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星羽从电梯间走来时,几乎整个公共区人们的目光,都齐刷刷地望过来了,连正在采访的几对明星和记者也都停下来。
谁让这个大明星无论走到哪里,都是万众瞩目的焦点。
非工作场合露面,他今晚已经打扮得很低调了,甚至都没穿白天走秀时的那套夺目耀眼的白西装。
而是自己搭了身J.Y集团新季度的墨蓝色衬衫和薄外套,版型简洁垂感十足长裤,只有外套衣摆和长裤的腰侧,带有J.Y品牌的独家设计暗纹。
没有活动的原因,他也没带妆。
然而即便如此,在这夜幕降临之际一身深色的少年,仍旧像是在这异国他乡、夜色初临之际的耀眼精灵。
“哟,你怎么下来了啊?”
安辰原本在这公共区跟一位前辈交流,这会看见自家艺人下楼来了,赶紧上去招呼。
“几点钟醒的啊?饿不饿?吃东西了没?”
秦星羽微微摇头,在酒店里闷了一个下午,他不想吃饭,他只想出来放放风。
护着自家艺人到这片公共区最角落的小圆桌旁坐下,安辰一张碎嘴子又唠叨开了:
“不行,我跟你说,你得吃点东西,你要么在这吃,要么一会给你送楼上去,哪怕喝点牛奶呢……”
唠叨完秦星羽,他辰哥又催促时川给点吃的去了,这几天他事情太多,没怎么顾得上他家艺人的衣食起居。
出门在外又人潮汹涌,连着几天秦星羽没好好吃东西了,原本在熟悉的人前能说上一两个字,这些天也不说了,以至于他辰哥开始担心。
更何况秦星羽又太耀眼,在这么一个公众场合呆着,他得分神时时盯着。
秦星羽其实睡了半个下午状态不错,也只是等俞笙等得无聊,下楼来看看人群放放风,用手语比划着让他辰哥和时川只管去忙,不用陪着他。
原本公共区几家正自交流的品牌方和媒体,坐不住了,远远地往秦星羽这边望来,都想打个招呼认识一下。
奈何安辰、时川和一众保镖在附近守着,也没人好意思直接越过工作人员,来找秦星羽搭讪。
随着远处电梯间的叮咚轻响,一位穿时尚潮牌、网红打扮的年轻小哥过大步而来,留着精神小伙小平头,带金边眼镜,脖子上还挂着记者证。
正自举着手机,一边直播一边向公共区观望,将视角切向秦星羽的方向,给直播间的粉丝看。
“宝宝们,我现在已经到了酒店大堂,这就准备给你们看我堵了三天都没堵到的,你们心心念念的——秦星羽!留言刷起来!”
“不是仓鼠哥我不给力,主要是前几天也没逮着呀,非官方场合你们羽哥根本就不出门好嘛,这我刚听同行内部消息说下楼了,我立马打车从五公里之外的酒店赶过来了,就为了给你们看最新鲜的小羽。”
“啥?搭讪?那怎么能叫搭讪呢?你们仓鼠哥我有证的啊,只不过哥是自由媒体人而已,哥这是正规采访好嘛!”
“镜头我调好了宝宝们,就只能这个距离了啊,不能更近了,没看见你们辰哥在旁边那桌么,还有他那小助理也在那站着呢。”
“给你们镜头扫一眼啊,就周围溜达这几个男的,眼熟不?你们羽哥团队的便衣保安,从国内跟着俞队长私人飞机飞过来的,你仓鼠哥我也是做过功课的!”
“好了,哥要过去了啊!说实话,哥有点怵……平时采访了多少明星,都没像今天这样,怎么一到你们小羽面前,我这野生记者大仓鼠这气场没了呢……”
这位时尚圈网红记者的直播间里,一水儿的秦星羽大名刷屏:
“啊啊啊我看见小羽了!仓鼠哥,你真的能搭讪吗?小心偷拍被抓啊!”
“辰哥就在附近啊,仓鼠哥我求你别乱来!是好意,我怕你挨打!”
“非拍摄场合不要打扰秦星羽好吗?!孩子好不容易下来坐一会,团队怎么可能让你近身啊!”
“听说俞队长今晚不在,social去了吧……”
“俞队长social怎么不带小羽啊?私人贵重物品就这么放在公共区真的行吗?惦记的人太多了吧?!”
直播间评论如潮,这位网红记者抓了个空挡,微微弓着腰上前,直奔独自坐在角落的秦星羽:
“小羽你好,我是自由媒体人小仓鼠,以前是做时尚杂志编辑的。”
秦星羽神色波澜不惊,起身微微致意间,从容极了,虽然一眼知道对方是干什么的。
这样的场合他见得多了,对谁都一视同仁的礼貌和浅淡的疏离。
尤其是这两年来出现语言障碍之后,他发觉反倒避免了许多毫无意义的社交。
他的事,行业里的人都知道,来找他打招呼,自然也不是冲着让他说话的。
事实上下一秒安辰已经过来了,笑呵呵地跟那网红记者握了一下手,还重重地拍了一下对方的肩:
“您好您好您好,我安辰,秦星羽经纪人,那个,我们今儿没采访安排了,请问您是……”
“辰哥您好,我是自由媒体人大仓鼠,以前是……”
于是这位网红记者大仓鼠,被迫重新进行了一番自我介绍,之后就被安大经纪热情十足地带到旁边一桌,“喝咖啡”去了。
显然不可能让这些闲杂人等靠近秦星羽。
不大一会儿功夫,这位网红记者头脑发懵地被他们辰哥友好打发,还跟对方互换了个名片,灰溜溜地离开公共区。
回到自己的直播间时,全程不到五分钟。
继而这位半粉丝属性的记者小哥,一脸茫然地对着直播间呆立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跑远了爆发出一阵激动的狂呼:
“啊啊啊秦星羽居然对我点头了!他还站起来了啊!这辈子值了吧?!就是你们辰哥来得也太快了,我都还没敢跟秦星羽对视!不过我拿到了辰哥名片,有辰哥联系方式了啊!”
直播间的粉丝留言,也眼花缭乱地滚动不停:
“仓鼠哥你真勇,这都行的?也就是辰哥不跟你计较,这要是放在别的艺人团队,这么硬往艺人身边凑,得报警吧?”
“小羽真的是太礼貌了,要换了我我都不带搭理你的。”
“仓鼠哥我劝你把名片上辰哥联系方式打码。”
“哥,我才不会告诉你,刚才秦星羽团队保镖盯你半天了,你要是再废话估计要被拖走了!”
“得亏今晚俞队长不在,要不然你完了。”
“话说,俞队长出门也不带着小羽,放着给人搭讪真的合适吗?”
“可能人家本来是放房间里的吧,你羽哥又不是个肯安静呆着的……”
直播这边仍旧开着,另一侧的电梯间里,景小延用过晚餐,也闲着没事溜达下来了,见自己经纪人和安辰都在分头忙着谈业务,秦星羽一个人闲坐,立马上前。
仓鼠记者直播间的粉丝们,又是一阵疯狂感叹:
“景小延和秦星羽关系是真的好,小延宝宝无论到哪都粘着他羽哥!”
这所老牌顶奢合作酒店,在时装周期间几乎每天都是明星云集,不大一会工夫,连组合里最低调、最不爱混名利场的冯曳都下楼来了。
只不过冯曳不是来看热闹社交的,而是陪着庄晏晏的。
这两天庄晏晏有些奇怪,神神秘秘的仿佛躲着什么人,冯曳问过两次,对方不肯说。
回巴黎这几天,对庄晏晏而言,虽说是回到自家地盘,但多数时候都在忙着秦星羽团队的事,连回家都不曾。
今晚难得空闲,庄大小姐画了美美的仙女妆,听说是约了巴黎的闺蜜聚会。
冯曳刚才在楼上走廊里遇见了她,便一路送了下来,到酒店大堂的公共区时,还跟安辰打了个招呼,安大经纪开了句玩笑:
“哟,打扮这么隆重,还有骑士护送,上哪去啊?”
庄晏晏女王范儿十足地笑着回答了四个字:“不、告、诉、你。”
而后一路蹦蹦跳跳到酒店大门口,还左顾右盼四下张望了片刻,确认没人跟踪自己,才扬眉浅笑着跟冯曳挥挥手。
晚上七八点钟的初秋,不早不晚,正是女孩子们外出聚会的好时候。
然而谁都不曾料到的是,下一秒停车广场的角落,突然间窜出两个全身黑衣、戴口罩的男人,直奔庄晏晏。
一个捂住对方的口避免叫喊,另一个不由分说便直接就将人拖上了一辆黑色商务车,整个过程一气呵成,不到五秒钟。
冯曳见状大惊,百米冲刺的速度从酒店大门口跑到广场时,那辆黑车已然绝尘而去,徒留一对尾灯的光芒,闪烁在华灯初上的巴黎街头。
以及地面上庄晏晏由于挣扎,而遗落的一枚淡紫色发夹。
尽管那两个绑匪专业性极强,动静不大,庄晏晏也没能叫出声来呼救,但正值繁华的地段和时间,还是惊动了不少酒店大堂和广场上的宾客。
连安辰都闻言跑出来,和冯曳一块追了一小段路,显然是追不上的,两人累得叉腰喘气之际,当机立断地报警。
网红记者大仓鼠还在直播,眼见这光天化日之下,在这顶奢酒店大门前绑架女孩子,整个直播间都震惊了。
安辰用流利的英文报了警,紧跟着和冯曳跑回大堂,同样立即向前台说明了情况:
他们团队的女员工遭遇了绑架!
原本在大堂休息区的秦星羽,背对着那夜幕下半弧形的落地窗而坐,没看见几分钟前广场上发生的景象。
此刻眼见人头攒动,安辰他们又狂飙英文,于是也和景小延、时川一块过来了。
即便他的英语只是个普普通通的国内大学生水平,不如他经纪人,但听了一会儿,也基本听明白了。
整个大堂里,无论在闲谈、采访明星,亦或是在抱大腿跟大佬聊天的人们,都停了下来。
毕竟就在几分钟前,这号称都市繁华地段的顶奢酒店,在时装周这么盛大的活动期间,居然发生了一起绑架案!
然而谁也没想到的是,就在几分钟后,一列七八辆白色宾利轿车,缓缓停靠在酒店大门外。
一位被七八名黑衣墨镜保镖,众星拱月般簇拥着的黑西装中年男人,进了大堂。
看穿着打扮,以及身上佩戴着的时装周嘉宾出入证,该是J.Y集团一位高管级别的人物。
东方面孔的男人在大堂中央站定,气场稳健扫视四周,最终将目光落在同样被众星拱月环绕着的秦星羽身上,微微颔首,语气软中带硬:
“巴黎分公司的庄允庄总,想请小秦总跟我们走一趟。”
作者有话说:
来啦来啦,么么哒~
“这位先生,能跟我们说说情况么?”
安辰遇事还是沉得住气的, 眼见庄晏晏被带走,J.Y集团巴黎分公司的人又来找秦星羽的麻烦,其中必有关联。
好在对方是华人, 说中文, 省去了许多沟通的麻烦。
景小延和冯曳也挤进人群, 冯曳那一双俊朗凌厉的眸子都要冒出火了,厉声质问:
“庄晏晏是你们带走的?!”
那位巴黎分公司的高管,倒是不疾不徐地一派绅士风度,微微颔首:
“这个不劳各位操心,是我们庄总派人把大小姐接走的。”
“这是接走?!”
冯曳怒极, J.Y集团的巴黎分公司家大业大他管不着, 可老爷子带闺女回家是这个方式?
华人高管再一次将目光转向秦星羽,语气不咸不淡,公事公办:
“庄总特意让我转告小秦总, 明早集团有大事宣布,小俞总今晚需要连夜处理,就不回来了。”
他此言一出, 谁都知道俞笙遇到麻烦了。
景小延当即给俞笙拨了个电话, 没打通, 原本性子温软乖巧的暖男弟弟,惦记兄弟,也不由得暴躁起来:
“你们把俞笙弄哪去了?!让他接电话!”
几个年轻人当中, 安辰自然算得上是带头大哥, 别看平时一副满嘴跑火车不着调的模样, 大场面见得多了,当下转头吩咐:
“俞笙的事什么情况,我们处理,延儿,时川,你们俩把他给我带走,上楼。”
说话间指了指秦星羽。
眼见这边出大事了,网红记者大仓鼠的直播间,居然还在开着,粉丝们依旧眼花缭乱地刷着屏:
“天哪!这什么情况?仓鼠哥你离近一点啊,听不清说话!”
“看曳哥表情,都要跟人打起来了,是说刚刚被绑走的那个女生,是红豆影业员工?”
“那个男的说话虽然听不清,但明显就是处处针对小羽,俞队长去哪了啊?赶快给我回来!你老婆要被欺负了!”
“从来没见小延宝宝这么激动过!他们这么对待小羽,小延是真生气了吧!”
仓鼠小哥探头探脑地像人群里张望,那神情真跟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仓鼠般。
直播间的粉丝一边嫌弃主播怂,一边热议如潮:
“音量开到最大,能听见几句,好像是俞队长被扣在什么地方了,明早他们集团要宣布什么大事。”
“啥?俞队长被扣了?不会是跟我们小羽代言有关吧?”
“他们一海外分公司,有什么资格插手我们的代言啊?我们是全球代言人,总部任命的!”
“不不,我觉得这个大事,可能跟俞笙的婚事有关,他们绑去那个女生,好像是之前被炒得火热的小俞总未婚妻。”
“怎么可能啊!俞笙不会娶那个女的!……”
直播间里的盛况,外面的人看不见,此刻秦星羽只是抬步上前,神色冷清比划了几个手势。
俞笙如今也陷入局里状况不明,但凭借着他们十年相处的默契,他心中镇定极了。
庄晏晏是他的员工,抛开对方跟俞笙的交情不说,他不可能让他一个员工丢在异国他乡,下落不明,被一句“父亲派人接走的”就打发了。
他秦星羽没那么好打发的。
尽管对面的男人多半是看不懂他手语的意思。
“庄总吩咐,今晚务必请您跟我们走一趟,另外,您就没有什么话想问我们小俞总?”
秦星羽摇了摇头,他没有。
事分轻重缓急,即使仍旧被扣上精神病的帽子,他对外处事仍旧冷静体面。
这会儿警方还没到,双方的保镖已经几乎对峙推搡起来了。
直播间里的粉丝,也早已炸开了锅,恨不得立时知道前因后果,但奈何她们仓鼠哥不敢往前凑,只能远远地看着几个人交涉:
“小羽刚才打了个手语,谁能看懂他想说什么啊?急死宝宝了!”
“直播间里有没有懂手语的啊?那些人明知道小羽交流困难,还欺负他!”
“聋哑学校实习过几个月的弱弱举个爪,小羽刚才那意思好像是在跟他们要人,要被带走的那个女生。”
“那个女生不是俞队长未婚妻吗?绑就绑了啊!绑走了更好。”
“你在说什么啊?她是秦星羽团队员工啊!她出事了你羽哥要担责任的!”
“羽哥拎得清!这时候就应该赶紧确认那个女生安全。”
大堂之内,冯曳作为组合里的大哥,队长俞笙不在的时候,向来都是他主事的,更何况下落不明的庄晏晏,如今也是他好友,此刻冷静下来,沉声问:
“俞笙和晏晏到底在哪?”
对面男人的回答仍旧软硬兼施、风平浪静,自始至终目不斜视盯向秦星羽:
“小秦总去了就知道,不去的话,明早看各大媒体平台时尚娱乐版块的新闻,也多半该知道了。”
秦星羽顿了片刻,简单比划了个意思:
可以跟他们走。
“不行,小羽我跟你说,你别搭理他们,这事让辰哥处理,再不行一会儿警察就到了!”景小延急了。
“没错没错,有事儿跟我说,他们几个谁都不好使。”
安辰一直试图让对方与自己交涉,别再跟秦星羽谈条件,同时扭头向景小延连使眼色,意思是让他赶紧把秦星羽带回房间。
秦星羽性子也是倔强起来不肯就范的,这会儿转身就走,却不是向着电梯间的方向,而是往酒店之外。
他打定了主意把庄晏晏和俞笙找到。
安辰、时川一行人拔步便追,结果让巴黎分公司的保镖,在酒店大门口一把拦住了。
安辰暴怒,一把将对方的领头保镖推了个跟头。
要不是看在J.Y集团的巴黎分公司是庄家人的地盘,他安辰早就开干了,要知道他年轻时候也是当过地头蛇的。
酒店外涌上来大批的安保人员,有酒店本身配备的保安,也有巴黎分公司的保镖,一时间对峙着,把不相关的吃瓜群众都远远拦在了警戒线外。
网红记着大仓鼠一见秦星羽出门,便举着手机支架一路小跑跟了上去,不敢上前,悄悄在人群后面探出了头。
然而,正要跟直播间的粉丝们进行实时播报,突然间啪的一声,被巴黎分公司的一位保镖,直接把手机打翻在地。
对方继而用生硬的英语警告了句不准录像。
直播间彻底黑屏了。
仓鼠哥蹲在地上捡起屏幕碎裂的手机,想哭的心都有。
酒店外面到底还是闹起来了,J.Y公-众号梦-白*推文*台,集团巴黎分公司的保镖成群结队,显然有备而来,阻拦着安辰他们上前,连酒店原本配备的保安都插不上手。
秦星羽一个人上了那位高管的宾利轿车。
白色的豪车缓缓驶离酒店前的广场,转了个弯绝尘而去,安辰和时川见状,立即飞奔上自己团队的商务车,一秒钟都不敢耽误。
景小延和冯曳在外面急慌慌地拍车窗,意思是也要去。
被他们辰哥果断拒绝了。
这俩也是公众人物大明星,身上也都有着自己的代言。尤其景小延,合作的品牌跟J.Y集团还属于竞品,这种事可不能让他们俩掺和。
冯曳和景小延不甘心,奔向团队其其他商务车,好在他们这次来巴黎,主办方给配备的车辆足够用,司机也是24小时随叫随到。
景小延的经纪人根本拦不住,没办法,也知道他们几个兄弟关系好,不让去肯定是不答应的。
幸而秦星羽上车前,机智地悄悄开了个手机定位,此刻安辰也顾不得其他,眼见着屏幕上移动的小圆点,指挥司机跟了上去。
时川在后座要急疯了,秦星羽在巴黎分公司那些人手里,俞笙和王秘书俩人也不知道出了什么事,谁也联系不上。
光天化日之下敢挟持公众人物,他们集团这是疯了吧!
安辰倒是镇静得很,现在唯一担心的,是他家小艺人没办法交流,状态也不稳当,受了什么惊吓刺激那是要命的事。
J.Y集团巴黎分公司的写字楼,灯火通明。
已然过了下班时分,整栋大楼里空空荡荡的,这边没有太多的加班文化,日落时分基本人去楼空,偶有负责时装周工作的员工,也已外出去了现场。
俞笙站在顶层那间最大的会议室里,神色冷厉如冰。
他和王秘书今天是受庄允庄老爷子之邀,洽谈那几个争执了数月,都没能达成的合作。
他半点也不打算跟庄允合作,国内与巴黎分公司的关系,早已岌岌可危了。
他隐约猜测得到,今天这局是个鸿门宴,因而谁也没告诉,更是没惊动秦星羽。
只是对方这场意料之中的鸿门宴,仍旧让他大开眼界。
他和王秘书一到,就被对方直接上来的十几个专业保镖,给扣在会议室里,随身物品收缴了个遍。
如今商战都这么玩了?
原谅他小俞总接手集团不满两年,经验尚浅。
他受的是高等教育,接触的也都是名利场上有头有脸的人物,还真不知道他们自家集团的大股东庄老爷子,是这么个人。
不过他冷静极了,眼见王秘书被四个一米九身高的西方小哥按住了手脚,拖出会议室时,他甚至还心思缜密地观察了天花板角落的几个监控。
而后他不动声色地让开了镜头。
等他翻盘,单是暴力对待他秘书这件事,就足够在时尚圈掀起轩然大波。
清走了在庄老爷子看来,属于闲杂人等的王秘书,钢化玻璃门窗的会议室内,一前一后分立两列,站了十八名黑西装的保镖,堵住了门。
显得原本偌大的会议室,一点也不空旷了,甚至还有点挤。
俞笙神色冷静极了,定定地在会议室中央的长桌旁,独自面对庄允以及巴黎分公司的一众高管。
“可以给你那小情人打个电话,毕竟小俞总今晚你怕是回不去了。”
庄允幽深的目光,从面前的冷峻年轻人脸上一扫而过,开口间半是威胁。
瞥了一眼此刻在那长方形会议桌上,自己与王秘书两人三部被扣的手机,俞笙淡淡地回答三个字:
“用不着。”
他不打算在这样的场合给秦星羽打电话,更何况他和秦星羽之间的默契,也不是多一通电话、少一通电话能够影响什么的。
庄允也不勉强,而是悠然且好奇心十足地打量着这位旧友的儿子,执掌集团半壁江山的年轻人。
这已经是他数不清第几次与俞笙打交道了。
每一次都势均力敌,甚至他这个年过半百的老人家有时还微处下风,这让他心有不甘又无可奈何。
在他看来,俞笙这个年轻人心机深、野心大、是不可多得的商业奇才,是作为集团未来掌舵者的一把好手。
唯一的缺点就是太难掌控,以至于身为集团元老的巴黎分公司庄家,未来堪忧。
庄大股东是真不了解俞笙。
俞笙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心机深、野心大了。心机是有的,都是混名利场的人,没点心机活不下去,至于野心就另说了。
他没什么野心,或者说,他的野心根本就不在这。
至于商业奇才与J.Y集团掌门人,那是不得已为之的事。
俞笙从来不觉得自己是什么奇才,接管家族企业,他只能说是可以胜任,与之管理规模庞大的集团,他反倒更喜欢如从前那般,当个舞台上又蹦又跳的男团舞担。
但是那样的话,他就没有足够的权利与财富,去保护放在心尖儿上的人。
俞笙所谓的野心,是这么来的。
因而他总是能够轻而易举地,从尔虞我诈的商战思维中跳脱出来,抓住问题的关键,精准击破。
就如同此刻,面对眼前这位行业泰斗,摆出的这么一道与身份极不相符、近似于非法拘禁的鸿门宴,他处之泰然地冷静开口:
“我有什么把柄落在您手里么?”
“你现在就是我的把柄。”
庄允也是个气势不输的人,他都把J.Y集团继承人的人身自由给控制了,他还要什么把柄。
俞笙凝眉略微思索片刻,在十八名训练有素的专业保镖面前一一经过,声音不卑不亢,淡淡地听不出任何语气:
“您亲自搜过了,我和我秘书的手机都有密码,看不到什么机密;公司公章也有专人保管,我们没带在身上,无法签署您的合作文件;另外,我财税干净,没有任何不明收入和账务往来;至于业务方面,我是晚辈,有什么指教您尽管提。”
俞笙这番话撂得明明白白,对方想要威胁,是没有筹码的,把柄也是抓不到的。
庄允跟他不一样,这位老爷子不是个乐于开门见山的人,反倒专门喜欢转弯抹角地绕圈子。
这会儿已然把俞笙扣押了好几个小时,才一件件,一桩桩,跟挤牙膏似的抛出自己的条件:
“第一,上半年那三个项目归巴黎分公司;第二,明天一早以集团名义发布和晏晏的订婚公告;另外,全球代言人,得换。”
俞笙神色波澜不惊地瞥了一眼对方,在那长长的会议桌旁坐下了。
“您就用这样的手段跟我谈这些条件?找别人手机里的商业机密、限制对方管理者人身自由;下一步,是不是该回国用开水浇我们的发财树了?”
不得不说,庄允这一回的手段,的确是过于下三滥了,怎么也不像是个业内前辈能干出来的事。
“项目不会归属国外任何一家分公司;订婚更是不可能的事;至于全球代言人,我只会在中国地区挑选,庄总您一个外籍华人,就别跟着掺和这事了。”
俞笙这几句话说得平静如常,却斩钉截铁。
看,对方给他提的这么几个条件,他事事有着落,件件有回响,就是一个都不答应。
“小俞总这是不想走了?”
庄允双手撑着桌面,面色阴沉之中隐约透着一个长辈拿捏晚辈的成竹在胸。
“那就不走呗,我签证十天半个月也到不了期,承蒙您老款待,多谢了。我不信您还能把我饿死不成?您要真把我饿死了,也没法跟任何人交代。”
庄允是真没想到,对方竟能冷笑着说出这么一番话来。
他眼里的俞笙,是那种矜贵十足的公子哥,顶多比大多数公子哥们,多了几分凌厉任性的气场。
他是真不了解,俞笙骨子里也是个野性难驯的混不吝性子。
跟小俞总耍无赖,他能比谁都无赖。
单从这两年来手段忽进忽退、忽深忽浅地把周亦承的大事小情,有逻辑、有条理地一点一滴进行报复,最后到底还是把人送去吃了公家饭这件事上,便可见一斑。
那件案子已经在筹备二审了,二审对方也翻不了盘。
当然,庄允虽然仗着集团大股东的身份,全方位地向晚辈继承人施压,但还真不至于全无分寸。
如若真把俞笙给扣留个三五天,那是必定要好吃好喝招待着的。
尽管事实上,别说三五天了,哪怕俞笙失联三五个小时,都有一堆下属排着队找他。
庄允也想速战速决。
此刻老爷子负着双手,以一个长辈的姿态,沉声低喝:
“你晏晏妹妹已经到公司了,明天一早必须宣布订婚公告,其他的条件可以再谈!”
俞笙双眸之中是半开玩笑的回怼:
“要是她来了有用,您至于把我扣在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