赶巧儿安辰上班忙完正事,就把他艺人给单独提溜到小会议室去了。
身高185以上,留着小平头,走哪都自带一番道儿上大哥气场的安大经纪,皱着眉头叉腰,叹气了半个来小时,又语重心长地教育了自家艺人半个多小时。
“秦星羽,你以前可不这样啊,我跟你说,你下回不能这么干了。能去时装周的记者,那都是大媒体大平台的,何苦跟他们对着干呢?这么一整,咱这不有理变无理了么?”
“那些临时冒出来的采访,咱干脆不搭理呗,你就不给反应,他们能怎么着?周亦承要是愿意回答,就让他答呗。咱也不是工作行程,咱就是去玩的,你这不多此一举,还得罪人么?”
“还有啊,在机场哪能跟粉丝杠呢?谁家的粉丝也不行啊!那场合什么属性的粉丝都有,唯粉、团粉、CP粉,那周亦承他们家粉丝什么战斗力,咱也不是没见过,那不可劲儿黑你么……”
安辰磨破了嘴皮子絮叨了半天,秦星羽缩在小会议室角落的窗台上,抱膝而坐,反正他经纪人说什么,他也无法开口反驳,干脆躺平挨训。
安辰还是颇有顾忌,言语间收敛了不少的,平时怼外人的嘴炮功夫,也只发挥了三四成。
毕竟他这个小艺人,身心状况都不太好,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他也不敢训得狠了。
但即便如此,秦星羽还是一直缩在窗台角落的窗帘后面,那双自带眼线、仿佛氤氲着水气般懵懵懂懂的大眼睛,看起来无辜极了,那神情仿佛在告诉对方:
我是个精神病人我听不懂……
安辰最怕跟自家艺人斗智斗勇。
秦星羽的长相,太具有欺骗性。那么倾世完美的一张脸,明明也是棱角分明的清俊类型,可那对水汪汪的眼睛太过精致纯净,以至于这双眼睛的主人情绪不高时,就显得格外委屈无辜。
明明在外面是那么一副强势性子,结果到他这里挨训的时候,仿佛他安大经纪做了什么过分的事一样!
实际上人家心里一点都不在乎,不愧是抱了一堆电影奖项的专业演员。
秦星羽从小就这样,安辰可太了解了。
这边安辰开启训话模式,唠叨了一个来小时,正赶上对面走廊里的会议结束,一回国就重新投入日理万机工作的小俞总,推门进来了。
“谁让你说他了?”
俞笙的声音仍旧低低冷冷的,开门见山,一下子就给安辰当场怼这了。
安辰长大了眼睛和嘴巴,看了看秦星羽,又看了看俞笙,万分难以置信。
这特么到底是谁委屈?!
护短还有理了?
作为一个有原则、讲道理、负责任的经纪人,他安辰还今天还非得把这事,跟小俞总掰扯明白了。
当下安大经纪浮夸地两手一摊,表情语气配合得相当到位:
“俞笙,咱就事论事,这个事我不该说吗?那做得对吗?你平心而论,他做得对吗?”
这一回俞笙倒是仔细思量了一番,而后态度相当真诚地点了点头:
“我觉得挺对的。”
安辰转身就大步出门去了,苍天啊大地啊!这活他干不下去了!没法干了!不干了!
原则都上哪去了啊?!他自家艺人在外面惹事,这还不能管了?
原来俞笙是这样的小俞总!
无声地抓狂了半晌,安辰抬手就从口袋里拿烟,忽又想起来这栋写字楼全楼禁烟,要抽烟还得下楼去室外。
他平时也不经常抽烟,尤其不在他家艺人面前抽烟,毕竟秦星羽哮喘。
这会儿安辰正犹豫着,要不要下楼抽根烟冷静冷静,一抬头就看见了刚才秦星羽呆着的那间小会议室,门开了,俞笙正双手抱臂倚着门框,不动声色地凝视着他。
也不知道是不是想再怼他几句。
此刻的安辰,靠着一侧走廊墙壁,五官都要皱到一块了,表情夸张地向小俞总无声说了几个字,一点也不难从口型辨认的出,那几个字是:
“哥不干了!不干了!”
也就是在秦星羽看不见的地方,他敢这么说。
不过显然安大经纪的气场,没能维持超过五秒钟。下一刻对上俞笙两道如一汪深潭般沉冷的目光时,安辰立马就秒怂服软,连连赔笑着小声开口:
“没事儿,我就随便说说,我说出来就好了,我还干!”
不过言罢,他话锋一转,神色间忽而严肃起来:
“但是俞笙,你要是再敢自己带小羽出去……”
结果话音未落,便被小俞总不动声色地怼了个透心凉:
“我偏喜欢带。”
安辰一拍脑门,这还跟他杠上了是不是?
作为跟了顶流明星秦星羽好几年,在业内也算是小有名气的经纪人,安辰可不是省油的灯。以为他安大经纪真不想干了?
他在秦星羽团队的地位,要是能撼得动,俞笙早在去年打包签走秦星羽经纪约时,就给端平了。
事实证明,连小俞总也干不走他。
他安辰就是诈一诈俞笙,谁让对方对他家艺人那点小心思,也太司马昭之心了,他必须处处防着点。
作者有话说:
再次表白宝宝们,爱你们!~
从时装周回来,俞笙干的第一件事,就是安排下属整理周亦承的资料。
税务方面、公益方面、私生活方面。
去年在秦星羽伤重住院的那段日子里,他便已经派人调查过了,证据十足,只待一个时机一件件、一桩桩地揭露出来。
午后的暖阳,倾洒在都市车水马龙的广场,J.Y集团二楼的健身区域,俞笙和景小延在打台球。俞笙是个台球高手,平日里也经常约着兄弟们一块玩,一点也不嫌弃景小延这个游戏黑洞。
当然,小俞总不是来专门摸鱼的,摸鱼的同时还接见了他那随时都喜洋洋、乐呵呵的宝藏心腹王秘书。
“去年组合最后一次场地彩排,在场所有安保人员的最新情况,整理发我手机上。”
“是,是,俞总,当日事发时彩排还没开始,导演、伴舞和工作人员也还没到场地,只有在场安保人员和统筹,一共十二人,其中有三人声称看见了,是周亦承与小秦总争执之后,发生肢体碰撞,才出了事的。”
“约一下集团唐律师下周一的时间,走司法程序。”俞笙淡淡地吩咐:
啪的一声,台球案边的景小延一杆没收住,把母球打飞了。
等到那位跟谁都笑脸相迎、半熟不熟的王秘书走后,景小延俯身捡起滚落在地的白球,畅快淋漓地一把拍在台面上:
“要我说,去年就应该走司法程序,这个事要不是周亦承干的,我把脑袋拧下来!”
关于秦星羽去年那场舞台事故,由于事发时并非彩排时间,现场目击证人少、光线暗,像俞笙、安辰这样的重要人物也不在第一现场。
而秦星羽伤后出现明显的精神障碍,对于事发的细节,至今仍旧无法描述清楚,以至于事情过去快一年了,也无法还原现场。
当时粉丝们闹得厉害,对于事故的处理,此前的经纪公司也只是为了收一笔赔款,起诉了舞台安全责任方,打了官司追了责,赔了钱草草了事。
但却欠了所有人一个真相。
俞笙一直在筹备让这个真相重新翻盘,筹备了好几个月了。
“不过,如果我们走法律程序起诉周亦承,那小羽他目前的伤情,以及精神心理状况,就免不了要公之于众,他可能……不想这样吧。”
景小延说话间放下台球杆,半是叹息半是懊恼地,靠着台球案滑坐在地板。
秦星羽那么拼了命地要舞台、要演出、要拍戏的一个人,如今失去语言能力,落下一辈子的后遗症,可能再也无法唱跳、演出、拍戏了。
他怎么可能愿意让别人知道。
尽管那场事故当时舆论四起,如今才不过大半年的功夫,人们几乎已快要淡忘了,以至于谁都觉得那不过是一次普通的舞台安全问题,可景小延知道不是那样。
这大半年来,秦星羽完全没办法情绪稳定地描述事情经过。
俞笙神色凝重,瞄准了球杆,快准狠地打了出去。
看着对方的球稳稳落袋,景小延将球杆横放在膝盖上,靠着台球案的桌腿,席地而坐发了会呆,闷闷地叹息:
“不过,你要是把周亦承的那些把柄先放出去……这么一来……俞笙,我们就相当于跟周亦承宣战了啊。”
说出这句话时,景小延那双暖意融融的眸子里,都没了光彩。
“要不然你觉得我是闹着玩?”
俞笙淡淡地瞥了他一眼,反问。
由于在米兰秦星羽气得病了那一场之后,回国这些天来,俞笙的确不再暗戳戳地跟他同框暧昧了,甚至还主动避嫌,总之没再惹他生气。
因为小俞总开始明着跟他约会了。
回国的这些天里,秦星羽的状况依旧时好时坏,跟从前没什么两样,多数时候在家休养,偶尔工作人员带着到小区里逛上一逛,等到基本恢复到一个能出门的状态时,某天下午,俞队长就发来了信息,问晚上能不能出来见面。
秦星羽没多想就答应了,按照以往的经验,俞笙约他见面,除了工作没别的事。尽管他思索了半天,也没想起来近期有什么新的工作安排。
傍晚时分,俞笙亲自开着自己那辆黑色的劳斯莱斯来接他。车上没其他人,以至于秦星羽还微微诧异了片刻,自从出现交流障碍以来,很多事情他懒得打字去问,因而便直接上了副驾。
他挺喜欢当下这种状态,比起身边随时随地下属秘书环绕的小俞总,此刻亲自开着车的俞笙,才更像与他一块长大的那个俞队长。
二十分钟后,俞笙开车拐进了一家相对小众的高档私人会所。清幽奢华的建筑,处处透着静谧的浪漫,这里像是约会吃饭的地方,一点也不像工作场所。
秦星羽更觉疑惑了,俞笙很少会带他出来参加什么聚会,或是见什么人。
即便如今娱乐圈和时尚圈的同行们,都认为他秦星羽是俞笙身边的情人,但事实上,俞笙还真就没怎么跟他同框出现在社交场合。
毕竟小俞总喜欢藏着。
十几名穿西装工作人员在车前整齐站成一列,有人带白手套替他们开车门,有人恭敬地引着他们进入大楼,还礼貌地鞠躬问俞总好,显然俞笙是提前预定了的。
进电梯的时候,秦星羽终于还是忍不住,面对面地给俞笙发了个微信。
“你不会是又打算给我下套吧?”
他觉着俞笙铁定是带他来见什么业内前辈,保不准他的身份,又成了小俞总的小情人。
金碧辉煌的大理石电梯里,俞笙看了一眼手机上的微信,而后抬眸看向面前的人:
“那怎么敢。”
素来不苟言笑的小俞总,在说这句话时,那对冷峻而凌然的眉目间,带着平时鲜有的浅笑,笑得秦星羽有点心里发毛。
秦星羽也想不通,他们现在都不是队友的竞争关系了,他作为小俞总的艺人,和俞笙是绑在一条船上的利益共同体,俞笙没理由给他下套啊!
进了二层预定的包厢,秦星羽站在门口就定住了。
偌大的空间里设计得浪漫宁静,半弧形的观景阳台,蓝白色调的壁纸装潢低调而雅致,墙的两个透明大展示柜里,是他近来喜欢的经典乐高积木,林林总总,错落有致地摆满了十几件。
他的目光一下子就被那些积木拼图抓住了,什么视野开阔的落地窗,什么别具情调的烛光晚餐,甚至这屋子里还有没有其他人,他都没去注意。
如今他的精神状态能做的事情不多,平日里韦盛带着他玩积木玩拼图,是心理治疗课程的一部分,有时候也跟景小延一起拼,是诸多心理治疗活动中,为数不多他喜欢的。
“这些要全套新的搬回去。”秦星羽看积木的时候,身后的俞笙淡淡地吩咐工作人员。
秦星羽的目光从展示柜上微微抬起,俞队长忽然对他这么好,不跟他炒作了,不拿合同压他了,还给他这么多玩具……该不会是又要玩死他吧?
原谅对于俞队长,他想象力有限。雁闪婷
秦星羽的确没想到,人家小俞总准备了高档的包厢,精心布置了一屋子他喜欢的积木和拼图,人家真没打什么小算盘,只是想简单的约个会而已。
尽管这约会,暂且还只能在小俞总心里称作约会,在秦大明星心里,压根儿就没有这俩字的概念。
“过来。”
直到看对方在那展示柜前观赏了好一会,俞笙怕他身上的伤站久了又难受,才淡淡地说了两个字。
秦星羽转身走过去了。
“这两天是不是开车了?”俞队长忽然话题一转。
秦星羽点了点头。
他这两天的确自己开车出门了,景小延偶尔有通告不在家,他又不愿意麻烦助理,更不愿意麻烦俞笙安排的那些医护保姆和保镖,便自己开车溜出去过几次,也没跑多远,小区附近的五环路上转了转。
“车钥匙拿来。”俞笙不容置疑地直接开口。
秦星羽扬眉,目光里是直接大写的拒绝。
俞笙也不争论,而是直接踱着步子悠然上前,绕到对方身后,伸手就在他外套的口袋里摸出了车钥匙。
“没收了。”俞笙说这句话时,还特意扬了扬手里的保时捷钥匙。
“……”
秦星羽想强调他可以自己开车,奈何只是唇角微微动了动,发不出一点声音。
俞笙没收他车钥匙不是一回两回了,以韦盛为主的心理医疗团队,的确下过医嘱不建议他开车,但人家只是不建议,也没像小俞总直接给他没收了。
此刻他抬手就要去抢回自己的车钥匙,这个包厢是个大开间,餐桌与观景台的落地窗之间,有个台阶,其实他看见了。但是腰椎和膝盖的神经不大好使的缘故,有些台阶即使他看见了,也走不稳,结果刚才就这么踉跄了一下,没站住,被俞笙直接一把捞进了怀里。
“这叫能开车?走路利索了再说。”
俞笙抓住他的把柄,却没打算放开他的身子。
秦星羽一心惦记着自己的车钥匙,时而注意力恍惚的缘故,一点也没留意此刻被俞笙揽在怀里的姿势,像是温柔到了极致的拥抱。
这间顶奢的浪漫包厢里,是半弧形沙发式的圆桌,因而俞笙得以坐在他的同侧。桌上的食物不多,却精简得正是秦星羽这个极度挑食的人会吃的几种。
秦星羽很久没有好好吃东西了,自打伤病之后这大半年来,他几乎很少进食,从前也挑食得厉害,当艺人之后又严格自律控制饮食。
尤其是去年伤病之后,很多时候完全没有胃口,严重时甚至得靠医生给打营养液续命,实在被逼得紧了,才会喝一点点饮品或是流食。
“下个星期会出两件新的限量款单品,到时会让辰哥联系你去公司试装。”
俞笙有条不紊、按部就班地交代着工作,手里却拿了个精致的汤匙,轻轻盛了一勺面前桌上温热的粥,喂给他喝。
秦星羽点点头,他就是个一心搞事业的人,涉及工作相关时,他有限的注意力放不到别处。
于是他没什么意识地将俞笙喂到唇畔那味道鲜美、口感刚好的粥喝了,一点也没意识到这居然是约会!
不得不说小俞总拿捏得恰到好处,喂东西喝也喂得游刃有余。
要是……还能抱一抱偷亲一下就更好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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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来找他被俞笙没收的车钥匙。
彼时俞笙正在那写字楼顶层的大会议室,出席关于明年的新品立项会。
俞笙一向时间管理严格,有限的一个小时会议里,海内外各分公司的顶级设计师们,争分夺秒地组织语言与话术,纷纷亮出幻灯片里的杀手锏设计稿。
谁都知道小俞总自上任以来,工作雷厉风行,才半年多的时间里,就砍了公司大大小小几十个老项目,优化设计风格,巩固品牌定位,加强营销手段,最近两个季度,国内分公司的盈利直接翻了一倍。
对于集团的一些老高层和设计师们而言,稍有不慎则面临项目被砍、拎包走人的风险。言珊听
此刻某位正在发言的国外设计师,用不那么流利的中文,认真地讲解着设计图上的方案:
“这款帽衫,如若作为我们明年新一季的主打产品之一,在设计上,它既延续了我们品牌潮流与古典相结合的设计风格,同时也满足了当下市场流行的时尚元素和少年感,比如就非常适合秦星羽先生。”
即便这些都是高薪聘请的国内外一线设计师,如今为了自己的作品能够顺利通过项目会,也都学乖了,反复揣摩老板的心情。
比如,只做适合秦星羽的衣服配饰设计,项目被砍掉的概率会大大降低。
为此他们扒出了近几年来,秦星羽的所有私服生图,只做秦先生平日里会穿戴的衣着配饰,秦先生从前没穿过、或者可能不喜欢的款式,他们不做。
为了饭碗,作为设计师原本的理念和坚持都抛诸脑后了,这点小心思,小俞总心中明察秋毫。不过,特别适合秦星羽的那几款设计,他还真就给通过了。
与此同时,秦星羽乘电梯上公司顶楼,气场万千地大步进了小俞总的办公室。
说实话他不太喜欢J.Y集团这栋写字楼,过于高端,过于冷硬,连带着出入写字楼的俞队长,他都觉得不如他们曾经做队友时接地气了。
因而若非工作,他平日也不常来这里。
不过今天,他非得找着昨晚被俞笙收走的车钥匙不可!
这对他来说不算难事,近来俞笙已经没收过他好几次车钥匙了,他也自己找回来好几次了。
的确,无论精神还是身体状况,他现在都还没恢复到一个完全能够独自出门的标准。若不是他之前就自己开车偷跑过几次,俞笙也不至于堂堂大总裁专门藏他的车钥匙。
此刻的秦星羽,驾轻就熟地直接走向俞笙那气派豪华的办公桌,门口站了一众战战兢兢的副总下属,谁都不敢说话,更不敢跟进去。
他直接打开办公桌下面第二个抽屉。
门口的工作人员互相传递着眼色,此时王秘书在跟小俞总开会,因而谁也拿不定主意,小情人突然闯进小俞总办公室这个事,究竟该不该汇报,毕竟小俞总的办公室里,应该也有挺多商业机密。
最终还是一位副总模样的男人,在斟酌了半晌之后,轻轻敲开走廊对面大会议室的门。
在俞笙耳畔低语了几句,换来了小俞总一句淡淡的回答:
“知道了,让他翻吧。”
此刻的会议室里,正做着新品汇报的设计师们面面相觑,刚才他们从进来汇报的那位副总口中,隐约听见了“小秦总”三个字,结果他们这位素来不苟言笑的小俞总,眼中瞬时就染上一抹一闪而过的浅笑。
一定是他们看错了!
秦星羽在俞笙办公桌的第二层抽屉里,找到了自己的车钥匙。俞笙每次藏他的车钥匙,都是那几个抽屉,无非是第一个、第二个还是第三个而已,没半点创意,仿佛等着他来找一样,他一翻一个准。
将车钥匙拿在手里帅气地抛了抛,在一众副总高管等人的躬身目送下,秦星羽转身就走,多一分钟也没停留。
他今晚的确有事,需要开车出门。
他的社交圈一向独立,无论从前被公司捆着队友炒作,还是现在看似成了小俞总身边的人,但实则他自来都有着与他们不相关的,自己的朋友圈子。
巧合的是,他今晚要去见的这位朋友,跟俞笙也是老熟人了,是他们除了景小延和周亦承之外的,五位队友之一:冯曳。
只不过冯曳今晚没约俞笙,人家约的是秦星羽和景小延,然而景小延晚上有个演出,没能来,秦星羽闲着无聊,自己去了。
他跟冯曳在组合的时候,关系还算铁,只是有好几个月没见面了。
冯曳是个独特的艺人,确切的说,不怎么像艺人,与自来走高冷沉稳路线的俞队长相比,冯曳简直就是接地气的典范。
家世普通全靠自己一手打拼上来的他,偏巧去年年底,也就是秦星羽重伤、俞笙退圈,组合成员接二连三出事的当口,冯曳被爆出父亲背着家人,欠了上千万赌债,人设一下垮了。
冯曳的家里是个开小卖部的,老父亲这些年一看儿子当明星挣钱了,见钱眼开悄悄拿去赌。
自此冯曳这号人物,算是在娱乐圈被半封杀了。
秦星羽几个月前见过冯曳,那时他伤重无法走路,神志也不怎么正常,冯曳来看过他,后来他状态好了些,签了俞笙的公司,打那之后,他和冯曳一直没见面了。
而今,他和冯曳相约的地点,在东三环最繁华的一条酒吧街,街上有家门面最小的清吧,是冯曳近来跟几个哥们合伙开的,为了挣点钱,替父亲还赌债。
作为整个组合的大哥,冯曳人缘好,讲义气,当初成为顶流最火的那几年,也没一丁点架子,跟十八线的小艺人们称兄道弟,特有江湖上的派头。
晚上,秦星羽独自开着车,穿行在东三环车水马龙的街头。
冯曳前两天和他联系时,没提俞笙,因而他今天出来见冯曳,也没跟俞笙提这回事。
其实从前冯曳跟俞笙,关系也不错,曳哥和俞队长,骨子里有着相似的地方。
不过现今冯曳为什么不见俞笙,秦星羽也明白,从前都是同吃同住一起长大的兄弟,而今冯曳身败名裂混成了这样,而俞队长却摇身一变成了资本,一个地下一个天上。
秦星羽非常理解那种尊严被碾碎在地上的感受。
十几分钟后,他将自己的白色保时捷小车停在酒吧街路旁。
一家名叫“此夜”的酒吧院内,停着一辆通体明黄、神似大黄蜂的摩托机车,冯曳从车上下来,摘了头盔,露出新剪成小寸头的英俊脸庞。
冯曳不是属于那种一眼惊艳的精致帅哥,而是全身上下散发着一种野痞气息,在idol中也属于小众的类型。
此刻他勾着秦星羽的肩膀,一进酒吧,周围便一下子围上来了七八个年轻男生,一口一个“曳哥”,叫得恭敬。
冯曳手底下一堆小弟,有十八线的小网红、从来没火过的180线小明星,也有纯粹的地痞流氓小混混,总之是黑白两道通吃。
“我兄弟来了,今晚都不准胡闹。”
冯曳带着秦星羽大步往包厢走,同时沉声吩咐。
小弟们十分有眼力见儿地列队站好,齐刷刷地向秦星羽鞠躬,异口同声叫了声“羽哥”。
秦星羽拍了拍冯曳的肩膀,给了个钦佩的眼神。
成年以后,他跟冯曳混过几次酒吧,尤其是在冯曳成为这一带酒吧街的杠把子之后,他挺喜欢这清吧里的环境,自在惬意,又不吵闹,也对冯曳手底下那群黑白两道通吃的小弟们有些好奇。
都说秦星羽是小俞总养在温室里的玻璃娃娃,那是因为秦星羽找其他兄弟泡吧的时候,别人没见过罢了。
此刻秦星羽伸手去拿酒架上的一杯冰饮,刚端在手里,还没等喝上一口,就被冯曳给抽走了。
“喝这个。”
冯曳也不多言,而是把事先准备好的热牛奶递在了他手里。他兄弟这个体质喝不得冰,半杯冰水下去搞不好就要发烧。
秦星羽也没拒绝,顺从地接过热牛奶,喝了一小口。
这要是换了俞笙,在酒吧里让他喝热牛奶?他得急。
不过,他一向敬服冯曳,或许是人生里很少遇见冯曳这样的人,有时他想,如若他真的再也无法站上舞台,唱不了歌了,他可能会去酒吧给冯曳当个服务生小弟。
深夜灯红酒绿的酒吧后街,一辆黑色的劳斯莱斯缓缓地在月色里穿行,俞笙坐在后排,望着窗外车水马龙的浮华街景,若有所思。
“俞总,听说秦总今晚和朋友聚会,也是你们组合的成员,就在前面这条街,咱要不要……拐进去看看?”
司机扭了扭头,用余光小心翼翼地观察着俞笙的脸色。
“不用。”
冷冷清清地回答了两个字,俞笙让司机直接上了三环。
俞笙当然知道,秦星羽在这条街上见的人是冯曳,主业是艺人,副业是个机车爱好者的冯曳。
他记得多年前,冯曳跟他俩人,也曾站在经纪公司楼顶的天台上吹风,说:
“哪怕我有一天糊得吃不上饭了,我也舍不得卖我的大黄。”
此时俞笙那双黑曜石般的眸子里,是幽深宁静的神色。
秦星羽在那一街之隔的“此夜”酒吧里,不过,俞笙深知今天自己要是不请自来进了这个门,秦星羽怕是要不高兴。
他舍不得秦星羽不高兴,哪怕对方是微微蹙一下眉,他都心疼。
今晚的聚会,无论秦星羽还是冯曳,都没邀请他。而至于冯曳为什么不邀请他,他心知肚明。
冯曳骨子里太过清高,眼下这般天壤地别的局面,放不下这个面子来请俞队长看在往日兄弟情分上,拉上自己一把。俞笙也觉着自己主动邀约的话,有那么些居高临下的意味,显得不妥。
凝神思索间,西装口袋里的手机铃声响起,是他的私人号码,上面的来电显示备注了四个字:
“母上大人。”
一向行事严苛六亲不认的小俞总,此刻蹙着眉头接起电话,将手机放在耳边,听了好一会才不带丝毫语气地悠悠开口:
“您飞了大半个地球回来,也不提前说一声?”
听筒里,传来中年女子却少女感十足的嗓音:“哎呀,妈妈这不是忘了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