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延宵履行了好好待在学校的约定,魏黎也履行了带他去医院看望贺子鑫的约定。
趁着午休的时间,魏黎将沈延宵从学校里带出,在门口拦了辆出租车,直奔澜城中心医院住院部。
两人到的时候贺子鑫已经吃完午饭了,正坐在病床上百无聊赖地看电视上播放的综艺节目。
病房是四人间,但旁边的三张床暂时都是空着的。
沈延宵站在病房门口,掏出手机给穿着病号服歪七扭八地摊在病床上打哈欠的贺子鑫拍了一张照片。
他希望尽量以轻松的心情来面对朋友。
魏黎看到沈延宵拿着的手机,大惊:“你的手机不是被我收走了吗??”
沈延宵耸了耸肩:“我又没说我只有一个手机。”
魏黎:“……”果然是有钱人家的小少爷啊!
贺子鑫听到门口传来的声音,一个激动就坐直了:“宵哥!!你怎么来了?!噢、还有魏老师……”
“我来看看你变成什么蠢样子了。”沈延宵走近床边,把手机屏幕转过去,向贺子鑫展示刚刚拍下的照片,“特别丑。”
贺子鑫大惊失色:“删了!你快删了!会影响我以后找对象的!”
沈延宵把手机捅回校服衣兜里去:“等你回学校了我再删。”
“哈哈……”贺子鑫闻言,苦哈哈地笑了,抬手挠了挠头,“好像不一定能回得去啊……需要一点奇迹。”
沈延宵有点哽咽,但还是硬生生忍住了,依然保持着表面上的平静。他揣在兜里的双手死死地捏紧。
“你初中的时候不是老说自己是奇迹少年吗?”沈延宵道,“当然会有奇迹的。”
魏黎没有做声,安静地听着这对好朋友的对话。
“……可能吧。”贺子鑫低下头,犹豫了许久,才终于又开口,“医院这边说,这里没有能给我做手术的医生。”
沈延宵以为贺子鑫说的“这里”是指澜城,便说:“那就转到首都的医院去,那里的医疗资源是最好的。”
“首都也不行……”贺子鑫用手指一下下地抠着搭在腿上的被子,“美国,可能有专家能做。”
他用低而缓慢的声音,讲述着自己的命运。
“但是……联系医生也需要时间,这种厉害的医生一般都很忙的,手术都要提前很久才能预约得到,还需要人脉,费用我们家也不一定付得起……”
“而且、而且……我已经等不起了。”
贺子鑫的父亲在做生意,今年的亏损很严重,资金周转不开,把家里的存款都垫进去了,现在甚至处于负债状态。上个月贺子鑫才刚刚和沈延宵提起过这件事,他说只要熬过冬天家里的情况就会好起来了。但是,他自己却等不到冬天了。
有时候不幸的事偏偏就是会撞在一起。
绝望是由一个又一个冰冷而残酷的现实堆积而成的。
“我现在的状况吧就有点像是在……等死。”贺子鑫忽然用力吸了一下鼻子,“所以我才没主动跟你说,没想到你还是找过来了啊宵哥。”
“那……”沈延宵艰难地从喉咙中挤出一声,却发现自己已经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那怎么办呢?
没有办法。
凭沈延宵自己的力量,是肯定帮不了贺子鑫的。他虽然挂着沈家小少爷的名号,在家里却是个彻彻底底的边缘人,除了每个月沈延馥打给他的生活费和零用钱以外一无所有。就算他能把自己之前没花完存下的钱都拿来给贺子鑫做手术费,可谁又能联系得到医生呢?
好像贺子鑫的面前已经摆着一条死路。
怪不得贺子鑫会说自己现在就在等死。
病房里安静得吓人,没有人再开口说话,就连魏黎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能安慰贺子鑫。
过了几分钟,忽然有个护士进来了。
“37床贺子鑫,准备去做……”
骤然打破沉默的声音成为了一道开关,贺子鑫积在眼眶里的眼泪啪嗒落下,然后一发不可收拾。
他用双手死死地捂住脸,爆发出崩溃的号啕声。
“我还不想死啊宵哥!!”
沈延宵呆立在原地,愣愣地看着陷入绝望的朋友,说不出一句话。
他曾经经历过一次身边人的死亡,那时他也是这样的无能为力。
此时,去医院外吃饭的贺母终于回来了,听见病房里的动静连忙冲了进来,用力抱住哭泣的儿子安慰着。
魏黎见沈延宵有点不对劲,趁机将他拉了出去。
“沈同学,你还好吗?”魏黎把人带到了安全通道里去,担心地询问。
沈延宵还没回过神来,双眼呆滞地望着前方,瞳孔震颤。
即便已经离开病房很远,他却似乎仍能听见贺子鑫的哭声。
“贺子鑫要死了……”沈延宵难以置信地、低声喃喃着。
就像几天前的那个晚上他断定了小狗的死一样,这一次他亲口断定了挚友的结局。
“别说这种话!”魏黎用力握住沈延宵的肩膀,“他现在还好好地活着呢!”
“只要人还活着,就还有争取的机会。”魏黎的声音很坚定,“贺同学不是说了吗?这个手术美国有医生能做。”
沈延宵的语气很沉闷,没有一点生气:“可是他也说了,他已经没时间等了。”
“那就用最快的速度找到那个医生啊。”似乎是想给沈延宵打气,魏黎摇了一下沈延宵的肩膀,“沈家很厉害不是吗?你可以帮到他的。不管最后的结果如何,至少要先试一试。”
沈延宵自嘲似的嗤了一声:“沈家是很厉害,但厉害的人不是我。”
被忽视的日子他不是只过了几天,而是过了整整十几年。即便还冠着沈家的姓,用着沈家的钱,他心底里也很难把自己当成沈家的一员。
“谁能做到,就去拜托谁。”魏黎说。
沈延宵已经很久没见过沈思行了,家里人只有跟沈延馥能说得上几句话。但他一想到沈延馥那张冷冰冰的脸,就忍不住作呕。
沈延宵拨开魏黎的手,说:“你不知道我家的情况才会说出这样的话。”
他说的话,没人会在意的。
正要从安全通道出去的时候,魏黎的声音又从身后传来。
“那难道你要眼睁睁地看着贺同学死吗?”
沈延宵的脚步顿住了。
“我也很想帮他很想救他,可是我没有这个条件,我连一个能求的人都没有。”魏黎抬声道,“但是沈延宵,你有。”
【??作者有话说】
这里就是沈同学转变的开始。
◇ 第35章 【回忆】萌芽
沈延宵是个很悲观的人,家庭环境和过往的人生经历都让他总是把事情往最坏的方向想。他往往会认定一个最坏的结果,觉得事情已经无力回天。
没有办法,他已经是一个无法积极生活的人了。
魏黎和他完全相反,即便冰冷的现实就摆在眼前,魏黎也要努力去做最后的挣扎。
或许魏黎是一个相信只要努力总会有好事发生的努力家。
“沈同学你去哪里?待会儿还要回学校上课呢!喂——!!”
沈延宵独自从医院离开了,把追上来的魏黎用力推开,坐上了计程车。
司机问:“去哪儿啊?”
沈延宵说:“空中华园。”
空中华园的顶楼,就是沈延馥在国内的住处,沈延宵是第一次主动去那里。
司机踩下油门,将魏黎抛在了后面。这人追得太过执着,弄得司机也忍不住总是从后视镜里看他,直到魏黎彻底被计程车甩开。
沈延宵坐在后座,给沈延馥打电话。
此时是中午一点半,休息时间,沈延馥很快就接了。
沈延宵问:“你还在国内吧。”
“在,下个月走。”
“在家吗?”
“在。”
“我现在来找你,有事说。”
“行,等你。”
兄弟二人之间的对话总是简短又冷漠,丝毫不像亲人。
可沈延馥是唯一一个他能拜托的人了,就算很不想见,现在也只能一见。面子也好、矛盾也罢,都要先放在一边。
他不想看着贺子鑫死,所以这次魏黎的话,他听进去了。能利用的人,能找到的资源,他全都要用上。
沈延宵乘着电梯来到顶楼,按下门铃。
他进不了这里,曾经沈延馥让他录门锁的指纹,但是沈延宵不愿意录。
沈延馥来开了门,让沈延宵进去。
沈延宵看了一眼鞋柜,问:“没有备用的拖鞋吗?”
沈延馥说:“没有,直接进吧。”
沈延馥是个很严谨的人,家里的用品用具都要准备双份以备不时之需,这是他一直以来的习惯,沈延宵是知道的。
但这次,沈延宵没说什么,只是在跟着沈延馥进来的时候扭头望了一眼紧闭的主卧房门。
“找我有什么事?”沈延馥给弟弟倒了杯水,而后在对面沙发上落座。他甚少有如此随性的时候,衬衫的衣扣没有扣到最上面一颗,领口微敞,隐约露出瘦削的锁骨来。
“我朋友生病了,很严重,需要找美国的医生动手术。”沈延宵开门见山地说,“我想请你帮忙牵线,最好能让我朋友尽快进行手术。”
这还是自从他们关系恶化以来,沈延宵第一次主动开口找他帮忙,沈延馥不由地多看他几眼。
“朋友?”
“你不认识。”
尽管终于开口求助,但语气还是一如既往的冷漠又生硬。毕竟今天特地来一趟不是要给沈延馥脸色看的,条件反射似的怼完后沈延宵也意识到自己态度太差了,于是又给自己找补道:“如果你愿意帮忙,我保证高三毕业之前什么都听你的。”
他还是不愿意卑微地求人,试图将今天的谈话变成一场交易,虽然他也不知道自己拿出的这点“筹码”到底够不够。
沈延馥神色不变,还是那副看不出情绪的模样。
“只到高三毕业之前而已吗?”沈延馥反问。
沈延宵的叛逆劲又有点上来了:“难道你还想掌控我的一辈子不成吗?”
“不,你的一辈子跟我也没什么关系。”沈延馥淡淡道,“我只是想告诉你,你求人的诚意还不够。”
沈延宵最讨厌的就是沈延馥这副傲慢的态度。不过比他早出生几年,就以他的监护人自居。
沈延宵皱眉:“那你想要什么?”
听到沈延馥说“求人的诚意”,沈延宵下意识地认为对方是说他付出的代价还不够。可是在沈家,自己只是个边缘人,而被视为集团未来继承人的沈延馥拥有的东西比他多太多了,他没有什么能给沈延馥的。
可沈延馥的要求却出乎他的意料。
“我要你自己想办法活出个人样来。”沈延馥深黑如墨的双眼定定地盯着他,压迫力十足,“你现在,很不像话。”
沈延宵垂着大腿边的手死死地捏成了拳。
这对他来说,简直是莫大的羞辱。
明明不是他自己想变成这样的,可偏偏要被始作俑者们当成一个烂人来对待。
“打伤同学的事,不管其中有什么原因,都是你的处理方式欠妥。”沈延馥沉声道,“沈延宵,你让沈家蒙羞了。”
指甲狠狠地掐进掌心肉里,沈延宵暗自咬紧了牙关,极力地忍耐着。
沈延馥的每一句话几乎都踩在他的雷区上,可是他现在不能反击,不能发火。
一切都是为了让他最好的朋友能够有机会活下去。
良久的沉默后,沈延宵终于调整好了自己的情绪。
“打人的事……是我错了。”他低下头,“以后不会了。”
他望着茶几玻璃,里面映着一个不甘的、痛苦的自己。
这是沈延宵第一次如此深刻地体会到,一无所有是一件多么绝望的事情。
“我会好好上课、好好学习,不打架、不闹事。”他近乎麻木地说着,“……也不多管闲事了。”
沈延馥道:“记住你的承诺。”
沈延馥在美国拥有极为广阔的人脉,他通过熟人的牵线,很快就找到了能为贺子鑫动手术的医生,花了重金请这位教授带着自己的团队直接飞到国内来做这台手术。
从沈延宵拜托沈延馥到贺子鑫的手术结束,只花了四天不到的时间。
奇迹发生了。
手术很成功,肿瘤被完全摘除了。贺子鑫的病症本来就在早期,再加上手术及时,预后较好,医生给出的判断是贺子鑫至少还能活十年以上。
剩下的就是术后的观察和养护。
但胶质瘤有一定可能性复发,需要定期检查,并且在饮食、作息上都需要非常精细的照顾,在寄宿制学校里肯定是无法实现的。所以贺母还是决定给贺子鑫办了休学,让贺子鑫出院后在家休养,等身体恢复得差不多了之后再请家教来一对一补习。
新的一周开始了,沈延宵整整一天都没逃课,老老实实地在自己的座位上坐着,即便学不进去也没有离开。
晚上魏黎来上晚自习的时候看见沈延宵居然在,吃惊到不敢相信。
下课铃响起后,学生们拔腿就往宿舍和小卖部冲,转眼间人就走了个干净。魏黎抱着书准备离开教室,结果又被堵了。
“……谢谢你。”沈延宵闷闷地说。
“啊?”魏黎还没反应过来沈延宵是在谢什么。
“谢谢你和我说那些话,魏老师。”沈延宵低低道,“贺子鑫活下来了。”
“是啊。”夜色之下,魏黎唇角微微勾起,笑意如天光璀璨,“但这是多亏了你,沈同学。”
手术的结果是好的,只是向沈延馥低头的事,沈延宵依旧觉得不爽,所以表情实在称不上开心。
魏黎注意到了。
“你最后去找了谁?”
“我哥。”
“噢——上次出钱平事的那位啊。”魏黎问,“……你们关系不好吗?”
沈延宵吐出两个字来:“很差。”
怪不得。
怪不得他劝沈延宵去找家里人的时候对方不是很开心的样子。
去求了关系很差的哥哥,沈延宵心里肯定不好受吧。
魏黎想了想,出言安慰沈延宵道:“沈同学,人生中总有不得不低头的时候,但低头也是为了让人生变得更好啊。”
“今后你和贺同学就可以一直做朋友了!”
沈延宵抬起头来,望了魏黎许久,轻轻地“嗯”了一声。
此时魏黎还不知道,他已经在沈延宵的心底埋下了一颗种子。
【??作者有话说】
哥哥终于不是出现在对话里了
回忆暂时结束啦,下章回主线!
◇ 第36章 室友(1)
“呜呜呜呜呜宵哥我还不想死啊——”
喝得醉醺醺的贺子鑫一头扎进沈延宵怀里像条狗似的乱蹭,给沈延宵恶心得够呛。
“有完没完了你。”沈延宵嫌弃地一把把人推开,“你要是怕贺妍凶你就别约我出来喝酒。”
贺妍是贺子鑫的大姐,一个雷厉风行的干练女人,现在在帮父亲打理家里的生意。等贺父退下来之后生意便会完全由她接手。
相比之下,贺子鑫这个二弟就显得很没作为,大学毕业之后也没上班,平常除了玩乐就是炒股。
他虽然头脑一般,但运气总是不错,炒股两年多了几乎只赚不赔,仿佛高中时的那一场大病就已经耗尽了他所有的霉运。病愈后,家里的生意好转,甚至蒸蒸日上,公司越做越大,名声越来越好,他们一家子也总算是摆脱了暴发户的头衔,迈出了跃入上流圈层的第一步。五年来,一切都在朝着更好的方向前进。
贺子鑫将这些好运都归功于沈延宵为他带来的奇迹,对他的宵哥越发死心塌地,哪怕沈延宵这几年一直在国外两人甚少见面,关系也没有变淡。
贺子鑫又去续了一杯,端着五颜六色的鸡尾酒嘀嘀咕咕地说:“那可不行,我现在主打一个及时行乐想喝就喝,不然万一哪天病复发了要嘎了,我会留下遗憾的。”
沈延宵撑着脸,白他一眼:“你喝这么多才会更容易复发吧。”
其实时间过去这么久,贺子鑫的病已经不太可能再复发了,这几年来全家人把他当宝贝供着,身体养得倍儿棒,别说喝酒了,他跟野猪都能来几个回合的相扑。沈延宵也是知道这一点,所以才跟贺子鑫做了酒搭子。
一旁的贺子鑫哈哈傻笑着,他想起高中时的往事,又冒出一句感叹来:“现在想想,咱俩那会儿好像都挺落魄的哈,结果高中一毕业,我们都好起来了,也挺神奇的。”
“嗯,是挺神奇。”沈延宵仰头又灌下大半杯青柠汁。
贺子鑫不知道的是,他们所谓的“转运”,其实都是多亏了魏黎。
因为魏黎劝说了碍于与哥哥的恶劣关系不肯低头求人的他,所以贺子鑫得以延命。因为魏黎的那句“低头也是为了让人生更好”,他最终选择抓住他憎恶的父亲给予他的机会,成为沈思行用来压制沈延馥的武器,才有了如今在集团内的发展。
从他下定决心接受父亲的安排前往海外读书开始,他不再是沈家的边缘人,也不再是面对朋友的崩溃却无能为力的沈延宵。
为了成为魏黎口中那个“更好的人”,沈延宵学会了忍气吞声,学会了伪装自己。如今,他有了人脉和资源,有了权势,成为高高在上的沈家二少爷。
曾经是魏黎救了他,现在他也有能力来救魏黎了。
转眼间,青柠汁见底了,只剩两三块还没完全融化的冰块留在玻璃杯的底部。
贺子鑫抱怨道:“宵哥,我喊你出来陪我喝酒,你就只喝果汁呗?”
沈延宵说:“晚上要开车。”
“你喊代驾来开呗。”
“旁边有人我嫌烦。”
贺子鑫撇了撇嘴角:“以前也没见你嫌代驾烦啊。”
“今天不一样,我要去接人。”沈延宵摁开手机看了眼时间,还有差不多一刻钟澜城一中的晚自习就该结束了。
贺子鑫迷茫地看着沈延宵起身把手机车钥匙往外套衣兜里塞的动作:“……大晚上的,接谁啊?”
“我室友。”沈延宵揣好东西,准备走了,“我刚给贺妍发消息了,她晚点过来接你。”
“噗——”贺子鑫一口酒喷出来,“……卧、卧槽?!”
不出意外今天他又要挨贺妍的骂了。
沈延宵撂下一句“总得有人给你‘收尸’吧”,便扬长而去。
贺子鑫沉浸在悲痛的世界里好一会儿,才忽然反应过来沈延宵的那句“我室友”不太对劲。
“宵哥啥时候有室友了?!”贺子鑫惊恐地抱住脑袋,“女朋友?!?!”
我靠,宵哥有对象了??
沈延宵进了车里,先往嘴里扔了个糖片,而后又翻出装在包里的男士香水往身上的喷了点,好掩盖掉在酒吧里沾上的酒味儿。
香水是最近新买的,经过好几个小时的精挑细选之后才选择的香味,他怕味道太浓烈,显得他像只花枝招展的雄蝴蝶。
秋天的晚上挺冷的,但沈延宵还是把车窗打开了一半,让香水的味道散一散。等抵达学校门口了,应该就恰好是不浓也不淡的程度。
这套操作要是让贺子鑫看见了,肯定又得大呼小叫了。
这个时间路上的车不是很多,沈延宵悠哉地驱车前往澜城一中。到学校附近那个十字路口的时候,他还特地瞅了眼交警的执勤岗亭。
那个很打眼的帅哥交警不在。
沈延宵很得意地扬起唇角。
哪里赢了他也说不出来,反正他赢了。
沈延宵把车停好,人就在车里等着。下课铃响起,走读生们从教室里鱼贯而出,争先恐后地涌出校门。
五分钟不到的功夫里,教室里的学生几乎都走完了,教学楼变得很空荡。
走廊里还亮着灯,沈延宵遥遥看见有个人影从高三十班的教室里出来,怀里抱着一沓东西,不知道是书还是试卷。
沈延宵的目光跟随着人影移动,就这么守着对方从教室去到办公室,再从办公室出来走向保安室旁边的侧门。
看魏黎在门口东张西望地找车,沈延宵拍了一下喇叭。
魏黎像受惊的猫咪似的一下子绷直了后背,扭头找到声音源头之后便小跑着过来了。
自动门直接在他面前弹开了。
沈延宵拍了拍身边的副驾驶座,说:“上来。”
魏黎带着一身的寒气坐进来,很抱歉地说:“沈同学,你等很久了吧……”
“没事,我刚来。”沈延宵怕给魏黎压力,还专门踩点到的。
“奶油小方吃了吗?”他问。
“嗯!”魏黎似乎是回忆起甜点绵软的口感,眼神都明亮不少,“很好吃,谢谢你。”
“你再说一遍那个。”
“嗯?”
“喊了我名字的那个。”
很想听魏黎喊自己的名字——沈延宵的幼稚在这点上体现得淋漓尽致。
魏黎听话地又说了一遍:“沈延宵,谢谢你。”
这下沈延宵满意了,美美地载着魏黎回家去。
【??作者有话说】
沈同学:我不管我就是赢了。得意.jpg
◇ 第37章 室友(2)
明天沈延宵要去见乙方,打算睡之前再把那边发过来的资料看一下。看到一半酒瘾有点犯了,就出了卧室去厨房拿啤酒。
路过外面的大卫浴的时候,听见里面传来哗啦哗啦的流水声。
现在十一点,魏黎在里头洗澡。
脑子里冒出一些奇奇怪怪的画面,沈延宵觉得自己有点不好了。
他用力深吸了一口气,快速从浴室门口走过,拿完啤酒后又飞快地走回来,几乎是冲回了卧室,然后用力关上门。
啪的一声响起,吓得正冲澡的魏黎都惊了一下,顶着一颗湿漉漉的脑袋迷茫地望向浴室门。
沈同学怎么越来越暴躁了??
沈延宵一屁股坐回桌前,拉开易拉罐狂饮几口,然后长长地吐出一口带着凉意的气来。
他忍不住开始在心里迁怒那位不知道是谁的房屋设计师,到底为什么要把这里设计成要去厨房必须路过卫浴的布局。
脾气一暴躁沈延宵就忍不住开始挑刺,对着乙方给的方案又狂挑了十几个不满意的地方,这才关上了文档,一把扣上了笔电。
为了能够心无旁骛地睡觉,沈延宵特地从抽屉里翻出了闲置许久的隔音耳塞戴上。
魏黎有什么动静都和他无关。
无!关!
沈延宵关灯上床,一扯被子,把自己从头到脚都埋进了黑黢黢的被窝里。
因为酒精的作用,沈延宵入睡得非常顺利,但不幸的是,他凌晨四点就醒了。
上了趟厕所之后又回到床上来躺着,翻来覆去半小时也没能再睡着。
他睁着布满血丝的眼睛,像挺尸一样正躺在床上,死死地盯着天花板。
难道他让魏黎住进来是为了让自己睡不着觉的吗??
只是住在一个房子里而已,又不是睡一起了,到底有什么好激动的啊?!
沈延宵不停地在内心拷问自己,然而却越想越兴奋,眼看着时间快要五点了,继续在床上翻滚也没什么意义,他便干脆起床打开了电脑,又看了一遍乙方交过来的方案。
然后又挑了十几处出来,把文档标得满篇血红。
今天他要在会议上大杀四方。
六点,外面的天蒙蒙亮了。沈延宵拉开窗帘,透过落地窗往外看,清晨的中心商业区是最安静的时候,林立的高层建筑给人一种肃穆的感觉,与白天人来人往的热闹完全不同。
沈延宵静静地看了一会儿风景,然后听到房间外有了一点动静,很轻微。
魏黎起床了。
明知这样很没出息,但沈延宵还是走近了门边竖起耳朵听。
魏黎似乎是先去了卫生间洗漱,然后又上厨房准备早餐去了。
听了一会儿之后沈延宵忽然想起自己有在客厅里装防盗监控,想看魏黎在做什么是可以直接看的。
但是不行!那样可就真成变态了!
已经做出了偷听举动的沈延宵不知道在坚持些什么,明明原则已经碎了一地了但还是死都不看监控,坐回电脑面前继续处理本来留在上班时候做的凨?工作。这样他上午开完会就可以直接去休息室睡大觉了。
麻木地工作到了快七点,沈延宵猛然想起,之前魏黎问他有没有什么能帮他做的时候,他说了让魏黎出门之前来叫他一下来着。
可不能让魏黎发现他激动得睡不着觉。
沈延宵麻溜地关上电脑,立刻钻进了被窝装睡。
过了两分钟,魏黎来敲门了。
“沈同学,起床啦——!”
沈延宵装作刚睡醒的样子,从被窝里探出个乱糟糟的鸡窝头来,懒洋洋地说:“进。”
于是魏黎把门打开了一条小缝,朝他道:“沈同学,你该起床了。”
沈延宵假装淡定地“哦”了一声。
魏黎又说:“我给你留了早餐,记得吃哦,不要放凉了,容易坏肚子。”
沈延宵表情上不为所动,但却迅速地下床了。
一方面是因为起得太早真的饿了,一方面是因为他真的很想吃魏黎做的早餐。
沈延宵在家休息的时候穿的比较随意,一件黑背心一条大裤衩,背部流畅的肌肉线条格外赏心悦目。
他背对着魏黎坐在床边穿拖鞋,然后就听到这人很实诚地感叹了一句:“沈同学,你的背肌好好看哦!”
沈延宵起身的动作一顿,感觉自己快要吐血了。
直男为什么要夸他的背肌好看?为什么?!
一大早上就受这种刺激,沈延宵觉得自己更不好了。
这两天的精神状态实在太不稳定了,什么时候去约个心理医生看看吧……
魏黎不知道自己随意的一句夸赞给沈延宵带来了多大的心理冲击,继续问道:“你是不是有在健身啊沈同学?我也想锻炼一下身体但是不知道先从哪里开始比较好。”
沈延宵拿起衬衫往上身套,嘴上故作淡然地回答:“举铁举的,你要是想举可以直接用我的哑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