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资质,那些囊虫永远都没有进入边缘区的资格,那么也就不过是一些毫无意义的吠叫罢了。
然而伴随着时间的增长与流逝,他们将逐渐意识到,这是一本怎样错误的决定。那些因为没有资质,于是被放逐在垃圾区的人所组成的反抗军已经开始有能力拦截边缘区的物资,甚至他们当中也会有拥有资质、但是并不愿意因此就前去边缘区,而是依旧甘愿同垃圾区为伍的人。
伴随着时间的流逝,双方之间无论是资源也好,科技也好,还是战力也好,似乎都在无限的接近于靠拢,逐渐已经分不出什么太大的区别来了。
长此以往下去的话,说不得哪一天,反抗军便能够彻底的入主边缘区当中,双方之间的关系也将会因此而直接调转。
作为A塔下辖的军人,即便诺兰所从属的是对外的远征军,而非是对内的管理层军队,但是大家同属军队,自然多多少少也能够从各种同僚那里听到一些乱七八糟的、不会显露于外的传闻。是以眼下,才能够这样和商长殷说道一二。
“主塔对此完全不插手吗?”商长殷问。
诺兰的脸上露出一个非常古怪的表情来。
“主塔不是人类。”他说,“所以不能够用人类的想法去衡量主塔的决定。”
这是“人类”之间的争端。
主塔并不在意哪一方人类成为主宰,也不会在意人类之间有怎样的争斗,又或者是如何的血流成河。
主塔只是按照自己的一套规则去做出筛选,将人类按照资质分为三六九等。随后,主塔将资源倾斜给有资质者,而漠视掉无资质之人的存在。
而人类则会为了争夺资源而去进行斗争,即便那是自己的同类。
无论最后的胜者是谁,主塔只需要等待对方走到自己的面前来,接过统治这个世界的权柄即可。
多么可笑啊。
分明是完全属于人类的世界,然而凌驾于血肉之上的,却是银白色的金属与红色的晶石所共同打造、构筑而出的钢铁的神明。
大抵是自己都觉得这说出来有些过于荒谬了,诺兰也安静了下去。一时之间,气氛居然带了一点些微的尴尬。
最后还是商长殷率先开口,打破了沉默。
“在来到【硅基】之后,我已经不止一次听你们提起过【资质】。”
在这个世界当中的一切,全部都是建立在【资质】上进行的。越高的资质就代表着越高的社会地位,以及能够享有的更多的资源,但是直至现在为止,商长殷都还并不清楚,这所谓的“资质”究竟是指代哪一方面,又是用什么来进行判别的。
“是和主塔的共鸣程度。”诺兰向商长殷展示自己的机械手臂、又凑近了让他看自己的那一双植入了接收器的电子眼瞳,“只要和主塔的共鸣度都达到一定的标准,那么我们的存在就不会仅限于碳基生物的层面上。”
商长殷闻弦歌而知雅意,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共鸣程度越高的人,存在的构成也就会越向着硅基的层面发生质变。”
“对。”诺兰肯定了商长殷的猜测,“而这样一来,很对对于人类的身体来说难以解决的问题,便全部都可以迎刃而解。”
最典型的应用就像是诺兰给商长殷所展示的这样,能够替换掉自己身体上的诸多部件。
“人类的肉体脆弱,一方面,无论医学技术再如何的静进、效果能够化腐朽为神奇的药剂再怎么样推陈出新,都无可避免的会在进行手术的过程当中产生许多的变数,而真正能够适配的肢体与内脏也可遇不可求,同时还会牵扯到伦理的问题。”
可如果,给一个人替换眼珠、拆卸四肢、维修内脏,全部都可以像是给机器更换配置零件那样简单轻松,只需要型号相同,大小合适,便能够安装上去使用的话,那么什么样的问题,似乎也都不必再被视作是问题了。
没有什么不能够用机器仿造,也没有什么不能够更换。就算是最精密的大脑,也可以用金丝一点一点的去掐制和仿造,并且已经在数个世纪之前就已经被证实,这样的操作是完全可行的。
人类的寿命也因此而在被不断的推向新的高度,没有谁怀疑,长此以往下去,或许终有一天,他们将能够通过科学侧的手段,达成永生。
“共鸣度60%以下的被视为【无资质】,将并不被主塔划入自己的庇佑圈当中。在此之上,共鸣度60%~70%是四等公民;70%~80%是三等公民;80%~90%是二等公民;90%以上,是一等公民。”
诺兰本人自然是一等公民。
唯有基因无法被更换,所以在这个位面、这个时代当中,任何的病症都有药可愈,唯有基因病无药可医,除了使用医疗舱和价格高昂的营养液去暂缓并维系基因崩毁的速度、以及这可能会给身体带来的影响之外,似乎再也没有其他的更好的手段。
“听起来很方便。”商长殷看了他一眼,似笑非笑,“但是,如果身体上几乎所有的部分都在一次又一次的更换当中,都成为了由金属打造的零件的话……”
他望过来的眼神当中似乎都因此而夹杂了几分的怅然,开口时,语气当中带着某种若有若无的悲悯。
“那个时候,你们真的还认可这是【自己】吗?”
这是典型的忒休斯之船。
“我不知道。”诺兰长长的吐出一口气,“所以,我在尽可能的避免对自己的身体部件进行更多的更换。”
“但是我知道在A塔那边有人完成了你口中所说的一切——他的全身上下,应该已经没有什么在物质上属于他从母亲的腹中诞生的时候,所携带的原装的身体部件了。”
“我并不怀疑你的能力,不过,若是你之后想要做些什么的话,最好还是尽量避免和他的接触吧——在你还不想被主塔发现你已经进入了这个世界当中的时候。”
诺兰说:“他的存在,即可视为主塔在此界当中一定程度上的代行者,亦是军部手中的刀,无往而不利的杀神。”
他们的谈话到此告一段落,因为薛如晦那边已经发来了消息,说太子的检查已经全部结束,让他们——主要是商长殷回去吃饭。
方才还在诺兰的面前显现出了一种根本不容违逆的上位者气势的少年顿时脸一垮,什么气势都没了。
“哦,好吧。”他怏怏不乐的回答。
等到商长殷结束了和那边的沟通之后,一抬头,发现诺兰正在以一种极为古怪的目光看着他。
“怎么?”商长殷朝着他扬了扬下巴,“我脸上有什么脏东西吗?”
“不。”诺兰失笑,“我只是在想,你和我印象当中,你这种程度的天道之子,实在是很不一样。”
但或许也正是因为这种不一样,所以才说不定……能够创造出一些奇迹与可能来。
“如果可以的话。”诺兰半开玩笑的和商长殷说。
“比起在主塔的手下打工,我倒是觉得如果为你——你们的国家效力的话,似乎要更好一些。”
那一片土地的确落后,但是在那之上,却有希望孕育,并且花开不败,岁岁年年。
商长殷在医院这边又留了几日,便出发前去了教学区。
……不去也不行,夏安之前便已经重新联系了B塔,将返回继续学业的决定上报。如今距离商长殷应该回去报道的时间已经超过了好几天,学校那边已经不止一次发来问讯了。
太子很欣慰。
“以往请了最好的名师为你授课,结果你倒好,有一个算一个,全把那些先生们给气走了。”
他伸出手来,在商长殷的额头弹了一下。
“去吧,好好学习。”
“好过分啊,大兄。”商长殷捂着自己的额头,嘟嘟囔囔,“我可是为了你才去上学的,你怎么还反过来欺负我?”
太子于是转而拍了拍他的头。
“好了,去吧。”他说,“好好学习。”
“我要看你考试成绩的。”
商长殷的脸顿时皱的像是个苦瓜。
总之,他最后还是踏上了去往学校的路。
教学区内的学校都采取住宿制。每年除了寒暑假之外,并不被允许擅自离开。
夏安的宿舍是原本就已经分配好了的,商长殷按照诺兰送他的智脑腕表上的显示跟着走,最后停在一间看起来未免有些过于豪华的小别墅前,头顶慢慢的冒出一个问号来。
是他在小位面待的太久了吗。
这年头,学校的集体宿舍都已经这么豪华了?
第28章 尖晶塔(十)
因为这件事情太过于离谱,以至于商长殷在门口停留的时间稍稍的有一点久。
他在思考这究竟是真的,是自己已经跟不上时代了;还是这是其他人和自己开的一个不大不小的玩笑。
渡鸦有些疑惑的在他的肩膀上踩了踩:“你怎么不进去啊?”
“我觉得有点奇怪。”商长殷说,“我在等人出现给我解释。”
啊,当然,来解释的也有可能不是人。
他在这里停留的时间已经到了会引起其他人注目的程度了。于是很快,伴随着“咕噜咕噜”的声音,从旁边有一只长的圆滚滚、头上带有装饰成“耳朵”样式的、整体看起来位面有些太像是一个大号的电饭煲一样的机器人朝着商长殷的方向行驶了过来。
“您好。”
那个机器人在商长殷的面前停下,一双闪烁着荧蓝色的电子光泽的眼睛当中射出肉眼难以看到和辨认的谱系的光,在将商长殷从头到脚都扫描了一遍之后,很快在数据库当中找到了他所对应的身份。
“夏安同学,您看起来似乎需要帮助。”电饭煲……啊不,这个助学机器人问,“有什么是我能够帮到您的吗?”
“我想确认一下,这里的确是我的宿舍吗?”商长殷问,“或者说,这个真的是能够被归类到【宿舍】的范围当中的吗?”
助学机器人短暂的停顿了一下,能够看到它那一双又大又圆的眼睛当中正有电信号不断的闪过,一会儿升至波峰,一会儿又落回波谷。
如此反复了好一会儿之后,助学机器人才再次开口:“您好,本次搜索已结束。经确认,S-748宿舍的确为您的宿舍。因为您临时返回入学的原因,其余宿舍均已被分配完毕,只有S-748宿舍尚有空余床位,所以将您安排进来。”
商长殷总觉得这当中大抵还有些别的坑:“我能知道为什么只有S-748宿舍还有空余的床位吗?”
但是这一次回答他的却并不是助学机器人。
“那当然是因为我们不想和劣等民生活在一起啊。”有人嗤笑着,“你就是那个夏安?真是浑身上下都充满着刚从垃圾区走出来的……”
他可能原本是想要对商长殷发表一些不怎么友善的、讽刺与贬低的言论,但是当商长殷真正转过身来同他面对面的时候,那许多的极为辛辣和讽刺的话语不知怎的,却全部都堵在了喉咙里面,没有办法说出口了。
面前的少年长身鹤立,即便是穿着最简单的日常款的、用于校内活动的校服,也依旧难掩贵气天成。
对着这样的一张脸与那通身的气质,总觉得若是将先前原本打算说出口的嘲讽之词放在对方身上的话,只会显得自己有些太过于眼瞎。
怎么回事,这就是那个“夏安”?不是说只是一个养在拉克家族的、资质也只是四等程度的孤儿么?
很多家族里面都会豢养这样的孩子,作为给家族添补后备的储蓄力量,同时也是为了丰富家族的基因库而做隐性准备。
只是,被家族里豢养的孤儿、最下等的螺丝钉,却带着家族的得意作品、资质上乘的主家大小姐落跑垃圾区,拉克家族这些年已经成为公认的笑话了。
于是,这少年瞅着商长殷,心里有着很多的想法飞快的蹿过,最后嘴上也只能不咸不淡的挑了商长殷几句不算事儿的事儿:“留那么长的头发?看起来和个女人一样。”
他上下打量着商长殷,满怀恶意的开口:“我倒是觉得,你直接自己申请调去女生宿舍更好。”
“她们会喜欢你这样的。”
看起来就是没有什么威胁和攻击力的小白脸,养在家里当壁画看倒是再好不过。
助学机器人已经走远了……显然,学生们之间这种仅仅只是停留在口头上的争吵,并不在机器人需要管理的范围之内。
只要没有受到真正致命级别的伤势,那么助学机器人都会将其判断为正常的“学生之间的摩擦”,而不再插手这件事情。
渡鸦在商长殷的肩膀上有些难耐的收了收爪子,连带着把他肩膀那一片的衣服都抓的皱了皱。
[我可以去抓花他的脸吗?]渡鸦通过契约非常认真的朝着商长殷发来询问,整只鸦都已经开始蠢蠢欲动。
商长殷用力的按了他一下,让他不要在这个时候惹事。
[可以,你晚上再去。]
然而对方依旧在身后出口成脏。
商长殷从来不是允许自己受到委屈的人,于是他原本放在渡鸦身上微微用力的、扼制他行动的手松开了,甚至还轻轻推了渡鸦一把。
“好吧。”商长殷愉快的说,“我改变主意了,你去吧。力气记得用大一点。”
身后那个少年显然也听到了商长殷的这一句话。
他都还没有来得及想清楚商长殷究竟是在说什么,便只见原本一直停在对方肩膀上的那一只体型不小的乌鸦展开了翅膀,朝着自己的方向俯冲了过来,那一双看上去便寒光逼人的爪子直接照着他的脸就糊了过来。
少年:“???”
他活了十七年,就还没见过这样的阵仗!
猝不及防之下,爪尖和脸皮狠狠的接触上了,随后是几乎要让人觉得牙酸的,仿佛是用最尖锐的指甲刮划黑板的时候发出的那种可怖的声音,同时还有一人一鸟完全同步的惨叫。
只见渡鸦的爪子的确抓破了对方的脸皮,但是在血肉之下却是于日光下反射着冷光的金属,此刻上面正留下了几个深深的爪痕。
渡鸦委委屈屈的飞了回来,停在了商长殷的肩膀上同他控诉:[怎么会有人的脸是用金属做的啊?]
若是早知如此,渡鸦定然会在自己的爪子上附着上死之君的力量。莫说是区区金属,便是来一舰机甲也能够给你直接撕碎了。
可是……这谁能想到呢?
他翘着脚爪给商长殷展示自己被崩开的指甲,被羽毛所完全覆盖的脸上居然都透露出来了一种能够让人明确的感知到的、可怜巴巴的神色。
这事儿商长殷也想不到的。
他把渡鸦从肩膀上取下来,在自己的怀里拢了拢安慰。倒是身后那少年,无比愤愤不平的走了上来,一把就要扣住商长殷的肩膀。
“你还想走?”他气极反笑,“好啊,我可是很久都没有见过你这样在我面前放肆的人了。”
他瞪圆了眼睛,配合着那被渡鸦给撕破了长长一条口子的面孔、伤口处尚且在流淌滴落的鲜血,以及从这一张人皮之下所露出来的金属质感的“内壳”,无端的组成了一种十分诡异的恐怖来。
然而商长殷甚至是连眼皮都没有抬一下。
“让开。”他说,“我要进去了。”
这少年平日里其实并不是那种好说话的性子,正好相反,他十分暴躁,为人又极为傲慢——这一点从他出场后的这短短几分钟,似乎都已经足够窥见。
但是,当对上商长殷那冷冷淡淡的目光的时候,不知怎的,他居然下意识的松开了手。
而直到商长殷的身影都已经消失在了门后,他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自己居然是被对方给震慑到了。
少年站在原地,面上的表情青青白白,一阵的阴晴不定。
“怎么可能……”他几乎是咬牙切齿的蹦出阿里了这样的几个字。
等着吧。
他会让那个家伙好看的。
这样想着,少年的眼瞳当中有电信号微微的闪烁了片刻,像是正在向什么人发出通讯。
“喂,是我。”
“我宿舍不是来了那个……拉克家族的笑话么?”
对面大抵说了些什么,只见少年的脸上露出了非常冰冷的、灌注满了黑泥的笑。
“啊,对,他惹到我了。”
“你去安排一下,我要他最后像是一条丧家之犬一样的离开教学区,被剥夺公民的身份,永远都为了得罪我这件事情而感到后悔!”
商长殷并不知道他已经在短短的一个照面之间便招致了对方的恶感——当然,就算是他知道了,大概也不会在意就是了。
不过,那个少年的能量的确是毋庸置疑的。因为只不过是这么一会儿,商长殷的智脑上便已经接到了来自校务处的信息。
“夏安同学,因为您长久未返校的行为,为了确保您依旧拥有停留在教学区当中并接受教育的资格,请您于今日下午六点之前前往教务处进行个人资质测试?”
商长殷:……什么东西。
无论是夏安还是诺兰,都没有和他讲过还有这个测试啊?
商长殷只需要脑子一转,便已经大概能猜到这都是怎么一回事。他于是只能摇了摇头,发出了一声似是无奈的嗤笑,但是并没有怎么把这件事情放在心上。
一些上不得台面的小把戏罢了。
渡鸦探头探脑:“测试资质?会对你有影响吗?”
“嗯,可能会有吧。”商长殷漫不经心的回答。
毕竟——
让他伪装一个天赋不佳的四等公民,这种事情,也的确是有些太过于难为他了。
商长殷用手指轻轻的敲了敲那一则通知的信息,露出了些若有所思的表情来。
对不起了啊,夏安。
看来在你的身份给我带来麻烦之前,我已经要先用你的名字,去搞一些“小小”的事情了。
“如果一个原本只有四等公民资质的人,在从垃圾区返回之后,突然拥有了一等公民的资质……”
那些财阀和家族们,会不会因此而爆炸呢?
商长殷先上网去查了一下,然后若有所思的关掉了智脑。
果然,虽然像是夏安这样直接从教学区掉头跑路的还是第一例,但是其他的那些因为种种原因,而有较长的一段时间从教学区离开、最后又重新返回教学区继续接受教学和养育的未成年人们,可还没有哪怕一个是需要去重新测试个人资质的。
如此一来,他收到的这一条通知究竟是什么成分,实在是非常有待商榷了。
当然,商长殷相信应该没有人想要明目张胆的去挑战B塔——乃至于是主塔的掌控,所以例如黑入系统当中伪造信息发送这种行为自然是不可能发生的。
但是,一定是有人做了什么手脚,让B塔的逻辑链当中认为有必要给他进行一次补充的测试,所以才会有眼下的情况发生。
会是谁呢?商长殷的指尖滴溜溜的转着自己的骰子。
是来自于原本针对夏安的麻烦,还是……
商长殷想到了方才和他在门口才刚刚起了冲突的那个少年。
还是说,这是哪位高高在上的小少爷因为看不惯他的存在,所以决定来个下马威呢。
他把骰子收起来,笑了一声,并不将这样的事情当真放在心上。
无所谓。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如果只是检测资质,商长殷觉得他没有比这更自信的事情了。
既然说是下午六点之前去,那么商长殷也一点都不急。他收拾了一下自己的房间,久违的享受了点外卖的乐趣,在美美的吃了一顿之后,选择了上床躺平。
渡鸦站在他的床头,看上商长殷已经双手交叠平放在小腹上,面上一副无比闲适的模样闭上了眼睛,有些惊讶的在商长殷的身边探头探脑。
“不是说让你六点之前过去吗?”这怎么就睡下了呢?
“对啊。六点之前。”商长殷的神情依旧安详,“五点五十九也算是六点之前。”
他睁开一只眼睛,朝着渡鸦看了看,索性将对方一把捞了过来,团了团塞进自己的被子里面。
“好了,不要在意。”商长殷的声音听上去已经变的缥缈了起来,像是下一秒便能够睡过去,“既然是专门为我准备的瓮的画手,那么在我入瓮之前,他们是无论如何也不会离开的。”
既然有人愿意等的话,那就让他们慢慢的等着好了。商长殷可没打算委屈自己迁就他人。
渡鸦只稍微的犹豫了一秒钟,当下便败倒在了和“和商长殷一起睡觉”的诱惑当中,将其他的那些不怎么重要的事情暂且抛去了脑后,随后非常从善如流的跟着躺进去了被窝里面。
太有道理了,反正急的人也不是他们,那就先美美的睡上一会儿吧。
“为什么还没有人来?”阿诺德不耐烦的问。
如果商长殷在这里的话,那么他就能够认出来,这正是他先前在别墅门口的时候丝毫不给对方留面子,于是被狠狠的得罪了的少年。
商长殷要是能够对他的室友们再上心一些、方才网上冲浪的时候也愿意顺手看一看自己的室友的信息的话,那么就会发现,这一间宿舍之所以是豪华的小别墅,其实是有原因的。
因为他的室友们,全部都身份非比寻常。
如果说夏安和阿廖莎所属的拉克家族只是一个介于二等和三等之间的、不大不小的家族的话,那么商长殷之后将会短暂的共度一段时光的室友们,全部都来自于最顶尖的世家或者是财阀。
而他们本身的资质也极为非比寻常,有一个算一个,居然全部都拥有着一等公民的资质。
非比寻常的家世,少有人及的资质,这些全部都能够化作傲慢的资本,而他们也的确拥有着如此傲慢的资格。
在人生的这一座山峰上,他们毫无疑问诞生的时候就已经站在了山顶。
而这一间宿舍之所以能够拥有这样的远超寻常规格豪华装潢与极致享受,也正是因为这一点。
这以别墅的样式所建造的宿舍是一间四人间,但因为上下几届当中都再没有第四个能够站在其他三人的身边而丝毫不会被压过去的学生,所有人都畏惧于和这三位超然的存在太过于接近,以至于四人间的最后一个位置总是高悬,没有谁敢轻易的加入。
久而久之,这里似乎也就成为了默认的三人间。他们彼此之间谁也压不过另外的两个人,因此勉强也能够算是相安无事。
但是现在,这种平隔行毫无疑问是被打破了。因为上下几届所能够安排的宿舍,除了这一间全部都住满了,所以并不会理会和在意人类之间那种心照不宣的规则。
既然这里有空出来的一间宿舍的位置,有多出来的一个学生……那么,将多出来的学生,安排去那个空出来的房间,难道不是一件理所应当的事情吗?
这是完全符合逻辑算法的一件事情。
在此之前,所有人都没有想过B塔会这样安排——包括三位居住在别墅当中的小少爷。是直到B塔已经将安排好的结果通知到所有人的智脑上的时候,他们才知道自己居然被安上了一个室友。
这件事情在教学区的这一片,无疑都引起了轩然大波。所有知道这件事情的人都小心翼翼的去看那三人的脸色,谨慎的在平日的活动当中尽可能的绕开他们,以免自己成为了那无辜被台风眼给扫到的可怜吃瓜群众。
而这将在几日之后便入住小别墅当中的不知天高地厚之徒的详细身份信息,自然也是被插了个底朝天,全部都堆积在三个人的智脑当中。
“只是一个四等公民?还是之前拉克家族的那个【笑话】的主导者?”阿诺德把桌子拍的震天响,“我可不会同意这样的家伙进入我们的宿舍当中!开什么玩笑!”
然而和他比起来,另外两个人看上去倒是表现的非常的平和。
“毕竟是塔安排的,我们现在也不可能让B塔改变自己的主意。”其中一个人说,“无论如何,接受了吧。反正用不了多久我们就要毕业了。”
他们三个的年龄都是17岁,距离18岁的时间界限已经很近很近,便是最长的一个,也不过是三五个月的功夫罢了。
“你居然就这么接受了?”阿诺德觉得自己像是遭受到了什么背叛,用恨铁不成钢的眼神狠狠的剜了他一眼,然后看向了从头到尾都靠坐在沙发当中看书,根本没有对他们的谈话投以半分的眼神的另一个人,“我说——谢行,你难道没有什么想说的吗?”
“正常相处就是。”然而对方显然也不打算配合他,“你不要多惹是生非,阿诺德。”
“我惹是生非?!”阿诺德指着自己的鼻尖,一脸不可置信的样子,“你瞧瞧你这都是在说些什么样的胡话!”
“且等着吧。”阿诺德气鼓鼓的说,“我是不可能让那个乡巴佬踏进我们宿舍一步的!”
这也是为什么阿诺德会在一开始便对商长殷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嫌弃的原因。
哼,等着瞧吧,他肯定要把那个乡巴佬从宿舍里面给赶出去!
——尽管,对方似乎和阿诺德最开始预想的,似乎有不小的差别。
如果他们不是用这么糟糕的方式相识的话,阿诺德觉得那说不定会是他想要去交朋友的存在。
只是很可惜,现在这种想法已经被完全的掐灭了。
然而阿诺德做好了一切布置和准备等啊等,在教务处从中午一直等到了傍晚,都已经等的天快要黑了,华灯已然初上,也没有见到商长殷的身影。
怎么回事?他口中一边叼着一支营养液,一边在心头忿忿不平的想,那家伙难道是怕了,于是自己跑了不成?
如果没有在这里浪费时间的话,他现在应该是在宿舍里美滋滋的吃着刚新鲜做好的美食,原材料都是才从D塔空运回来的尴尬采摘下来的作物,而不是只能够可怜兮兮的依靠营养液充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