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呼哧呼哧地呼吸着,慢慢走到客厅里。
他要去敲敲古堡里其他楼层房间的门,他看到了楼梯,在去之前,他要先找个窗户看看他所在的楼层。
——万一楼上就是阁楼,他上去就危险了。
这一层他去过的地方,窗户最大的就是客厅。
夏白掀开一线窗帘,看到了外面一望无际的荒林,在月光下静默,只有门前一条土路,通往深林深处,古堡孤独地伫立在漆黑的荒林中。
这个古堡也是一座哥特式的建筑,他目前在第三层,从三楼往上,建筑开始变尖,上面应该就是生活守则里说的阁楼。
夏白顺着楼梯下去,二楼和三楼很像,也是一个客厅,加几个房门紧闭的房子,也和三楼一样黑暗。
一个个紧闭的房门,黑暗中就如同一个个棺材板,抗拒着所有人的靠近和打扰。
确认这里没有新守则后,夏白走进黑暗里,一一轻轻敲门。
没有任何回应。
他又去了一楼,一楼只有客厅、餐厅和洗手间,夏白看了一眼,没瞎逛,立即回到了三楼。
整个古堡都没给他一点回应,安静地被黑暗笼罩。
只有他一个人。
夏白在空荡昏暗的客厅站了一会儿,呼哧呼哧。
最后,他敲了敲他的手腕处,那里出现一个银色的手环,可是客厅里依然只有他一个人的呼哧声,依然只有他一个人。
夏白感到了一种孤独感。
这种孤独感来源于,他走过这个偌大黑暗古堡的每一层,没有一个人,没得到一点活物的回应,好像被全世界抛弃了。
这种孤独感也来自于他身体的衰败,大脑的迟钝,不能好好思考也会孤独,是一种被身体被思维抛弃的孤独。
可是他并不觉得悲伤。
这又让夏白觉得更孤独,一个人被世界被肢体抛弃的孤单,不会造成一点点悲伤的情绪吗?这又是一种被情绪抛弃的孤单。
他敲了敲【时空之环】,就是因为孤单。
他还有凌长夜,凌长夜会突破生死,突破空间来陪他。
可是也没有。
神奇地,凌长夜没有出现,反而让他没有那么孤单了。
因为他知道,凌长夜就在他身边,近得不能再近,近得可能就在一个身体里。
安心了很多的夏白,重重地呼吸着,重新开始整理游戏。
他从入门开始,看向客厅里的《红蔷古堡生活守则》,逐条扒字地看。当然不是看这份已经被修改过不知道多少次的,而是他第一天晚上看到的。
他开始反思,他违反的守则,可能不是关门这种事,而是生活守则里的第四条和第五条。
【四、好好学习,每天上午九到十一点,晚上八点到九点是学习时间,请到书房学习。】
【五、按时睡觉,每天晚上八点半是睡觉时间。】
这两条守则里的夜晚时间是有矛盾的,他下意识觉得这个矛盾是可以解的,以为守则没规定睡觉后不能离开卧室,也没规定在书房学习时不能离开书房,就是可以离开卧室,可以离开书房,只要完成学习任务就可以。
但是他犯了一个他读书时就犯过的类似错误,审题不仔细。
【八点半是睡觉时间】
【晚上八点到九点是学习时间】
一个是时间点,一个是时间段。
所以,确实是没规定八点到九点不能离开书房,但这个时间段是学习时间,他就算离开书房也得学习,学习可能有发呆出神的时候,但一定不是他这样到处乱逛,以及在卧室看手机。
正确的做法是,他在八点刚醒来时,立即去书房,在书房学习接近半个小时,在快要八点半的时候,拿着课本边学习边去卧室,八点半躺到床上睡觉,八点半一到,立即起床拿着课本,继续学习,回书房。
夏白:“……”
这份守则也太坑了,当然当时他要是认真地好好分析,也能分析出来,主要是他大意了。
粗心大意确实是他的毛病,不只一个老师说过,是粗心让他不能次次理科满分。
夏白反省了自己,更仔细地看完想完了《红蔷古堡生活守则》,立即回到了卧室。
夜晚去卧室在守则上应该是更安全的,不管卧室里的东西的话。
犯错不可怕,就怕错了不改正,作为反思后的悔改,他又重新认真看《卧室守则》。
【一、不能在床上睡觉超过八个小时。】后来又被改成要睡满八个小时。
到底是睡满八个小时,还是不能超过八个小时,对他来说都没意义,因为他会被游戏控制昏睡过去,一整个白天都躺在床上。
不,这一点也是他大意了,白天他可能没在昏睡。
白天“他”可能起来了。
这个可能是基于,他们每个玩家清醒掌控的时间段不同,白天由另一个玩家度过。
而《红蔷古堡生活守则》中,没有关于白天要在卧室睡觉的守则,所以只有他这个时段,需要睡觉,需要把时间正好凑到八个小时,这目前唯一准确的时间。
夏白:“……”
他要一边躺床上,一边数秒吗?
正确的守则到底是不能超过八个小时,还是必须睡满八个小时?
这么想着,夏白立即躺到了床上,感觉头更疼了。
【二、夜间请保持安静,不要跟别人说话。】
他没有跟别人说话,但是古全昆读守则了,算违规吗?
【三、躺在床上睡觉时不要玩手机。】
这一条他确定他没有违反,同时通过这一条,他确认了只要躺在床上就算睡觉,不然不存在“睡觉时玩手机”一说。
【四、使用洗手间后请及时关门,洗手间的东西外溢影响睡眠】。
洗手间的门到底关不关,他也不确定,他目前倾向于关,因为如守则所说,里面确实有影响睡觉的东西。
【五、床底下没人,如果听到声音或者看到什么,应该是你在做梦,继续睡觉就好。】
这一条夏白还没遇到。
【六、不准在卧室任何地方乱涂乱画。】
夏白肯定他没有违反。
接着夏白又仔细梳理了一遍书房守则。
门到底要不要关,他现在倾向于不关。
看书多少页,他还是每次看19页,两次看超过38页。
有两点他做的可能有问题。
第一还是【晚上八点到九点是学习时间】,这段时间,他不但离开书房时没有学习,在书房的时间,也不是所有时间都在学习,比如翻过垃圾桶。
第二是【日记要如实记录,不能胡编乱造】,他只有今晚写了日记,其他记录的都算是真实,只有最后那句,他在书上看过一句话,人类一思考,上帝就发笑。
确实是他在书上看到的,可游戏的基本原则是不能ooc,在游戏里他的人设不一定看过,他一直看的是课本,不知道看过的课外书里有没有这句话。
夏白按了按太阳穴,不知道他再次醒来会变成什么样。
他在日记里写这句话,是想提示其他玩家,他们可能把游戏想的太复杂了。
按照初始设定,这个游戏只有三星啊,是比他们大多数人进过的游戏都简单的,可能他们只要按照到处是坑的守则好好生活,并找出这古堡或者住在这里的人的故事或秘密就能通关了。
这是三星,还是普通游戏,普通游戏就在于找真相,而不是竞争。
可能就是因为想的太多,尤其是想到了多重人格上,其他三批玩家才全部死亡的。
在没有弄清具体是怎么回事前,他们最好是规规矩矩生活,挖掘真相,而不是互相残杀。
互相残杀才是他们的死路。
日记里,他前面提示《二十四个比利》不对。
中间是给凌长夜的提示,他写日记时掌心是有汗,同时进游戏前他蹭了凌长夜的掌心,那里也有汗。
最后提示不要想太多,好好守规矩找真相。
一边复盘,一边思考游戏,不知道过去多久,浑身紧绷的他又听到了细微的声音。
他现在连人在地上爬,皮肤和地面摩擦的声音都能听到了。
声音来自于床底。
“嚓—嚓—嚓—”
原本不该能听到的声音,在一点点向床外靠近。
快要出来了。
有人在守则上用红字写,床底下有鬼。
夏白下意识,就要调出尸体来跟床底下的东西对抗,又赶紧停住。
他又把他第一次看到的卧室守则第五条,一字不落地想了一遍。
【五、床底下没人,如果听到声音或者看到什么,应该是你在做梦,继续睡觉就好。】
【是你在做梦】、【继续睡觉就好】,所以他应该继续躺着睡觉,什么都不能做。
这又一是个坑人的守则,但凡做了什么就违反了。
不知道红字玩家是不是做了什么,还是故意引导,引起其他玩家的恐慌,好让他们在听到动静时立即防备,违反守则。
夏白闭眼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听到那声音从床底移到床侧,进而到床上,离他越来越近。
古堡里没有一点声音,寒风在窗户上吹打。湿冷腐朽的卧室里,多了一点床铺凹陷的声音,和很多血腥气。
血腥气和阴冷的气息靠近了这古堡里的唯一一个人。
夏白呼哧呼哧地躺着,昏沉的头脑被这股气息激得更加难受,绷紧唇角没有动,细白的手指深深陷入床铺之中。
他知道那东西正悬在他的头上低头看着他,有什么滴落在他脸上了。只要他一睁开眼,就能对上它的脸。
要是现在就能昏睡过去就好了。
可惜还没到他昏睡的时间,那东西还压低靠近了他。
夏白的呼吸更加艰难了,因为这血腥气和阴冷的气息,他的脖子上起了一层密密麻麻的鸡皮疙瘩。
那个东西在闻他的味道,冰凉黏腻的东西贴到了他的胳膊上。
夏白胳膊差点就颤抖了起来。
他努力地放空自己,身体却紧绷着,比以往都要敏感很多,在艰难的呼吸中生出了阵阵呕吐的欲望,胃部一阵翻滚。
不知道被盯了多久,夏白终于如愿昏睡了过去,身体终于得到了放松。
第四次醒来时,面对昏暗的卧室和呼哧呼哧的呼吸,夏白已经淡定了。
他和往常一样,先立即从床上起来,去拿放在书桌上的手机看时间,依然是八点。
这次他立即把手机装进了兜里,去书房学习。
同时感受着自己的身体状况,呼吸依然艰难,依然无精打采,同时他感受到一件略显尴尬的事。
这件尴尬的事让他走到门口的他,立即打开衣柜,匆匆换了身衣服才去书房。
换衣服不是因为他尿裤子了,昨晚他醒来时,确实很想去洗手间,但他忍着忍着真的忍住了,或许是“他”白天去过了。
换衣服的原因和尿裤子差不多尴尬,他遗精了。
夏白走到书房,打开课本后,盯着课本按了按额角。
这种事不是没发生过,他十七岁时有过,这对于他这个年纪的人来说是正常的事,但在游戏中一定不正常,和前两次一样,是他身体出问题了。
呼吸出问题,精气神出现问题,都在夏白理解的范围内,生殖性的问题,夏白不理解。
这个奇怪的点,也是值得思考的问题。
为什么是这个问题?
有什么能和这个问题联系起来?
夏白一边想着一边翻课本,同时寻找着课本上的线索。
[我不喜欢吃早餐。]
[我的哥哥呢?]
[哥哥出来好不好?]
[我想跟你们永远在一起。]
翻了两本课本,夏白扫到钟表上的时间,距离八点半只剩三分钟了,他拿着课本一边翻一边向卧室走,在八点半前躺到床上,八点半一过,拿着课本一边看,再一边回到书房。
他怕看日记不算学习,一直到看到九点,夏白才放下课本,才打开日记。
这次两本日记本里,一共多了五篇日记。
[分类扔的垃圾,这样比较好吧。整理完垃圾,我就来书房看高中课本了。
第四次看向窗外,还是没有看到人,一片昏暗。
误以为我被世界抛弃了,但我知道,一定有陪伴,我要好好的听话的活着,活着一切皆有可能。要好好活着,首先要照顾好自己的身体,生病很难受,五脏六腑,身体的每一部分都很重要,善待它们就是善待自己。
会好起来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一切吉祥如意。
——第四天]
夏白松了口气,这是蔺祥。
四段话每一段第一个字组合起来,是“坟地误会”的谐音,这是蔺祥跟他和花昊明说的话。
当时送他去学校报道时,蔺祥跟花昊明也说了他把他从坟地里背出来的事。
同时最后那句的“吉祥如意”也在点他的名字。
蔺祥这个名字就很容易想到吉祥和祥瑞,会以为他父母给他起名字是有这种祝愿的,事实上确实是。
他也在夜间时间段出现,窗外一片昏暗。
他看懂了他上次日记里写的“时间很重要”,如果玩家们都能留下时间,他们至少可以确定时间,以及更多的东西。
蔺祥在告诉他们,他在听话小心地活着,没做其他事。
他可能身体也不舒服,才有【生病很难受】这个说法,同时,他也表达出了他和平相处的意愿,要保护好身体。
更重要地,他传达出了他对游戏的想法——身体每一个部位都很重要。
知道日记可以传达消息后写的日记,除了让话语变得顺畅的,每一个词都很重要,如果只是想表达要保护好身体,身体很重要,他不会再写【五脏六腑】、【每一个部位】。
夏白像是做语文阅读理解一样,分析着蔺祥的日记,仿佛又回到了高中时代。
做阅读理解题,不仅要斟酌作者的用词,还要了解作者内心,甚至他的生平经历。
夏白很了解蔺祥,也了解蔺祥在游戏里的表现。他总是有很多想法,让他进这个游戏,就是想着他丰富的想象和阅影无数的经历,可能能帮他们摸到那个容易遗漏的点。
可是日记不足以他发挥。
他这几天一定有太多想法,这些想法不能说给他们听,没有人能帮他辨别哪些有可能,哪些有漏洞,他只能一个人想。
那么多想法中,他最终只传达出了这一点,这一点一定是他反复思考过后的,或者是觉得能补充他们的想法的,很重要的一点的。
身体每一部分都很重要。
五脏六腑。
蔺祥是想说他们这些玩家,都是身体的一部分,甚至具体点,他们就是身体的五脏六腑,共同组成了一个身体吗?
这个想法听起来很离谱,但夏白不能觉得离谱,因为这是蔺祥努力思考,认真筛选,才向他们传达出来的消息。
——他一定认真筛选了,不然有点话痨的他不会第四天才写他的第一篇日记。
夏白学过尸体入殓,又是法医学专业的,当然知道五脏六腑是什么。
五脏是心、肝、脾、肺、肾。
六腑是胆、小肠、胃、大肠、膀胱、三焦。
它们有不同的功能,负责调解呼吸、消化、排泄等等。
目前他身体的症状都能和五脏六腑出问题对上,可是不对,人数不对。
五脏加六腑,十一个。
他们原本是十个玩家来红蔷庄园的,最终游戏只锁定了九个玩家,没加一个,还减了一个。
九个玩家对不上十一个脏腑。
而游戏让九个玩家进游戏,尤其是这个游戏,一定有说法。
这是他们几个玩家的共识,游戏锁定状态时,他们还讨论过“九”有什么特殊含义,为什么是九。
这个简单的问题,蔺祥一定也知道,可他还是筛选后发出来了。
他可能自己也没想明白,又觉得某一个点特别契合,给他们打开一个新的思考视角。
是的,蔺祥给了他一个新的思考方向。
他的身体出问题,不一定是因为违反规则而受到的惩罚,可能是被其他玩家影响的,可能是其他玩家出事了。
就像他今天的遗精,不像是惩罚,但能对上五脏六腑出问题。
可是不对的地方太明显了,九对十一,少二。
如果少一个还能找找原因,比如说三焦不是具体哪一个脏器,而是一个空腔,不算一个玩家,但是是少了两个,难道是要在把小肠和大肠合成了一个肠?
那种感觉又出现了。
就差一点。
夏白感觉就差一点,就差一点就要碰到真相了。
可是他现在呼吸困难,大脑缺氧,昏沉沉的,想得脑壳都疼了,就是摸不到那一点。
夏白拍了拍脑袋,好像听到了水声。
“……”
他没有强迫自己再去想,还有四篇日记,说不定能给他启示,他翻开了下一篇日记。
[夜晚的风声很大,外面黑得看不到路通往何处。
古堡里好像只有我一个人,我不知道该做什么,只好规规矩矩地生活学习。今天看了三十多页故事书,里面有一只爱唱歌的人鱼很可爱。
——第四天]
这也是一个留下时间的玩家,应该是双胞胎里的妹妹何歌。
上次他写的那篇日记里提到“时间很重要”,这次日记多了,都提到了自己的时间。
同时,何歌还在日记里表明了她和平相处的意愿。
夏白翻到另一篇。
[今晚月亮依然圆,我头脑昏沉,有些恍惚,经常觉得有些不舒服,但也有那么一瞬间,觉得我的身体没有不舒服,是出现幻觉了吗?昨晚感觉床底有声音,翻个身,面向洗手间门口,再听声音就消失了,这也是幻觉吗?
——第四天。]
夏白:“……”
还要继续呢?
这位玩家是认定玩家们都是其他人格,或者是幻想里的人,坚决地要消灭他们是吗?
听到床底有声音,翻身面向洗手间就没有了?
那直接违反了卧室守则。
不过,他留下了他的时间,也是在夜晚。
这一点他一定不敢在日记说谎,书房守则明确要求,日记要如实记录。可能一些内心想法和细微感受,很难判定真假,但是夜晚还是白天这种事实,是不能造假的。
这个坏蛋的日记,夏白只看了一眼,都没费神多想,继续看向下一篇。
[仰头好像会让呼吸更顺畅一点。
没有比昨天好,身体还是不舒服。
是因为没睡好吗?
本来就没以为今天会更好,不怎么低落,在客厅里看了会儿电视,看到一个坏人害人自食恶果的情节,坏人还以为自己要赢了。
单说这个情节,我觉得很对,哦,还有一点启示,合作很重要,就像电视里的主角团,缺一不可,还有情侣,一个死了,另一个就没法活呢。
——第四天]
这个分段方式,一看每一段的第一个字组合,就是消息提示。
“仰没是本单”——杨眉是笨蛋?
夏白:“……?”
确实可能是,确实应该也是提示,应该是来自杨眉的前试用搭档,花昊明。
杨眉作为积分排行榜上第一的玩家,在很多很多玩家心里都是厉害的大佬,但攻坚队的人,包括蔺祥都知道,他是个笨蛋,尤其是在日常生活中。
花昊明是白天的时间,他在以嘲讽的方式,告诉其他玩家,这个游戏不是自相残杀的玩法,要合作,杀了其他玩家,自己也活不了。
仔细又看了一遍花昊明的日记,夏白翻开最后一篇。
刚看到这篇日记时,夏白就知道这是凌长夜写的了。
很神奇,可能是因为他对比过那个骗子和凌长夜的字迹,把凌长夜的字迹深深印在心底了。游戏可以同化很多,可是人的特质不会被同化殆尽。
[两个窗户都被我打开了,呼吸依然不顺畅。
挖一棵树回来,能净化空气,让呼吸顺畅点吗?
开始祈祷神明,祈祷身体变好,如果这个愿望太大,就期待神给我一棵可以呼吸的树。
小时候就听说过神的存在,神是住在天上吗?
白色衣服,和画像中纯洁无暇的天使一样。
花花世界和他们无关,他们高立于天上,无悲无喜地俯瞰着人世间。
这样的神接地气吗?忽然生出一个想法,有没有可能,神就在我们身边,在我们身体里,在我们心里?
——不知道第多少天]
夏白心猛地一跳,那一层迷雾好像散开了。
凌长夜这一篇日记,前面几段,首字提示是“二娃开小白花”。
一娃会开小白花,也就是这段时间的事情,外人应该还不知道。
这是凌长夜会用的提示,给他,给蔺祥,给花昊明。
最后一段没有提示,还是写了出来,是他重点想表达的内容。
凌长夜这篇日记是在蔺祥之后写的,他是看过蔺祥的日记,才写了这一篇。
蔺祥提出五脏六腑,他就提出身体里有神,这两者集合起来,夏白想到了五脏神。
有一种说法,人的身体里有很多神祇,五脏神掌管身体器脏运行。
当然,五脏神在这里不是关键。
关键是,一个人如果知道五脏神,一定就知道另外的东西,依附在五脏神上的七魄。
说到七魄,又有三魂。
道家学说中,人有三魂七魄,魂为阳,魄为阴,阴阳协调,合一为一。
还有一种说法,魄是半黑色的,如阴鬼。魂为红色,如阳神。
夏白低头看向自己的衣服,一身黑色,只在夜间出现。
他记得他第一次醒来,看到的日记里,有人写他一身红色,且在白天出现。
夏白脑海里那层雾散开了,昏昏沉沉地触到了一线光。
他们是一个人身体里的如同阴鬼和阳神的三魂七魄。
三魂玩家白天出现,身上的衣服是红色。七魄玩家夜间出现,衣服的颜色是黑色。
他们各有职责,一起维护身体正常运行,好好活着。
夏白甚至知道了自己是七魄中的哪一魄。
七魄为吞贼、尸狗、除秽、臭肺、雀阴、非毒、伏矢。
他是尸狗,尸狗对应的就是夜间警觉性,形象地说就是看家护院的狗,所以,他每次夜间身体都非常紧绷,一点风吹草动就会警觉,同时他的感觉变得特别敏锐,以前听不到皮肤和地板微小的摩擦声他都能听到了。①
同时,七魄和人的情绪相关,从第一天他就觉得他心情还不错,即便孤单也不觉得难受,那是因为尸狗正好对应的是情绪中的“喜”。
他身体出问题,不是违反守则的惩罚,而且其他玩家,也就是其他魂魄出问题了。
第一次醒来呼吸困难,是七魄中的臭肺出了问题,臭肺负责的就是调节呼吸,同时对应的情绪是悲。
臭肺玩家出问题了,这个问题可能是他重伤了,甚至于是他死了,所以身体无法正常呼吸了,呼吸越来越难,同时感受不到悲伤的情绪。
第三次醒来无精打采,是七魄中的伏矢出了问题,伏矢对应的是夜间分散体内毒素,通尿,同时对应的情绪是思。
夜间睡觉本是养精蓄锐,他醒来却只觉得疲惫,是因为伏矢玩家死了,体内积攒的毒素没有排掉,他也没有去排尿,身体就沉甸甸的,无精打采的。
第四次醒来,他一开始就觉得作为惩罚有点奇怪的遗精,是七魄中的雀阴出了问题,雀阴负责的就是生殖功能,同时对应情绪中的恐。
雀阴玩家死了,身体功能无法正常恢复,就出现了遗精,这具身体也就感受不到恐怖了。②
一切一切都对上了。只有一点,人数不对。
其实对于大多数人来说,可能不知道三魂七魄具体是什么,又指代什么,但他们一定听过人有三魂七魄这个说法。
听过这个说法,可能对应不上具体症状,但一旦想到玩家都在身体里,有十个玩家也不难想到三魂七魄。
问题就在于他们这批玩家有九个人。
他们又是原本十选九,认为这个游戏十个人不行,必须是九个人,还在游戏锁定状态讨论过“九”有什么意义,为什么是九个。
所以,就算是他,否认蔺祥的猜测,也是用的是数字不对,把九个玩家当成很重要的基础来推理。
游管局最初给他们的玩家名额就是十个,十个玩家不是他们随便说的,是有研究院的检测仪器检测加后勤部的事后人数统计,才得出的这个数字。
当然会有失误,但很可能之前就是十个玩家进来的。
十个玩家进来,对应三魂七魄,如果十个玩家一起合作讨论,能想到这一点不难,然后一起通力合作,找出正确守则,好好生活,再翻找古堡真相,一起通关游戏。
这并不难,所以这个游戏最初检测就是三星的难度。
可是基于人类骨子里的竞争,尤其是在游戏里的竞争,可能最先想到的都是多重人格。
如果是多重人格,可能除掉其他玩家能好好活着。
可是如果是三魂七魄,除掉其他玩家会怎么样?会失魂落魄。
第三批进来的玩家,由攻坚队的玩家带队,配置很高。可能也是最先想到了多重人格和精神分裂,再加上运气不好,在他们察觉到三魂七魄前,三魂中的主魂已经死掉了,再也没有机会离开了。
三魂为胎光、爽灵、幽精,其中胎光为主魂,是生命,如果三魂七魄有哪一个可以代表“我”,一定就是胎光,作为主魂的玩家死了,他们就结束了,就全都死了。
至于为什么他们是九个人,怎么对应三魂七魄。
夏白翻到花昊明那篇日记,他想他知道为什么了,他也知道为什么花昊明的游戏身份是【双面人】了。
他才是真正的双重人格。
双重人格,两个的灵魂,他一个人是三魂七魄中的两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