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延宵:“……你之前不是还说六十大寿要好好给老头子庆祝一下吗?”
沈延馥:“是啊,所以我特地带了我的伴侣在这个喜庆的日子里见家长,有什么问题?”
沈延宵:?
他才知道原来沈延馥说的“好好庆祝”是这个意思。
那今晚天堂岛岂不是要鸡飞狗跳?
再加上Niya这个任性的作精,画面会有多美沈延宵都不敢想了。
他怕自己一想象就忍不住要笑出来。
沈延宵憋着笑,问:“你不怕老头子对段倾动手啊?”
这次是段倾先答了:“他会打,我还不会躲吗?”
漫不经心的语气,仿佛对沈思行这个在澜城叱咤风云的大人物毫不在意。
一般人提起沈思行,不是畏就是敬,段倾这心态确实十分少见。该说是蠢还是没心没肺呢?
沈延宵正想着,就听段倾又说了一句:“而且你哥会保护我的,没啥好怕的。”
沈延馥说:“确实。”
……喂!
沈延宵有点受不了这两个人了。
果然,不管是什么人,谈了恋爱之后都会变得很讨厌。
沈延宵感觉自己此时非常多余,干脆闭嘴不说话了。
可段倾这人偏偏不识好歹,非要和他搭话。
“弟弟,我听你哥说你在和你的心动选手同居?怎么样,有戏吗?”段倾扒着沈延宵的椅背问。
沈延宵:……
这人能不能有点边界感!!
“不想说。”沈延宵冷淡地转头看窗外风景,并不回答。
段倾瘪了瘪嘴:“真不可爱,一点也不如你哥可爱。”
两句话让沈延宵如遭雷劈。
“你管管你对象!”沈延宵忍无可忍了,扭头就跟哥哥告状。
沈延馥很配合地对段倾说了声:“安静点。”
段倾很听话,只是可怜巴巴地望了望沈延馥,就乖乖闭嘴了。
沈延宵在心里暗自得意了一下,很快却又陷入了空虚。
不知道是不是刚才被这对狗情侣刺激的,此时此刻他格外的思念魏黎。
明明才分开了一个小时不到而已……
沈延宵有些郁闷地缩了缩脖子,把头靠在车窗上,不知不觉便睡了过去。
“弟弟,醒醒了。”
不知过去多久,身后传来段倾的呼唤声。沈延宵疲惫地撑开眼皮,抬手揉了揉太阳穴。
他从后视镜里看到段倾开朗的笑容。
“这点你倒是跟你哥挺像的。”段倾说,“只要不是自己开车,就立马开睡。”
沈延宵低低哼了一声,说:“是因为工作太累了好不好。”
在大集团里都是如此,所在的位置越高,平常便越是繁忙。工作一周的疲惫用一个周末也很难缓解过来,他才二十出头的年纪便是如此,沈延馥都三十了,精力上只会比他更差。
不过,这些年来他似乎从没见过沈延馥疲惫不堪精神不济的样子,这家伙就像个铁人似的,仿佛永远不知疲倦也不会倒下,后背总是那样挺拔。
若非如此,怎么可能在这个年纪就能在集团内部和老头子几乎平起平坐呢?
沈延馥已经下车了,沈延宵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脖子,也起了身。
段倾还一动不动地待在后座,似乎并不急着露面。
沈延宵向车内瞟了一眼,心说也是,“惊喜”总是要在最后登场的。
Niya看到别墅里有车进来,立刻从正门迎了出来,操.着那口生硬的中文和兄弟俩打招呼。
“延馥、延宵,好久不见!总算是又见到你们了!”
她很热情,可这张看似纯真的脸上浮现出的笑容却让人丝毫感觉不到真挚。
沈家的所有人都知道她和沈思行在一起是为了钱,背地里瞧不起她,但她依然装模作样地摆着主母的架子,也不知是不是在自欺欺人。
沈延宵知道Niya最短几个月最长两年就会“过期”,所以对她的存在没什么所谓,沈延馥倒是对她还有几分客气,虽然也只是表面上的客气。
“屋里看着挺冷清的。”沈延馥问,“没有请小叔他们过来吗?”
沈家的亲戚不算多,只有沈思行弟弟一家,平常也只有逢年过节会来往。
Niya解释道:“沈先生不是身体还没完全好么,他说怕把病气过给思言一家,所以这次就我们一家人聚聚。“
“这样啊。”沈延馥道,“真遗憾。”
这是在遗憾不能让老头子在自己弟弟面前狠狠丢脸吗?
沈延宵紧紧抿着唇,努力憋笑。
“车里面好像还有人啊?”Niya遥遥看到坐在沈延馥车后座里的人影,开玩笑问,“是延馥的女朋友吗?”
这时,沈思行恰好在保姆的搀扶下从房间里出来,冷声道:“他哪里来的女朋友。”
这阴阳怪气的语气,让沈延宵敏感地意识到了什么。
他转头看了看哥哥,对方神色自如,脸上并不见怒意,似乎早已料到沈思行的态度。
该不会……
沈延宵心下一惊。
该不会,沈延馥和段倾的事,老头子早就知道吧??
难不成他是因为这件事,才忽然对沈延馥转变了态度??
印象中,直到他高三下学期之前,沈思行对沈延馥这个出色的大儿子都是非常喜欢的,几乎到了逢人就夸的地步,可不知从哪一天开始,沈思行突然就不待见沈延馥了,没有外人在的时候, 语气里总是带着点厌恶。
就算是畏惧势力渐渐壮大的儿子,好像也不至于如此。
沈延宵原以为是沈思行性情薄凉且阴晴不定才会这样。
现在看来……倒是他想错了。
“确实不是女朋友。”沈延馥仰起脸来与楼梯上的沈思行对视,眼神平静如水,“我把段倾带来了。”
“沈先生,您好。我是延馥的恋人,段倾。”
直到这时,沈延馥带来的“惊喜”才终于登场。
段倾来到沈延馥的身边,直接握住了他的手。
一瞬之间,楼梯上的沈思行和楼梯下的Niya脸色都变了,一个怒一个惊,表情非常精彩。
沈延宵看看这边又看看那边,乐得不行。
这波贴脸出柜做得好啊!!
【??作者有话说】
圣诞快乐呀宝子们!!要开开心心的!
◇ 第66章 寿宴(3)
沈思行得庆幸今天没有请沈思言一家来赴宴,否则他看得最重的那张脸就真的没地方能搁了。
这场寿宴最终以沈思行的怒吼为终结,特地请了三星米其林大厨到家来做的丰盛法餐摆在桌上无人问津,为了今日专门启出来的红酒也是一滴未动。
沈思行让沈延馥带着段倾滚,两人便没什么犹豫地又出去了。
Niya见沈思行动怒动得厉害,连忙跟上去哄人了,沈延宵则跟着哥哥出门,问:“你俩去哪啊?”
段倾把沈延馥的肩膀一揽:“当然是去约会啦!”
“约什么会,都说我今晚有事了。”沈延馥将搭在肩头的手轻轻抚开,朝沈延宵那边看了一眼,继续对段倾说,“我要直接去见客户,你们俩自己回去。”
只一个眼神段倾便明白了沈延馥的意思,忙不迭点头:“行行行,你先忙去吧。”
“……等等?!”沈延宵没弄明白这两人到底在搞什么鬼,怎么他就得跟段倾一起回去了?!
沈延馥也不等他发问,立马就上车走了,把弟弟和恋人撂在了原地。
段倾目送沈延馥的车开远,然后凑到沈延宵的身边去,厚着脸皮说:“弟弟,我没车,你开车送我回去呗?”
沈延宵嫌弃地说:“我才不管你,你自己走回去。”
话虽如此,但沈延宵把停在天堂岛的备用车开出来之后,还是勉为其难地让段倾上车了。别墅区不在主城区内,交通相对不便,不开车的确很难回去。
“谢谢弟弟,我就知道延馥的弟弟肯定也是个好人!”
段倾坐上副驾驶,向沈延宵道谢,沈延宵只是不咸不淡地应了一声。
段倾已经适应了他这种态度,笑了笑,也没说什么,拿出手机和家人打电话,说自己今晚和朋友待在外面,让他们不用准备他的饭。
和亲人说话的时候,段倾的嗓音比平常更要柔和几分,一看便知是个非常重视家人的人。
和无情无义的沈思行是完全相反的人。
沈延宵觉得自己似乎有点明白沈延馥为什么会选择段倾陪伴在身边了。
其实他们兄弟二人在成长的过程中或多或少都受到了沈思行的影响,下意识地追寻着年少时代所缺失的温情。而段倾、魏黎,就是能够填补他们内心空缺的人。
哥哥是个很有勇气也很大胆的人,为了段倾,甚至敢和沈思行决裂、撕破脸皮,而他呢?
他不敢,因为他现在的一切都是沈思行给的。
哪怕沈延馥和他说,现在沈思行已经没得选,但要让他做到像沈延馥那样,实在是太难。
沈延宵握着方向盘,做了个深呼吸。
一想到这些,他就觉得心情很糟。
此时,段倾却开口了。
“弟弟,你愿意跟我唠唠嗑不?”
沈延宵果断拒绝:“不愿意。”
段倾道:“那我说我的,你听着。”
沈延宵:“……”
沈延宵懒得理他。
结果段倾的第一句话就让沈延宵差点手抖。
“其实我是直男来着。”段倾说,“原来是。”
“我就是为了你哥弯的,换了别人我可不行。”
他们兄弟俩是不是都被下降头了?好端端的都招惹上直男??
沈延宵怀疑完人生,又定了定心神,才开口问道:“……你怎么弯的?”
段倾有点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脸:“酒后乱性。”
沈延宵:“……”
追问不了一点,再问下去恐怕就要出现不健康的情节了。
“咳,后面的就不说了。”段倾清了清嗓子,接着道,“总而言之呢,就是因为那一次,我发现我对你哥一点都不抵触,完全不会觉得他是男的就有什么影响。和他待在一起的时候我总是感觉很开心,哪怕是被骂也开心。”
沈延宵很缺德地想:原来是只傻狗。
“弟弟,我就是想告诉你。”段倾语气认真,“直男不一定永远都是直男,原本的性向其实没那么重要,它不过是在社会主流潜移默化的影响下才形成的东西,人们遵从的是自己内心的规则,是本心和爱。”
“如果你喜欢的那个人并不抗拒你的接触,我觉得你可以试一试。”
听到这里,沈延宵轻轻吐了口气。
原来是在这儿等着他呢。
“是我哥让你和我说这些的?”他问。
段倾承认了:“是。”
“有些话他不方便跟你说,所以我来说。我的经历对你而言或许会更有说服力一些。”
这话倒是没错,段倾自爆曾经是直男后,沈延宵还真把他的话听进去了一些。
“延馥曾经有过一段非常自责和纠结的时候,他觉得自己作为哥哥对你似乎太严厉了,也没能好好地引导你。”段倾接着说,“我很想帮他。”
“所以你如果还有什么迷茫,都可以来问我。”
沈延宵沉默了片刻,才再度开口:“……你决定和他在一起的时候,是怎么考虑自己的家人的呢?”
如今的社会风气如此,就算是再开明的父母,也不可能完全不在意自家孩子的性向吧?
“我爸妈在这方面还好。”段倾道,“他们愿意听我说的话,这是我最感激他们的一点。”
“即便他们需要很长的时间去消化,我也可以慢慢等,这事不急于一时。毕竟我和延馥都是三十岁的人了,有自己的生活,其实父母不接受我们之间的关系也不会怎么样,想让他们接受,也只是一种心理上的安慰而已。”
沈延宵若有所思。
段倾的话似乎意有所指:“要是本来就跟父母关系很差,那就更简单了,根本不需要得到他们的承认。父母不接受,那就离开他们。”
“只要认清当下对自己来说最重要的东西是什么,做抉择也就不难了。”
当下最重要的东西……
最不想失去的东西……
沈思行不想将齐心集团拱手让人,在与沈延馥关系决裂的眼下,只会选择他作为未来继承者,就算因为性向的事再厌恶他,也不可能真的和他撕破脸。退步一万步说,就算沈思行真的将他逐出齐心集团,他也可以转而站到哥哥这边,一起对抗沈思行。
事业,总有办法的,可是人要是错过了,就是一生的遗憾。
“你说人死之前,会遗憾自己的工作哪里没有做好、没有取得哪些成就吗?”段倾说,“我想不会的吧,将死之时,人会想起的反而是多年前错失的初恋、因为种种原因而没能共白头的人。”
沈延宵搭在大腿上的左手紧紧握成了拳。
是啊,他怎么能错过魏黎,怎么能让魏黎成为他此生的遗憾?
“哦哦、到市区了。”段倾看了看前方的路,“前头有地铁站,你放我下来吧,我自己回去。”
“……嗯。”沈延宵在地铁站附近停了车,放段倾下去。
段倾依旧笑容灿烂地与他挥别,站在路边朝他做了个口型。
说的不是“再见”,而是“加油”。
沈延宵也扯着唇笑了一下,踩下油门迫不及待地回家了。
他想见魏黎,他想把一切都说个明白。
然而回到了家中,屋里却处处都没有魏黎的身影。
“……魏黎?”
“魏黎??”
连着喊了好几声都无人应答,沈延宵心里有点慌了,立刻掏出手机给魏黎打电话。
魏黎的东西都还在家里,多半只是出门买东西去了,别慌,不会有什么事的。
哪怕沈延宵如此劝告自己,忐忑不安的感觉还是不断地涌上心间。
电话拨出去,并未接通。
——不在服务区。
【??作者有话说】
沈同学要吓死ww
◇ 第67章 失联
很突然地,他就这样和魏黎断了联系。
沈延宵握着刚刚挂断了通话的手机,慌乱到了极致,内心就只剩下迷茫。
这是他第一次遇到这样的情况。
作为沈思行的小儿子,沈延宵在澜城虽算不上手眼通天,但也颇有人脉。意识到魏黎失联后,他第一时间打去了澜城一中,想看看魏黎的同事们知不知道他去了哪里,可却一无所获。
魏黎被框在学校里教书六年,几乎失去了所有的社交,事到如今,沈延宵想找个魏黎的朋友问问都找不到。无奈之下他又联系了方心怡和谢诚,甚至联系了那个总是在澜城一中校门前的路口执勤的交警,但依旧没问到魏黎的去向。
何澍听沈延宵语气着急,便劝慰道:“魏老师一个成年男人,不会出什么事的,可能只是现在身在某个信号不是很好的地方。”
尽管何澍是好心,可此时的沈延宵并不能听进去任何劝告,冷声道:“我可没法像你一样这么乐观,你不知道魏黎对我而言有多重要。”
何澍倒也没跟他置气,只是无奈说道:“你要是实在担心,就直接报警吧。”
失踪立案一般需要满足二十四小时的条件,但以沈延宵的身份,完全可以直接去找市公安的一把手。上面一吩咐下去,下面很快就会行动起来。
沈延宵也觉得再一个个人地问下去不会有什么收获,选择先报警,然后焦急地在家里等待着那边的消息。
期间,他还在不停地给魏黎打电话,但是依旧提示不在服务区。
后半夜,窗外下起了冷雨,混杂着雪籽,随着夜风嗒嗒地砸在落地窗上,听得沈延宵愈发心烦意乱。
这样的天气,要是在外面遇上点什么事故,连搜救都难。
好在凌晨三点时,他终于等来了警察的联络。
“沈先生您好,我们已经大致确定了魏先生的所在范围。”电话里的女警说道,“魏先生在昨日上午从澜城北站出发前往榕州,又在榕州转乘了大巴前往榕河县,在遥镇下车。”
“遥镇昨天因为雪崩导致基站毁坏,天气原因又造成抢修困难,所以目前还没有恢复通信。极有可能是因为这个原因,才导致您一直联系不上魏先生。”
雪崩前,遥镇。
魏黎跟在乘客队伍的最末下了车,撑起雨伞,抬头望了望眼前被白雪覆盖的小镇。
上一次回来仿佛还是今年新春的时候。与日新月异的大城市不同,在魏黎的记忆里,这座小镇每年的光景都大致相似,几乎不会发生什么太大的变化。镇外新修的公路,反而显得和这处破落地方格格不入了。
其实年幼时魏黎一家甚至不住在遥镇,而是在距离遥镇两公里左右的村庄里。后来家里有了些积蓄,同时也是为了让魏黎能够在镇子里上初中,他们才举家搬了过来。
遥镇不算大,住民之间彼此都脸熟,魏黎作为镇子里难得的研究生,现在又在大城市的高中里教书,在遥镇人看来自然是非常出息非常有脸面的。
魏黎沿着街道回家,时不时的就有镇民热情地和他打招呼,简单询问几句他现在的工作如何。魏黎无话可说,一律都回“挺好的”。
遥镇里还有许多正值青春的学生们在为了考出这座小镇而努力拼搏着,他并不想打碎他们的梦想。
这次回来魏黎是没有提前告知父母的,免得这两人联合起来骗他。他突然回来,就是想打父母一个措手不及,否则他们一定会在存款的事上继续撒谎。
只是没想到,先被打个措手不及的人是魏黎自己。
魏黎进了家门,发现家中空无一人。
母亲已经没有在工作了,按照父亲的说法,她最近在养病,应当正老老实实地待在家里看看电视浇浇花才是。
父亲不在倒是正常,他需要跑工地,正常都是晚上七八点才回来,赶上项目夜间施工的时候还得通宵。
扑了个空,魏黎也并不是很着急,他先进了父母的房间,在母亲平常用来藏重要物品的地方找到了一张存折——它被压在席梦思和垫絮的中间,套了一只防水袋。
如今会用存折的人已经很少了,他的母亲就是其中一个。她在一些方面上格外的敏感,非要在存着上印上账户流水,心里才能安心。
这是母亲自己的账户,魏黎平常不会看也不会过问,但现在必须要看了。
他取出老旧的存折,直接从后往前翻,立刻就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这张存折上的流水,已经快大半年没有更新过了。这不是母亲的作风。
不印流水是心虚吗?还是自欺欺人?
这太反常了,魏黎觉得大事不妙。
把存折放回后,魏黎从家中离开,先去敲响了邻居家的门。
“哎哟,小黎回来啦!”中年女人咋咋呼呼的声音很快响起。
魏黎换上人畜无害的温顺笑容:“钱婶儿,好久没见了,您身体还好吗?”
“好得很好得很!好孩子,多谢你关心啊。你在澜城也还好吧?”
“嗯,都挺顺利的。”
钱婶儿也是这座镇子上的老住民了,前几年死了老公,女儿在县城有份还算体面的工作,能干又孝顺。镇上再没有比她更快活的人了,实打实的人生赢家。
她退休了在家里闲着没事,天天走街串巷的,消息最是灵通。
魏黎与钱婶儿简单地寒暄了几句,便问道:“钱婶儿,您知道我妈上哪儿去了吗?我这次回来没跟他们说,本来想给个惊喜的,结果家里没人,电话也打不通。”
“你妈啊,你妈打工去了呀,她没跟你说吗?”钱婶儿面露讶异之色,“她从几个月前就开始一个人打两份工了,每天快凌晨才回来。我看她这么拼还劝了好几次,但她说你要娶城里的媳妇儿,今后多的是要花钱的地方,她得帮你多攒攒。”
魏黎眉头一跳。
他哪里来的城里媳妇儿?!
【??作者有话说】
没有城里的媳妇儿,倒是有城里的老攻
◇ 第68章 嘴硬
钱婶儿的嘴虽不至于像个大漏勺,但也没多严实,魏黎和她聊了一会儿,就问出了母亲现在打工的地点。她在半山腰上才开业半年的雪山旅馆做服务员,负责清扫整理旅馆房间。从旅馆下班之后,又要回到镇上的超市去理货。这些都是很耗费体力的工作。
魏母有旧疾,一到寒冷的季节腿脚会有些不便,其实是非常不适合干体力活儿的。魏黎每个月都给父母打钱,母亲自己也有退休金,怎么也不至于到要打两份工的地步。
钱都到哪里去了呢?
魏黎的脑海中冒出了许多种猜测。
他向钱婶儿告别,打开手机地图,按照导航前往母亲工作的那家雪山旅馆。
不知是不是因为今天的恶劣天气,手机的信号很弱,GPS定位也延迟得厉害,不太灵敏。屏幕上代表他所在位置的蓝色指针连着转了快一分钟的圈,才终于停了下来。
遥镇的地理位置很偏,在山里,越是天气不好的时候,就越是容易发生这样的情况。
魏黎不在这里住已经太久了,习惯了城里的便利生活,回到这里总是觉得有诸多不便。
年少的时候他总想着将来长大了,在城里工作了,就要把父母从遥镇接出去,让他们在城里过好日子。可随着年岁的增长,这想法却逐渐从他脑海里消失了。
他意识到自己是没办法和父母生活在一起的,离得远一点对彼此都好。
魏黎走到了山脚下,仰头望着眼前长长的阶梯,长长地吐出一口气来。
遥镇其实没什么拿得出手的地方能做景点,也就这座山山上的风景还算不错,被遥镇的镇长圈成了观景地,于是才有了雪山旅馆。
现在还没到旅游旺季,没什么客人,通往山腰的这条道路很是冷清。
还没到旅馆门口,魏黎就遥遥地看见一道身影从旅馆后门走出来,朝着附近的山林里走去。
正是他的母亲。
没什么犹豫,魏黎立刻就跟了上去。
他远远地跟着母亲,直到对方停下了脚步,从衣兜里掏出手机。
魏黎太了解这个女人了。一看到母亲有要抬头的动作,立刻就挪动身体,把自己完全藏身在了树干之后。
果不其然,魏母抬起了头来,很小心地扫视了一圈四周,没发现人影,这才拨出了电话。
“小李啊,你说的提成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到账啊?”
“很快?上周问你的时候、上上周问你的时候你都这么说!到底能不能有个准信儿了!”
“还要钱?我哪里还有多余的钱,都投进去了!”
魏黎听得头疼,太阳穴处突突直跳。
他已经明白了,这是被人诈骗了,怪不得爸妈要合起伙来瞒着他,这是生怕被他知道啊!
得亏他听了沈延宵的劝解回来了一趟,否则不知道还要被他们隐瞒多久。
辛辛苦苦赚了六年的钱如今到了骗子的手上,父母还都瞒他骗他,他就是再好的脾气,也该生气了。
魏黎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按下内心汹涌的躁动感,快步朝着母亲的背影走去。
“妈。”
他陡然开口,把母亲吓了一跳,一个没拿稳,手机便掉落在地上。
魏黎低头看了一眼地上的手机,屏幕上显示来电人的名字叫李鸣歌,不过多半是假名。
电话尚未挂断,那头的李鸣歌还在问魏母发生什么事了。
魏黎没做声,捡起手机结束通话。
一瞬之间,魏母就将自己的手机从他手中抢了回去。
“……你怎么忽然回来了?”魏母把手机塞进棉服口袋里,嘀嘀咕咕地说着,“走路像鬼一样没声音,吓死人了!”
魏黎看了看空无一物的掌心,放下手。
“谁是李鸣歌?”他问。
魏母眼神慌乱了一瞬,但还是选择继续装傻。她说:“是同事的儿子,这也要问?”
魏黎本以为自己已经完全习惯了母亲这样的说话语气,可在经历了欺瞒之后依旧被这样糊弄,心里实在是太不痛快了。
“我还要上班,你先回家去,我晚点下班了回去做饭给……”
“妈。”魏黎难得强势地按住了母亲的肩膀,不让她转身,“刚刚你和李鸣歌打电话说的那些话我都听到了。”
“……听到就听到了,和你又没什么关系。”魏母去掰他的手,显然已经有些急了,“你放开!我还要上班呢!”
“妈……都事到如今了,能不能别把我当傻子了??”魏黎忽地抬高了声音,“别人骗钱了这么大的事,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这句话却像踩着了魏母的尾巴似的,她一下子激动起来,尾音颤抖。
“你别胡说!我没被人骗!”
“好,你没被人骗,那你把我这几年打给你和爸的钱取出来给我看看。”魏黎打定了主意要逼她承认,一把拽住魏母的胳膊就拉着她朝下山的阶梯走去。
魏母挣扎着,眼眶已经红了。
“魏黎,你是不是有病!!”
“我养你这么多年,供你吃饭供你读书,你就是这么对我的?!”
耳边一直传来魏母的抱怨和咒骂声,但这次魏黎选择当没听到,脚步不停。
以往看到母亲哭,他总觉得是自己的错,是自己做的还不够好。
就这样,他顺从着母亲的期望,走上她为自己选择的路。
可事实上,在母亲的嘴里,所有错都是别人的,她自己是不可能有错的。
所以她也从不认错。
压力和痛苦,全被甩在了他这个儿子的身上。
“你不承认被骗又有什么用?钱也回不来了。”魏黎回过头来盯着她,“要么去银行取钱要么去派出所报案,你自己选一个。”
“我……”
魏母似乎还想为自己辩解什么,不远处却忽然传来轰隆隆的巨大声响。
一阵寒风猛烈地从身侧刮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