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头仍然很晕,身上也完全没有力气。他尝试着用力,想要坐起身,可他的身体根本不听大脑的命令,只是纹丝不动地躺在床上。
温枝应该捂住自己的口鼻,然而他现在连抬起自己的手都做不到。
他想控制自己,让自己的呼吸不要那么急促,但越是这么想,他的呼吸就越是紊乱急促。
房间里的火势越来越大,高温的空气在警示他赶紧离开这里。
温枝清楚自己现在的状态多半是李晔喷在布上的药物导致的,那个药的作用看来不止能迷晕他。他现在能动脑子,却动不了自己的身体。
人生在世看来总是要付出点代价的。温枝不合时宜地想起这句话。
只是他不太明白,他和李晔都没见过几次面,到底是因为什么事情对方要这么置他于死地呢。同学说李晔很记仇,可是他和李晔之间结过什么仇呢。让李晔记恨他记恨到这种程度。
被活生生烧死比被车撞死要痛苦多了。
看房间内的情况,这样的火势不是随随便便点个火就能烧成这样的,李晔大概率是早有所准备。
温枝不想坐以待毙,他还在尝试着让自己的身体动起来。
他不知道李晔用的是什么药,但能感觉得出来这个药的效果很显著。他吸入之后没多久就晕了过去,现在醒了四肢却还是处于无力的状态。
他放慢自己的呼吸,告诉自己要先冷静下来,他的药在夏行颂那里,要是在这个节骨眼上哮喘发作,那他是真的只有死路一条了。
夏行颂,对,还有夏行颂。温枝想。夏行颂回来的时候会发现他已经不见了,他应该想办法联系上夏行颂。
温枝等待了一会儿,终于能让自己右手的手指动起来,然后是整只右手。
他慢慢地摸索着,却没能找到自己的手机。
温枝这时才想起他的手机好像掉在了那里,并不在他的身上。他已经有些呼吸困难了,什么东西烧焦的味道一直在往他的鼻腔里飘。
他闭着眼,捂住了自己的口鼻,游轮上的冷气是无休止供应的,他今天特地穿了长袖上衣,没想到是救了自己一命。
温枝不知道自己躺了多久。他躺着的这张床上也冒出了火苗,他僵硬地避开,随后慢慢地起身,甫一下床,他就倒在了地上。
他倒在床前那条窄窄的走道上,正好对着房间的门口。
房门前摆放着两只体积很大的行李箱。
温枝趴在地面上,虽然没办法靠近去看那两只行李箱,但他能想到行李箱里应该是放了重物的。李晔把行李箱放在这里是为了堵门。
门口放着行李箱,李晔是怎么离开这间房间的,是从阳台离开的吗?温枝想。
温枝的呼吸越来越急促,他先是吸气,然后克制不住地开始咳嗽。
几滴眼泪滴落在地毯上,不知道是因为剧烈咳嗽还是因为恐惧而流下的眼泪。
在这一刻,温枝发现自己对于死亡还是恐惧的。
如果他真的死在这里……他甚至还没有回去找庄斯池。
这时,他听到一声转动门把手的咔嗒声,门外的人正在试着开门。
紧接着又是一声踹门的重响。
外头的声音越来越响,但温枝的意识越来越模糊。
在他闭上眼睛的前一秒,有人终于扫开了门口的那些障碍,进来抱住了他。
温枝看不清对方的脸,下意识叫了声:“夏行颂……”
“有哪里不舒服的话要跟妈妈说。”温清沂说着,轻轻拨了下他的头发,“还好现在没事。”
“我现在还好啦。”温枝有点不好意思地说,“我已经睡了很久了,现在没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
说完,温枝举起手里的水杯,喝了一口水。
他没想到温清沂和谈宣辉这么快就知道这件事情了,来医院看他的时候还带上了温昭。他看向夏行颂。
夏行颂有些拘谨地坐在病房角落的沙发上,一点声音都没有,存在感很低。
说起来,温枝这次能够得救多亏了夏行颂。要是夏行颂晚一点赶到,温枝都不知道自己现在会怎么样。
谈宣辉就坐在夏行颂身旁的那个位置。他进到病房里后就没有说过话,温枝看他这么严肃,一时间也不敢主动和谈宣辉说话。
都说父爱如山,温枝倒是感觉谈宣辉更像陨石。
病房里有两个不说话的人,这样的氛围实在有些吓人。温昭很显然是受不了这样的氛围,找了个借口说自己有点饿了,出去看看有没有什么店,紧接着迅速离开了病房。
温枝咬着杯沿,心里还在纳闷温清沂他们怎么这么快就知道了。
谈宣辉的情报网比温枝想象中的要广得多。要是谈宣辉愿意,他现在甚至能打听到程致远死后的遗产的详细分配情况。更何况是自己儿子在游轮上遭遇意外。
这次游轮旅行的负责人差点被吓出心脏病。他原本想着邀请大公子过来参加游轮旅行放松放松,借机拉近关系。他接到谈宣辉亲自打过来的电话时腿软得差点直接跪下。
原定时长七天的游轮旅行也因为这次的事情被迫提前结束了。
温清沂不认识夏行颂,但她知道是这个男生把温枝从着火的客房里带出来的。
她很感谢夏行颂,不过她也好奇男生的身份,于是她悄悄地问温枝:“是你最近交的朋友吗?”
夏行颂长得高,气质又很沉稳,没有高中生的那种莽撞,温清沂还以为他是大学生。
温枝顺着她说的,含糊地应了声是。
温清沂压低了声音,笑着问:“男朋友?”
听到这句话,温枝呛了一下,赶紧否认:“当然不是。”
温清沂笑了笑,没再说什么。她思考一会儿,摘下了自己的手镯,然后走到夏行颂的面前,想要把手镯当成谢礼送给夏行颂。
夏行颂不懂这种首饰,但他知道温枝母亲戴的首饰肯定是上等品。他立即拒绝。
“只是我的一点心意而已。”温清沂说,“不过把我自己戴过的手镯当作谢礼确实有点不合适,那过几日我再登门道谢吧。”
温枝一听登门道谢,心想不对啊,夏行颂现在住在他家里。他开口代替夏行颂接话:“谢礼我来准备就好了,妈妈你不用登门道谢的。”
温清沂慢步走回床边:“你也应该好好谢谢人家。”
“我知道啦。”温枝复读机似的说,“我会好好谢谢他的。”
沉默已久的谈宣辉这时终于开口:“以后在外面要小心,这次是运气好,有朋友救了你。原本你现在一个人在外面住,我和你妈妈就很担心你。”
“对不起,爸爸。”温枝低声说。
谈宣辉走到病床边,叹气似的:“爸爸不是在怪你,只是希望你以后可以多注意一点自己。这次的事情就交给爸爸处理吧,你好好休息。”
随后,谈宣辉和夏行颂握了下手,他递了一张名片给夏行颂:“这次多谢你了,以后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地方,随时联系。”
温清沂他们离开后温枝看了眼依旧沉默的夏行颂。
虽然不知道具体的原因,但是温枝感觉得出来夏行颂很沮丧。
他看着夏行颂,轻轻地叫了对方一声:“行颂。”
夏行颂闻声抬起头,张开嘴,似乎是想说什么,可最后还是一个字都没说。
温枝把手里的水杯小心地放到一边的桌子上,然后温声说道:“谢谢你。要是当时你没找到我,我现在可能已经……”
在他说出接下来那个词的前一秒,夏行颂打断了他:“我是看监控才找到哥哥的。”
温枝愣了愣:“游轮那么大,不看监控的话要找很久的。而且不管怎么说,找到我的人都是你啊,我肯定得谢谢你。”
夏行颂像是听不下去他的道谢,摇摇头:“哥哥不用说和我说谢谢。”
“为什么?”温枝问。
“本来就是我的错。”夏行颂说,“所以不用说谢谢。”
温枝皱起眉头,疑惑道:“为什么是你的错,我出事又不是你害的。”
夏行颂的头压得更低了,他从温枝不见的那一刻起就在内疚,如果他一直待在温枝身旁,温枝就不会被李晔带走了,也就不会碰到危险。一开始就是因为他,温枝才会遇到危险的。
这是他的错。
“如果我一直在哥哥的身边,”夏行颂低声说,“哥哥就不会碰到他了。”
温枝大概明白了夏行颂的逻辑,他说:“可是这件事不能怪你啊。这么说的话,那么我也有责任,如果我不让你去买东西,我也不会碰到李晔。”
“不一样的……”夏行颂摇头,“都是我的错。”
温枝知道夏行颂一旦陷入自己的逻辑里就很难出来,就算他现在跟夏行颂解释,对方多半也是听不进去的。
他对着夏行颂招了招手:“过来过来。”
夏行颂听话地走了过来。
温枝指指病床边上的椅子:“坐下吧。”
温枝环顾病房内的装修,心想自己这半年已经住院两次了,他总是感觉现在的场景似曾相识。
他看着低下头的夏行颂,发现对方是真的很难过。他伸出手,拍了拍夏行颂的肩膀:“好了,不要难过了。”
他不安慰还好,他这么一安慰夏行颂更沮丧了。
夏行颂的头越来越低,直到把头埋在温枝的大腿上,他的声音闷闷的:“对不起,哥哥。”
温枝顺势摸了摸夏行颂的头,只是说:“好了,好了。”
他每次摸夏行颂的头都会感觉自己像是在摸一只大型犬。
不过回想起那间着火的客房时,温枝还是有些后怕,还好最后夏行颂找到他了。
李晔那个人虽然干出了放火这样吓人的勾当,但被人抓住后立刻交代了动机。他坦白自己最近听到同事间的传言说公司打算辞退他,他自认为没干什么错事,也没有招惹其他上司。
思来想去,他最后把这口黑锅扔到了温枝身上。他觉得是自己和温枝打招呼的那次惹得温枝不开心了,是温枝要求星蓝辞退他的。
谈宣辉和星蓝的人确认了一遍这个事情,发现星蓝根本没打算辞退李晔。所谓的辞退只是员工之间的传闻。
温枝听到这个理由的时候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在上游轮之前,他根本就不记得李晔这个人,也不知道李晔的名字,再说了,他怎么会因为这种小事要求公司辞退一个员工呢。
温枝想到这里,又叹了口气。
不过听人说,李晔被人找到的时候已经是满身伤的状态了,连走都走不了,应该是被人打了一顿。
难道是……
温枝看着埋在自己身上的夏行颂。
是你吗?他想。
出院后温枝被带去见了这次事件的罪魁祸首李晔。
温枝不太想见李晔,可这是基本流程,他得过来走一趟流程才行。
仔细算算李晔这次在游轮上的干的事情,谋杀未遂、放火烧船、私藏违禁药物,单凭这三件事已经够李晔喝上一壶了,何况还有谈宣辉推波助澜。
温枝再次见到李晔,只感觉对方身上散发出来的那种阴暗感更加让人厌恶。太像下水道里的老鼠了。他想。人类似乎不该这样。
他自上而下地看着李晔,目光平静,没有任何感情,没有厌恶也没有愤怒。他只是这么看着。
李晔双膝跪在地面上,几乎是爬到温枝面前。他曾经以为自己是个极其在意尊严的人,直到这一秒他才发现原来尊严对他来说也不是什么必需品。
他喃喃道:“对不起,温先生……对不起……”
按照李晔自己的说法,他原本是想和温枝一起死在那间客房里的,用他的话来说就是殉情。只是看到火势大起来后他就害怕了,这才从客房里逃走的。
李晔伸出自己颤抖的双手,看起来是想抓住温枝的脚。
然而在他的手即将碰到温枝长裤的前一秒,一直静默着站在温枝身旁的夏行颂猛地踢了他一脚。
夏行颂完全没收敛力气,李晔被他踢得硬生生往后滚了一段距离。
夏行颂声音低哑:“滚。”
李晔捂着自己刚刚被踢中的部位,怨恨却又恐惧地看向夏行颂。他嘶嘶地吸着气,让人联想到一条吐着信子的蛇。
他几天前在游轮上是就被夏行颂打了一顿。当时他感觉自己差点就要被这个人打死了。他没有去过健身房,也没有和别人打过架。他的确很记仇,但他觉得自己的报复手段是很温和的。
他连其他人都打不过,更何况是夏行颂这样打架会下死手的人。
一看到夏行颂,他就会想到那个时候被殴打的恐惧。
温枝知道李晔之前被人打了,他大概猜到是夏行颂干的,可他并没有说什么。
像是现在,他也没阻止夏行颂一脚把李晔踢开。
温枝面无表情地看着在地上蜷缩成一团的李晔,轻声道:“你凭什么觉得你配和我死在一起呢。”
温枝平时不会说这种话。
他这句话一出口,夏行颂就把自己的视线放在了他身上。
“你很可怜啊,李晔。”温枝淡声道,“运气不好,投胎到这种出身。听说你的家里还有我的照片呢,是从哪里来的?”
温枝确实只见过李晔几次,但警察却从李晔的家中找到了一本温枝的照片,一整本都是。大多是李晔从首都大学公众账号上找到的照片,还有一些新闻配图。估计是他自己找到后去打印的。
闻言,李晔拖着自己疼痛的身体,爬到温枝脚下。
他再一次伸出手。这次制止他动作的人不是夏行颂,而是温枝本人。
温枝抬起脚,轻轻地踩住李晔的手:“我在问你问题,照片是从哪里来的?回答我的问题。”
平时的温枝说话轻声细语的,他现在说话的语气和平时一样温和,却给人一种不容拒绝的仰视感。
李晔从一开始的手部颤抖到现在的浑身颤抖,他想要回答温枝的问题,可是他的嗓子根本不听使唤,他说不出话。
温枝耐心地等待了一会儿后并没有得到李晔的答案。他不是真的好奇这个问题的答案,他是想看看李晔会怎么回答自己的问题。
没想到对方连一个字都没说。真的是浪费他的时间。
“算了,听你这样的人说话只是在浪费我自己的时间而已。”温枝说,“接下来你应该会有一段很长的假期,你就好好享受吧。”
这间没有窗户的房间里只有他们三个人,在温枝和夏行颂离开后,这里只剩下李晔一个人。
他跪在地上,不断地叫着温枝的名字,可那个人再也没有回过头。
温枝上车后看向一旁的夏行颂,轻声说:“下次不要再打架了。”
他虽然只说了打架这两个字,时间和地点之类的信息都没有,但夏行颂立刻反应过来:“抱歉,哥哥。”
温枝轻笑一声:“怎么又开始道歉了。”
夏行颂有些出神。他想到温枝质问李晔偷藏的那些照片是哪里来的那一幕。那时候他心里一紧,像是自己的秘密也被温枝发现一样地感到心虚。
他那张照片的来源比李晔还见不得人一些。
刚才的温枝和平时的温枝很不一样。夏行颂在脑中回想着温枝对李晔说的话,回想着温枝对待李晔的态度。
那种不常出现在温枝身上的对待李晔的态度似乎就是大多数有钱人对待普通人的态度。齐大非偶的道理夏行颂是明白的,如果他真的想追上温枝的脚步,他还得付出很多很多代价。
“好了,”温枝对驾驶座上的司机说,“回春景苑吧。”
温枝回到许久不见的春景苑,心想自己这次也算是劫后余生。
细细想来,他这半年好像经历了不少事情,先是碰到毒驾导致的车祸,然后是这次莫名其妙的火灾。
李晔真的是个很莫名其妙的人。
温枝今天发现他看自己的眼神就和当年那个学弟看自己的眼神一样。那个学弟是一直跟踪他,然后偷拍他。李晔则是到处偷偷收集他的照片再打印出来,收集成册。
照片确实是个记录情感的绝妙载体,可是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被人收集照片对温枝来说还是太毛骨悚然了。
温枝想起过年那时碰到的那个算命先生。对方说他会有桃花运。
都说宁缺毋滥。温枝没那么缺桃花,但各种桃花还在接连不断地朝他涌来,桃花太多也不是什么好事。
唉。温枝在心里叹气。缺桃花的话,为了自我安慰还可以去寺庙里求一下桃花。那么他现在这种情况,有没有什么地方能斩断一些桃花呢。
温枝一边揉着自己的脸,一边在想斩桃花的事情。
不过片刻后他就放弃了。哪儿会有用呢。他笑着想。
温枝表面上看起来安然无恙,一副丝毫没受火灾影响的模样。可实际上他是真的被这次意外吓得不轻。
他现在有时候会闻到当时的东西被烧焦的味道,并不是说真的有那样的味道,而是他的错觉。晚上睡觉时他也会梦到自己躺在火海里的场景。
在住院的这几晚,他因为这样的噩梦惊醒过几次,还好有夏行颂陪在他身边。
因为现在的温枝见不得明火,回家的第一天,他点了好几份外卖。每份的量都不多。
在医院里温枝都吃得很清淡。哪怕他本身的口味偏淡,连着吃这么多天的清淡饭菜也是会厌倦的。他点的都是一些口味偏重的食物。点得差不多后他又再点了一份章鱼小丸子。
温枝的贴身陪护夏行颂陪着他吃了好几天没什么味道的饭菜,他也打算趁着现在犒劳一下夏行颂。
他住院的这几天里温清沂来看了他好几次。
温清沂一开始还是以为夏行颂是大学生,神秘兮兮地向温枝打探夏行颂现在是不是在追求他。
温枝否认了好几次,说怎么可能。
温清沂饶有兴趣地对他说:“人家这么一副对你上心的样子,看起来可不是想跟你做朋友的意思。”
在温枝看来,这句话的主角如果不是夏行颂的话,其实是有一定的参考价值的。但很可惜,它的主角是夏行颂。
温枝想象了一下夏行颂追求自己的场景——他都有点想象不出来。
未免太奇怪了一些。温枝想。
不过要是有个年纪稍微大一点的夏行颂,那应该是非常符合他的看人标准的。毕竟可以在他遇到危险时第一时间赶过来救他的人,再怎么说也是坏不到哪里去的。
温枝悄悄打量着夏行颂,然后喝了一口杨枝甘露。
晚上,温枝坐在自己的床上,打算好好休息一下。
医院的床睡着其实也还算是舒适,但是终究不是他自己的床。他睡着不太习惯,会有点拘束。
在温枝躺下身准备睡觉的时候,他听到几声敲门声。
家里只有他和夏行颂两个人,敲门的人只有可能是夏行颂。
温枝有些疑惑地起身下床。他小跑到门边,刚打开门就看到抱着被子的夏行颂站在自己的房间门口,脸上的表情很是坚决。
他怔愣片刻:“……怎么了?是被子有什么问题吗?”
夏行颂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他说:“哥哥,今天晚上我可以和你一起睡吗?”
温枝还以为自己在做梦,他摸了摸自己左耳后侧的那一小块皮肤,确认道:“你要和我一起睡觉?”
夏行颂点了点头。
温枝不解道:“为什么?”
一阵沉默后,夏行颂说:“我想一直陪着哥哥。”
温枝有些无奈地说:“那也不用睡觉也陪着我吧。”
他知道夏行颂现在还是想着游轮上的事情。夏行颂很固执地认为温枝遇到危险是自己的责任,并且因为这个认知愧疚到现在。不管温枝怎么说都没用。
夏行颂好是好,可这种固执的性格是真的让温枝有些吃不消。
温枝微微抬起头看着他,像是在犹豫。
他确实可以和庄斯池睡一张床,但那是建立在他从小和庄斯池一起长大的基础上。他小时候甚至和庄斯池一起洗过澡。
良久,温枝说:“可以是可以,不过你要打地铺。”
夏行颂原本就是抱着打地铺的想法过来的,他听到温枝话里的不过,反应过来,温枝刚刚一直在思考要不要和自己睡一张床。
他的耳朵立即红了起来:“好。”
夏行颂就这么在温枝的房间里睡了下来。
温枝平时在自己的房间里也不会做什么动静很大的事情,最多就是看手机看累了翻个身。现在多了个话少的夏行颂,他感觉好像也没有什么不同。
他趴在床沿边,看着睡在地板上的夏行颂,问道:“要不要再铺一层在地上,只铺一层薄床垫的话感觉会很硬,太硬的话应该不舒服吧。”
夏行颂摇摇头。他在程明川家睡的那张床比现在的还硬,他早就习惯了。
温枝嗯了声,又问:“你不玩手机吗?”
“不太习惯玩手机。”夏行颂说。
温枝心想这话能被一个高中生说出来真是不得了,他说:“那你如果想睡觉的话可以自己关一下灯。我平时不关灯的,可能睡着了也不记得关。”
夏行颂应了声好,心里却想着今晚不关灯了。
过了会儿,温枝又趴下来说:“明天我想去庄斯池家里一趟,你和我一起吗?”
“好。”
温枝没想到的是,次日早晨他一下楼,就在一楼客厅的沙发上看到了穿着病号服的庄斯池。
庄斯池躺在沙发上,看起来睡得正熟。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3-10-25 23:50:47~2023-10-26 23:55:4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YeHei_07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终于见到好几天没见的庄斯池,温枝愣在原地,好一会儿后才有所反应。
他看着庄斯池身上的病号服,慢慢地弯下腰,抬起手摸了摸庄斯池的额头。他的动作已经尽量放到最轻了,可庄斯池还是在他的手碰到自己的那一瞬间睁开了眼睛。
温枝的手僵在了空中,没及时收回来。
庄斯池原本还有些警惕,看清来者是温枝后他放松下来,伸手握住了温枝的手腕。
是真的温枝。他想。不是做梦。
“我本来打算今天去你家找你的,”温枝说,“你这几天一直不回我消息,我很担心你。”
庄斯池想开口和他说不用担心我,但他太久没喝水,不说话还好,一说话就感觉喉咙跟针扎似的痛。他的声音太过嘶哑,以至于温枝完全没听懂他在说什么。
“你先等一下。”温枝说着直起身,“我去给你倒杯水。”
没过多久,温枝拿着一杯温水回来了。
不过回来的人不止温枝一个,还有跟在温枝身后的夏行颂。
夏行颂和温枝不一样,他看到庄斯池回来后可不会高兴。他只是有点好奇,到底是什么事情能让庄斯池这么久不回复温枝的消息。
庄斯池喝完水,感觉自己的喉咙好了很多。他把杯子放到茶几上,按着自己的脖子,用力地咳了两下。
“好一点了吗?”温枝问。
庄斯池低低地嗯了一声,声音还是很沙哑:“好很多了。”
温枝打量着庄斯池身上的病号服,发现这套病号服上并没有写医院的名字。衣服上的条纹看起来也有些褪色。
他好奇道:“你这几天是生病了吗?”
庄斯池没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先看了眼旁边有些多余的夏行颂。
温枝注意到庄斯池的视线,虽然庄斯池什么都没说,但他明白对方的意思。他心领神会地转过身,对夏行颂说:“行颂你先去做你的事情吧,我有事要和斯池说。过会儿就上去了。”
夏行颂不太愿意地应了声好。
等夏行颂上楼后,温枝看向庄斯池:“现在可以了吗?”
“这几天我的手机都不在我身上,”庄斯池说,“不是故意不回你消息。”
温枝没想到庄斯池最先解释的事情居然是这一件。他点点头:“我知道的。不过你不是还回了几条吗?”
庄斯池一愣,不敢置信地反问道:“我还回过你几条?”
“对啊。”温枝说完,随即反应过来不对劲,“是有人冒充你回复的?”
“多半是我爸妈。”庄斯池嘁了声,“我这几天都在一个什么纠正中心,手机也不给,什么都不给,靠,一群人跟有病一样。我原本是同性恋,现在喝了中药调理好了。有这样的道理吗?”
温枝蹙眉道:“纠正中心?”
“他们俩后悔死了吧,让我去学防身术,我把纠正中心里的人都打趴下了。”庄斯池说,“打不过我还想纠正我。”
庄斯池语调轻快,但温枝知道这件事没有那么简单。
他抓住庄斯池的袖子:“脱掉。”
庄斯池沉默几秒:“什么?”
“我说把你的衣服脱掉。”温枝说,“快点。”
两个人一起泡过温泉、一起洗过澡,该看的不该看的早都看过了。只是脱个上衣,对庄斯池来说肯定不算什么大事。
只是这次庄斯池却有点扭捏。
温枝催促了他好几次,他才无可奈何似的揭开了身上病号服的扣子。
果不其然,庄斯池的上身有一些伤痕。这些伤痕比较杂乱,温枝分辨不出它们是由什么造成的。
“这些疤是怎么弄出来的?”温枝问。
庄斯池思索一阵,还是没把自己在纠正中心里用一把椅子一次性扫倒三个人的事情说出来。他说:“他们打不过我,就到处找道具作弊了。”
温枝似乎是想说些什么的,可他犹豫半晌,最后还是作罢。
庄斯池父母对庄斯池的控制欲比他想象中的要更可怕。可是他也不能直接说出口,那毕竟是庄斯池的父母。
明明平时表现得和蔼可亲,但却做出了这样的事情。温枝想起自己去庄斯池家询问的那天,他们直接告诉他庄斯池好好的,什么事都没有。结果连回复过来的消息都是冒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