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白了什么？”天禄好奇地看着他。
“明白人类的伟大。”
赵公明看着远处燃起的炊烟和灯火，悠悠道：“你看那些火光，是不是觉得习以为常，可是所有的兽类中，只有人类会用火，并且用到了极致。他们将天火化为己有，用人火炼化万物。打破了自然得循环。又比如我之前跟你说的仓颉造字，天地为之变色，从此人类灵智已开，再不可逆转。”
“你是说人类很聪明？”天禄恍然大悟。
“不止聪明，还很团结，也讲延续。”
赵公明看了看自己的手，对天禄道：“就像我，为了让我在瘟疫中活下来，全族的人都把命交给了我。就只为了保留这唯一的火种，其他人甘当柴薪。”
他说这个话时神色是忧伤的，看得天禄心疼极了。
他变成人形拥抱了赵公明，然后亲吻了他。
“我能懂这种感觉，要我，我也愿意。”他用又圆又大的眼睛，盯着赵公明认真道。
“为了让心爱的人活下去，没有什么不可以去做的。”
赵公明心中发涨，眼里发酸，用力回抱了他。
曾几何时，他了解了孤独，享受了孤独。正当他觉得自己可以永远游离于人世之外，可以超然地看着一切沧海桑田，享有永恒寂寞时。天禄却闯入了他的世界。
一旦孤独的心被打破，便再也回不去了。赵公明无法想象他失去天禄的可能性，无法想象自己重归于永恒的寂寞之中的样子。
当他们紧锣密鼓安排大家准备的时候，梦貘却在不远的地方冷冷看着这一切。
跂踵鸟在他脚下战战兢兢地看着他，一直想找机会溜走却苦于没有机会。
他的直觉告诉他，梦貘的阴谋里没有自己的位置，或者说，自己在梦貘的设计之中只是一个耗材。
然而他的那些小心思又怎么可能逃过梦貘的眼睛。
梦貘冷冷一笑，看着远处忙碌的人群眼中满是阴鸷的光。
“等到今晚，你就跟我一起行动。”
“行动”跂踵鸟有些胆寒，小心翼翼地看着他。
“我之前不是告诉过你吗？我需要大量人类的魂魄。”
梦貘看了他一眼，那黑洞洞的眼睛看得跂踵冷汗直冒。
“你打算怎么做？”
“到了晚上你就知道了。”
于是当天夜里，村中人沉睡过去，有人的梦里突然被创出一道黑影。
人们在梦中看着尸山血海，吓得瑟瑟发抖，一步一步往前走去，最终看到一个人影坐在尸山之上，啃噬着尸体。
“你……你是……？”
有人抖着胆子上前，在梦中去看那个可怕恶魔的正面，却发现那竟然是赵公明的面孔。
“赵天师？”
“怎么可能？怎么会是你！”
在梦中惊恐的人群被赵公明恶狠狠掐断了脖子，然后从噩梦中醒来。
“太可怕了，这是什么梦？”
人们冷汗淋漓地坐了起来，忍不住去屋外的水缸喝一口冷水。夜色太黑，让他并没有发现，水缸底部飘着一根小小的跂踵鸟的羽毛。
很快，部族和村落之间就开始流传出一些流言蜚语。
有人梦里梦到了赵天师，然后就得了瘟疫。
这种瘟疫比之前不同，只一家一家的传播，但是来势凶猛，不到两天就会全家人死绝。
这简直不像是瘟疫，而像是一种杀人灭口。
赵公明和天禄并不知道这些，等他们得到消息，已经是半个月后了，消息还是对赵公明极度信任的人类传递过来的。
小石头忧心忡忡地拉着他的衣袖道：“赵天师，你不要再往东边的村子去了，那边的人都不信你了。昨天我路过他们还说……”
“说什么？”赵公明奇怪地问道。
“他们说，根本没有什么瘟疫，是你要用活人修炼才故意放的毒……”
“什么？胡说八道！”天禄不等赵公明开口就气得跳了起来。
“谁说的，我去找他对质！”
赵公明却拉了他一把，摇了摇头。
“这事有些古怪。”他道。
他对小石头道：“你把最近这些事情的来龙去脉说给我听听。”
小石头点了点头，将之前有人做了跟赵公明相关的噩梦，接着全家就感染瘟疫的事一点点说来。
赵公明越听神色越沉重，最后连天禄也听出不对劲了。
“那些人全都是做了梦以后才开始得瘟疫的。”他对赵公明道。
“很显然，梦和瘟疫的组合，只有是梦貘和跂踵鸟。”
赵公明点了点头，皱眉道：“我只是不懂，他们到底要做什么？”
“不管他们要做什么，他们现在在暗，我们在明，就很被动。”天禄气呼呼地鼓起腮帮子。
“真是太卑鄙了！怎么可以这样在梦里诋毁你！”
“我们先去跟村长商量一下，看后续怎么安排吧。”赵公明叹了口气，拉着赵公明去找村长。
梦貘站在终南山不起眼的一处深谷，将自己最近收集的那些因为瘟疫而死的亡灵放了出来。那些浑浑噩噩的灵魂从困住他们的法宝中飞出来，还没有回过神，就突然听到了可怕的声音。
那种来自远古的嘶吼，带着金属的摩擦声，从山谷里响起。
跂踵鸟吓得跳到梦貘的背后，瑟瑟发抖，问：“这是什么？”
梦貘却很淡定，弯起嘴角：“这是鬼王夜华醒来的声音。”
“鬼王夜华？”跂踵鸟觉得自己好像听过这个名字。
“当年黄帝与蚩尤大战时他也曾经参战，但是因为被姬轩辕所伤，所以这家伙一直沉睡在终南山。”梦貘难得好心跟他解释。
上古的鬼王……跂踵鸟听了解释反而更怕了。
山谷间的一处土坡突然裂开来，一直黑黝黝的手爪从土地里伸了出来。
一个飘过的魂魄立刻被他抓住扯进了土坡里。
跂踵鸟隐隐听到惨叫声，吓得翎毛都竖了起来。
接着就是一阵地动山摇，土坡炸裂开来，一只黑爪变成了两只，那黑爪用力一扯，土坡就被撕裂开，接着从地里挤出一个黑色的头颅，头上长角，脸色惨白，血红的眼睛黑色的嘴唇。
一个跟人类很像的怪物就这样从地里爬了出来。
刚刚被梦貘放出了的那些游魂立刻吓得四处乱飞，可是都被那怪物用肉眼看不见的速度抓住，塞进了嘴里。
不到一会儿山谷间的游魂就被那可怕的怪物吞噬殆尽。
他的整个身体也都从地里爬了出来。跂踵鸟这才看清，那是一个比一般人大三倍以上的类人型怪物。
这就是鬼王夜华？
鬼王夜华吃了不少游魂，终于清醒了一些，甚至打了个饱嗝。
他摸了摸肚子，又看了看四周，终于注意到了梦貘和跂踵鸟。
“妖族？”
他皱眉，有些不屑道：“你们妖族把我吵醒是要做什么？”
梦貘笑了：“鬼王夜华，如今离黄帝蚩尤之战已经过了几千年了，你该醒醒了。上一场战役鬼族几乎全灭，你也陷入沉睡，现在可正是你重新称霸的好时机。”
鬼王夜华站了起来，带着可怕的压迫感走向梦貘。跂踵鸟被吓得缩成一团，像个鹌鹑一样蹲在梦貘脚下，可梦貘却一点不怕，反而抬头与夜华对视。
“妖族，你没有那么好心，你让我醒来有什么目的？”鬼王夜华居高临下看着梦貘。
“我们妖皇陛下被吸入太极图中，只怕要几百年才能出来。”他对夜华道，“所以我要这世界再乱几百年，好恭迎我的陛下回归。”
“混乱，杀戮……”夜华眯了眯眼睛，伸出黑色的舌头舔了舔嘴唇，“听起来好像非常美味。”
“没错，你可以尽情地毁坏这世间，甚至建立你们鬼族的国度。”
梦貘诱惑道：“我有办法能大量产生死灵魂魄，能给你当食物，也可以给你当军队。而我，要的只是你的支持罢了。”
“听起来，一本万利。”鬼王点了点头。
“我们陛下一直帮助商汤攻打西岐，我希望鬼王阁下也能如此。等到我们胜利，我们妖族，人族，鬼族可以三分天下，各自为国。并且商汤承诺，永世祭拜我们，每年供奉新鲜的人类血肉给我们。”
梦貘继续蛊惑道：“这样的合作，对你们鬼族来说只有好处没有坏处不是吗？”
“按你说的这些，确实如此。”鬼王夜华一屁股坐下，撑着下巴打量梦貘，“只是你们陛下都不在了，你说的话算数吗？”
“自然算数。”梦貘被他红色的眼睛盯得也有些背心发毛，这鬼王夜华并不知道妖族一向各自为政，利益至上。妖皇饕餮在时还可以勉强镇压，让大家听从指挥。如今妖皇不在了，则各妖都怀了小心思，例如脚边的这只跂踵鸟，内心想的可是开溜大吉。
不过梦貘自然不会让夜华知道这些，他需要的只是混乱与死亡，这一点上，他和鬼王夜华的目标高度重合。正是合作的好伙伴！
赵公明并不知道鬼王夜华与梦貘已经达成了同盟。
他只是发现梦貘这一招对付普通人类可谓杀人诛心，破坏力极强。赵公明在终南山一带这么多年的经营，与人类建成的信任关系，被一段段的噩梦击得粉碎。
不过一个月时间，除了小石头他们村子的人还坚定地信任着赵公明，其他村子已经开始人心惶惶，各种流言蜚语不断。
有的说赵公明其实一直就是恶鬼，只是披着仙人的皮肤来人间诈骗。
有的说赵公明就是修炼邪道的仙人，用死灵炼化作灵丹妙药，那些他布施的药只怕来源都不干净。
还有的说，早就觉得赵公明不对劲了，哪有不上前线的修仙之人。只怕是商汤派来的奸细，一直潜伏在西岐后方。
“岂有此理！可恶！”
天禄听到这些小石头带回来的谣言，气得发抖。
“这都是什么人啊？你为他们做了那么多好事，他们就因为一个梦就全盘否定了吗？”
赵公明叹了口气，安抚地按住他的肩膀，示意他不要激动。
但是天禄太生气了，这些无中生有的指责比骂他自己还难受。
他虽然按天帝指令巡守四方，镇压瘟疫，可是他并没有打算跟人类深交，也不在乎人类的反应。所以若是人类骂他，他倒是无所谓。可是赵公明不一样，赵公明从昆仑山出来，就一直在终南山寻求自己的因果，一桩桩一件件，事无巨细地指导着这些人，帮助着这些人类。
那些原本应该病死的，难产而死的人类，都是他用仙丹和法术救回来的。为了防止瘟疫横行，他还到处散布解药，到处教人如何防治瘟疫。那些人当年是多么爱戴赵公明，如今就是多么憎恨赵公明。
人类真的是脆弱却伤害性极大的生物！天禄气呼呼地想。
当年他们把赵公明奉若神明，对他毕恭毕敬，对他献祭讨好。如今也是他们，将赵公明拉下神坛，扣上各种莫须有的罪名，打成反派。
正的反的，全看他们一张嘴。
“我不理解！人类为什么是这样！”天禄失望地坐在一旁生闷气。
赵公明摸了摸他的头，柔声道：“不以外物定悲喜，你这情绪跟着对方波动，实乃大忌。”
小石头看看他们两个，也跟着道：“赵天师，天禄生气得没错，我也挺生气的！他们那些人怎么可以这样，你对我们的好他们就这样忘干净了吗？”
他拉着赵公明忽闪着大眼睛，笑道：“我就不会这样，我永远都相信你，赵天师！”
赵公明被他的话温暖，笑着摸了摸他的头。
然而事情的变化比他们想的更可怕，只不过几天的工分，人类竟然分成了两拨阵营。相信赵公明的，和要取赵公明性命的。
而且这两派竟然已经到了水火不容，要互相厮杀的地步。
小石头夜半飞奔过来跟他通风报信。
“赵天师，你现在千万别下山。隔壁几个部族的都带人聚集起来了，非要让我们交出你来。你千万别出去！”
“什么？”天禄和赵公明都吓了一跳。
他们跑到了高处，果然看到黑夜中，密密麻麻的火把聚集在村口。
“不行，我要过去，不能因为我让他们打起来。”
赵公明说着就要下山，却被小石头死死拉着。
小石头疯狂摇头：“没用的，你不知道那些人的表情，那是杀红了眼的样子。我之前瞒着你没告诉你。在这之前，已经有两三个村子因为对你的意见不合，厮杀起来，死了好多人了。”
“你！”赵公明大惊，万万没想到事情失控到这个地步。
小石头却哇哇大哭起来：“我……其实我也做了那个梦……”
“但是我不信，我知道那是噩梦，不是真的。所以我相信你，赵天师。可是别人不信，他们把噩梦当成了真的，当成了神降下的预言。说必须杀了你才能解开这个噩梦。”
赵公明脸色惨白，身子难得晃了晃。
天禄在一边有些担心地看着他，扶了他一把。
“我也觉得，你现在出去，事情可能更加糟糕。”他小声对赵公明说。
“人类啊……真是多情又无情的物种。”天禄叹了口气，“如此简单就被煽动，忘却了自己的过往，忘却了自己所受的恩惠。只被眼前的情绪左右……”
他摸了摸小石头的头顶：“谢谢你还愿意信任他，但是小石头，如果真的有危险，你还是得以自己保命为主，放弃立场倒戈相向。赵天师不会怪你的。”
小石头哭得稀里哗啦，死命摇头。
“我们村的人受赵天师恩惠最多，所以大家还是坚定地相信赵天师的。村长说了，绝对不许那些人上山找赵天师的麻烦。”
他说着吸了吸哭红的鼻子，对天禄和赵公明道：“我现在要回去了，你们两个记得躲进深山里，不要出来。”
说完他便头也不回地飞跑下山了。
天禄回头看了看赵公明，见他脸色还是惨白，神不守舍的样子。只好拉他坐下，安慰他道：“你看，至少还是有小石头和村长这种明白事理的人在。人类也不是全然无救。”
赵公明却缓缓抬头，与他对视：“我被冤枉不重要，我想的是，梦貘为什么非要这么做？”
天禄被他问愣了。
是啊，梦貘这么做有什么好处？在人群中埋下怀疑的种子，让人互相仇恨敌对，然后兵戎相见。终南山是西岐的腹地，如果西岐的腹地乱了，那么……
“他故意的！”
天禄惊叫，跟赵公明对视一眼。
“我马上回前线去跟辟邪他们说。梦貘想要搅乱西岐腹地，引前线分兵回援！”
赵公明点了点头。
“你赶快去告诉姜子牙，只怕商汤那边会加大攻击的力度，与这边形成呼应之势。”
天禄说做就做，立刻化成原形一阵风一样跳出几丈远，腾云向商周交战的前线而去了。
赵公明看着他远去的身影，心中隐隐还有些不安。除了这一招，还有什么呢？
他总觉得梦貘的阴谋不止这一点。
等到第二天清晨，他站在山巅之上往山脚下望去，却瞪大了眼睛。
不过一个晚上罢了，山脚下怎么就变成了漆黑一片？
那些人类的村庄呢？
他连忙飞奔下山，却被眼前的景象震撼。
小石头的村庄竟然被燃烧了成了一片废墟，到处都是被砍死的村民。
赵公明这才开始有些慌了，大喊起来。
“小石头！小石头！”
他的声音带了法力，可以传到很远，然而回应他的只有猎猎寒风。
赵公明惨白着脸，随手起了一个卦，想测一下小石头的位置，却没想到出来全是死卦。
他脸色顿时更难看了，仔细翻找了每一个烧残的遗迹。
最后终于在半堵矮墙边看到了小小的身影。
小石头到死都被绑着，肚子被人挖开了，都是空着的。
那双大大的眼睛鼓得大大的，死不瞑目地瞪着天空。
赵公明气得发抖，死死咬住自己的嘴唇，他从未有过如此强烈的恨意。这些人怎么敢？又怎么下得去手！
竟然对一个十来岁的孩子用了如此酷刑。
他将小石头的尸体放下了，摸上他的眼睛，想让他安息。可是无论如何都没办法让他闭眼。
他仿佛可以听到小石头临死时的惨叫与不甘，可是即使这样，小石头也依旧没有把他的位置供出来。
赵公明觉得眼睛发涨，温热的泪滴涌出来，落到冰冷的小石头的脸上，那一刻一直紧绷着的尸体终于软了下来，那双瞪着天空的眼睛也终于闭上了。
赵公明搂着孩子的尸体哭得隐忍又悲切，那种悲鸣从他的灵魂深处传出来，响彻天际。
他良久之后才放开小石头，继续寻找其他认识的人。
他把一具一具熟悉的尸体摆放到一起，替他们收拾遗容，整理衣服。
然后他为这些人念了一段往生咒。想要渡化他们的魂魄，让他们早日投胎。
可是这时他才发现更严重的问题——这些人的魂魄无影无踪！
这不可能！赵公明脸色巨变。
人类死后，魂魄不会走远，一定会在尸体附近徘徊。
如果这些人的魂魄都不见了，那么便只有一个可能，就是有人故意在收集魂魄！
“梦貘！”赵公明瞬间懂了，梦貘在筹划些什么。
他顿时恨意涛天，第一次这么想要手刃一个人！
与此同时，梦貘带着丰厚的战利品回到了鬼王夜华的面前。
他狞笑着，将那些互相厮杀的魂魄放了出来。
“鬼王夜华，快来看看，这是属于你的盛宴！”
鬼王夜华早就醒了，从深渊之中爬了出来，看着满天游荡的魂魄哈哈大笑。
“干得漂亮，我的伙伴！”
他随手抓过一个魂魄大口咀嚼起来，整个山谷里响彻起魂魄们的惨叫声。
那些人类的魂魄不一会儿便被他吃完。
鬼王夜华伸了个懒腰，站了起来。
“吃饱了，该是我们鬼族复兴的时候了！”
他说着，双臂一展，呼啸起来。
随着他的呼啸，无数的恶鬼从地底爬了出来，发出震耳欲聋的欢呼。
跂踵鸟看着这一切心惊肉跳，只想赶快远离这块对方。
然而梦貘早就已经料到了，一只手捏住了他的脖子。
“你到哪里去呢？跂踵鸟？”
他笑得十分恶毒：“现在才是用到你的时候啊。之前那些只是小打小闹。”
他说着，用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切断了跂踵鸟的脖子。黑色的血液立刻从跂踵鸟的脖子里流了出来。那是一切瘟疫的来源。
原来自己果然只是他设计的一个耗材罢了……跂踵鸟在死之前那一瞬间如此想到。
梦貘收集了跂踵鸟的血，又抓出一只黑虎的魂魄，那是他之前好不容易筛选出来最适合的载体。
他将跂踵鸟的血与黑虎炼化，一只可怕的由瘟疫凝结而成的巨大怪兽便出现了。
“哦，这可是好东西。”夜华看着他的操作赞叹。
“满是瘟疫的黑虎，正适合给整个人间洒满瘟疫。而瘟疫带来死亡，我的鬼族便能声势壮大了！”
梦貘也笑了，挥了挥手让黑虎咆哮着往人类的世界冲去。
“让他给我们打头阵，用瘟疫开路，死亡会降临在这片土地上，鬼王夜华，你的部族会越来越多，最终你得形成一方势力帮我们战胜西岐！”
“放心吧，我承诺你！一定让人间懂得什么是死亡的恐怖！”鬼王夜华仰天大笑起来。
瘟疫和战乱带来了死亡。
而死亡的灵魂正是鬼族源源不断的来源。只不过半个月，整个终南山一带的所有部族都在瘟疫的笼罩之下。那只用跂踵鸟的血所炼化的黑虎比之正主更加凶残更加肆虐。
他不再偷偷摸摸地污染水源，只要他所到之处，妖风之下必然生灵涂炭。
人类一片一片的死去，惨况愈演愈烈。
赵公明站在山巅之上看着芸芸众生，他能看到黑色的疫气弥漫在一个又一个村子之间。那是黑虎的轨迹。要除瘟疫，先除黑虎。他目光一秉，提起重剑从山巅跳了下去，直奔已经看好的位置。
南截村位于终南山山脉的终点，这一带民风淳朴，以胆小怕事而闻名。也正是这样，让他们没有卷入支持赵公明还是反对赵公明的派系斗争之中。南截村的村长直接提前闭了村，号称他们需要关门祭祖，不问外界的世事一段时间。既不对赵公明的反对者发表意见也不对赵公明的支持者发表意见。
如此老实得如同鹌鹑一样，也算保了他们村一个安宁。
只是最近实在不太平，根据打探来的消息，各村之间发生了好多场厮杀，死了好多的人。接着就是爆发了比之前更大的瘟疫，这次不比以往，看住水源也没有用。听说是一只黑风怪带来的，只要那黑风扫到哪里，那里就开始传播瘟疫。
南截村的村长每日都战战兢兢，严禁自己的村民出去，就怕染上瘟疫回来。只是他内心也知道，这并不是长久之计。
“村长，我们该怎么办啊？”村里的人忧心忡忡地问他。
村长头都要炸了，只能抱怨：“都是那群傻子！做个梦就要上纲上线的，不知好歹的。原本人家赵仙人守着这一片好好的，非要闹腾，好吧……现在这样，我看没得救了！只能看西岐前线还有没人回头来管我们。”
他说着垂头丧气的蹲在村口，连骂人的兴致都没有了。
这时，一双精美的布靴却出现在他眼前。南截村长的村长惊讶地抬头，瞪大眼睛，结结巴巴道:“赵……赵天师！”
赵公明对他行了一礼，问他:“我看你们村目前还好，没染疫病，想必那瘟疫黑虎必然要来祸害。我打算在你们村守株待兔，不知村长能不能行个方便？”
村长愣了半天，才如梦初醒跳了起来。
“行，行！赵天师快请进来。”
他说着连忙去挪开挡在村口的路障，放赵公明进来。
赵公明却踌躇了一下，问他:“你不怕我？”
那村长一愣，嘿嘿笑道:“哎呀，之前那些事我知道肯定不是你干的，你这人仙风道骨的，一看就不是坏人。是吧？只是我们也不好跟人分辨，只能龟缩在村子里。”
“村长明鉴。”赵公明心头微微一热，僵了几天的脸色终于缓和了一些，扯起嘴角笑了笑。
“我循着那黑虎的踪迹而来，最多不过今晚，他就要到了。你赶快安排所有人都集中躲起来。我来应付他。”赵公明吩咐着，让他们提前藏好。
那村长正是六神无主的时候，这下可好，来了救星。连忙对他叩拜谢恩，跑得飞快，不到下午就把所有人都集中藏进了山里。
赵公明独自一人坐在村口，将重剑插在地下，犹如一根定海神针般伫立在村口。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风越来越凉。赵公明闭目养神的双眼突然睁开，露出冷光。
他内心刚刚说完这两个字，就看到远处有一股黑色的风正往这边卷来。等那风到近处，他才看清外形，果然就是那只瘟疫聚合而成的黑虎。
他在心里冷哼一声，手指并拢，默默念诀。
那黑虎一路狂奔所向披靡，却在这个村口突然撞到一堵金色的幕墙上，直撞得头晕目眩，在地上滚了三滚。
“妖孽！哪里逃！”
赵公明冷声道，拔出了一直插在地上的重剑。
黑虎发出愤怒的咆哮，震得四周的土地微微发抖。
他本就是死灵，又被跂踵鸟的毒血污染，根本没有理智，只是一个瘟疫形成的怪物罢了。
摧毁一切是他的本能，而挡在他面前的任何人，都得死！
黑虎咆哮着，纵身一跃往赵公明身上扑去。
赵公明早就等着这一刻了，重剑如游龙一般出击，正中黑虎的腰腹。竟然将那黑虎硬生生从中间劈成了两段。
然而被砍成两段的黑虎瞬间又变成了黑风，两股黑风交织在一起，最后又变回了黑虎，竟然毫发无损。
赵公明知道，这家伙是死灵又是瘟疫，并不存在实体。只用重剑只怕无法真的消灭他。
就在这一瞬间，黑虎已经又向他袭来，他跟黑虎在呼吸之间已经过招数百下，只打得天昏地暗，草木变色。
赵公明一边与那黑虎周旋一边引着他远离南截村。
在又过了几百招后，他突然抽身跳远，嘴中轻喝一声:“缚！”
四周突然亮起金色的光，黄晕之中，铁链摩挲，五个天兵神将的灵体从五处站了起来，提着手中的锁链直奔黑虎。
那黑虎哪里见过这阵仗，哀嚎想跑，却被锁链锁住，被几个神将狠狠压在地上。
赵公明这时过去，用重剑直直插下，正插在黑虎的后劲。
那黑虎哀嚎扭动着，却无计可施，他周身的瘟疫想要四散逃逸，可是被缚灵阵死死锁住，根本逃不出去，只能又聚拢在他身上。他本就是死灵，即便如此并未灰飞烟灭，只是这周而复始的痛苦却是实实在在的，让黑虎忍受不了，痛苦得泪涕横流。
赵公明又在空中画了个符，一掌将空中的符箓拍进黑虎的额头之中。他闭上眼睛，在灵台之上与黑虎对话。
“孽畜，停止挣扎！乖乖束手就擒！”
黑虎哀嚎着，看着他靠过去瑟瑟发抖。
最终，他屈服于痛苦，在赵公明面前匍匐下来，低头诚服。
赵公明点了点头，用手拍了拍他的额头，道：“我知道你本只是山中灵虎，被害身亡，又被拿来跟跂踵鸟的血炼成这瘟疫之体，祸害人间并不是你本意。”
那黑虎听到他这样说，巨大的眼睛里滴出豆大的眼泪。他虽未开灵智，但是也通人性，这些委屈他说不出，但是并非不知道。如今被赵公明说破，越发觉得难受委屈了。
赵公明对他又道：“我给你指一条弃暗投明的路。你带我去找那害你的人，我们与他决一死战如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