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倒是让他刮目相看了。
楚惊澜被萧墨扶着,暂时没力气说话,是萧墨轻声道:“我知前辈用心良苦,但他本就从来不会懈怠。”
惊雷沉默片刻,算是对他俩露出了见面以来,第一个真心实意的笑。
他常年拧紧的眉心微微舒展,大笑两声,欣赏又满意地点点头:“自己肯拼命往上爬,比外人来鞭策更重要,小子,你身体的强韧度若能在我手下走过十招,才能勉强使用那修复丹田的法子。”
他终于是肯给两个少年人吃点定心丸,让他们知道自己不是折磨人来玩:“明日继续。”
他倒是终于松了松口,走出一段,萧墨才后知后觉:“啊,刚才该趁机让他直接透些招式给我们。”
楚惊澜没力气张嘴,用传音说:“这些日子见过不少,我猜,他用的剑式不会过百招。”
重剑虽与楚惊澜用的剑不同,但剑法剑意总有相通之处,楚惊澜曾是天才,这么些天下来,他对惊雷的招式也有了自己的见解。
只不过境界差距太大,看得到,却躲不开也攻不下。
萧墨的威压,还有和惊雷的交手,也的确让楚惊澜的经脉更加牢固了,暗伤已经好全,看不出经脉曾经断后被续上。
楚惊澜与惊雷对战时,另一件法器是条缚绳,因为灵力不足,用起来尚不顺手,也只能在实战中来适应。
最近弟子们都习惯他俩晚饭点到食肆,会凑上去问他们今日战果如何,再聊上几句各自的八卦。
玉山派虽小,但其乐融融,倒是比一些大派待着还舒服。
楚惊澜照例给萧墨点了灵食,他一边吃着普通饭食,一边思索今日的对招,萧墨和寻常一样与旁边的人偶尔闲聊两句,这时候,有个弟子递给萧墨一封信。
萧墨有些奇怪:“给我的?”
那弟子点点头,神情没什么特别的,笑道:“不耽误你吃饭时间,回头你再看吧。”
难不成是什么战胜惊雷的独门秘籍?但捏着纸张也不算太厚啊。
吃过饭回屋后,萧墨和楚惊澜坐到床板边,拆开信,准备一起看。
就见得信上字迹清秀,工整规矩,开头便是:
一纸素笺,寄我情思,赋与萧墨小郎君。
看清上面写的什么后,萧墨和楚惊澜同时怔住。
没有什么功法秘籍或者绝密消息,居然是一封……情书。
萧墨下意识噌地一下就把信纸按了回去,抬眸跟楚惊澜讷讷对视,楚惊澜在顿了顿后,主动起身离开,坐到了自己的床板边,也就是萧墨对面。
这是回避,给萧墨腾出空间的意思。
萧墨尴尬,他和楚惊澜已经习惯很多东西一起看了,谁能想到居然是情书啊?而且还是男子递给自己的。
萧墨上辈子在学校里学神光环太强,谁都知道他最爱的是学习,有人拿校园墙上有人表白去试探他,只得到萧墨回复:忙学习,没那个心思和时间恋爱。
谈什么恋爱,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所以他从没收到过情书。
其实方才楚惊澜若没看到内容,萧墨大约还不会这么尴尬,此刻他捏着这封信,真是不上不下。
萧墨没有心脏,但不妨碍他情绪丰富。
沉默在房间中静静流淌,楚惊澜默然拿出一本剑谱,低头研读起来,适当而自然的安静能冲淡僵硬的氛围,果然,在他若无其事后,萧墨不自然的表情也慢慢消退了。
他重新拆出那封信,看完了。
看完后,萧墨拿过柜子上的笔,沾了墨,在上面写下什么,而后将信纸叠好,放了回去。
视线落在剑谱上的楚惊澜没有抬头,仿佛不经意间问了一句:“你写了回应?”
“嗯,自然是拒绝他的好意了。”萧墨将信笺搁下,他说,“我不认识他,也与他不熟,我是个跟一见钟情无缘的人吧,因为我很难理解,若没有彼此了解和互相陪伴,如何就能断定自己喜欢一个人呢?”
萧墨没有否定一见钟情,只是笃定自己不会有那种感受,他想,若是自己有朝一日真遇上缘分,必然是在细水长流,知心体己后,才有可能诞生所谓的情愫。
楚惊澜淡淡翻过一页剑谱,点头:“择人择伴,是要深思熟虑。”
萧墨只是不会一见钟情,楚惊澜却觉得自己今生是跟情爱无缘了。
有宛玉和楚天实的惨烈横在前方,他虽不至于推及天下人,但也并不认为至死不渝、海誓山盟的缘分能落到自己身上。
楚惊澜看着剑谱上的字,平日一目十行,此时目光却缓缓挪动,读了,但没细读。
萧墨方才那番感想,分明是站在人的角度,但他是个心魔,除非夺舍,否则如何去与他人谈情说爱?
萧墨有些时候,好像真的把自己当做了人。
他是独一无二的,与其余心魔都不同,他还能现形在人前,如果哪一天即便不夺舍,他也能拥有真正的肉身……
楚惊澜视线在剑谱上停下。
他好像有些异想天开了。
可若萧墨真能成为人,他俩之间又会变成何种状况呢?
萧墨倒是不知道楚惊澜想了些什么,只以为他在认真看书,放下信笺后,萧墨也打坐修行起来,论修炼上的认真,他可不会输给楚惊澜。
也就没发现楚惊澜在一页剑谱上停留了良久。
那封情书没有掀起什么波澜,只不过又一位少年的初恋破灭,萧墨和楚惊澜日子该怎么过还是怎么过,又三日后,这天比试完,惊雷忽然说:“接下来我要出趟远门,可能要花月余。”
“隔壁衡都府有个元婴级秘境要开了,我想去看看,我没回来的这段时间,你们随意,想离开玉山派回家看看也行,若没有改变要修复丹田的决心,回头再来找我,条件依然作数。”
所谓的元婴级秘境,指的是进去后,人的最高修为会被压制到元婴。
衡都府……萧墨想到了什么,问:“可否请教前辈,秘境何名?”
不是什么秘密,惊雷没有藏着掖着:“幻月秘境。”
萧墨眼神一动:对上了。
衡都府的幻月秘境,在原著中有戏份,主要戏份是在这个秘境中,苏白沫和沐简达成了强制的生命大和谐。
但对萧墨来说不是重点,重点是此次秘境会现世的珍宝。
一是幻月秘境的幻月心,二是月主剑谱。
这两样东西对他和楚惊澜大有裨益。
既然惊雷要暂时离开,给他们空出了时间,那么这个秘境他和楚惊澜也能去。
萧墨给楚惊澜传音。
【楚惊澜,我也想去秘境中看看】
秘境在下界是稀有资源,在中界和上界秘境虽多出不少,但也得分析哪些秘境能去,幻月的最高修为压至元婴,萧墨也的确有机会闯一闯。
谁会嫌修炼的资源多呢,有机会当然要争,楚惊澜没有反对,传音回道:“好。”
在修真界中, 除去某些会在特定时间点重复开启的秘境,也有许多只开一次的机缘秘境。
这类秘境出世时, 周遭空间会产生灵气波动,被人捕捉到后,脑海里会自然而然浮现秘境的名号,也会知道进入的限制条件。
幻月秘境就是这样一种秘境。
既然是新秘境,当然没人知道里面地形路线和具体珍宝,都只能进去后一探究竟。
但萧墨不一样,他手握系统, 不仅知道里面的地图,还知道里面最珍贵的宝贝。
幻月心是一件成长类法宝,它可以构筑幻境空间, 虚实相结,可蒙蔽人心, 也可将人围困,适合修行幻术和迷人心智术法的法修, 以及心魔。
幻月心的强度取决于主人的强度,主人越强,它便越强,神识强度很重要。
而月主剑谱是一位名号月主的大乘期修士自创的剑谱,里面含有月主的剑意, 可助剑修更上一层楼,谁也不会想到,一个元婴级的秘境中, 竟还藏着一本大乘期修士留下的功法。
大乘期修士在上界都是佼佼者。
这两样东西如何让人不心动。
隔天, 待惊雷和玉山派其他要入秘境的弟子离开后, 萧墨和楚惊澜特地去食肆吃了顿早饭, 跟外门弟子们说,他俩准备趁这个时间,回趟家,之后再来玉山派。
众人不疑有他,与他俩道别,并期待他们再回到此地。
毕竟有些修士趁此时间,走了后就未必再返回了,不过楚惊澜修复丹田的心很坚决,外门弟子都觉得他俩不会半途而废。
萧墨和楚惊澜出了玉山派,找了个无人的角落,应萧墨的审美,楚惊澜换掉了外裳,罩了件月魄银纱衣,头换银冠,而后拿出那张金色的鸟逐祥云面具扣上。
眨眼间,他就仿佛变了个人,就是玉山派刚和他们分开的外门弟子在这儿,也认不出楚惊澜来。
一键换装。
而萧墨先是欣赏了一番楚惊澜的打扮,才融入楚惊澜体内,接过了身体的掌控权。
现在他们不是萧墨或者楚惊澜了,他们是“金面具的神秘元婴修士”。
一黑一白两团神识在内府间重新靠近,灵力霎时充盈楚惊澜的身躯。
他的丹田依旧破碎,但在萧墨掌控身体时,能模拟出一个虚假的丹田,由萧墨控制着灵力不散,实现体内循环。
可惜只有萧墨掌控身体时能做到,否则平时也能给楚惊澜弄出这个么“假丹田”的话,和修复也没什么区别了。
萧墨突发奇想:“我们要不给这个身份起个名字吧,万一会碰到需要报名号的时候呢?”
楚惊澜不出声,不出声就是默认,于是萧墨沉吟,用一种非常简单的方式定下了名字。
从他跟楚惊澜的名字里各取一个字。
萧墨省事道:“就叫墨澜,如何?”
楚惊澜:“随你。”
萧墨:“那就定了。”
新鲜出炉的墨澜继续赶路。
衡都府虽说地理位置在广都府隔壁,但中界的二十四府可不像下界的主城只有那么丁点儿大,以人御风或者御剑速度,就是飞也得飞个三四天左右,才能从广都府跨入衡都府地界。
萧墨觉得有条件的时候,人何必为难自己,所以他们准备去临安城内乘坐往来载客的飞舟。
可惜今日不是三个小孩儿回城内宅院的日子,否则他们还赶得及去看看。
门派有门派飞舟,会做生意的自然不会放过通用飞舟,只要交了钱,谁都能上船,去往固定地点。
当然,魔修除外。
正道修士的地盘不让魔修来,船也不能让魔修搭。
萧墨和楚惊澜去了乘坐飞舟的地方排队。
包揽飞舟生意的,是修真界另一势力,锦绣阁,同样囊括诸多世家门派,他们起步时,除了修为,其余精力就着眼在生意上,因此是个商会性质的联盟,简单来说有钱,总得来说很有钱。
锦绣阁麾下还有诸多商会、拍卖行、消息贩子等等,大小生意无数,什么赚钱做什么。
锦绣阁同样横跨中界和上界,如今中界领头的是通都府王家。
萧墨和楚惊澜排了一阵,交付十五块下品灵石后,就能坐上从临安城到广都府元城的飞舟。
待人数差不多后,飞舟缓缓升空。
飞舟跟那日学宫外的巨大仙舟比不了,朴素,但载客用的,容量不能太小,一趟最多可容百人。
飞舟上有三层楼高的船舱,舱内有房间供客人们休息,飞舟有护船的阵法,飞行后开启,可抵挡飞行中的罡风,也可拦住想强闯飞舟的不轨之徒。
当然,得看不轨之徒什么修为水准。
这趟飞舟的阵法最多挡元婴,船上来自锦绣阁的随船护卫最高修为也是元婴,毕竟一分钱一分货,想坐条件更好的飞舟,得加钱。
对萧墨和楚惊澜来说现在的飞舟就足够了。
站在甲板上,看着飞舟徐徐升起,飞上百丈高空,看地面景色逐渐变得渺小,视野却愈发开拓,也是种有趣体验。
平日萧墨自己御风而行时没飞过这么高,身边也没这么多人,确实大不同。
人一旦多了,戴面具或者戴斗笠就不稀奇了,离萧墨楚惊澜五步远处,刚好有人正在讨论幻月秘境的事。
“听说根据感知的气息,里面不会太小,宝物也不会少。”
“是啊,不知有多少人会去。”
这艘船载了刚好一百人,此刻不少人都在甲板,也有人透完了气不想跟人挤,早就回房了。
萧墨和楚惊澜在甲板上看了一会儿,也往房间走,他们还没看过房间内长什么样,踏入船舱,很快找到自己房间,进门前,萧墨却盯着隔壁房门审视了下。
“有魔修。”萧墨笃定告诉楚惊澜。
金色面具的人只在门口停步了短短几息,便开门进去了。
仿佛他们什么也没发现。
只要魔修不惹到他们头上,那就跟萧墨楚惊澜没有任何关系,萧墨是个心魔,而楚惊澜这位正道修士不是看见魔修就要义正言辞站出来的类型,知道隔壁有魔修,警惕些就好,多的事他不会做。
飞舟要飞三天两夜,打量房间时,萧墨感觉储物器中的灵宠袋动了动。
他拎着灵宠袋,把球球放了出来。
小东西在袋子里吃饱喝足,羽翼也长得很好,应该是想出来透透气了,跳出灵宠袋,精神抖擞地抖了抖灰扑扑的羽毛。
它看到戴面具的“楚惊澜”,啾了一声。
它在问另一个人在哪儿。
萧墨逗着它玩,用楚惊澜的嗓音说:“就在这儿呢。”
球球疑惑:“啾?”
萧墨便突然离开楚惊澜身体,出现在旁边:“你看。”
球球被吓了一跳:“啾啾!!”
小东西羽毛都炸了炸,但很快它便踩着小脚,疑惑地左蹦右跳,不明白萧墨是怎么出现的,最后干脆跳到萧墨肩膀上,在他脖颈边拱拱羽毛。
毛绒绒的一团,拱着还挺舒服,但球球又愣了愣,因为贴上去它就能发现:好冷。
球球呆住,不该是热的吗,为何会冷,都冷得它抖了抖。
热乎乎,才好。
球球:“啾?啾啾?”
而就在这时候,隔壁不知什么东西砸到了墙壁上,传来一声吼:“吵死了,隔壁的,让小畜生闭嘴!”
球球又是一惊,不小心从萧墨肩上滑了下来,萧墨抬手接住它,揉了揉鸟羽,轻声道:“别怕。”
他抬手捏了个隔音符拍在墙上,看得出来,这飞舟的房间隔音效果并不好,隔壁的魔修也挺暴躁。
不过那魔修只是吼了一句后就没了动静,没干出什么一不顺心立马冲过来杀人的恶事,看来理智还是在的。
“怎么碰上这么个邻居,”萧墨道,“可别打扰我们的心情。”
楚惊澜说:“船上有膳食处,去看看吗?”
萧墨立刻把魔修什么的抛在脑后:“走!”
萧墨回到楚惊澜体内,又惹得球球抻着小脑袋左看右看,稀奇研究大变活人,楚惊澜壳子的萧墨把它放到肩上,带着一起出了门,让它多在外活动活动。
他们不知道,隔壁的魔修也终于想起给房间拍个隔音结界,而他正难受地趴在地上,手臂额头都是青筋暴起,张着嘴,正发出诡异的嗬嗬声。
是他的魔功正在反噬,让他饥饿难耐。
饿,好饿,好想吃人,吃吃吃,这船上到处都是新鲜的血肉,想吃多少吃多少……
不,不能冲动!
魔修抱着脑袋在地板上砸了砸,他自身也才元婴期,全靠一件外衣掩饰气息,如果被发现魔修身份,船上的修士群起而攻之,他根本不是对手。
魔修把额头都砸出了血,又痛苦地打了几个滚,才勉强把神智找了回来。
他喘着粗气,抹过额头,舔了舔自己的血,不能浪费。
边舔边想,肆无忌惮开吃不行,会被发现,但偷偷抓一两个应该没问题,他知道飞舟的规矩,上船时要交钱,下船时却不会验人,只要不是大量少人,谁会发现呢?
最好找那种独行的。
……刚才隔壁散发的血肉就只有一个人的气息,还带了只什么鸟类妖兽?
但方才神智不太清醒,没感受到对方修为。
魔修起身,擦了擦额头,这点皮外伤,眨眼便修复了,他推门而出,顺着方才闻到的血肉味道一路找过去,想去确认下隔壁家伙的修为。
他修炼的邪门功法别的不说,对血肉气息敏锐,跟狗鼻子似的。
路上他也留意有没有其余单走的人,当做食物备选。
而顺着血肉气息,他找到了膳食处。
此刻膳食处人不多,一个金色面具的人正独自坐着,桌上跳着只灰扑扑的小鸟,正在慢慢吃饭。
可以确定他就是住在自己隔壁的人。
奇怪的是,魔修察觉不出他的修为。
修为低的人通常看不穿境界更高的人,但魔修功法特殊,近距离凭借血肉气息,哪怕修为比他高也能分辨,可金面具人的深浅他硬是判断不出来。
可能是被什么法宝阻隔了。
魔修有点不甘心,但倏地,金面具人抬头,一双寒凉的眼眸直直盯住了他。
魔修骤然一惊,他明明是来寻找猎物的,却有种反被猎手盯上的错觉。
暂时看不穿他的修为,魔修只好咬咬牙,先去外面再找找有没有更容易下手的目标。
他走后,萧墨雾团在内府里对白雪团子道:“我闻到了快要控制不住的欲,他想吃我们,目前还有点顾虑和不敢……但我觉得他撑不久了。”
“想吃我们。”萧墨轻轻抵了抵舌尖,“至今我还没试过把一个人的心念完全吃掉会如何呢。”
萧墨决定,魔修若真来袭击他们,他就要把魔修的念全部吃掉,毕竟在他闻起来,这位魔修也是香甜可口,犹如一块行走的蛋糕。
想吃他们?萧墨眼中有红光淌过:还不知道谁吃谁呢。
第46章
飞舟上膳食处的伙食味道很一般, 不过他们小东西卖的不少,包括灵宠的吃食, 买了一小袋灵宠食物,球球倒是啄得很开心。
从膳食处出来,周围暂时没看见那个魔修的人影,目光扫过去,却发现有个少年模样的人正扒拉在飞舟边上狂吐。
“呕——!”
吐得眼泪花子都出来了。
阿这,晕船?
萧墨忽然有点好奇,这吐出去的东西, 是高空抛物为难下面的人,还是会被飞舟周围的防护罩兜了?
他想着,装作不经意低头去看。
却见污秽之物触到防护罩后, 有相应的清洁符文亮起,直接把垃圾消融了, 萧墨扬眉,虽然飞舟整体朴素, 但基本硬件条件着实算不错了,连这都有考虑到。
那吐得昏天黑地的少年旁边跟着个人,心疼又无奈,在少年抬头时赶紧递水又递丹药,小声道:“少爷, 我就说坐自家飞舟就好吧,您非得来受这个罪。”
那少年漱了口吃了丹药,略微缓过来, 一身珠玉宝翠都点不亮他此刻恹恹的神情:“我没想到飞得这样不稳啊。”
不稳?萧墨低头看了看甲板, 他觉得挺稳啊。
那少年展开一把扇子, 可能努力想要维持点风度, 跟身边约莫是侍从的人小声逼逼:“回头我建议改进改进此种类型的飞舟,再说,这也算是自家的,怎么不能坐。”
自家的?
萧墨又瞧了瞧少年身上的装扮,直接让系统去扫描他的身份。
系统:“姓名王卢殿,年龄十九,中界锦绣阁王家少主。”
难怪呢,从头上的发冠到腰带再到脚下的靴子,都透着灵力,分明全是灵器,处处都是有钱的味道。
旁边跟着他的不知是侍从还是护卫,元婴中期,身上也是不少好东西,没准还有许多法器,全扔出来后,元婴巅峰都不一定是他对手。
王家对修为当然也有要求,督促弟子们修行,但在外还有法子,那就是修为不够法宝来凑,没错,有钱就是这么任性。
王小少爷在原著没什么格外表现,但他在上界的某位堂哥,却是基石人物之一。
这位堂哥以后跟楚惊澜还有些交集,和楚惊澜做过生意,卖过消息法宝,也请过楚惊澜帮忙,原著里,王公子还去楚惊澜面前边喝酒边哇哇哭过,说自己有钱有本事,送法宝送资源,怎么就不能单独拥有苏白沫的心呢。
哭完,他又叹气,对楚惊澜说:“若我跟你一样,不奢求从他那儿得到什么,是不是就不会这么苦了?但这么一想,还是你更惨,连他的小手都没牵过,全便宜别的狗男人了。”
不知王公子有没有意识到,狗男人三个字把自己也骂了进去。
姓王的精明聪慧,时常爱打扮得跟个花孔雀似的,去苏白沫其他后攻面前炫富,但唯独在楚惊澜跟前很收敛,他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算不得楚惊澜的朋友,但他确实是最像楚惊澜朋友的一个人了。
他曾不解,对楚惊澜半醉地喃喃:你那么孤高一个人,怎么也会被拉进这乱七八糟的红尘里呢?
萧墨对这句话深以为然。
他多瞧了王小少爷两眼,楚惊澜当然注意到了,问:“他有什么不对?”
“没。”萧墨收回视线,随口道,“就是看他好像很有钱。”
楚惊澜顿了顿。
确实很有钱,而且他身上那件云紫法衣,不仅瞧着就品级不低,还有暗光流云纹随着光线漂浮,绣工精美,翩翩若飞,应当也很符合萧墨的审美。
心魔闻到好吃的食物会忍不住多嗅嗅,碰上好看的衣服也会多看,上等灵食和又美又好用的法衣都是要钱的。
萧墨和楚惊澜相比刚上中界时确实算身负巨款,但放在中界和上界还是不够看。
并且坐吃山空的道理谁都懂,楚惊澜想,或许这次秘境里该多寻些东西,哪怕他们用不上,能拿出来换钱也行。
而等他修为恢复了,也得找点来钱的法子,作为一个合作者,他可以给合作对象提供更好的条件,免得心魔去羡慕别人。
两人没有待在甲板上,而是回了船舱房间,隔壁丝毫没有动静,萧墨把神识和心魔的感知都铺了出去,确认隔壁房间暂且是空的,魔修还没回来。
萧墨将灵宠袋里的窝拿出来放到床边柜子上,球球跳进窝里趴好,抖抖羽毛要睡觉。
房间内只有一张床,还有张小桌配一把椅子,萧墨和楚惊澜暂时分开,没有共用身体,楚惊澜坐在椅子上看剑谱,萧墨趴在床头,眼前开着面板,阅读魔音册心法。
而他们隔壁的魔修在外半天没有等到合适的下手机会。
这趟船上有不少人都是奔着幻月秘境去的,原本互相不认识的某些人,都能凑到一起交换情报,或者靠近人群在旁边蹭听,甲板上还有锦绣阁的修士在,根本没找到动手的机会。
越是如此,越是心焦,他好不容易压下去的食欲得不到满足,愈发汹涌澎湃翻滚起来,不仅是口舌生津,他的胃和嗓子已经开始灼烧,若再得不到足够的血肉来缓解,他肯定会在极度痛苦中精神失常。
虽说本来也已经是半个疯子了。
魔修急切又焦躁地转过两圈,不断咽下口中的唾沫,他干脆披上一件兜袍,免得自己狰狞的表情被谁发现,他将脸遮在兜帽的阴暗里,跟个蠕虫似地,扭曲着挪动。
他很快就知道,自己到底是忍不住了,如果还想维持一点神智,必须立刻进食……魔修将视线重新投回了船舱。
隔壁那家伙的血肉实在是好闻,嚼起来肯定很香,方才在膳食处见时,就觉得他细皮嫩肉的,必然鲜嫩可口,还有那修长的手指,沾了血一点点啃下去,一定酥脆甜香。
越这么想,他的饥饿越发控制不住,仅存的理智看似在思考,实则在不断蛊惑和说服自己:
你看他也来挤飞舟,还是独身一人,必不可能是什么大能,你能对付他的,好饿啊,撑不下去了,选他,吃了就好了,对,快去,就吃他了!
魔怔压垮了理性,他先是回到自己房间,打开窗户,当看到隔壁窗户也敞开时一阵狂喜,立刻以最快的速度窜了进去。
他双目充满了血丝,嗓子里咕哝吞咽的声音已经显得十分可怕,窗户中传出浓郁的血肉味道,他入窗后便直接朝屋内人影扑去,准备趁其不备扭断他脖子,杀完再好好享用。
他仿佛已经感受到了美食到嘴的滋味,面上不由露出狰狞得逞的笑。
但下一刻,他整个人猛地被往后一扯,撞上了不知什么时候被关闭的窗户。
窗户板震了震,但是没有碎。
魔修的爪子没能扣上任何人的脖颈,房间里戴着金面具的人静静瞧着他,灰色的鸟蹲在那人肩上叽叽喳喳冲着他叫,大约在骂什么难听的话。
魔修求生的本能让他立刻出招,以掌为刀切断了自己身上的束缚,然而他这一切,才看清了拴住他的是什么东西——不是绳索不是法器,而是黑雾。
是浓厚魔气凝结成的黑雾。
整个房间不知什么时候被下了禁制,铺天盖地都是黑雾,从天花板到墙面再到地板,飘飘渺渺构成了一座方形牢笼,在漫天魔气中魔修找回了一点神智,他睁大眼,惊道:“你也是魔修!?不、不对,这么纯净的魔气……魔族!”
魔族中,血魔最克他的功法,魔修感觉有什么东西再往他身体识海里钻,他奋力抵抗,但混沌的脑子实在不给力,终于明白自己踢了铁板,但他以为是遇上了血魔,在控制他乌七八糟的血液,赶紧告饶:“这位大人,是小的有眼不识泰山,还请您高抬贵手。”
金面具人在膳食处时看他那一眼,冷若霜雪,但此刻眼神却不同,依然是冷的,却像白骨上开了艳丽的花,冷冰冰绕上来,带着危险的死气,却又有诡异的柔和。
那人冲他竖起一根手指:“嘘,别吵,让我找找。”
找什么?不知道,但魔修明白,他不打算放过自己。
魔修心脏在疯狂叫嚣,巨大的危险让他卯足了劲,他爆呵一声,竟猛地将周身黑雾全部震开,手掌泛起黏腻的红光,一掌朝萧墨楚惊澜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