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和楚惊澜在一块巨石边,周围有茂密的草木遮挡,算得上一处隐蔽之地,楚惊澜和他的衣衫上都沾着血,两人没什么伤口,血应是别人的,但神情都疲惫至极。
看楚惊澜模样,至少也是二十多岁往后的样子,完全褪去青涩,只余下俊美的轮廓。
记忆中,自己盯着楚惊澜看了会儿,抬手,用清洁术把他身上的血渍消去,然后开口道:“楚惊澜,你走吧。”
声音低哑疲惫,萧墨自己都听得皱了皱眉。
楚惊澜正闭眼调息,闻言睁眼看向他。
“苏白沫和天道现在最想杀的是我。”萧墨却移开目光,不去看楚惊澜的眼睛,“我一个人或许还好应付些,我还有很多厉害的手段,等我做完该做的事,再来找你。”
“萧墨。”楚惊澜说,“三岁小孩也不会信的。”
萧墨闭了闭眼,嗓音喑哑哽塞:“对不起。”
“别道歉。”
“母亲走后,我不过为复仇而活,仇恨已了,若你不在,我大约只是了无生趣,冷冷清清过一日算一日,从你身上,我学到很多。”
萧墨艰涩地笑笑:“我也是,从孤儿院里出来,没了收留我的奶奶后,看似努力着往前,其实也空荡荡的很迷茫,不过自己悄悄安慰自己罢了,你是我第一个朋友……我们算挚友了吧,楚惊澜?”
楚惊澜却没直接答话,而是说:“我亲友缘淡薄,把我放在心上的,我能放在心上的,没有几个,萧墨,你是其中之一。”
他把两人的关系绕开了,反问:“要认输了吗?”
萧墨直起身:“怎么可能。”
楚惊澜伸手,萧墨也将自己的手借给他,两人搭着力,站了起来。
楚惊澜的掌心很暖,而自己的掌心也很暖。
记忆画面到此为止,心魔萧墨低下头,看了看自己毫无温度的冰凉手掌。
短短的记忆,又给了他不少信息。
自己上辈子也还是个孤儿,但似乎遇上了好心收留的人,还有,天道和苏白沫。
天道,萧墨细细念着,收紧了冰凉的手指。
那厢,有了楚惊澜方才势如破竹的一击,福灵蝶也趁机将蓄力风刃送至,腐毒蛛的晋阶气息终于被打断,原本暴涨的气息如同一个戳破的球,瞬间干瘪下去,腐毒蛛大滩绿色的血液飞溅开来,此刻它想要再逃,已然来不及了。
君不书送出雷符,楚惊澜御剑,一剑将奄奄一息想要逃跑的腐毒蛛凌空穿透,狠狠钉在了地上。
腐毒蛛剩下的几条腿最后抽搐几下,便摊开虫足,再不动了。
楚惊澜召回破晓,破晓不愧是天阶兵刃,剑身上干干净净,没沾染半点血污。
月鸣松了口气,瘫坐在地上,完事儿了他手才开始抖,回想起自己方才那落月一式,虽然出手的时候完全没过脑子,但此时回想起来越想越别有一番滋味,正想跟楚惊澜说说,就感觉到楚惊澜凝聚起来的气息已经慢慢放下,但也比先前浓厚些许。
月鸣愣了愣,随即想到什么,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不是吧,你不会比我先到元婴中期吧?”
明明他比楚惊澜先到元婴,但现在楚惊澜气息确实走在他前面了。
楚惊澜看了下腐毒蛛尸体,确认它的确死了,才回了月鸣一个眼神,虽然什么都没说,但明显在传达:有什么问题?
月鸣:“……”
月鸣磨了磨牙:“等着,你还没到呢,别嚣张,鹿死谁手未可知,我回去就抓紧修炼,必然比你先到元婴中期!”
月鸣立下豪言壮志,楚惊澜却没工夫搭理他,手上的伤还要处理,元婴期在皮肉上伤势的恢复虽要快不少,但直接削掉了腐肉,用了药也得长个两三天。
楚惊澜刚拿出药瓶,他受伤的手臂就被托了起来。
是沉默着走到他身边的萧墨。
楚惊澜拎着药瓶的手不动了,萧墨把药接过去:“坐着。”
方才还气势凛然的楚惊澜立刻收了满身霜雪,依言安静坐下。
墙面上的寒霜还未褪,洞窟里被楚惊澜的灵气剑意搞得整个凉飕飕,萧墨垂眸给楚惊澜上药,一言不发,不过正因为他什么也不说,反而有种无言的压迫。
楚惊澜看不清萧墨表情,不知他心绪,觉得自己好像该说点什么。
他想了想,试着低声道:“别担心,不疼。”
萧墨正在缠绷带,听他嘴硬,都想给他将绷带拉紧,看看他究竟有没有痛觉,但实际上萧墨下手非常轻,不松不紧将绷带细细缠好,抬头幽幽道:“楚惊澜,三岁小孩儿也不会信的。”
这话说完,萧墨自己先愣了。
……这不就是方才记忆画面里,楚惊澜对他说的话么。
萧墨将处理好伤口的手臂托回楚惊澜身侧,他盯着那段雪白的绷带,自己的事还没理清,就被楚惊澜的伤口打断了思绪。
萧墨心道,修真界危险千千万万,别的先不说,楚惊澜的修为日后不能只停留在分神,他既然能有更强的本事,自然要继续向上走,才能无往不胜,再没谁能伤他。
哪怕不是为了基石剧情,心魔劫也得渡。
第76章
七阶腐毒蛛身上可有不少宝贝, 壳子可以来拿炼器,还有些东西可以入药, 毒液也能收集起来,昔铁拿了刀,专业对口,哼哧哼哧收割腐毒蛛的尸身去了。
三个出力的元婴吃了丹药,都在打坐调息,他们的行为已经完全取得福灵蝶的好感,福灵蝶还挪出地盘来, 让他们可以在自己堆集的花花草草上坐着,这些花草都有灵气,也能让人更舒服些。
萧墨就坐在楚惊澜旁边, 拿笛子尾端拨弄着身边的小草,垂着眸思考。
本来刚回忆起过去的祸事或许跟天道有关, 无疑是个重磅炸弹,但惊涛骇浪还没来得及掀起, 就先一步被楚惊澜受伤的事搅乱,将萧墨全部心神拉扯过去。
看到楚惊澜毫不犹豫割肉流血,萧墨眼里就剩那一刀了,根本没功夫再去想别的事。
更大的冲击盖过了先前的震撼,纯属以毒攻毒了。
此刻闲下来, 能有余地整理方才的记忆时,最惊骇的情绪已经悄然消逝,感官这种东西过时不候, 萧墨现在脑中所想均已沉淀成冷静, 让他能够条分缕析思考。
说来也很神奇, 系统揭开的大事, 件件都足够让萧墨大起大落,可两次都是因为楚惊澜,把他心神从一片混乱里拉了出来。
事情涉及天道,可怕吗,可怕。
可这些东西,都不如眼前真真切切的人,没说那些事不重要,但起码在刚才,它们在萧墨心神里,确实输给了楚惊澜的伤。
楚惊澜一片衣袖还烂着,手臂上雪白的纱布替了袖子,破损的衣服竟也没影响他的气质,萧墨视线从花草移到楚惊澜的侧脸上。
记忆里的萧墨说,苏白沫和天道主要追杀的是自己,楚惊澜却毅然站在自己身边,凭他对楚惊澜的了解,若非与自己同行过一段路,交付了足够的信任,楚惊澜必不可能做出这般选择。
当时自己拿着剑,有身体有血液,不是什么心魔灵体,那时候自己怎么跟楚惊澜相处的?
萧墨忍不住想,他俩不会依然是吵架吵过来的吧?
别说,还真有可能。
昔铁庖丁解牛,很快把腐毒蛛的尸体收拾好了,他颠颠过来,暂时只有萧墨能说话,便将东西摆给萧墨看。
“这是它的兽丹,这是前足利刃,可以锻兵器的;内脏可以卖给医修,毒液可以淬法器,也可以弄成毒药,还有……”
昔铁一一点过,摆得整整齐齐:“等小师叔祖醒来分?”
萧墨边思考着自己的事,边安静听他说完,点点头。
昔铁又道:“小师叔祖出力最大,东西自然是他先挑,不然你先替他掌掌眼,看看有什么想留的。”
萧墨闻言停下拨弄花草的笛子,抬眸看向昔铁:“他调息完成后自己选就行,我挑的未必是他想留的啊。”
“你想选的东西也是一样啊,”昔铁依然不好意思红着个铁汉小脸,但真是什么真诚的话都敢往外蹦,“他的是你的,你的是他的,只要是你想要,我觉得小师叔祖肯定会听你的。”
说到此处,他挠挠头,恍然大悟:“那我也该对你用敬称啊。我该叫你——”
“停。”
萧墨可真被这位耿直的炼器师说得汗流浃背,在他说出更惊世骇俗的话以前,萧墨匆忙打断,表示他真的要不起:“你叫我名字就行,千万别用其他什么称呼。”
昔铁:“呃,这不好吧?”
萧墨:“这很好,真的,你看楚惊澜,你要是想直呼他的名字,他也不会说什么。”
萧墨顺嘴说完,才发现自己好像又替楚惊澜做了主,放在以往似乎都是小事,但今天被昔铁这么一说……
却是楚惊澜刚好调息完毕,显然听到了两人方才的对话,睁开眼,对昔铁点头:“嗯,他说的是。”
萧墨手指不由在笛子上摩挲下,抿上唇,一时没再出声,他什么时候开始习惯做楚惊澜的主了?
萧墨反思。
回忆里自己看起来把楚惊澜当做了挚友,而楚惊澜坚持与萧墨同行,用行动给出答案,不离不弃,显然两人已经是能托付性命的至交,如今的他和楚惊澜,关系已经有那般密切了吗?
应该有了吧,尽管他们隔着本体和心魔的身份。
但也正因为如此,没准他们现在交情比之前更深厚?毕竟连天然敌对的身份,都能走到如今这般和谐的地步。
不过即便是挚友知己,随随便便做主也不合适,他往后还是要注意下。
月鸣和君不书也收了调息,两人凑过来,大家一起把腐毒蛛掉落的材料分了,福灵蝶不要这些,依言送上了三百年份的蝶积羽,昔铁拿着东西,也没忘给楚惊澜等人道歉。
毕竟他们都带了伤。
君不书摆摆手,楚惊澜言简意赅:“不必道歉。”
月鸣:“就是,护送你的任务是我们自个儿接的,哪需要你来道歉。”
福灵蝶趴在巢穴里,嗡嗡道:“我答应过,还会送上赐福,你们每个人说出自己所需,是淬炼身体,还是神识。”
七阶福灵蝶的淬炼效果约莫就跟服用个六品丹药差不多,有提升,但很有限,加上它大量灵力用在孕育上,效果更要大打折扣。
不过碰上福灵蝶本也算件幸运事,就当沾沾好运,众人也没推辞。
其余四个人都选择了身体,只有萧墨选了神识。
福灵蝶赐福完毕,此地的事告一段落,大家正要离开,福灵蝶却忽道:“等等。”
众人疑惑。
却是福灵蝶抖了抖,而后——将一枚巴掌大的蝶卵推了出来。
它居然在赐福的过程中产卵了。
福灵蝶一次能产十来枚卵,它在众人不解的目光中将一枚卵用风托起,还在卵下面用花花草草垫了个小窝,递到萧墨眼前。
“我感应到它与你有缘,”福灵蝶道,“你可愿意收养它?”
萧墨意外:“我?”
萧墨现在是楚惊澜心魔,在某些兽类感知里,两人气息很像,甚至容易混淆,但这只福灵蝶既然能看到些所谓的灵魂,也就必然不会认错。
福灵蝶:“嗯,是你。”
月鸣凑热闹:“嚯,是好事啊,说明你好运连连,福灵蝶缔约很讲究缘分的,我建议你收下。”
萧墨看着面前花草里软绵绵的蝶卵,沉吟片刻后,在福灵蝶的注视中,才终于伸出手来:“好。”
福灵蝶触须晃了晃,轻轻挥动了下翅膀,对他们道别:“那么人类,有缘再见。”
球球站在萧墨肩上,对萧墨手里的蝶卵探头探脑,萧墨怕它把蝶卵当食物啄了,对球球道:“乖,这个不能吃。”
球球:“啾啾。”
我知道,我知道。
球球还不能发出人声,它的鸟叫翻译成人语,只有萧墨和楚惊澜听得懂,萧墨将蝶卵放进灵宠袋里,再等个十来天,它会自行孵化。
月鸣见到他动作,有些奇怪为什么萧墨不立刻滴血认主,不过有些人爱仪式感,非得郑重一点,也很正常,他便没问。
楚惊澜另外披了件外衫,遮住了手臂上的绷带,以及同样破损的中衣和里衣,毕竟贴身衣物只能回去再换。
几人先行返回彩蝶镇,临安学宫赶来支援的人还等着给他们道谢,萧墨和楚惊澜也还没跟三个小孩儿道别,得见见再走。
楚惊澜进了暂住的屋中,将里面破损的衣服也换掉,出门时,又是衣衫齐整一俊美小郎君了。
彩蝶镇上的魔修没了,镇民们都已经回家,空荡荡的镇子霎时又变得热闹起来,镇民都非常感谢他们出手除魔,蜂拥到他们下榻的院子里,热情满溢送上不少东西。
众人当然是不收的,但架不住借住院子的主人也一个劲儿要感谢,好容易把大家劝回去,将门关上后,仍留下不少瓜果点心还有食盒,实在也不好浪费,月鸣拿了几个果子跟众人分。
也就尝尝味,但是月鸣隔空抛给萧墨那个果子,却被楚惊澜抬手半道截住了。
月鸣咬了口果子,不解:“干嘛啊,挺甜的,刚不也分了你一个吗?”
楚惊澜:“他功法特殊,吃不了灵食以外的东西。”
楚惊澜说着,从储物器里拿出别的灵果,递给萧墨。
月鸣愣了愣,咔擦咔擦咬果子:“说实话,我长这么大,头回见坚持不伤生的慈悲道,确实特殊,佛修都没你能忍,这要遇上被人欺负,反正我这暴脾气是忍不住的。”
因为修的不是真慈悲道,要真有谁欺负他或者动杀心,也有的是法子,萧墨吃了灵果,又从楚惊澜手里接过果子,拿在手里喂球球,随口道:“总归有别的方法解决。”
月鸣想到什么,点点头:“也是,有楚惊澜在,拔剑就招呼回去了,现在也没人敢欺负你。”
并且看得出萧墨手上捏着不少法器宝贝,身家没准都能赶上楚惊澜了。
临安学宫的人和映月宗在一个院子下榻,灵霄宗的在隔壁,燕春初夏和莫知此刻也跟他们在一块,说到此处,燕春轻轻拽了拽萧墨的袖子:“墨师兄。”
萧墨微微侧身:“嗯?”
“灵霄宗的那位苏师兄,先前来与我们说话,闲聊着问过你和主子相遇相处的事,”燕春道,“但我们随口略过去了。”
这本是件小事,但燕春多留了个心,想着跟萧墨提一提。
萧墨眸光略沉,拍了拍燕春肩膀:“嗯,做得好,还有,就算以后临安学宫和灵霄宗有什么往来,你们也离苏白沫远些。”
萧墨想了想,为谨慎起见,他补充道:“但也别在他面前表现出敌意,反正避开他,不去接触就行了。”
燕春记下了:“好。”
球球在萧墨手心一下下啄着果子,还挺有节奏感,萧墨在它的节奏感里思索着别的事,结合目前恢复的记忆片段来看,当初画面中能杀死楚惊澜的苏白沫,必然是借助了天道的力量。
天道应至公,不与凡人有因果,挑选气运之子也是为了平衡大命运洪流,气运可以给,但也不能做其他干涉,若天道没出问题,他和楚惊澜也不至于没事找天道的麻烦。
如此说来,这个世界的天道应当出了事。
萧墨顺着这个思路问了系统,系统又给出肯定答案,还说:“我现在也监测不到天道去哪儿了,苏白沫身边也没有迹象,只有绕着他的一些气运。”
那就意味着他和楚惊澜暂时都很安全,还有时间。
萧墨揉了揉球球的羽毛,月鸣啃完果子,开口:“为了庆贺魔修被除,彩蝶镇刚说明晚要办个灯会,虽然我用不着他们感谢,但逛灯会感觉挺有意思,我们要不要多留两天,去玩玩?”
楚惊澜看了看萧墨,点头,萧墨也道:“好啊。”
他俩投票必然连体,月鸣乐:“那现在就是三人赞同了,昔铁?”
昔铁也忙举手:“我也去。”
临安学宫那边,先前被魔修抓去的弟子醒了,也正是需要修养,好好放松下身心的时候,众人都没意见。
天色渐晚,众人各回各屋,萧墨把球球的鸟窝拿出来,让它睡在柜边,顺便把蝶卵放出来,让楚惊澜滴血认主。
但这次,楚惊澜却摇了摇头。
萧墨疑惑:“滴血认主的事只能你来啊。”
心魔灵体又没有血。
楚惊澜将蝶卵放回萧墨手里:“进入映月宗后,我在藏书阁翻阅到这样一条记录,有一种术法,利用修士的气息,在妖兽上落下印记,能伪装血契散发的气息,让外人误以为此兽已经认主。”
当某些修士碍于某种条件,暂时无法契约妖兽时,会使用这种办法。
萧墨眼神动了动:“听起来不像是人尽皆知的法子。”
楚惊澜:“嗯。”
但藏书阁向楚惊澜开放了足够的权限,包括一小部分的禁书区,等他修为再度提高,没准整个禁书区也能朝他敞开。
楚惊澜看了看已经趴在鸟窝里睡觉的球球:“若能早知这种法子,金焰流火凤也不该由我来下血契。”
这点萧墨却不赞同:“可这种法子只是个遮掩,万一被人发现无主,肯定会下手,你契约它没错,就算那时候知道这个方法,我也会劝你契约的。”
楚惊澜垂眸:“可现在福灵蝶是与你有缘,你收下它吧,我以后也会去找找,看有没有能防着别人契约的法子。”
蝶卵安安静静待在花草窝里,萧墨将它捧在手里,楚惊澜轻声道:“福灵蝶预示幸运,愿好运能常伴你身。”
萧墨失笑:“你都说到这个份上了,看来我是不得不收下。”
好吧,萧墨手指拨弄两下小窝边缘的花叶,无声道:你错过一个跟绝世天才缔约的机会了,小蝴蝶。
萧墨将蝶卵放回灵宠袋中,对楚惊澜道:“对了,近期我会多回识海修炼神识,先与你说一声。”
楚惊澜颔首:“神识的情况可还好?”
“还不错。”萧墨按了按心口的位置,“我把幻月心挪到丹田附近,把东晴珠放心口了,珠子的灵息确实对神识有帮助,挺好用的。”
楚惊澜很意外,愣愣看向萧墨心口处。
我送的珠子,他放在心脏的位置……
楚惊澜气息一滞,狠狠按了按自己的指骨。
【叮,精神攻击成功,积分+500!】
萧墨诧异,他放下手,仔细看了看面前人的神情,随即恍然大悟:
他就说嘛,这一次他们以本体和心魔的身份都能走到如今,感情的深厚程度肯定不会比上辈子差,至交好友,兄弟情深,自己好好保管着楚惊澜给的珠子,让他也很满意吧?
萧墨自觉想得很明白,冲着楚惊澜盈盈笑了笑。
笑得太好看,楚惊澜都快撑不住要挪开视线了,毕竟心脏愈发不受控制,但又实在舍不得错过萧墨的神情。
萧墨拍了拍楚惊澜没受伤的那只胳膊:“今天这么累,晚上就别全用修行替代了,多少睡会儿吧。”
楚惊澜:“嗯,那你……”
萧墨:“我今晚不睡,也得给接下来修行做些准备。”
得把自己记忆都慢慢捋捋,免得接下来想起更多时会产生混乱。
不过最大的事儿已经出来了,之后应该能应付,东晴珠的气息也是真的令魔舒畅,萧墨没说谎。
楚惊澜看似如常,平静地回道:“好。”
只有他知道,方才的氛围不错,所以对放在平常很小的一件事也有了点儿隐隐期待,毕竟他们向来都是同睡的。
虽然落了空,但也没关系,最近萧墨偶尔给到的一点反应,似乎也有渐渐要开窍的意思?
是好事,楚惊澜在心里如此想到。
夜深, 楚惊澜侧卧在床榻上入睡,他今夜只修炼了一个时辰, 剩下的时间用来好好睡觉。
萧墨则在整理记忆思路,跟系统做完形填空。
已知,他上辈子也是个现代人,然后穿进了书里,萧墨提笔写字,在这后面画了条横线,直接问系统:“所以我当时为什么穿越?”
系统像本资料参考书:“您被选做了世界修正者, 修真界是你第一个任务,穿过来的时候,也是十七岁。”
萧墨:“当时也和你一起?”
“是的。”系统语调带上了微微的叹息, “为了不干扰您这一次的行动,其实我锁上了部分情绪板块, 不然可能在您穿成心魔那天,我就忍不住全盘托出了。”
萧墨提笔在横线上填下答案, 边道:“难怪你总对自己情绪模块引以为傲,但我就觉得还差了点意思。”
系统:“我将解锁设定在了您修为到达分神,完全恢复记忆的时候,不过即便封了部分模块,我的模拟情绪依然足够成为人类的好帮手。”
萧墨要提笔写下第二条关于“天道”的文字时, 思索了下,却把这两个字隐去了,没有在纸面留下记录。
他和系统的对话是不会被旁人听到的, 因此房间里显得安安静静, 只有楚惊澜的呼吸声, 和笔落在纸张上的轻微沙沙响。
萧墨理顺了目前的思路, 知道自己要填空的重点在天道出了什么问题、上回怎么输的这两题上,这两题解决了,其余许多空白都能补上,显然这俩关联的信息量跟记忆应该都很大,要避免一下把自己识海冲刷过头,可以之后一点点问系统。
萧墨把手中纸张探到桌边的灯火上,屋内的灵力灯熄了,只剩一盏普通的烛灯,火焰舔舐了纸张,化作灰烬。
最后一点灰烬消失时,萧墨闭上眼,半沉入了意识深处,来到那道被锁链层层禁锢的门前。
胸腔里的东晴珠往外递送灵力,让萧墨的神识保持在非常清醒的状态。
他抬手,试着破坏了一条锁链。
锁链坏后,又是段记忆流入他的脑海。
【记忆里的系统正在和萧墨说话:“我给任务提供两个方案,其中成功率最高的,是和重要基石人物合作,最佳人选:楚惊澜。”】
心魔萧墨一边接受记忆,边分析情报,既是个亲临者,也是个旁观者,感觉很神奇,像在做清醒的梦。
听对话,应该是上辈子刚穿书的时候,那时他是十七。
【当然是哪个方案成功率高选哪个,于是萧墨选择了楚惊澜。
他找上楚惊澜时,是在下界的山道上,楚惊澜面颊泛着不正常的红,唇色也不正常,正在发烧。
但他身边,却倒着两个筑基。
楚惊澜手里的匕首正在滴血。】
萧墨点头,不愧是他。
如今这一世,是心魔萧墨和楚惊澜合作,击杀了两个筑基,而没有萧墨的时候,楚惊澜从楚家出来,依旧身无分文,也被收缴了储物器,但他偷偷藏下了淬毒的匕首,见血封喉。
在这两个筑基轻敌,并不急着杀他,反而想折磨他时,楚惊澜趁机要了他们的命。
【楚惊澜站都站不稳,但冷冷看着突然出现的萧墨。
心魔萧墨可太久没见过楚惊澜拿这种眼神盯着自己了,他听见记忆里的自己语气礼貌客气:“初次见面,楚惊澜,我知道你,并且可以帮你。”
楚惊澜看着他,并没有出声。
萧墨:“你若不放心,可以给我下血契。”】
嚯,心魔萧墨听到这段,没忍住眨了眨眼,原来上一世他俩是这种关系开局啊,自己也够干脆的,血契,为了降低楚惊澜的戒备,这可是直接把命交了出去。
虽然最初关系看起来也不怎么样,但比心魔本体的敌对开局还是好太多了。
萧墨煞有介事边看自己的记忆边点评,越发相信:他们这辈子的知己情谊绝对不输上辈子的战友之情!
心魔和本体的确敌对,但说开了后形影不离,如此亲近,劣势反而成了得天独厚的优势。
别的好兄弟能做到他和楚惊澜这辈子一般,随时同进同出,同吃同睡,共用识海储物器,基本没分开过吗?不能吧,上回的他俩估计都不行。
记忆还在继续。
【楚惊澜漆黑的眼珠子终于动了动,他低沉着嗓音开口:“你想得到什么?”
和聪明人说话就是省事,但目前不能提起天道引来侧目,萧墨道:“你一定能重铸修为,这个路上我能帮你,而当你修为大成,也要帮我一个忙,是与世间相关的大事。”
楚惊澜匕首上的血滴干了,他懂了:“需要我拼命。”】
那时楚惊澜要想办法上中界,要复仇,助力越多越好,送上门来的修士,还甘愿被下血契,没道理不用。
冒险而已,已无牵挂的楚惊澜没什么不敢,万事都要等到报仇后再谈,没什么比恢复修为杀了楚家人对此刻的他来说更重要。
萧墨很干脆,楚惊澜也干脆,给他下了血契。
心魔萧墨不由碰了碰自己的额头,上辈子他俩烙血契这种主仆印,这一世,却在彼此的额头上画道侣印。
萧墨一半神识看着记忆,一半控制着身体,转过身来,瞧着床榻上的楚惊澜。
道侣印只会对外人隐藏,在萧墨眼里,楚惊澜额上的幽夜昙开得正好,静谧地融在楚惊澜俊美面庞上。
这段记忆的画面最后,是楚惊澜烙完血契后就撑不住,烧晕了过去。
萧墨走到床沿边,看着此时楚惊澜真实的睡脸。
他俩已经很熟悉彼此的气息了,所以萧墨靠近后,向来警惕的楚惊澜也没有醒。
他们相遇快两年,想当年心魔初现时,楚惊澜看他的眼神比方才回忆里的目光还要冷。
萧墨抬手,隔空轻轻描绘了下楚惊澜额间的花朵,他们在没有过往记忆的情况下相遇相遇,便又是一回初见,而这次,他们磕磕绊绊后,照样能将后背放心托付给彼此。
甚至关系还更密切了。
萧墨放下手,有些感动:无论以何种方式见面,他们都能成为至交知己,这份情谊可太值得珍惜了。
楚惊澜睡得很沉,对今夜萧墨的感慨一无所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