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魔并没有走远,他只是飘到窗外的树上,找了个高枝头,窝着不动了。
哦,准确来说偶尔会懒洋洋转两圈,就像在晒太阳。
一只心魔,不是在给他添堵,就是在晒太阳。
他楚惊澜为了心魔的事日日奋斗压力骤增,而心魔却过得非常滋润。
楚惊澜:“……”
楚惊澜深呼吸。
冷静,或许这也是心魔妄图扰乱自己内心的手段。
等心魔晒饱太阳睡好午觉,又该飘回房间,三言两语,随时随地挑战他的精神。
不想还好,越想楚惊澜越冷静不了。
他愤愤下笔开始猛地写字,力道大得穿透纸张:心魔怎么就不直接在树上吊死呢?
不过在跟心魔的对抗里,楚惊澜也不是毫无收获,几天观察下来,他发现了一个可能打击心魔的点。
之所以至今不用,是因为他觉得对心魔造成不了实质性伤害。
但今天在看到心魔惬意晒太阳后,楚惊澜决定,就算只能膈应下心魔,他也要用!
不然心气长期郁结,太不利于自己身心和修行了。
楚惊澜发现的是:每当他吃午饭和晚饭时,心魔总会格外安静,绕着菜肴打转。
一开始,楚惊澜以为他想打扰自己吃饭,但很快,他发现似乎不是这么回事。
心魔在餐桌上不紧不慢转圈,有时会在某道菜上停留时间略长,楚惊澜还听到过一声情不自禁的喟叹。
楚惊澜拿筷子的手顿了顿,一个不可思议的想法在他脑子里冒了出来。
这个心魔该不会想吃东西?
都说魔族重欲,多为贪、嗔、情等欲念,但食欲也确确实实是欲,一个心魔重食欲……也不是不行?
自己的心魔懒惰还执着食欲,楚惊澜一时不知道究竟该庆幸、还是该觉得没面子。
既然做好了决定,晚饭时间,当心魔在竹笋鸡丁上转悠第二回小圈时,楚惊澜开口吩咐侍从:“再加一份竹笋鸡丁。”
楚惊澜用餐向来非常迅速,也很少提出要求,侍从们听到此话,虽然觉得意外,但还是立刻麻溜端上了热气腾腾的新菜。
新的竹笋鸡丁端上来后,楚惊澜看着心魔雾团迫不及待凑到了新菜边缘,转圈都更加流畅欢快了。
还真想吃东西?
楚惊澜觉得自己猜对了。
他故意放慢了吃饭速度,不仅如此,吃饭向来不让人在身边伺候的他还叫住了侍从,对侍从道:
“竹笋新鲜,清脆爽口,韧而不绵,很是开胃。”
侍从不知道少爷今天怎么这么有兴致,但还是非常捧场:“少爷喜欢就好,这都是用当日早摘的笋,以挂露的为最佳,新鲜欲滴,才能嫩爽脆滑。”
萧墨:哇。
不存在的泪水想从嘴角出来。
“还有鸡肉,”侍从说起来滔滔不绝,“以灵谷喂养出的跑山鸡,肉质鲜美,入口即化,这道菜用青汁勾芡,香味就是要让人口舌生津,醇厚的滋味要在嘴里回味无穷,齿颊生香——”
萧墨:“唔!”
他不自觉又发出了声,楚惊澜听在耳朵里,心情奇异地好了几分:被心魔折磨了这么多天,他总算主动出击,在可恶的心魔手里扳回一城。
于是楚惊澜就着侍从的介绍,慢条斯理挟起鸡丁送入口中,平日三两下就解决的餐食,今儿硬是吃了一炷香的时间。
餐盘下刻了恒温符文,完全不怕菜放冷。
萧墨眼巴巴看着楚惊澜将最后一粒鸡肉用挟起,银色的筷子更衬得鸡丁莹白如玉,喷香可口,他视线跟着筷子走,却发现楚惊澜的手在半空中一顿。
侍从已经退到门外,屋里此时没有别人,楚惊澜就着这个姿势开口:“你想吃?”
沉浸在竹笋鸡丁香气里的萧墨顿时回神。
而在楚惊澜眼中,他只能看到黑雾团子突然抖了两抖,仿佛被吓了一跳。
很好,黑雾的动静已经出卖了心魔。
楚惊澜:“呵。”
而后他当着萧墨的面,慢慢将最后一块鸡肉品完了。
萧墨:“……”
“他故意的?他居然是故意的!”
萧墨后知后觉,气得在空中翻滚两周半,系统头回看到楚惊澜精神反击成功,立马安慰萧墨:“消消气宿主,说明您每日狠话很有成效啊,看,楚惊澜的心态在进步!”
萧墨并没有被安慰道:“我是为了积分,不是为他操心。”
系统也已经飞速学习到了应对方式:“嗯嗯嗯,但说明还是您厉害!”
夸人他是专业的!
楚惊澜终于在心魔手上赢了一局,到底是少年人,再少年老成,也有不想遮掩的时候,眉宇间都轻快了起来,让人来撤走碗筷时,还故意伸了伸手,让盘子从黑团边缘擦过。
看得到吃不到吧?呵。
萧墨:……
很好,他决定明天的狠话加倍,他要让楚惊澜知道心魔的险恶,心魔不是好惹的!
楚惊澜心情刚刚好一点,以至于管事进屋,看到楚惊澜嘴角带着淡淡的弧度还愣了愣。
毕竟在他的印象中,见过楚惊澜皮笑肉不笑、冷笑,却很少见他放松地笑。
不过么,管事不关心这个,他拱了拱手:“少主,苏少爷来了,正找您呢。”
楚惊澜嘴角那点微弱的弧度瞬间随风消失。
他恢复了平时的神情,不咸不淡回:“知道了。”
原本还在郁闷的萧墨身形一动,察觉到了气氛的变化:嗯?
管事估摸着楚惊澜今天心情好,于是劝道:“少爷,不是我说,您对苏少爷再熨帖些吧,他毕竟是您未婚夫啊。”
萧墨整个雾团精神一振:他听见了什么?
苏少爷,还是楚惊澜的未婚夫,这不就是原著绝对的主角,把狗血带给整个修真界的、万人迷渣受苏白沫吗?
萧墨并不喜欢苏白沫,也不期待见到他本人,但他刚在楚惊澜这里吃了瘪,不介意看看楚惊澜的热闹。
就让他瞧瞧,现在的楚惊澜对着日后会为之付出生命的苏白沫,又是怎样的表情。
原著前期,所有读者都觉得楚惊澜对苏白沫只是尽个责,谈不上什么感情。
不知道后期为苏白沫赴汤蹈火的楚惊澜,偶尔会不会想起自己曾对白月光的冷淡,有没有觉得脸疼后悔。
萧墨飘到窗户边,找了个阳光明媚的好位置准备看戏。
楚惊澜听完管事的话,头也不抬:“他想要的东西我尽量找,求助我也会帮忙,已经够了。”
“不是这么个熨帖法。”管事恨铁不成钢,“你们是未婚夫夫啊,人都说年少情愫最是动人,小两口之间何必这么一板一眼,您多跟他亲近亲近啊!”
楚惊澜眼神已经完全冷了下来,但他却轻笑一声,笑里的讽刺和寒凉听得管事心惊,连忙垂下头去,气势和声音都弱了下来。
……这才是他熟悉的楚惊澜,管事知道自己逾越了,后悔起来,怎么一下没管住自己的嘴呢!
他低声示弱:“家族为您定下苏少爷是为您好,多少人求不得的亲事,您也该明白长辈们良苦用心啊。”
说是示弱,但语调里分明藏着丝丝抱怨,控诉楚惊澜不识好歹。
苏白沫是炉鼎体质,且还是极品的鸳鸯体质,只要他自愿与人双修欢好,于双方修为大有裨益,他体质显露后,立刻就成了各家眼中的香饽饽。
苏家本想借着苏白沫与中界打好关系,但楚惊澜的天赋实在过人,前途无量,说不定以后能在中界甚至上界闯出名堂,思来想去,他们便同意了跟楚家定亲。
楚家成功把苏白沫定下,又给楚惊澜拉了不少仇恨,下界不少有意争抢苏白沫的高门弟子见了他,都恨得牙痒痒。
这让楚惊澜本就不如何的人际关系更加雪上加霜,同龄人中,有些少爷小姐们扎堆抱团,有些师门翘楚称兄道弟,只有他,半个朋友都没有。
楚惊澜既没让管事退下,也没让他抬头,主子没发话,管事只好干站在原地,楚惊澜沉默的时间越长,管事心中越是冷汗连连。
自己都能把自己吓死了。
所以楚惊澜不是不会惩治人,只是大部分手段对萧墨这个心魔不管用而已。
良久后,楚惊澜才起身慢慢朝外踱步,仍旧将管事晾在原地。
到了门口,楚惊澜背对管事:“你是我院内的管事,便不要给长老们当说客,主择其一,没人喜欢墙头草,选什么路,你自己想好。”
管事冷汗顿时就下来了,碰咚的一下光速跪地,匍匐讨饶:“是,少爷我知错了!”
楚惊澜没回头,推门而出。
萧墨团子悠悠飘着跟上,虽然不喜欢楚惊澜,但他身边只有系统和楚惊澜能说话,这些天跟楚惊澜拌嘴,跟他搭话已经成了十分顺畅的行为。
“还行,对这种不忠心的下属是该敲打敲打。”
萧墨这话没什么格外意思,但楚惊澜已经形成了“心魔嘴里没有好话”的固定印象,以为萧墨又在阴阳怪气他,因此没吭声。
不过萧墨也不在乎。
显然,他们已经养成了独属两人间的相处模式。
楚惊澜当然是在去见苏白沫的路上。
下界有三十六座主城,其余小城有兴建有拆除,暂不计数,楚家和苏家都在主城暮城中,苏白沫要来找楚惊澜很方便。
萧墨终于见到了苏白沫本人。
苏白沫,原著绝对主角,比萧墨和楚惊澜还小一岁,才十六,生得唇红齿白,很好看,也十分弱气。
喜欢的人会觉得我见犹怜,修真界未来会有无数人被苏白沫迷得神魂颠倒。
萧墨在苏白沫身边转了一圈,确认主角光环对自己没用,他并没有因为一张脸就改变对苏白沫的坏印象。
苏白沫见到楚惊澜,眼神一亮:“惊澜哥哥!”
他眼里还带着点着急,欲言又止,楚惊澜已经习惯,开门见山:“今日找我何事?”
果然一板一眼,没有两小无猜见面的欣喜。
苏白沫确认旁边没有别人,才凑近了小声道:“是这样的,我救起个陌生人,但不敢带回家,怕家中训斥,惊澜哥哥你有地方能安置他吗?”
他可不知道,这里不仅有旁人,旁人还在光明正大地听。
心魔就是这么方便。
楚惊澜只当做看不到空中的黑雾团,他听到苏白沫的说法,没有一股脑答应,而是冷静地问:“什么样的人?”
苏白沫满脸天真:“一个和我们差不多大的少年。”
楚惊澜点点头,等着下文。
然而苏白沫已经说完了,眨巴着眼睛看着楚惊澜。
萧墨:“没了?”
楚惊澜:“……没了?”
两人几乎异口同声,说完后,都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萧墨/楚惊澜:怎么跟他想到一块去了!
很明显,两人都嫌这样的默契很晦气。
而苏白沫对两人的暗流毫无所觉,不解道:“是啊?”
楚惊澜把对心魔的不适从脑海里扔开,朝苏白沫说:“他的身份,品性,诸如此类你有什么了解的。”
苏白沫才明白他问的什么,恍然大悟:“可他受伤不轻,还没醒,我什么都不知道。”
“但我很想救他,总不能放着人不管。”
苏白沫说得义正言辞,楚惊澜便让他带路,结果到了地儿才发现,荒郊野岭,一个受伤的少年人躺在杂草丛里,姿态狼狈,身上的血污不少,只有脸还算有点儿干净。
既没给人挪个窝,也没对伤口进行任何处理。
这就是苏白沫说的救了个人。
救了,但完全没救。
萧墨没忍住嘲讽地“哈”了一声。
他也把这个惨兮兮的伤患在原著里对上号了,毕竟苏白沫后攻虽多,但总有那么几个是很特别的,比如少年的未婚夫楚惊澜,再比如他救的第一个人,中界幻剑门的少主戴子晟。
原著中,也是楚惊澜跟苏白沫一起救的人,落脚地和药物都是楚惊澜出的,但楚惊澜把屋子腾给苏白沫后就再没来过,所以戴子晟睁眼时只见到了苏白沫一个人。
他以为苏白沫是自己唯一的救命恩人,印象贼好,恨不能肝脑涂地以报救命之恩,在前期对苏白沫帮助很大,也是戴子晟带他上了中界。
先感激,后动情,戴子晟顺理成章成了苏白沫后攻之一。
合着要不是楚惊澜,戴子晟该怎么躺还是得怎么躺啊?
戴子晟没穿着幻剑门的服饰,但腰牌还在,作为成年后会被送去幻剑门修行的人,楚惊澜自然认得幻剑门腰牌。
他检查了下戴子晟伤势,以灵力为引,暂时给戴子晟腰上的伤口止了下血。
既然是幻剑门的人,普通人会觉得带回楚家应是顺理成章,毕竟楚家跟幻剑门有来往。
但楚惊澜不这么想。
他对苏白沫道:“白山脚下有一座楚家的临时落脚小屋,如今已经荒废了,不会有外人,带他去那里。”
苏白沫点头啊点头。
楚惊澜:“你把他背上。”
苏白沫愣了:“啊?”
楚惊澜:“还有什么问题?”
苏白沫看看地上的戴子晟,看看长身玉立的楚惊澜,再掂量了下自己的小身板,不可思议望着楚惊澜的眼。
楚惊澜不为所动,心平气和对视。
半晌后,苏白沫败下阵来:“……没有。”
楚惊澜颔首:“我带路。”
苏白沫说着没有,但神情动作都很委屈,他还不死心地弱弱又望了楚惊澜一眼,这一眼含怯带情,但凡是个怜香惜玉或者识趣的,都该拍着胸脯抢着说“我来背”!
偏偏楚惊澜眼瞎,苏白沫情意绵绵的暗示喂了狗。
苏白沫:“……”
他只好把戴子晟背在自己身上。
讲道理,都是修仙的,看起来再弱不禁风,也不至于背不起一个体重正常的同龄人,偏偏苏白沫表现得十分艰难,起身时还晃了晃。
楚惊澜做了什么呢?
他确认苏白沫没有绊倒,连伸手扶的动作都省了,转身带路:“跟我来。”
苏白沫今日份的无语应该用完了,抿抿唇,委屈巴巴跟上。
萧墨在空中笑得整个团子直颤。
萧墨:“乐!”
“系统,你看,楚惊澜这种行为通常有两种解释,一种叫直男,一种叫无感。”
“无感呢,就是没感觉,不喜欢,所以捏着一个分寸,不过分惯着。”
楚惊澜可以帮苏白沫的忙,其实苏白沫若不是意图撒娇,本来由楚惊澜来背人也无所谓。
但苏白沫太刻意,于是楚惊澜就划出这么条线,泾渭分明,不让苏白沫走太近。
萧墨绕着楚惊澜转了一圈,又绕着吭哧吭哧背人的苏白沫打了个转,感慨:“谁能想到他日后会为苏白沫奉上性命呢?”
说完这句,萧墨想到原著里楚惊澜的死状,刚刚看乐子升起的一点好心情突然就散了。
他看了看楚惊澜,又看了看苏白沫以及他背上的后攻之一,突然觉得很没意思。
戴子晟的结果也不能说多好,因为他本来挺纯情一人,跟某些后攻愿意分享苏白沫不同,他原本无论如何无法接受,但奈何已经爱得死去活来,在狗血文里经历了吃醋、震怒等等系列桥段后,最终妥协。
人人都爱苏白沫,而苏白沫什么也不需要做。
主角的命啊,生在蜜罐,养在爱里,跟他萧墨这种烂命一条可真不同。
那么多好人,那么多旁人求不得的真心,苏白沫全辜负了。
楚惊澜听得心魔好像轻哼了一声,他不着痕迹瞥过去,就见那个雾团慢悠悠跟着,奇怪的是,不像平日里晒太阳的优哉游哉,更像是……蔫了?
这里有什么能压制心魔的东西?
楚惊澜连忙运转灵力细细感受,但什么也没发现。
也不像苏白沫或者那个受伤的幻剑门弟子身上有什么特殊物品。
这心魔真是好难琢磨。
大家各怀心思,很快到了废弃小木屋,说是废弃了,但屋舍牢固,床榻椅子样样俱全,完全可以落脚。
苏白沫把戴子晟放下,他身上衣服被污泥和血染了,也挺狼狈,他扁扁嘴,擦了擦汗,去溪水边清洁一番,楚惊澜则从储物器中拿出药物绷带,替戴子晟包扎。
包扎完,苏白沫也收拾好回来了。
还换了件干净衣裳。
楚惊澜放下两瓶药,对苏白沫道:“外用一日换两次,内服一日三次,此处不会有人打扰,可暂时让他落脚。待他醒来,你需得确认他身份,弄清他遭遇的事,考虑会不会有危险波及自身。”
原著中,楚惊澜朝苏白沫交代后就该离开了,权当自己不知道戴子晟这个人,救命之恩也就落在了苏白沫一人身上。
无数事实说明人若是闲的没事干,就容易搞事情。
此理对心魔更加适用。
闲的没事的萧心魔盯着未来的修罗场三人组,心里忽然冒出个想法:若戴子晟的救命之恩被楚惊澜分走一半,他还会义无反顾爱上苏白沫吗?
没别的意思,他只是想在无聊的心魔生涯里看点新剧情。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试试又何妨,说来要怎么办呢?
其实很简单,甚至不需要多费力气,对现阶段的心魔来说,言语就是最好的武器。
萧墨看着楚惊澜放下药交代完毕,准备要走的模样,立刻抢着开口:“说完了吧,快走快走。”
他这么一说,楚惊澜原本要踏出去的脚步反而停了。
萧墨一看他模样,就知道自己赌对了。
这些天相处下来,萧墨知道楚惊澜有多防备警惕自己这个心魔,别人朝楚惊澜用激将法不好使,但萧墨不一样啊!
他说往东楚惊澜肯定往西,他要打狗楚惊澜就偏撵鸡,主打一个对着干绝不顺你的意,就是这么叛逆。
但叛逆的性格也能成为可利用的武器,就比如萧墨现在。
他急着让楚惊澜走,楚惊澜就会觉得有猫腻。
楚惊澜现在还没学会在神识中直接出声,当有外人在场时,他是不会跟心魔对话的,免得被人当成对空气说话疯子,听到心魔的话,楚惊澜心道:他又想干什么?
楚惊澜惊疑不定,苏白沫发现他安静下来,眨眨眼:“惊澜哥哥?”
楚惊澜:“我……”
萧墨再度抢话:“哎呀赶紧走呀,该说的都说完了吧?”
楚惊澜丝毫不带停顿说完了自己的话:“我许久没来过这里,去外面确认一下周遭环境,你先守着他吧,我去去就回。”
楚惊澜迅速说完,说罢就往外走,苏白沫不疑有他,凑到床边观察还没醒的戴子晟。
楚惊澜走出一段,回身看向跟他出来的黑雾团子,语调降至寒冬:“你想干什么?”
萧团子在空中悠悠道:“不想干什么。”
“你明知他是幻剑门弟子,却不带回楚家,无非是因为不清楚他身上伤痕来历,怕走太近会增加麻烦,毕竟你身上麻烦已经够多了。”萧墨,“你想离开,我也觉得合适,为什么要质疑我的好心呢?”
心魔能有好心?楚惊澜嘲讽地牵了牵嘴角,但他心脏却在下沉,因为心魔前面说的话没错。
这个新诞生的心魔从最初开始,虽然表现得令人生气厌恶,却没有常规心魔特质,然而现在,他精准说出了楚惊澜心中所想,难道心魔的力量开始变强,已经能全然听到他内心的想法了?
楚惊澜冷冷盯着心魔,试探性地在心里呵斥了心魔一句。
萧墨当然听不见,无动于衷。
见心魔毫无反应,楚惊澜稍微放心……看来还没到那种地步。
如果自己脑子里的想法、心里的声音随时随地会被另一个人听了去,是件非常可怕的事。
一个问题暂时解决了,就剩另一个问题,所以心魔为什么急着让他离开?
难不成幻剑门的人身上真有什么能压制心魔的东西?
心魔这么急着让他走,那他还就不走了。
楚惊澜在周围象征性地转了转,随即步子一转,掉头回木屋。
他以为自己在跟心魔对着干,殊不知这正是心魔想要的。
萧墨:小样,跟我叛逆,还不是被我拿捏了?
系统默默感慨,两个同样叛逆的小年轻,真是八百个心眼子,你耍我我玩你,谁也别嫌谁心黑。
回到小屋时戴子晟刚好醒来,他正要跟苏白沫说话,见有人进屋立刻警惕,但楚惊澜只是对他淡淡道:“醒了?”
戴子晟看看楚惊澜又看看苏白沫,斟酌开口:“是的,请问……”
“我们救了你。”楚惊澜说,“你是何人,何故受伤?”
听到这位也是救命恩人,戴子晟才松了口气,放松下来,苏白沫看了看他苍白的脸色,拉拉楚惊澜袖口:“惊澜哥哥,他看着还很虚弱,让他再休息下吧,我们也不用急着问。”
戴子晟瞬间对苏白沫好感唰唰涨,觉得此人真是体贴,人美心善,不枉他苏醒时看到苏白沫的第一眼就被惊艳到了,以前还从没有过这种感觉!
难不成还会是一场极为美丽的邂逅吗?
戴子晟忍着疼,努力维持自己姿态:“无妨,我叫戴子晟,被仇家暗害才伤重至此,啊,不过你们放心,我已经把人甩掉了,不会给恩人添麻烦。请问这是何处?”
他也不傻,没挑明自己幻剑门少主的身份。
苏白沫殷殷回话:“这里是暮城,我叫苏白沫,他是楚惊澜。”
楚惊澜……戴子晟咂摸一下,总觉得有点耳熟,似乎在哪儿听过,但他对下界的人不该熟悉啊?
“这里是楚家曾用的落脚木屋,目前通常无人会来打扰,你可以安心养伤。”
楚惊澜一边说着,余光却在暗暗观察心魔的反应。
回到木屋后,心魔不再多话,却也看不出被压制的模样,先前蔫哒哒的模样仿佛是楚惊澜的错觉。
同样都是安静的模样,但楚惊澜就是觉得心魔此刻好整以暇,舒舒服服,甚至有看戏的悠闲。
天知道他怎么从一团黑雾上看出这么多情绪的。
所以幻剑门的人根本没法压制他,是楚惊澜想多了?
楚惊澜不禁陷入沉思。
苏白沫在戴子晟醒来后就一直表现得贴心温柔,他给戴子晟倒了杯水递过去,戴子晟道谢,抬手想接过,却发现手上没什么力气,险些拿不稳。
苏白沫抿唇一笑,温柔道:“我来吧。”
戴子晟红着脸道谢,就着苏白沫的手,喝着苏白沫喂到他嘴边的水。
戴子晟:他真的好不一样!
戴子晟耳根都红了,喝水时不时悄悄看向苏白沫,苏白沫察觉他的视线,还会冲他笑笑,笑得戴子晟脸快熟了,更不好意思。
萧墨心道楚惊澜是真的心大,也是真的对苏白沫没感情,倘若他真喜欢苏白沫,这时没准都该吃醋了。
这么明显的互动,戴子晟那点根本没藏的萌动心思,不瞎都能看见。
戴子晟一边在心里赞叹苏白沫,一边想安抚下自己扑通扑通跳的小心脏,随便找话聊:“二位是朋友吗?”
萧墨顿时摆出看好戏的姿态:来了来了!
苏白沫:“不是呀,我们是婚约者。”
以为桃花和春天在招手的戴子晟呆住。
“……啊?”
一盆冷水迎头浇下,春天没了,桃花顺着冷水飘走了,他那颗刚跃动起来的少男心顿时碎了八瓣,悸动的情愫还没开始就被掐死了。
救命恩人跟救命恩人是一对,没他外人什么事。
什么大恩难报以身相许果然只存在于话本里,不是自己能遇上的。
戴子晟把碎了一地的心呜呜收起,白月光还没升空就半路卡壳,他总不能跟救命恩人抢未婚夫,戴子晟抬起自己颤颤巍巍的手:“咳咳,谢谢,杯子给我吧,我还是自己来。”
苏白沫不解:“为什么呀,你不方便,我喂你就行。”
戴子晟手抖抖:“不用不用,谢谢谢谢。”
他说着还悄悄看了楚惊澜一眼,希望方才自己的表现没让另一位恩人感到不快,不过楚惊澜似乎在想事,没有注意这边。
还好还好,万一让楚惊澜误会自己就不好了。
唉,戴子晟忧愁喝水,默哀自己未能开始的初恋。
萧墨倒是把戴子晟的反应尽收眼底,不放过任何一个细节,琢磨着这小子到底有没有对苏白沫一见钟情。
他好像在跟苏白沫在主动拉开距离了,嗯,很好,楚惊澜这个救命恩人的身份还是有点效果嘛。
原著里,最初戴子晟并不知道苏白沫还有个未婚夫,苏白沫来小屋探病,与他待在一块,从没主动提过楚惊澜,现在戴子晟上来就知道了两人的婚约,以他的性格,确实会注意分寸。
不过么,等日后楚惊澜被废了,婚约解除了,戴子晟还能抵挡住万人迷受的吸引力,不跟苏白沫搅到一起吗?
对此,萧墨要画个问号。
萧墨琢磨剧情,在观察戴子晟,而楚惊澜在看他。
这个黑雾团子都直接飞到戴子晟附近了,也没表现出半分不适,但眼下就认定戴子晟身上没有能影响心魔的东西也太武断,且再观察观察。
楚惊澜等戴子晟喝完水,既然他醒了,便把药递到他身前,告诉他用法,还给他留了辟谷丹,吃一颗顶三顿饭。
戴子晟忙道谢,楚惊澜:“明日我再来。”
多来两趟,好确认心魔究竟是不是能被压制。
没想到楚惊澜居然自己主动,还愿意再来,省了萧墨不少功夫啊,楚惊澜来得多,苏白沫和戴子晟独处的时间不就少了吗?
萧墨很满意。
苏白沫见楚惊澜打算要走了,他却不急离开:“惊澜哥哥,我再陪他待会儿。”
楚惊澜不置可否,自己独身离开。
苏白沫看向楚惊澜背影,眼神显得有些落寞,戴子晟看在眼里,想开口却又觉得不好插话,抖着手喝完一整杯水,到底还是没法放着满脸写着落寞的苏白沫不管,试探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