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锦奕盯着窗外不熟悉的风景道:“这不是回我家的方向。”
江觅喉间发出一点轻笑,“你哥今下午给我打电话说,你们家厨师放假,他今晚也不回去吃了,让你和我在外面一起吃。”
说话间,江觅踩下刹车,示意弟弟下车,“到了。”
梁锦奕没动,他目不错珠地盯着驾驶座里的江觅。
江觅笑了一笑,“弟弟,杀敌一千,自损八百,可不是个好主意。”
梁锦奕黑着脸,推开车门下车。
江觅选的吃饭地点是一家中餐馆,老字号的中餐馆,以前他,梁绪平,梁锦奕来过几次,都觉得味道很不错。
店里生意好,江觅提前预定好了二楼靠窗的雅座。
有些变老的服务员领着两人上了二楼,江觅拿起菜单,熟稔地点了几个梁锦奕从前爱吃的菜,然后怕他有什么想要尝尝鲜的菜,江觅问他还要不要点些别的。
“当然要。”梁锦奕伸手拿过菜单,黑着脸说:“你刚刚点的几个菜难吃死了。”
江觅:“?”
他发出疑问,“那不是你以前最喜欢吃的菜吗?”江觅记忆力不差,梁锦奕又是他的好弟弟,他把他的口味记得清清楚楚。
梁锦奕闻言,终于对江觅露出相见以来的第一个微笑,不过这个微笑却带着淡淡的嘲讽,“你也知道是以前?你都多久没和我一起吃过饭了?你不知道人的口味是会变化的吗?”
圆滑从容的江大律师被弟弟说的哑口无言,他柔声道:“那你现在喜欢吃什么?”
梁锦奕低下头,在菜单上勾了几个他从前特别讨厌,尝都不会尝一口的几个菜。
点好菜,梁锦奕将菜单递给服务员,而就在他将菜单递给服务员的时候,江觅注意到一点细节,他眉头皱了起来,“你的手背怎么回事?受伤了。”
梁锦奕唰地将左手收了回来。
江觅却趁着刚才那两秒看清了梁锦奕的左手手背,手背上有一条拇指长的伤痕,伤痕看起来还很新,红艳艳的,应该是这两天弄伤的。
江觅神色充满了关心:“抹药了吗?”
梁锦奕双手抱胸,没回答。
江觅又道:“总该贴个创可贴,你对疼痛的感知要比普通人敏感很多。”
梁锦奕把头扭开,一副不想搭理人的样子。
江觅不由得在心里叹了口气,弟弟的确是变得非常难哄,他甚至都不知道能不能哄好了。
吃过晚饭,江觅结过账,两人上车,江觅将车往梁家所在的别墅开去。
开过两条街,江觅忽然停下车,他对着坐在副驾驶座后排的梁锦奕道:“我下车买个东西,两分钟就回来。”
梁锦奕双手抱胸,望着窗外,没有任何回应。
江觅轻轻吸了一口气,拉开车门下车。
他说两分钟,时间就正好卡在两分钟。
两分钟后,江觅拉开驾驶座的车门,坐好之后,他转过身,将手里的药袋子递给梁锦奕,“擦点酒精,贴个创可贴吧。”
梁锦奕垂下眼睫,瞥了一眼江觅递过来的东西,身体后仰,闭上了双眼。
江觅无奈地叹了口气。
半分钟后,梁锦奕听到他身旁的车门被拉开了,他刚刚睁开眼,江觅直接将他的左手拿到了自己身前。
“你……”
“别动。”江觅提醒道。
他拿出刚刚在药店买的酒精棉,撕开包装后,他垂下纤白的颈子,垂眸认真给梁锦奕手背上的伤痕消毒,接着取出那个大号的创可贴,动作温柔地贴在他的伤口上。
梁锦奕深吸了一口气,扭头看着窗外的夜色。
四十分钟后,奥迪抵达梁家所在的别墅前。
见自己刚踩了刹车,梁锦奕就迫不及待地准备拉开车门,江觅忙道:“等一下。”
梁锦奕同学闻言,施舍给他冷冷的一眼。
江觅拿起一直放在副驾驶坐上的那个包装盒,伸手递给梁锦奕,“这是今年给你准备的生日礼物,本来想在你生日之前寄给你的,但是我想到我九月就回来了,就还是想要当面给你。”
礼物用黑色的盒子包装着,看不清里面到底是什么,不过从盒子的轮廓梁锦奕也能猜出那是什么来。
他收回视线,扭开车门,拎着自己的书包,头也不回地大步往梁家走去。
江觅看着手里没送出去的礼物,实在没忍住,身体靠在椅背上,叹了一口长长的气。
目送弟弟的背影进了梁家大铁门,江觅发动引擎,驱车离开。
而没开多久,手机就响了起来。
江觅用车载蓝牙接通了电话。
梁绪平带着揶揄的声音响了起来:“哈哈,江律师,弟弟哄好了吗?”
“你不是知道结果了吗?”江觅问。
梁绪平不给面子地嘲笑了两声,“是超难哄吧。”
江觅头疼地嗯了一声。
“怎么,还不舍得扔了弟弟啊。”梁绪平打趣道。
江觅道:“弟弟怎么可能舍得扔。”
“行,江大律师继续努力,我等着你守得云开见月明那天。”
“多谢吉言。”
翌日,是周四。
朱玉睿的位置和梁锦奕挨在一起,放下书包后就和精神抖擞地和他梁哥打招呼。
梁锦奕应了一声。
朱玉睿摸语文书的动作一僵,他盯着梁锦奕放在书桌上的左手,惊道:“梁哥,你左手手背,那么小的一伤口,你居然还给他贴了一个创可贴!”
梁锦奕闻言,盯着手背上的创可贴,面无表情地说:“不是我贴的。”
“那是谁贴的?”朱玉睿充满了八卦之心,“是女生给你贴的吗?”
梁锦奕将朱玉睿凑过来的脑袋推远了一点,道:“管这么多干嘛,快背书。”
朱玉睿:“……好吧。”
一天的学习很快结束,朱玉睿再度精神起来,他跟着梁锦奕走到了校门口,寻找他家宝马的位置。
不过没等看见他家宝马的位置,先看见了他梁哥家宾利的位置,“梁哥,你家李叔把车停在那的。”朱玉睿捏了捏梁锦奕的衣袖,提醒他往前方看。
看见熟悉的宾利车,梁锦奕不轻不重地嗯了一声。
朱玉睿不明所以地揉了揉脑袋,“咋了,怎么忽然感觉你心情不太好。”
“你想多了。”梁锦奕冲他挥了挥手,“明天见。”
“明天见哈,梁哥。”朱玉睿乐呵呵道。
一晃一晚上过去了,第二日就是周五了。
周五就要放假了,所以学生们要比平时躁动一些。
实验中学高二六班周五下午最后一节课是自习课,朱玉睿开始安排起了周末,他先问梁锦奕,“梁哥,明天我们去网吧打游戏吧,我上周自己玩,掉了好几颗星。”
“行啊。”梁锦奕道。
朱玉睿又转过头,问他后排的霍然,邀请周六一起去开黑。
霍然思索了两秒钟,应了声好。
朱玉睿又叫了两个关系不错的人,确定明天可以五排了,他心满意足地闭上了嘴。
五点四十,云德高中下午最后一节课的下课铃响了起来。
梁锦奕几人照旧拖拉了几分钟,才往校门口走去。
今天是朱玉睿先看见了他家的车,向梁锦奕告辞后,便先上车离开。梁锦奕继续沿着马路往前走,走了两步后,他顿住。
他身侧那辆奥迪车车窗降了下来,江觅脑袋微微探出脑袋,他今天穿了件藏蓝色衬衫,显得整个人成熟又文雅,他声音温和地道:“上车吧,今天李叔又放假了。”
梁锦奕捏着书包带,盯着江觅看了几秒钟,才臭着脸拉开了后排车座的车门。
实验中学修建时间比较早,在北市二环,梁家别墅区风景虽然好,但距离实验中学有蛮长一截距离,加上堵车,四十分钟后,江觅才开到了梁家别墅门口。
一到家门口,梁锦奕便迫不及待地拉开车门,下车。
但走了几步,身后传来了一个不算陌生的脚步声。
梁锦奕脚步顿住,回头望着江觅,语气不善道:“你跟过来做什么?”
江觅提起手里的几个营养品袋子,弯了弯唇角道:“我来看看林叔。”
梁锦奕闻言,沉下脸,转过身,阔步往院子里走去。
江觅跟在他身后,刚进了梁家的大院子,林叔就从客厅里迎了出来。
江觅上一次见林叔还是两年之前了,那个时候江觅才食言两次,梁锦奕小朋友心里虽然有怨言,不过还挺喜欢他这个哥哥。
所以江觅还来梁家住过,然后那一次回国后,江觅这两年多就再也没有回过国,自然就再也没有见过林叔。
两年不见,林叔双鬓明显见白,又见林叔亲热地叫他小觅,江觅笑着给这个慈祥的长辈一个拥抱。
梁锦奕听到身后的动静声,他回过头看了一眼,旋即脸色更沉,他黑着脸转过头,大步流星进入别墅过主楼,窜上二楼,回到了他的房间。
江觅和林叔在屋外寒暄了几句,眼见天色越来越暗,两人进了客厅,大概聊了二十分钟,梁绪平也从公司驱车回来了。
见梁绪平回来了,林叔便通知阿姨开饭。
“我去叫锦奕下楼吃饭。”江觅心里还记得哄弟弟。
两分钟后,江觅上了楼,敲了敲这间熟悉的房门,“锦奕,吃晚饭了。”
话音落下的十来秒后,房门打开,不过对方看都没有看他一眼,目不斜视地下了楼。
江觅跟在梁锦奕的身后,无计可施地捏了捏眉心。
梁家有三个主人,梁鸿,梁绪平,梁锦奕,梁鸿并不经常回主宅,今晚用餐的只有梁绪平梁锦奕外加江觅这个客人。
小餐厅的餐桌是圆桌,阿姨摆了三副碗筷,有两副自然是在梁锦奕和梁绪平常常坐的位置,而另外一副就放在了梁锦奕的身旁,毕竟阿姨是工作多年的阿姨,记得梁锦奕从前有多黏他的江觅哥哥。
江觅走进餐厅的时候,梁锦奕已经在他的位置上坐下了。
江觅拉开他身旁的椅子,坐下。
这时候,坐在他身旁的梁锦奕忽然拉开椅子站了起来,他挪到了梁绪平的那边,而且还和梁绪平的位置隔了两个位置,之后他冷着脸叫了声阿姨,让她重新给他摆一副碗筷。
江觅:“……”
江觅和梁绪平对视一眼,江觅主动找了个话题,他温声问道:“锦奕,今天放周末了,周末有没有什么安排?”
梁锦奕接过阿姨递过来的碗筷,对阿姨说了个谢谢,没有接江觅的话。
江觅是做律师的,而律师本来就要和形形色色的人接触,对那些挑毛病的公职人员和甲方他都能永远保持和颜悦色,何况是他喜欢且有愧疚的弟弟呢,他笑着续找话题,“听说你前几天开学考试,考试成绩很不错。”
梁锦奕专心致志埋头吃饭,对江觅抛出的话头置若罔闻。
梁绪平有心帮好友说两句话,虽然吧,他也觉得好友一而再再而三食言有些过分,但是江觅在国外遇到的那几个案子很好,是聪明人应该有的选择,总不能因为一个小屁孩想他就不要事业了吧。
“是挺好的,年级前一百呢。”梁绪平搭腔道,说完,他又说,“不过这次算考的不太好了,一般情况下,梁锦奕都能在年级前五十,是吧,梁锦奕。”
梁锦奕依旧置若罔闻,低头专心吃饭。
江觅又找话题,“锦奕,你现在也高二了,有感兴趣的专业吗?”
梁锦奕吃饱了,他放下了碗筷,抽出一张纸巾擦了擦嘴后,拉开椅子回房间。
江觅梁绪平只能目送他离开。
过了几秒后,梁锦奕的背影消失在两人视野里,梁绪平充满怀疑地问江觅:“你说你还能把弟弟哄回来吗?”
江觅也没什么底气了,主要是没见过梁锦奕这么生气过,“应该吧。”
梁绪平说:“反正不会放弃?”
江觅笑了笑:“说了很多遍了,亲弟弟。”
“行行行。”梁绪平露出一个真心轻松的微笑。
江觅今天来梁家,一是为了弟弟,二就是为了梁绪平了。
两人吃过晚饭,上了二楼,梁绪平找出很多年没玩的游戏卡带,两个接近三十岁的人坐在屏幕前,拿起了手柄。
不过两人都好两年没玩游戏了,技术明显生涩,一直输就没有当年玩起来的那个热血劲儿了。
梁绪平把拳皇的游戏卡收了起来,“算了,不玩了,去顶楼吹风吧。”
“行。”江觅知道梁绪平有话要说。
“我去酒窖拿瓶酒,你想喝什么?”梁绪平道。
“随便,看你想喝什么。”
“行。”
十来分钟后,梁绪平拿着一瓶罗康尼康帝上了天台,江觅看了眼年份,有些惊讶:“90年的罗康尼康帝,梁哥,解愁用不着喝这个吧。”
“解愁不用,招待好兄弟用。”梁绪平拿起放在巧克力色圆桌上红酒杯,斟好酒后,把其中一杯递给了江觅。
江觅捏着红酒杯,后背靠着花墙,见梁绪平灌啤酒一般把90年的罗康尼康帝灌进喉咙里,他抿了下唇,神色变得凝重,“说吧,到底是什么烦心事。”
梁绪平一时没应,又灌了一杯酒后,他才侧眸看向江觅,语气烦躁地说:“江觅,我不想在梁氏干了。”
江觅:“?”
而梁绪平一旦说出了第一句话,后面的话就容易得多了,他伸手又解开了一颗衬衫的扣子,“我他妈其实早几年就不想在公司里干了,什么报表,什么融资,什么战略,我他妈统统都不感干兴趣!”
“那你还干了这么多年。”梁锦奕大四就进入梁氏集团实习了,从基层做起,各个部门轮岗,这一年多则在发展战略部带团队,发展战略部掌管梁氏集团的投资,是蛮重要的一个部门。
“我一开始觉得我干干就喜欢了啊,那可是梁氏。”梁绪平烦躁道,“但是我越干越讨厌,如果第一年只有一成不喜欢,第二年就是两成,现在就是七八成。”
“我在梁氏太累了,天天绞尽脑汁,尤其是这个位置越高,我越是觉得我脑子不够用。”梁绪平痛苦道,“我现在只想辞职。”
梁绪平以前也给江觅吐槽过这个小梁总干起来很痛苦没意思,但是工作,怎么可能没痛苦,他整理繁琐的资料到凌晨时,也想一脚踹了电脑,不干了。
不过梁绪平这个状态,和偶尔对工作的烦闷厌恶不同。
“梁叔能同意你不干?”江觅问。
梁绪平神色憋闷:“要是我一开始就说我不干,可能他就同意了,但是他培养了我六七年,我现在撂挑子,他得揍死我。”
梁绪平对他爸还是有些了解的,掌控欲有,但不太强,也没有要求他和梁锦奕一定要怎么样,所以他不会强迫他俩继承家业,但是他已经把他当成继承人培养了这么多年,他现在要让他的六七年的心血白费,就相当于六七年的投入血本无归,梁绪平不太敢想那个下场。
“那你离开梁氏想干什么?”江觅比较理智,年近三十转行,不是一个小事。
梁绪平提起这个眼睛有些发亮,“你说我当自由摄影师怎么样?”他放下酒杯,双手比划出一个拍照的动作,“自由,不动脑子,我喜欢,我现在就喜欢不动脑子的工作。”
江觅笑了:“你以前就很喜欢摄影。”
“我大学参加了三次摄影比赛,都得奖了呢。”梁绪平得意洋洋地说。
江觅道:“等梁总出差回来,你就递辞呈吧。”
“他一回来我就递?”梁绪平语气震惊。
江觅又笑了一下,只是昏暗的夜色里,看不清楚,“你不就是想听我说这句话。”
梁绪平愣了一下后忍不住笑了,“不愧是好兄弟,来来来,干杯干杯。”
江觅伸出手,两只盛满了宝石红颜色液体的酒杯轻轻一撞。
城市里的夜晚看不见璀璨的繁星,只能看见一弯浅浅的冷月,梁绪平压在心头许久的事有了倾诉的对象,并且做出了抉择,他整个人都轻松不少,他和江觅一样后背抵着花墙,抬头望着天上的月亮。
过了片刻,他忍不住说:“江觅,有时候吧,我真的是佩服你。”
江觅:“嗯?”
“你看我们,人生或多或少都走了一些弯路,但是你看你吧,永远对未来的目标清晰明确,并且执行力强,你说你这辈子是不是就不会出现什么意外?”梁绪平道。
江觅端起酒杯,浅尝一口,“谁知道,我今年才二十七。”
“靠,你都二十七了啊。”梁绪平语气感慨。
“你也二十八了。”江觅说。
“唉,我都二十八了。”感慨完年龄,梁绪平吐槽起他发展战略部的一个下属,年前,他看好一个新能源公司,但是那个下属居然用难以置信的眼光看着他。
“他那眼神告诉我,我他妈要不是梁鸿的儿子,十辈子也当不成他的上司。”梁绪平气愤道,“不过最可气的是结果那公司年后就暴雷了。”
江觅也吐槽起了他在U国上班的事。
江觅和梁绪平已经很久没有这么放松地聊过天了,他们聊过去,聊未来的打算,两个人说到凌晨两点,还意犹未尽。
还是江觅提起梁绪平明天还要去公司加班,虽说要离职了,但是离职前应该做的工作还是应该尽职完成。
江觅抬起手腕,看了眼腕表上的时间,“两点半了,回去睡觉吧。”
这个时候,天台也飘起了毛毛细雨,“行,老天爷也催促我们去休息了。”梁绪平伸了个懒腰,对江觅道:“你也喝了不少,又这么晚了,不回去了吧?”
这么晚了,代驾也不好找,而且江觅没有半夜必须回家的必要。
“明天回去。”江觅说。
梁绪平拿起剩下的半瓶酒下楼,“那行,正好我今天让阿姨把客房收拾出来了。”
两人下到二楼,梁绪平打开客房的房门,他扭过头来调侃江觅:“诶,江觅,你在我家住了那么多晚上,这是第一次睡客房吧。”
“滚吧,江律师困了。”江觅没好气,他简直哪壶不开提哪壶。
“行行行。”梁绪平又问,“洗澡吗?我去给你拿件我没穿过的睡衣。”
“好。”江觅说。
江觅回国不过四五天,时差还没倒过来,但是加州时间现在是上午,意味着江觅一晚上没睡觉,所以他有些困了。
洗漱过后,江觅便上床闭上了眼睛。
但是不知道睡了多久,腹部忽然传来一阵熟悉的胀疼。
江觅换了个平躺的姿势,想把这股疼忍过去。
但是随着时间流逝,这股疼痛越来越明显,且从胀疼演变成了灼热的疼痛。
江觅不由得嘶了声,想起他今天没有带药来梁家,江觅按住疼痛传来的位置,伸长手,拿过搁在床头柜上的手机,拨通某人的电话。
一分钟过去了,没人接。
两分钟过去了,电话因为没有人接挂断了。
江觅只好又打了一遍,不过梁绪平依旧没有接。
感觉到这胃疼没有药不可能弱下去,江觅只好白着脸下了床,缓步离开房间,慢吞吞地挪到梁绪平的房门口,用力地敲他的房门。
然而一分钟过去了,梁绪平没有反应,两分钟后,江觅依旧没有听到门后有任何动静。
他疼得面色都有些扭曲了,就在他在疼痛里抽出理智来思索,梁绪平睡的像死猪一般,他现在应该怎么办时,他身后的那间房门忽然打开了。
梁锦奕面色不虞地盯着大半夜敲梁绪平房门的那个男人,语气不爽道:“现在才四点,你大半夜……”
话还没说完,对面那个穿灰色丝质睡衣的男人转过了头,梁锦奕眼睛顿时一眯:“你怎么了?”
江觅也挺能忍疼的,他努力不让自己的声音发颤,“胃病犯了。”
梁锦奕又追问:“那你砸梁绪平的门干什么?”
江觅:“没带药,让梁绪平起床给我……嘶,买药。”
梁锦奕闻言,猛地合上了房门。
江觅看着弟弟毫不留情就关上了房门,这下不仅仅是胃疼了,心都有些疼了,这弟弟怕是哄不回来了。
想着,他的腹部疼得一痉挛,江觅浑身一软,差点跌坐在地。
梁锦奕穿上外套拉开门,就见江觅跌坐在梁绪平的门口,头发都被额头冒出来的冷汗打湿了,他磨了磨牙,两大步上前,将人打横抱了起来。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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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不要晚上等更新,这周存稿昨天用光了,所以我又成了阴间更新,半夜更新,大家可以第二天早上看啦。
第23章
忽然悬在了半空,后背和膝盖下都多了一只结实有力的臂膀,江觅下意识抓住了梁锦奕的衣袖,抬起了头。
不过这个时候,又是一阵灼烧般的疼痛冒了出来,江觅顾不得管他被弟弟抱起来了这件事了。
一分钟后,梁锦奕将江觅放在客房的床上,脸色漆黑:“你要吃什么药?”
江觅忍着胃部传来的恶心,白着脸说出了两个药名。
十来分钟后,梁锦奕拎着一口袋药急匆匆从机车上跳了下来,他跑步窜进客厅,只是往楼上窜了几步,他又赶紧退下楼梯,跑到茶水间接了一杯温度适宜的热水。
又过了一分钟,他拿着药和热水上了二楼。
梁锦奕把热水放在床头柜上,拿出塑料袋里的几个药,看了眼说明书,之后扣了三颗阿托品和两颗奥美拉唑肠溶胶囊递给江觅。
江觅靠坐在床头,脸色惨白,他接过梁锦奕的药,热水吞服。
就这样过了十几分钟,药效逐渐发作,江觅感觉胃部的灼疼和恶心在减弱,他侧过头,对坐在床头的梁锦奕虚弱地笑了一下,“弟弟,谢谢了。”
梁锦奕冷哼一声,站起身就要离开。
江觅连忙拽住他的手腕。
梁锦奕转过头,不虞地盯着他。
江觅无奈地问:“弟弟,我知道我一而再的食言,是我不对,你怎么样才能原谅我。”
梁锦奕没理江觅的话,把手腕抽出来,大步流星走向门口。
江觅见梁锦奕要走,连忙又叫了他一声,梁锦奕转过头,盯着床上那个刘海垂下来,看起来年轻了几岁的男人问:“什么事?”
江觅问:“你刚刚是不是骑机车去买的药?”他刚刚在房间里,听到了机车的轰鸣声。
梁锦奕:“所以?”
江觅挺重视安全的,他忍受着腹部残余的抽疼,温声道:“锦奕,你还没成年,根据国家机动车驾驶条例,成年男性才可以……”
话还没说完,梁锦奕忽然两步窜到了江觅床头,他盯着近在迟尺的男人,疑惑地偏头问:“江觅哥哥,你不会觉得你现在还有管束我的权利吧。”
梁锦奕离开后,江觅胃不怎么疼了,他躺在床上,叹了口长长的气后,闭眼睡觉。
为了尽快把时差倒过来,早上八点闹钟响起时,江觅睁开眼睛,洗漱后穿好衣服下楼。
梁绪平和梁锦奕都已经在餐厅吃早餐。
梁绪平看见江觅,吓了一大跳,“江觅,你脸色怎么这么难看?”
江觅拉开昨晚坐的那张椅子,坐下,没好气地说:“你还有脸问,我昨晚差点死在你家。”
“你别吓我。” 梁绪平连手里的小笼包都吃不下去了。
阿姨问江觅想吃什么,江觅示意阿姨给他盛一碗清淡的白粥,之后他回答梁绪平的话,“胃病犯了,打你电话你不接,敲你门你也没反应。”
“我昨晚睡的太沉了了。”梁绪平关心道:“那你昨晚最后?”
江觅瞥了眼坐他对面吃蒸饺的弟弟一眼,“弟弟买的药。”
梁绪平这又才松了口气,他歉疚道:“早知道你胃病这么容易犯,我昨晚就不一直劝你喝酒了。”
话音刚落下,梁绪平察觉身旁有到冷锐的目光向他扫了过来,梁绪平不明所以地转过头,刚好和梁锦奕漆黑幽暗的眸光对上。
“哎哎哎,梁锦奕,你怎么又这样心怀不轨地看着我?”梁绪平道。
梁锦奕沉着脸收回了视线。
江觅喝了几口白粥,胃部又舒服一些,他对梁绪平道:“不关你事,其实我前天晚上胃就隐约有些不舒服了。”
梁绪平震惊:“那你昨晚上还敢喝那么多酒?”
“那不昨天一直没觉得不舒服了吗?我就以为没事了。”江觅说。
梁绪平还没来得及接话,身旁传来一道冷嗤声,“没用。”
梁绪平觉得自己耳朵出了问题,他拧眉询问梁锦奕,“你刚刚说什么?”
梁锦奕丝毫不心虚,他漆黑的瞳仁直视着坐在他对面的年轻男人,阴阳怪气道:“我说有些男人马上都三十了,一点生活常识都没有。”
说完,也没看江觅的反应,拿起自己的盘子起身,一笼包子一盘蒸饺不够他吃,他需要再来一盘蒸饺。
而等梁锦奕去了厨房,梁绪平和江觅对视了两眼,梁绪平脑袋凑近江觅,笑眯眯地道:“看来应该还是哄得回来。”
江觅赞同地点了点头。
这时候,梁锦奕端着一盘玉米猪肉的蒸饺从厨房里出来了,两人于是拉开了距离。
拉开距离后,江觅喝了几口粥,他放在餐桌上的手机响了起来。
看清来电显示后,江觅接通了电话。
电话一接通,就听到江峰哀嚎的声音,“哥,我亲哥,你能不能帮我一个忙啊?”
江觅对弟弟妹妹们向来友善,他问:“什么忙?”
江峰顿时在手机那头支支吾吾了起来,江觅只好再一次问道:“什么忙。”
江峰小声说:“那个,就是,就是,我在警察局,你能不能来帮我签个字,警察说我们这里面有未成年人,必须有家长来签字才可以放人。”
警察局?
“江峰,你去干什么了?”江觅脸色一下子黑了起来。
“没干什么没干什么,就是昨天不是放假吗?我和两个舍友一起出去玩,然后其中一个遇到了他读高中时常遇见的一个混混,就打起来了,不过不严重,都没怎么受伤,警察说有家长来签字我们就可以走了,哥,哥,你来帮帮我们呗,我那两个室友都是外地人,北市也没亲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