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剑虽然对医仙很客气,手上动作倒是一点都不含糊,连拖带拉,就怕走得慢了回去连带他一起承受王爷的雷霆之怒。
他和裴龙刚接到命令的时候,还以为一个月前的膳堂大清扫事件又要重演了,之前的那件事就算不是他,也有其他人会捅到太后那边,但太后的意思就是说支持这么干。
府上甚少人知道王爷被下毒的事情,只当是厨子里面哪个不知好歹的开罪了王爷,害得所有厨子陪葬,太后能这么宠着王爷,王爷的暴脾气有大半都是她娇惯出来的。
红鹤仙人没有被带到大厅,而是直接被送去了王爷的寝殿。
小夫人正昏睡着,王爷他自然是一步都不肯离开的。
哪管什么待客礼仪?何况面见一个故人也不需要讲究什么排场。
裴龙的声音在门外:“王爷,红鹤仙人带到。”
秦玉染:“把人带进来。”
宋丹鹤汗颜,这怎么这么像是要审一个囚犯?
两侍卫让宋丹鹤老老实实地在王爷面前跪下,他只得照做。
顺便要做就做全套:“草民宋丹鹤叩见安远王殿下。”
“宋丹鹤,你给本王过来,是你亲口说的小夫人他时日无多了?”
秦玉染话语里的盛怒把侍卫们都给惊了一下。他们纷纷想:神医是活腻歪了吗?
宋丹鹤漂亮的剑眉皱了起来:“王爷,草民只说了小夫人的病情比上一次严重了,并且还在加重中,望他不要拖延,可没有说过小夫人时日无多了……这种话本不可以在病人面前讲,医者父母心,这是所有行医之人的共识,王爷不会觉得是草民……”
“……”愚不可及的人竟是他自己。
“……”宋丹鹤说完这么长一段话后也胸口起伏。
“……丹鹤,你在本王面前不必用自谦,是本王前面唐突了,前面看内人病重没有细想其他,本王先给你赔个不是。”
宋丹鹤哪敢接受他的赔礼道歉?忙说无碍,不必介怀。
心里头却在想,老祖宗说的话果然都对,情爱使人降智,秦玉染现在都不能理性的思考问题了,他要是再责怪他,那他就更可怜了。
被赐坐在身旁后,秦玉染问他这位医仙旧友:“丹鹤,你当真没有救治小夫人的方法了?”
“……方法之前我也说了,可小夫人不甚喜欢,现下唯一能够根治这个毒物的方法就是以毒攻毒,师傅或许有解决的办法,可他老人家四海游历,以天地为铺,洞庙为家,找他并不容易。”
“就算不容易,如果只剩下这一个唯一可行的办法,本王就算跑到北境突厥之地,南渊高丽之国,也会把师傅他老人家给找出来,师兄,你也会助本王一臂之力的吧?”
秦玉染还很厚颜无耻地加了一句。
宋丹鹤在心里狂翻白眼,他可担不起他这句师兄。
“王爷您说笑了,师傅传授我用毒,传授你用暗器,我们本来就不是一道的,只是年少偶然相识多聊了几句,方才发现竟然认识同一个师傅,那种浅薄的关系而已,怎担待得起王爷您称呼一句师兄?”
后来秦玉染当他的王爷,宋丹鹤当自己的医仙,好不逍遥快活,他才不要和皇宫里那些和秦玉染相识的人扯上关系,不想卷入他们的权益之争。
“怎么就担待不起了?师傅他老人家收徒无数,里面死掉的也有好多,余下的我除了师兄你,其余的一概不认识,这还不能说明我们之间有特别的缘分?”
宋丹鹤真想说:这种缘分,不要也罢。
他看看外面天色,再过一会儿恐怕天也要亮了。
他站起身,朝秦玉染行了一个礼:“王爷,宋某家中还有事,小药童前面惊吓得不轻,我得去看看他是否还安好,就先行告辞了。”
“师兄还在为刚才的事生气?”
“倒也不是……若天亮了我再出王府恐被人议论王府连着两日叫我来是否出了大事,晚间走得好。”
“本王那时会让轿夫送你出府,府外其他人一概不会知道的。”
“……”这难缠的劲,宋丹鹤觉得他有点不认识眼前的王爷了,这要是换成小时候他们刚相识那会儿,要是他说出他那么不愿陪同王爷的话,不用说太明白,就会被王爷径直请出府门,以后永远不见,哪轮得到他费这般口舌?
看来一向桀骜不羁的王爷当真遇上了能让他为之改变的人?
宋丹鹤拗不过,只得放弃。
“王爷想让我怎么帮?先说好,找师傅的事情我肯定找不到,我马术不怎么好,也许去几个他去过的地方都逮不住他老人家呢。”
“你可以在我府上驻留几日,直到我找到师傅后回来吗?我怕我不在的这几日,我内子他……还会有不适,到时候他又找不到本王,又没个医师在旁边安抚他,他肯定又要焦急地到处乱闯惹祸生事。”
“……真这么简单?”
“对,你再告诉我几个师傅可能常去的地方,虽然我大概也知道会有哪些地点,怕遗漏了……”
“师傅在星廊城那带的……”
秦玉染卯时早膳都不在府中用,带上几个饼,骑上惊雷就出发了。
有些府中的下人甚至还不知王爷晚上有回来过,只当他一夜未归。
两日后的子夜,温白月终于醒过来了,他一醒来就叫嚷着饿死了,要吃东西。
服侍在一旁的青兰和绣球忙上前询问他身体有无不适,拿干净的帕子给他擦洗。
温白月躲开脸:“我睡多久了?感觉我都快被饿死了,我要吃大鸡腿。”
坐在凳子上瞌睡的宋丹鹤被他吵醒,他眯起眼睛盯着这个喜欢胡诌的告状精:“小夫人,刚病醒初愈不易饮食油腻,何况您的病并没有被治愈,这几日都只能喝粥。”
温白月瞪着他大大的眼睛,满脸疑惑地看着宋丹鹤。
“大仙,你怎么在这儿?这么晚了不回家睡觉的吗?”屋内灯火大亮,屋外必定一片漆黑。
宋丹鹤想说:我能在这里,都是拜你所赐啊!
他也懒得和这个小朋友嘴上吵架:“宋某受王爷所托,在这里照看小夫人,所以小夫人,您今后一切用药还有饮食上的,都要听宋某人的。”
听这个让他喝粥的宋大仙的?他才不要!
“受王爷所托?那王爷人去哪里了呢?”
“小夫人,王爷去给您求药去了。”青兰轻声在旁边提醒道。
“求药?京州不是没人能治我的病吗?他上哪儿求药去了?”
宋丹鹤说:“京州确实没人能给您治病,所以王爷去了较远的星廊城,那边是师傅常喜欢逗留的地方,目前只有师傅的办法或许可以一试。”
“师傅?……你那个擅长用毒解毒的师傅?”温白月颤巍巍地开口,他又想到了蛤蟆精、蝙蝠精这种,扑在人身上,找地方下口。
这时温白月肚子又“咕噜咕噜”地叫起来了,尽管脑内的画面不怎么和谐,依然丝毫不能打消他想吃饭的念头。
“去给你们小夫人盛粥去吧。”
“是!”青兰应下后,忙掀开帘子出去了。
温白月朝她喊道:“青兰,记得拿肉,要拿大鸡腿,还有糖醋排骨!”
“她不会拿的。”宋丹鹤言语还算很轻柔地提醒,“在你昏睡时,我已经告诫过她们,你什么能吃,什么不能吃,当然,也细化到了你什么事情不能做……”
温白月听着他讲话总觉得有点冷,他是在什么地方得罪了这位大仙吗?
温白月决定转移话题:“王爷什么时候能回来呀?”
“以王爷的速度,大概他不眠不休再过两日就能抵达星廊城了吧?师傅他老人家不好找,早期他为了躲债不还酒钱,可以连续一两个月都住在山洞里。”
啊?真是个奇葩,大仙拜的都是什么级别的师傅呀?越听越觉得不靠谱,让那个酒鬼老头用毒给自己解毒?真的不会被他错手给毒嗝屁了吗?
温白月决定等王爷回来后,一定要说服他不要让那老头给自己治毒。
“王爷一个人去的?”路途遥远,秦玉染不用带点护卫保护自身安全什么的吗?
“回小夫人,王爷为了能尽快赶路,尽早回来,就只带了伤快要痊愈的青枫大哥……”绣球解答说。
青枫的壮举王府上下都听说了,昭狱的人有意在审问他时,问的问题非常刁钻,都是问是不是安远王指示他去杀四王爷的?安远王下一个要杀的是谁等等诸如此类的问题,青枫要是敢否认或者不答,就是一顿鞭子狠抽,但即使在这种情况下,他都没吐露出一个对王爷和王府不利的字。
“哦,青枫啊,他伤养得怎么样了?”
绣球小脸有些红:“听其他下人说好得差不多了,奴婢也去给青枫大哥送过几次药……”
绣球这是……这是思春了呀?
温白月第一次看到在古代有女子先对男子暗中产生情愫的,这人又是他最熟悉的丫鬟之一,他一定会想办法去帮忙的,有情人终成眷属,这种情感在古代更加难能可贵。
粥不时就送来了。
青兰喂到了温白月的嘴边,温白月躺在床上喝了一口。
“唔……本夫人的病是不是还没好?”
宋丹鹤看了他一眼答道:“小夫人您这病几时好过?快趁热把粥都喝了吧,凉了伤身。”
“我不要!这个粥不甜,没有放白糖。”
“病中之人不宜吃糖。”宋丹鹤语调很慢,说得很清楚。
温白月不高兴了:“我怎么没听说过生了病就不能吃糖的歪门邪说?宋大仙你是故意整我的吧?本夫人哪里得罪过你了吗?”
“……那倒是不曾。宋某行医看病多年,开的都是对小夫人您有益的良方,提的建议也都是有利于您身体恢复的,望小夫人您不要多想。”
大仙他说的也没错,多吃糖蛀牙,确实对身体不好。
可是无味道的白粥吃多了也容易让他产生抑郁啊,这种精神上的疾病他又该怎么算呢?
温白月气鼓鼓,宋丹鹤只当瞧不见他。
拗了一会儿拗不过,温白月只能自己给自己找乐子,企图分散自己喝粥时的注意力,给“病重”的自己补充些流食。
“对了,王爷去星廊城?那座城在哪里?是个什么样的城市?”
青兰回复说:“星廊城是京州前往北境的方向,沿途会路过的一座最大的城市。”
“北境?”温白月激动地粥都来不及咽下去。
秦玉染去北境了?大仙的师傅是北境的毒师,那是不是说明他对北境那里流传的毒也有一定了解?
绣球看出了小夫人的心思,附和着哄她们的小夫人高兴说:“是的是的,星廊城离北境那处已经很近了,王爷带回来的师傅一定厉害,肯定能救我们的小夫人的。”
宋丹鹤一盆冷水浇下去:“星廊城可不在北境哦,你们说的北境是与突厥人交战的地方,星廊城还得过去四五座城才能到。”
青兰的勺子又喂不进去了,他有点想责怪医仙,但人家说得也没有错,就是讲出来了显得不太通人情,把小夫人的梦想给浇灭了。
“呜呜呜……不是北境,那里不是北境……”不是北境的毒师,那就只能是还会来毒死他的毒师。
“你这么向往北境?你很想去那个地方?或者你要去那里找什么人?”宋丹鹤随便问问,他可不想花力气帮王爷的这位小夫人去找。
“……大秦国内都没有办法了,听人说边境那边医师都医术高明,能治奇毒,他们也许见过我的这种毒。”
“是吗?小夫人,您可听说宋某早些年曾与师傅游历突厥地带?在那里生活过数年?”
第66章 小娇夫看家了
“哇,宋大仙你这么厉害啊!原来你也去过北境,那你肯定也懂北境医术咯?……诶,不对啊,你不是说不知道我中的是什么毒吗?”
“对啊,我不知道小夫人您中了什么毒,和我去没去过北境,有没有在那里学习过医术有关系吗?”
“啊……为什么会这样……”温白月只觉得一桶凉水也浇到了他头上,把他的希望给浇灭了。
宋丹鹤又继续补充说:“师傅的祖先最早就是汉人和突厥人的混血儿,所以师傅可以云游两边生活,刚收我为徒的那会儿,就把我带去了突厥,学习那边的烈性毒药,还有如何用毒逼出将死之人身上的浊气之类的……后来大概是因为我长大了吧,不像个孩子那么好玩了,师傅就把我赶回来让我自己找个地方自生自灭……扯远了,我想说的就是,我就算在突厥那么遥远的地方也没见过小夫人您身上中的这种毒,所以小夫人若是有去突厥看病的念头,还是趁早打消了的好。”
“……”温白月张着嘴,神情呆滞,表演起了阿巴阿巴的经典动作。
青兰看喂得差不多了,把碗勺都给收拾了下去。
他们小夫人装疯卖傻不是一两天了,所以他现在这个样子她也不是太担心。
之前王爷临走时,宋医仙说的那段话也给了她们这俩奴婢小夫人还能被救回来的希望。
那时王爷问:“丹鹤,你跟本王实话实说,内子的病还能拖延几日?”
当时宋丹鹤是这么说的:“虽然小夫人印堂在逐渐黑沉,但他病情并不算严重,毒也显然没有深入进肺腑。至少还有半年可以活,要是我们半年都找不着师傅他老人家,没准儿师傅已经因醉酒不幸摔死了,被哪个无名氏给捡回去收尸了呢。”
这边温白月当然不知道他们那时都聊了些什么,他这个中毒的主人自己心里还没个底呢。
他悲叹自己又少了一个治病的途径。
在床榻上睡睡醒醒,不知时日,梦里又有很多稀奇古怪的东西找上他,只是这晚没把他吓得够呛,大概是因为知道了王爷不在,没人收拾得了他,他连内心都变得强大了。
当温白月再睁开眼时,已经感觉到外面天大亮了。
红鹤仙人与两个丫鬟一起,在帘外守了他一个晚上?
感觉到小夫人醒了,青兰将帘子打了开来,并询问医仙能否刚醒来就用早膳?
医仙说:“无妨,只是小夫人身体还虚弱,吃着淡的就行,无需加糖。”
温白月在心里骂这个人是个臭虐待狂,等秦玉染回来了他还是要告他的黑状。
又想起昨天晚上他们聊到的内容,温白月眼角又泛起泪花。
“北境……突厥那里的神医也救不了我了,呜呜呜。”
“是啊,小夫人,想去突厥求医的事,宋某劝您还是别想了,别再瞎折腾。”宋丹鹤嫌凳子上坐久了太累,他站了起来,打算去院子外面走走,呼吸下新鲜空气。
忽听小夫人说道:“哼,才不是,你昨晚说的是你小时候去过突厥,现在都什么年代了?如今的医术更新换代、日新月异,一年不见大变样啊,你又怎么知道那边的毒药和毒物有没有被创新发明?”
宋丹鹤在门口说:“好吧,小夫人既然这么想去,那就等王爷回来再说吧,不过……在这之前,师傅的那套针灸解毒方法你是逃不过的,少说也得挨上好几针。”
“啊?怎么还有挨针的?不是说以毒攻毒吗?为什么还要拿针往人身上戳?”
宋丹鹤给了他一个意味不明的笑,然后就离开寝殿,出去晒太阳去了。
这可够温白月吓好几天的呢,让他在王爷面前胡诌……
在医仙离开后,温白月又钻进被子里,躺下睡回笼觉了。
可他被心头病魔折磨得睡不着,两眼泪汪汪地盯着上方床帐,样子要多可怜有多可怜。
青兰盛粥去了。
房间中仅剩下的一个丫鬟绣球不忍心看了,她要讲点事情分散自家小夫人的注意力,让他不要再这么伤心。
绣球:“对了,小夫人,王爷之前还留了个叫鹤锦的女侍卫给您,说是要保护您的安全……”
“女侍卫?给我女侍卫干嘛?怕我和男的搞不清楚?沾染上关系?”温白月情绪一点儿都没好转。
他可不知道王府里还有女侍卫,又是他不认识的人……
他好不容易记熟了几个面孔,和裴龙陈二他们都有点脸熟了,关系也还算处得不错,要是他们保护自己,也许还能有点空子钻,偷溜出去上街玩玩什么的。
要是个不认识的三大五粗的女侍卫,竖在他面前他会觉得别扭。
绣球又说:“王爷应该不是怕您和别人有什么,他知道您没那个胆……”
温白月:“……”
“他给您送来的这个叫鹤锦的,听说还是个小美人呢,黄律上次在领兵器的库房内偶遇过一次,穿的一身黑衣,玲珑有致……”
“这……这是黄律说的?”
他们这些下人平时都在聊什么八卦?
但是想归这么想,当温白月听到了小美人这三个字时还是警惕地竖起了他的小耳朵。
王爷他……王爷他竟然偷养了个小美人?他怎么不知道?王府中也从来没听人说过还有女侍卫什么的……
难不成是王爷拟定的王妃人选?也不对啊,王妃怎么可能给人当侍卫……
但也说不准,万一秦玉染就喜欢那种武功厉害、身手好的女子呢?
他要去看看,替王爷把把关。
“此人现在在何处?既然是给我安排的侍卫,为什么不在我身边保护我?”
“听黄律说,那个姑娘是个暗卫,平时不轻易出来见人的,但若是您有了危险,她一定会第一时间出来帮您剿灭敌人。”
“哼,要有危险还不简单?”温白月觉得已经睡得无聊了,他想起床玩玩。
“等…等等等等,小夫人您这是要去干嘛?”绣球赶紧上前将温白月压回床上。
他前面说的什么虎狼之词?想去闯祸还敢这么明目张胆的吗?小夫人是不是忘记了他之前惹下祸事,把皇宫里赏赐来的绸缎弄得乱七八糟的那次惩罚了?
这次要是趁王爷不在,小夫人又闯下大祸,就这不单单只有他一个人受罚了,可能她们这些贴身丫鬟也得跟着遭殃。
“绣…绣球你干什么?你快点放开本夫人!”温白月开始在床上挣扎,翻滚,“绣球,你胆敢以下犯上?”
“绣球岂敢,但是小夫人您不能去做有危险的事!”压了温白月一会儿,终于还是绣球败下阵来。
他们年纪相仿,温白月显然占了男孩子力气更大一点的便宜。
他穿上靴子,拿起他的棉袍子就往外面跑。
绣球跟在他后面追,边追边喊着:“小夫人,您慢点跑,地上雪滑,您千万别摔着了……哎呦……”
说完,她自己先滑了个大跟头,为大家表演了一下什么叫做伏面“四脚朝地”,也叫摔了个狗吃屎。
论逃跑温白月可是经验颇丰,一般人已经追不上他了,他从外面采花大盗手上都能活得下来,更不要说一个小小的丫鬟了。
绣球艰难地从雪地里爬了起来,抖了抖身上的雪。
从膳堂一路回来的青兰刚刚都没认出摔在那里的人是绣球,她眼拙都没发现那里有个人,绣球今天的这一身衣服是杏粉色的,不仔细看还真不好辨认。
等人家终于好不容易抬起头想爬起来的时候,青兰才吓了一大跳,马上小心慢步走过去帮着她站起来……
“青兰,你快去拦住小夫人……”绣球冷得浑身直哆嗦。
“小夫人他…他又怎么了?”
绣球给自己手心哈了口热气,开始讲述小夫人的英勇事迹:“小夫人他为了能引出那个叫鹤锦的暗卫,不知道又要搞什么名堂,估计得把王府闹个底朝天,王爷不在,没人能治得了他……”
温白月这时候已经跑来了梅树这边,王府的梅园离得库房较近,库房旁就是膳堂,所以府里下人偶得空闲歇息下来时都会来这里赏赏梅景。
这会儿还是辰时一天儿最忙碌的时候,梅园里一个人影都不见,正适合温白月来这儿瞎闹腾。
温白月选了一棵枝干又粗又高的梅树,寻常梅树总是又矮又细,能碰上长得高的,花枝又开得大的,那种都属梅中精品,花很大的价钱才移植来的。
他一溜烟地爬上了这棵梅中翘楚。
“这都不出现?”温白月小声嘀咕,“万一主子我不小心从树上摔下来,闪着了腰怎么办?”
这暗卫心可真够大的。
到底是业务不熟练呢还是心大?他是真没听说过王府有女侍卫这号人物,难道真是新招进来的?
温白月爬树爬得还不够过瘾,站立枝头,仍觉得不够刺激,他还在树上跳动了几下,艳红的梅瓣像红色的雪一样缤纷落下,被淋了一头的温白月一时间有些看傻了眼,不知今夕何夕,好像他从未来世界来到这里,就像是一场盛大的梦境一般,总是会给他那种错觉,就好像他死了还能够原地穿越回去似的。
所以温白月一点儿都不畏惧脚下……
他似没注意一样又往前走了半步。
果然报应来得快,古人的鞋底没有防滑技术,枝干上的雪因为温白月脚底的温度融成了水,他这样走等于让自己的鞋底一滑。
惊叫声都来不及喊出来,屁股首先着落了地,摔得他后悔用这种方法来作死了……
“啊啊啊,疼死了,屁股都摔成四瓣了,来人啊,快扶我起来啊~”
喊叫了几声没人睬他,他开始怀疑王爷真的给他安排了暗卫吗?别是陈二那种类型的,现在趁着王爷不在府上不知道去哪儿喝酒躲懒了呢……
温白月躺在雪地里,就这样装死似乎也不错……
结果一炷香的时间不到。
“妈呀,冷死我了。”他又艰难撑起半个身子,“快来人啊,我自己爬不起来,再不来就只能来替我收尸了!”
在远处门栏扫雪的小厮陆安终于听见了温白月的声音,他扔了扫帚,一路小跑着赶来。
“小夫人,您躺在雪地里做什么?”陆安无措,只得先蹲下身将小夫人给扶起来,避免他身体里染上更多寒气。
“我哪是躺雪地里?我是从树上摔下来的,没看到我身下还压了那么多梅花吗?”
“……”他看得到才有鬼,“小夫人,您怎么又爬树玩?王爷知道了又要责罚我们这些下人了,您就行行好,放过我们吧……”
将温白月扶起来,陆安轻轻拍掉了他棉袍上沾着的雪,这还是他们第一次靠这么近,第一次有如此亲密的举动。
“诶,芜湖,你站着别动,再让我好好看看。”
陆安有些无奈地听命令站好。
“侧面有些像,你再转过身去,让我看看背面。”
陆安当然知道小夫人指代的是什么,他有些心跳如鼓,不知道这件事是否应该让小夫人知道。
他没转过身,而是扶着小夫人不容他抗拒地将他往库房那里带,他要把他带去炭火旁边,给小夫人烤烤火。
温白月惊叹这人力气有点大,他其实不只是个小厮,他就是个王府里的护卫吧?为什么要干小厮的活?
宫门深似海,岂是他每个地方都能了解到的?
温白月在库房里待够一段时间后,他要去想新的办法把人给逼出来了。
前面他摔那么惨,喊人喊那么久都不出现,别是个耳目失聪的……
正巧这时候青兰和绣球找来了库房,她们问门口正在盘点年货的大丫鬟莲心:“莲心,见到小夫人了吗?”
莲心瞧这俩人慌慌张张地,就知道小夫人又撇下她们溜出来到处玩了,前面她还帮着陆安给小夫人换了身干净外袍,再加用热水敷了面。
“在里头歇着的。”
“谢了!”绣球怒气冲冲地进来抓人,把当主子的温白月都吓得像受惊的兔子一般抖了三抖。
“小夫人,医仙熬了一锅刚出炉的补药,说是对您身体有益的,前面找您的路上,医仙派下人来通知我们的。”
温白月怎么觉得,他已经想象出来了那锅药长什么样,黑乎乎黏糊糊,还非常苦,可能吃后还会让他犯恶心。
他真的不记得自己哪里让这位大仙如此厌恶他了,他可能在他手上都活不到王爷回来了……
“不吃不吃我不吃,我没病!”
库房为了方便抬东西进去设置了两个大门,温白月就从另一边又逃走了。
第67章 小娇夫经商了
“为什么库房那一侧的门是开着的?之前不都关上的吗?”绣球跑了两步她就不跑了,知道单纯和小夫人比跑步速度她占不到什么便宜。
“刚刚皇宫里赏赐来一批年货,什么门神符、桃符、钟馗、春帖、金彩、缕花、幡胜、馈岁盘盒等等数不胜数,光盘点就来不及,两侧库门都开着是为了方便推车进来送东西,下人都忙得焦头烂额了,无暇顾及上。”
莲心在类似账簿的本子上记东西,头也没抬,她也忙得恨不得能手脚并用。
“要不是小夫人还病着,也许我们也得加入到盘货大军里,不知道王府的春节是怎么筹办的……”青兰小声嘀咕。
“这些以后再说,当务之急是抓到小夫人,要是小夫人的毒解不了,还春节呢……王爷怒火上来,万一给我们过鬼节。”
“呸呸呸,乱说什么呢?”青兰拍了一下绣球的背,警告她别乱说话。
她们说话的声音不响,库房其他人又都在忙于各自事务中,也就没人听到她们说的这种大逆不道的言论。
商量了一会儿下一步策略后,俩丫头准备分两路包抄小夫人,速度上比不上没事,胜在人多。
温白月冲进了王爷书房,打算在那里头最里间的位置躲起来。
进来前他还嘱咐门口守着的侍卫陈二道:“一会儿要是有人来找我,就说没见着我进来知道吗?哪怕是莲心问起来,你也必须这样回答。”
“是是是!”陈二一阵点头哈腰答应,王爷不在,小夫人就是这里最大的当家作主的主儿。
不过他忘记跟小夫人说刘管事和柳账房也刚进去里面交帐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