竟然是个大佬!
然而大佬却沉迷碰瓷:“你竟然还敢非礼我!现在一只胳膊和腿已经不够了,我要全砍下来。”
黑衣人还在逗小孩,却看见对方转过头,一双熠熠生辉的眼睛眨也不眨盯着他。
“仙君,救命之恩无以为报,就让我以身相许吧!”盛星河一脸崇拜,伸手作出要搂他腰的动作。
吓得黑衣人立马将他丢了出去。
现在的小孩都这么不矜持嘛!
盛星河早有准备,踉跄几步稳稳落地,他也听出来这大佬纯粹是逗他玩,只能用魔法打败魔法。
此时的黑衣人一脸警惕:“你别过来!老子已经有心上人了,就算你再怎么爱我爱的死去活来天崩地裂我也不会喜欢你的!”
盛星河:“……”大佬略有些中二。
“我……”他刚说了一个字,肚子就咕噜噜叫了起来,声音格外明显。
是了,他还没吃晚饭不说,还被迫夺命狂奔,他好惨啊。
黑衣人又得意起来,嘴边叼着的小草一上一下动着:“还没辟谷的小孩。”
他丢来两个小果子,“吃吧,多吃点。”
他眼神上下扫过盛星河的小身板,一笑,“跟只小猫一样。”
“……”,救命之恩,盛星河忍了。
“啧”,救命恩人突然叹了口气,看向虚空,自言自语,“老家伙们找的可真是快,罢了”。
他又拎起盛星河,“先把你送上去。”
盛星河毫无心理准备,就被迫来了个极速升空,狂风卷起二人衣角,飞舞的长发糊了他一脸。
“啊——”
圆月之下,一道黑影快速划过天际。
思无崖的值守弟子大惊:“那是什么?”
“快追!”
“砰——”
盛星河被无情扔下,他咕噜咕噜,滚进一堆桃花瓣中。
“咳咳”,他挣扎着爬起,茫然四顾,发现自己正身处桃花林之中,所见皆是一片绯红,仿佛刚才崖底的行尸,都像是一场梦一般。
然而摊开手心,两颗碧绿色的果子静静躺着,昭示着刚才发生的一切都是真的。
这一晚可真够心惊动魄的。
盛星河沿着小路,灰头土脸回了住处。
索性一路没遇到什么人,直到打开院门,对上黑衣少年惊讶的眼神。
江平野不知为什么来找他,但经历了一番生死之后,盛星河急需找个人倾诉一下。
“呜呜呜,小师弟我……”,盛星河才走了两步,就觉眼前一黑,蓦地倒了下去。
盛星河瘫倒在地,双手死死抓着衣领。
他只觉自己像被架在火堆上一般,无数热浪翻涌交叠,几乎要将他焚烧殆尽,痛得他身体痉挛,汗如泉涌,漆黑的长发紧贴在鬓边,显得他一张小脸格外惨白,若有若无的白烟从他身上飘出。
怎么回事?!!
一道灵光闪过,那双猫儿眼猛地瞪大,他咬紧牙关,齿缝中蹦出几个字:“十、十五”!
该死,他怎么忘了,小说中每月十五之夜正是原主血脉暴动发作的日子。
他还奇怪今晚一番跑酷竟然没吐血,原来竟是在这里等着他!
疼、好疼啊——
虽然书中描述血脉暴动发作时生不如死、万箭穿心,但真正体验了才知道痛到极致是什么感受。
盛星河眼前发昏,周遭世界好像万花筒一般扭曲重影。
盛酽给原主准备的药还在储物戒中,但此刻抬起手指的力气都没有,他茫然地转向黑衣少年方向,张了张干涩的唇,却发不出半点声音。
剧烈的疼痛让他意识渐渐涣散,最后只能看见黑衣少年向他伸来的手。
盛星河猛地睁开眼,入目的是昏暗房梁。
他眼神逐渐清明,昨夜发生的事一件件浮现脑海。
他略微动了动身子,意外发现自己身体竟格外轻松,连平日的一丝沉重之感竟也无了。
怎么回事?他昨日不是发病了嘛?
对了,小师弟呢?
他环顾一周,就见端着一个托盘的江平野走了进来。
“你醒了”,他将托盘放在桌上,“快来吃早膳。”
江平野终于换下一身黑衣,青衣白纱的弟子服敛去了他周身几分疏离之感,一头长发用黑色发带高高束起,冷白肌肤在室内如上好美玉一般,低垂的长睫在眼睑处投下淡淡阴翳,平添几分清冷破碎,但一抬眼,凌厉冷峻之感扑面而来。
盛星河被美色迷了一脸,但很快,注意力又被托盘内冒着热气的粥给吸引来了。
他下床,快步走到桌边坐下,一口热粥下肚,瞬间幸福地眯起了眼:“唔,不是说只有辟谷丹嘛。”
江平野看着他狼吞虎咽的样子,眼底含了一丝笑,淡淡道:“自然有卖的去处。”
事实上,辟谷丹只是宗门给弟子的分例,饿不死就行,若是对吃食有讲究,自可去负责灵田灵植的天玑峰购买,只不过价格不菲。
江平野没有说。
盛星河想到什么,问:“对了,师弟,你昨晚怎么在我院子里?”
提到这个,江平野眼神暗了些,他道:“我见贺钰出现在天枢峰,来的方向恰是你的住处,便、想去看看,没想到,果真出事了。”
盛星河还想问什么,江平野就提醒他:“你先吃吧。”
盛星河这才囫囵吃完。
江平野见状,方才问道:“你这两颗果子……”
“盛酽师弟在嘛?”门外的呼喊盖住了他的声音。
“什么?”盛星河一时没听清。
“没事”,江平野摇了摇头,“先出去看看吧。”
两人一同出去,就见一弟子立在院外,他身侧是一只脖项修长的仙鹤。
见到两人,那弟子表情有些奇怪,眼神在他二人中间来回扫视一番,眼神逐渐兴奋起来。
盛星河被他看得不自在,走近了,见这弟子左臂上一个“阳”字,应是开阳峰的师兄。
“这位师兄,有什么事嘛?”
那人这才退开一步,将仙鹤引上前:“这是你们新弟子去书院的代步工具,因天枢峰久未有新人加入,昨天一时忘了,所以特意送来。师兄先去江师弟的住处,没碰到人,没想到你二人、竟是住在一处。”
他的话逐渐意味深长。
盛星河眉头一跳,当即反驳:“没有,不过是意外……”
“好了好了,师兄自然都懂,不过现在,去瑶光峰的书院可是快要迟到了,你们还不走嘛?”那师兄提醒。
盛星河猛地反应过来,是了,今日起便要去书院来着,可不能开学第一天就迟到。
他忙问:“这仙鹤怎么使用?”
“给他投喂一块低阶灵石,它自会将你们送到书院。”
好家伙,竟然还是收费的。
盛星河一时手足无措,他只有极品灵石,但也不能在两人面前,拿来投喂一只仙鹤吧?
幸好,江平野替他付了钱,两人跳上仙鹤,朝不远处的高耸山峰回去。
而身后的师兄啧啧感叹,赶紧去找同门分享八卦。
书院在瑶光峰的半腰,所以名唤半山书院,书院前是一片开辟出来的平台,专门供代步仙鹤起落。
太一宗金丹期以下的弟子都要在书院中学习,金丹往上,则更讲究个人的历练和机遇。
盛星河到时,书院内已经有不少弟子,看着他和江平野跑进来。
主要是盛星河拉着人跑,他前世当好学生惯了,绝不允许自己上学第一天迟到!
而众人的视线,落在两人交叠的手上。
盛星河还没反应过来,江平野率先抽’出手,大步走到贴了自己姓名的座位上坐下。
他面色看着没什么变化,但仔细看去,耳尖略有些发红。
盛星河也反应过来,但没什么负担,反而对看着自己的新弟子们打了个招呼:“大家好啊,又见面了,以后便是同门师兄弟,要团结友爱才是。”
他视线触及到角落的杜半明时,笑容淡了一些。
对方看见他,似乎有些惊讶和激动,但很快,将头深深埋了下去,似乎是无颜见他。
旁边的贺钰也是一副见了鬼的表情,但他很快收敛,低头掩饰住自己的震惊
这样都弄不死他?
贺钰死死咬着唇,黏腻而阴狠的目光死死盯着盛星河的背影。
盛星河才不在意他,大大方方在自己的位置上落座。
他是第一排第二个,身前是温絮,身后是江平野,想来应是按照峰头排位。
他刚坐下,前排的温絮便回过头来,笑得温柔可亲:“盛师弟不仅和盛酽仙君关系亲密,连和江师弟也关系不一般,可真让师兄羡慕。”
他说着,面上露出向往之情,仿佛真的很羡慕盛星河的好人缘。
然而,听到这话的新弟子们不由露出鄙夷、暧昧的表情。
这小白脸傍上盛酽仙君也就罢了,竟然连自己的小师弟也不放过,好一个水性杨花之辈!
一时间,看向盛星河的目光都是嘲讽。
盛星河恍若不觉,反而侧身上前,一手拢住温絮放在他桌边的手,状似懊恼道:“都怪我,光顾着和盛酽师兄还有江师弟相处,竟然忘了温师兄?师兄可别吃醋,我们身为同门,师弟心里自然也是有你的。”
边说,手还在对方的手背摸了几把。
啧,这小手滑的,难怪能当上小说中的白莲花,可真是娇嫩。
温絮的笑容僵在脸上,不知说些什么,他的手还被这不要脸的人揩油,一时抽不出来,他也不敢闹出大动静,当即进退两难。
“噗呲”,有人忍不住笑出声。
盛星河看去,见是之前见过的小道士,他长着一张娃娃脸,唇红齿白,弟子服的左臂上绣着一个“璇”字。
“天枢峰的弟子情好生令人羡慕,在下天璇峰黎清,也是玄羽观后人,不知能否有幸,在星河师弟的心中,也占据一席之地呢?”
对方虽然表情真诚,但盛星河嗅到同类的气味,直觉这人也不是个好货。
“夫子来了”,有人道。
温絮趁盛星河走神,立马将手抽·出,转身坐好,甚至有意无意往前挪了挪,似乎迫不及待想跟盛星河保持距离,看得他一阵好笑。
夫子缓缓走来。
他一身月白色衣袍,银扣束发,雪白腰封上以金线绣着祥云纹饰,掐出一截劲瘦腰肢,桃花面瑰艳卓绝,一进书院,似乎满室都亮堂了几分。
竟是盛酽!
像是油锅进了水,书院内沸腾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