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坦白
夏行颂就这样站在那里,没有任何动作。他整个人像是凝滞住了一般,连视线都不能主动移开。他定定地盯着温枝和路泽雨,视线一刻不离。
他想自欺欺人,告诉自己温枝被路泽雨强迫的。可他不是那种一点眼力见都没有的人,强迫和恋人间的耳鬓厮磨他是分得清楚的。
温枝是什么时候和路泽雨在一起的?为什么他完全不知道?不是说了不会和路泽雨在一起的吗?
夏行颂的脑中开始不受控制地回放温枝坐在长桌上和路泽雨接吻的那一幕。他明明站得那么远,可他偏偏把所有细节都看清楚了。
他如坠冰窖,手脚冰凉,身体上做不了任何动作,在那一瞬间他有跪下的冲动,他想乞求温枝,不要选择路泽雨。
可他只是傻傻地站在原地。
有什么液体缓缓地流了下来,他下意识抬起手,用右手手背擦了擦。
温枝就这么看着夏行颂擦了一手的血,他推开路泽雨,从长桌上下来。
刚刚坐在桌上的时候他的脚碰不到地面,在空中晃荡了几下后拖鞋就掉到地上了。温枝没顾着穿拖鞋,直接走到夏行颂跟前,皱眉道:“怎么流鼻血了。”
路泽雨跟在温枝身后,面露不满地看向夏行颂。
虽然心里觉得不满,但他的表面功夫做得很好,脸上的表情和语气里的担忧真实到不像演出来的:“没事吧,这么多血。”
听到温枝说流鼻血,夏行颂才反应过来,原来自己手上的红色液体是血。
他刚刚盯着这片涂抹不均的液体看了好一会儿,但是他的脑子什么都反应不过来,他只是这么看着,脑子里甚至没有了血的概念。现在才后知后觉原来这些是血。他流鼻血了。
“不要抬头,把头低下来,不然会呛住的。”温枝按着夏行颂的肩膀,侧过身,对路泽雨说,“你能拿一下纸巾吗?就在后面的桌子上。”
路泽雨应了声好,随即把桌子上的纸巾盒整个拿了过来。
温枝抽了几张纸巾递给夏行颂:“你先擦一下,然后把鼻子按住。”
夏行颂接过纸巾的动作僵硬得就像一台年久失修的机械,温枝怀疑自己可以在他身上听到机械零件咔嗒咔嗒的声响。
夏行颂用那几张纸胡乱地擦了擦自己的脸,也没管擦没擦干净,就把擦过血的那些纸捏成一团,攥在手里,然后抬头看着温枝。
“忽然流鼻血,”路泽雨看着他,“是上火了,还是情绪太激动了?”
很显然,路泽雨话里有话。
但温枝没有发觉,他说:“是不是上火了?你先压一下鼻子,要是止不住血的话,那就得去一趟医院了。”
夏行颂没有说话,他沉默地看着温枝。
他的眼睛很黑很深,被他这么注视着,温枝没有由来地感到一种非人感。这一刻的夏行颂不像人类,倒像是什么野兽。
一只脸上沾着血、瞳仁漆黑的野兽。
路泽雨适时出手,他一把拉住夏行颂,称呼非常刻意:“去坐坐吧,学长的弟弟。一直站在这里很累的。”
他看起来一副热心帮忙的样子,实际上拉住夏行颂只是为了让对方别离温枝那么近。
温枝觉得路泽雨说得有道理,赞同道:“你去客厅坐着吧,不要一直站着。”
温枝是打算先对庄斯池和夏行颂他们隐瞒自己和路泽雨的关系的。
不过夏行颂现在都已经亲眼看到了,他再隐瞒下去就没意义了。
温枝靠在墙上,看着客厅里的夏行颂。
男生孤零零地坐在沙发上,低着头,一只手按着鼻子。他的手背上还带着刚刚的血,没有擦干净。他静静地注视着空中毫无意义的一点,面无表情,看不出在想什么。
在这时,路泽雨把脸埋进温枝颈窝,打断了他的思路。
“学长。”路泽雨的声音闷闷的,“你为什么这么关心他,明明只是流鼻血。”
温枝被他的头发蹭得很痒,轻轻地把人推开后才说:“事情比较复杂,简单来说的话,应该算是报恩吧,他救过我。当然一开始确实是我单方面收留他。”
“他怎么救的学长?”路泽雨问。
“字面意思。”温枝说,“要仔细说的话今晚是说不了的,下次有机会再和你说。”
路泽雨没有胡搅蛮缠,听话地答应了下来。
他看着温枝,心想比起哥哥,温枝其实更像是妈妈,能包容他们任何错误的妈妈。在他被其他家人放弃的时候,温枝还在鼓励他,让他去做想完成的事情。
他轻轻捏着温枝的手指,像是在把玩一块玉。他慢慢凑过去,却被温枝反手捂住了嘴:“今天就到这里,不要得寸进尺。”
看着路泽雨不情愿地点点头,温枝松开手,问道:“现在已经很晚了,你要回去吗?”
路泽雨饶有兴趣地问:“我可以留宿吗?”
“我这里有空房间可以给你睡。”温枝说,“你想留宿当然是可以的。”
路泽雨有些失望地说:“原来是空房间。”
“不是空房间的话,”温枝有些好笑地看着他,“你是想和我一起睡吗?”
路泽雨沉默了一会儿,怕是真的有过这个想法。他说:“留宿的话,今晚就不用了。”
“那你现在回去?”温枝建议道,“你这么晚才下班,然后这么着急过来,应该还没休息过吧,早点回去早点休息。”
“学长怎么这么着急赶我走——”
温枝纠正道:“我是让你早点回去休息。”
“可是我担心学长。”路泽雨说着看了一眼远处沙发上的夏行颂,随便找了个借口,“万一学长弟弟的鼻血止不住呢。”
“那我到时候打电话叫司机过来就可以了。”温枝说。
路泽雨依依不舍地走了。
温枝关上门,回到二楼的客厅。
他下楼前夏行颂是什么坐姿,他现在回来的时候夏行颂就还是什么样的坐姿。这段时间内夏行颂根本没动过,像一座被人遗忘在这里的石像。
温枝在他身旁坐下,柔声问道:“现在还在流吗?”
夏行颂终于有所动作,他放下手,然后摇了摇头。
他的鼻子确实没有再流血了,可是他的脑子现在还是很迟钝。要是温枝现在问他一些最基本的数学题,他都回答不上来。
温枝拉开茶几下面的小抽屉,从里面拿出一包湿巾。
他抽了一张湿巾给夏行颂:“擦一下血,脸上和手上。”
夏行颂的动作慢吞吞的,他擦脸上的血的时候也没用手机相机看一下自己的脸,只是漫无目的地在那里擦。
温枝拿起一旁自己的随身小镜子给他:“对着镜子擦。”
一照镜子夏行颂才发现自己这副样子有点像恐怖电影里连环杀人犯,还是那种犯案后不会处理现场的嚣张杀人犯。
他怎么在温枝面前把自己搞成这样一副丢人的样子。
夏行颂把自己脸上的血都擦掉了,然后又开始擦自己的手。
所有的血都被擦掉后他有些不知所措,他不知道自己应该对温枝说些什么。
良久的沉默过后,夏行颂听到自己的声音,他问温枝:“哥哥现在是在和路泽雨谈恋爱吗?”
果然是看到了啊。温枝想着,看向夏行颂。他没有否认,而是大方承认:“是这样。”
“哥哥是什么时候和他在一起的?”夏行颂问的时候有些急切,导致他的语气听起来有些像质问,他自己也意识到了,赶紧补充道,“抱歉,我不是在逼……”
温枝并没有在意那些事情,回答说:“我出去给他过生日的那天。”
真的是那天。夏行颂刚才就预感,没想到事实真的就和他想象中的一样。
“哥哥之前说不会和路泽雨在一起,你还说过你不喜欢年纪比你小的男生。”夏行颂把这些一条条罗列出来,“我以为你不会和他谈恋爱的。”
温枝倒是没想到夏行颂会记得这么清楚。他想了想:“恋爱这个事情和别的事情是不太一样的,它不是解题,最后解出来的答案一定要符合所有前置条件。我现在觉得路泽雨这个人很有意思,和他谈一下恋爱,其实是很正常的。”
在恋爱问题上夏行颂是有点榆木脑袋的。
他没有喜欢过别人,更没有谈过恋爱,哪怕现在听温枝在这里侃侃而谈,他也有些不明白。
“可是和他在一起的话,”夏行颂担忧道,“哥哥可能会被他的粉丝骂的。我不想让你那样。”
“被骂的话就分手吧。”温枝说。
夏行颂不知道温枝的这句话是认真的还是开玩笑。
没过多久,温枝又说:“不过我其实有点意外。”
夏行颂看过去。
“我一开始还以为你会和路泽雨打起来。”温枝开玩笑地说,“如果你们真的打起来我就不知道要先拉住谁了。还好你们没打架。”
夏行颂的心情并没有放松下来,他一开始确实有过动手的念头。但那个念头很快就被他压了下来。他上一次和庄斯池害得温枝哮喘发作,他不想让那样的事情再发生一次。
况且路泽雨现在是温枝的男朋友。要是他对路泽雨动手,温枝可能会讨厌他。
他不想被温枝讨厌。
夏行颂不知道自己还能说点什么,毕竟他不能真的跪下来乞求温枝分手。
半晌,他问:“哥哥告诉庄斯池了吗?”
“还没有。”温枝摇摇头,“我打算过几天再告诉他。因为我生日那天我想带上路泽雨,所以我想着在生日前两天和他说。”
夏行颂低低地嗯了一声,然后说:“我给哥哥准备了生日礼物。”
温枝惊喜道:“什么礼物?”
“等到生日那天再告诉哥哥。”夏行颂说。
温枝笑了笑:“好。”
回房间前,温枝对夏行颂说:“对了,因为庄斯池现在还不知道我和路泽雨的事情,所以要麻烦你帮我保密一下了。如果他问起来的话你说不知道就可以了。”
“好。”夏行颂说。
温枝打开自己房间的门,随即转过身,确认庄斯池房间的门是紧紧关着的状态后,他才进了房间。
无意中让夏行颂知道已经是意外了,要是再让庄斯池知道,今天的情况恐怕会更加棘手。
夏行颂的嘴确实很严。
事实证明温枝把事情告诉他保密是非常正确的选择。一是夏行颂平时话就少,是真正意义上的守口如瓶;二是夏行颂原本就不怎么和庄斯池说话,他每次看到庄斯池都会主动忽略对方。
不过庄斯池也不是傻子,他感觉得出来夏行颂这几天很明显不太对劲。
夏行颂总是心不在焉的。庄斯池推测他这副样子多半和温枝有关系,所以他去问夏行颂,温枝最近有没有和他说什么。
夏行颂回复了他三个不:不清楚、不知道、不了解。
庄斯池一听这回答就知道夏行颂肯定藏了事情,但夏行颂的嘴的安全系数就和保险柜一样。他什么都没问出来,最后想了想干脆作罢。
夏行颂知道但是他不知道的事情能是什么好事。
温枝的生日越来越近,庄斯池其实有点发愁。
他早就给温枝准备好礼物了,但是礼物放在他家里,而他现在根本回不了家。
他原本还想趁着这个生日试着对温枝表白。
可他现在孤身在外,什么都没有,跟庄家大少爷这个名头完全是搭不上边的。这样的他是配不上温枝的。
庄斯池的忧愁情绪一直持续到温枝生日前两天。
温枝在晚上来敲了他房间的门,说事情要告诉他。
夜深人静,还只有他们两个人。这实际上是一个很好的表白时机,只是庄斯池说不出口。
他等温枝进了自己的房间后关上门。
看着温枝显得有些认真的表情,庄斯池问:“什么事情?”言扇厅
“我和路泽雨的事情。”温枝轻声说,“之前一直没告诉你,就是想等今天。”
庄斯池隐隐约约有了不好的预感:“什么?”
“我和路泽雨在一起了。”他说。
作者有话说:
先让庄斯池发个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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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瞬间,庄斯池似乎听到了一阵并不存在的风声。
他以为是自己幻听,可温枝的声音是那么清晰,他可能呆滞了很久,也可能只有几秒。他不敢置信地问:“什么?”
问这个问题时庄斯池实际上还带了点侥幸心理,他希望是自己听错了。
有些话说第一遍的时候是没问题的,如果要重复一遍的话就会让发言者感觉有些不好意思。
温枝咬了咬自己的下嘴唇,慢慢呼一口气,重复道:“我和路泽雨在一起了。”
和刚才一模一样的话。于是庄斯池明白,他没有幻听,也没有听错,他只是不想相信而已。
庄斯池的脸色很不好看,他其实很恼怒,心也已经沉到谷底,但他笑了出来。他都觉得自己的情绪表现很奇怪,这种时候竟然还可以笑出来。他竟然在控制不住地笑。
天呐,居然是路泽雨,真的是路泽雨。他早就应该想到的。
庄斯池恍惚间感到一种自己被温枝抛弃的悲哀。可这明明不是温枝的错,温枝甚至可以算是唯一一个没有抛弃他的人。
在庄斯池的观念里,被爱是要付出代价的。
他的父母因为爱他,所以一直用一种近乎扭曲的控制欲监视着他,与此同时,他们要求他回应同等的爱。他憎恶父母的爱,然而这一刻他发觉自己还是不可避免地受到了父母的影响。
他想要温枝回应他的爱。
庄斯池曾经想过这么一件事,既然他当年可以亲眼看着温枝和程明川走到一起,那么他现在也能再看着温枝和其他人在一起。
事实证明,他接受不了,他没办法眼睁睁看着温枝和另一个人坠入爱河。
那个人还是路泽雨。一开始甚至是他自己主动邀请温枝去看演唱会的,要是他没有邀请温枝,事情是不是不会变成现在这样?
追根溯源,这件事真正的罪魁祸首是他自己。
温枝对这一切并不知情。他看着庄斯池在笑,察觉到对方的状态很不对,他抓住庄斯池的手臂:“怎么了?”
庄斯池没有替温枝解答疑惑,他上前一步,把温枝逼到无路可走后一把抓住他的手腕,随即用力地按到墙面上。
他太过用力了,导致温枝疼得皱起了眉头。
温枝被庄斯池按在墙上,一只手还背在身后,只剩一只还可以自由活动的手。
他和庄斯池是非常亲近的朋友,但像现在被夹在庄斯池和墙壁之间还是第一次。他其实有点害怕,可潜意识里又觉得庄斯池不会对自己做什么。
他微微仰起脸,看着庄斯池的脸。
庄斯池背对着灯光而站,显得他的脸色更加阴沉。
温枝的手一直背在身后,很不舒服。尤其庄斯池的手还在覆在他的手上,几乎是将他的手整个包裹起来。
他试着挣扎过,不过没什么用。他一动,庄斯池就会更加用力地按住他的手,像是怕他逃走一样。他的力气是根本比不过庄斯池的,再怎么挣扎都是白费力气,不如直接放弃。
这样的庄斯池很奇怪。
温枝找他之前就猜到对方可能会不高兴,可他没猜到庄斯池会是这样的反应。他的声音轻轻的:“你很生气吗?”
庄斯池却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答非所问地说:“你到底是真的不知道,还是一直在看我演戏?”
他用另一个问题回答了温枝的问题。
温枝怔愣片刻,迟疑着问道:“……什么意思?”
他不知道庄斯池在说什么。
“你能看出来程明川喜欢你,也能看出来路泽雨喜欢你,”庄斯池此刻的思绪出乎意料的清晰,他说,“那你为什么看不出来我喜欢你。”
庄斯池没想过自己会在这种情况下对温枝表白,但话已经说出口了,他已经没有后悔的余地了。
温枝沉默了很久,他当然听到了庄斯池刚才的那句话。两个人之间离得这么近,他不可能没听到。
可是他不知道自己该做出什么样的反应。他从来没想过庄斯池会喜欢他的这个可能性。
良久的静默过后,温枝终于开口,不过说的内容和庄斯池刚才的话没什么关系:“你是不是不太舒服,要不要先休息一下?”
如果仔细听一下温枝说的这句话,其实可以听出来温枝的声音有些不明显的颤抖,很容易被忽略过去。
庄斯池知道温枝这是在转移话题,他不想让温枝就这样避过这个话题:“我没有觉得不舒服,温枝,你不要转移话题。”
温枝看起来平静,实际上已经焦虑得有些心慌,他不知道要怎么办。
自从庄斯池说了那句我喜欢你之后,他已经不敢直视庄斯池了。要不是现在他还靠在墙上,他很可能已经站不住了。延陕廷
温枝是这时才意识到,原来庄斯池这段时间以来口中所说的暗恋对象一直是他自己。
他之前甚至还在一直劝庄斯池直接去表白。怪不得庄斯池一直不带他去和那个人见面,不是没机会见面,而是根本不用见面。
这就像只有四个选项的选择题的正确答案是E一样。正确答案原本根本不在他的考虑范围内。
“你不想说点什么吗?”庄斯池说着,慢慢逼近他,两个人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拒绝我,或者是说我恶心。温枝,这么多年,我一直在看着你。”
庄斯池的这些心事从来没有向其他人诉说过。
除了温枝,没有人愿意倾听他的少年心事,可偏偏这些心事是无法告诉温枝的。路泽雨说得没错,在今天以前,他不敢表白。
唯一的倾听者无法倾听,所以那些心事他只能默默地藏在心里。
他已经记不清他是什么时候发现自己喜欢温枝的。可能是在小学,或者更早。比程明川更早,也比路泽雨他们更早。
温枝从小就是优等生,可庄斯池不是。
他讨厌一切父母逼迫他做的事情,包括上学读书。他还在上一年级的时候,很长一段时间内,他上学的目的其实为了和温枝待在一起。
因为讨厌上学,学期末的庄斯池往往是拿不到象征荣誉的奖状的。坐在他隔壁的温枝却拿了好几张奖状。
那时的温枝担心拿不到奖状的庄斯池会被父母斥责,所以做了一件后来看起来很蠢的事情。他从自己的奖状里找出一张数学竞赛的奖状,然后把奖状上自己的名字改成了庄斯池。
小孩子做假的水平实在是太低。那张奖状当然没有骗过庄斯池的父母,不过庄斯池把它好好地收了起来。
他想,除了温枝,这世界上恐怕不会有第二个愿意把奖状分给他的人。
他在台下默默地注视了温枝太久。这二十几年,他一直在看着温枝。他的视线一直停留在温枝的身上。
“你为什么不愿意回答我呢。”庄斯池说。
温枝低着头,完全不看他,声音比刚才还要轻:“抱歉,我一直不知道……”
这句话庄斯池不久前才听温枝说过一遍。
可是他想听的并不是温枝的道歉,温枝没什么好道歉的,他自作主张喜欢温枝这么多年,直到现在才表明心迹。温枝只是没有看出他别扭的心事而已,什么错都没有。
结果他现在还胡搅蛮缠地想让温枝给他答复。颜姗婷
“我不是想听你的道歉,你也不用道歉,你什么都没做错。”他沉声道,“我想知道你的回答。”
温枝想,他的抱歉其实已经是他的回答了。
“对不起,我从来都没有往那个方面想过,真的没有。”温枝小声说,“你可能不是喜欢我,你只是不怎么和其他人来往,所以产生了错觉……”
温枝没能把话说完,因为庄斯池低头吻了他。
说是吻其实不太贴切,准确地说,庄斯池只是用嘴唇贴了贴他的嘴唇。
庄斯池的嘴唇有点烫,很僵硬,也没有一般接吻该有的柔情蜜意。
温枝整个人很明显地颤了一下,他被庄斯池吓到了。他没想到庄斯池会直接凑过来吻自己。这种事情对他来说实在是太超过了。
他想捂住自己的嘴,可他的手被庄斯池用力压在身后,要是庄斯池不松手,他的手根本抽不出来。
这让他想起前几天在书店里被宋嘉抓住手腕的场景。当时他挣脱不开宋嘉的手,现在他挣脱不开庄斯池的手。他为什么总是碰到这种事情,是因为他的运气不好吗?
温枝几乎是有些羞恼地扯着自己的手:“你放开我。”
庄斯池像是什么都没听到,一动不动地盯着他。
“你说要回答我已经我告诉你了,我说对不起,非要我亲口说不喜欢你才是拒绝吗,你应该知道这就是我的回答。”
温枝忽然有点委屈,他的情绪越来越激动,音量稍稍提高:“你是我最好的朋友,我很喜欢你,但是不是那种喜欢,我没有办法和你在一起。”
说完,温枝才注意到自己脸上的眼泪。
他擦不了眼泪,只能低头挡住自己的脸。好丢人,怎么会在这种时候哭出来。
庄斯池看到他的眼泪后像是终于惊醒,缓缓地放下了手。
从桎梏中脱身的温枝并没有犹豫,立刻往房门的方向走去。
庄斯池只是站在原地,无声地看着温枝的背影。
温枝走出庄斯池的房间,发现夏行颂站在走廊上。
夏行颂知道温枝今晚要和庄斯池说自己和路泽雨的事情,他不太放心,在自己的房间里多留意了下,看到温枝敲开了庄斯池的房门。
过了很久,温枝还是没从庄斯池的房间里出来。夏行颂索性站在走廊上等待温枝出来。他是清楚庄斯池的心思的,虽然庄斯池目前的行为举止看起来都还正常,但他多观察一下会更保险。
他看到温枝流着泪从庄斯池的房间里出来。
夏行颂下意识迎上去:“哥哥……”
温枝却没有回应夏行颂,只是自顾自地回了卧室。
他关上门,然后把门反锁。
温枝的心里很乱,他没有说谎,他真的没想过庄斯池喜欢的人会是他。
他和庄斯池的关系真的很好,两个人从小就认识,到现在都没吵过几次架。因为这样,所以他现在才这么难过。
听到庄斯池表白后他的第一反应就是装傻,他想着只要他假装没听懂就好了,这样他就可以和庄斯池继续当最好的朋友。然而庄斯池并不给他这个可以装傻的机会。
他是想和庄斯池做一辈子的朋友的。
温枝靠着门,慢慢地坐了下来。他抱着膝盖,低着头,心绪芜杂。
他甚至不知道要和谁说今晚的事情,这种事情不好告诉其他人,但是他现在一个人不知道要怎么办。
他现在一安静下来就会想到刚才的事情。
温枝垂着头,半晌,被他放在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一下。
他原本以为是庄斯池发来的消息,心里还有点犹豫要不要看。
犹豫过后,温枝点开消息,这才发现不是庄斯池发来的消息,而是夏行颂。
刚才从庄斯池房间出来的时候他确实看到夏行颂,对方还喊了他一声。只是那个时候他满脑子都是赶紧回房间躲起来,于是就没有回应夏行颂。
【夏行颂:哥哥不要难过了。你想吃宵夜吗?我请哥哥出去吃宵夜。】
这是一条很简单直白的安慰消息。不过温枝知道,这估计是夏行颂想了好一会儿才想到的措辞。
夏行颂没有问他为什么难过,只说让他不要再难过。
温枝看完消息,破涕为笑。
夏行颂前阵子还来问过他一个问题。那个问题的大概内容是,如果不会看氛围说话的话,有没有什么办法能改正。
温枝那时候没有给他什么特别有用的建议,毕竟在温枝看来,夏行颂已经是比较擅长察言观色的人了。
这不是还挺会看氛围说话的吗。温枝想着,擦了擦自己脸上的眼泪,慢慢地打字回复消息。
他的一只手因为前不久一直被压在身后,现在还有些麻。
【〇:我没有那么难过,就不吃宵夜了。】
【夏行颂:好。】
【夏行颂:哥哥要是有什么不开心的事情,都可以和我说,我不会告诉别人的。】
夏行颂的确是一个很好的倾诉对象,安静且守信,还会时不时给一些反馈。如果把事情告诉他,完全不用担心他会把事情泄露出去。
可是这件事他不打算告诉夏行颂,和高中生聊自己的情感问题,不管怎么想都是不太合适的。
思忖过后,温枝回复说:“谢谢你,但是不用了。以后我如果碰到什么不高兴的事情,我会告诉你的。”
作者有话说:
今日闲聊:
夏行颂、庄斯池、路泽雨这三个人的原生家庭都是不幸的,这导致他们的思维方式和行为逻辑看起来不太正常。他们三个和温枝纠缠在一起的关系一定是很混乱扭曲的。
程明川、夏行颂和温枝的关系其实可以对应《俄狄浦斯王》的故事,三人分别是父亲、儿子、母亲。
夏行颂的亲生父亲程致远很早就成为植物人,这导致他的长兄程明川在他的人生里扮演的角色更像是握有实权的父亲。夏行颂想要“弑父”得到“母亲”的爱的渴望使他不断成长。
(意思是我喜欢小妈文学)
感谢在2023-11-03 23:54:54~2023-11-04 23:47:5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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