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他长得美啊—— by白孤生
白孤生  发于:2024年02月03日

关灯
护眼

她们租了个小门小户落脚,岑良外出时,柳氏就在家里整理那些东西,好不容易掇拾好,这郁郁的情绪,也总算得以振作起来。
她还有岑良。
柳氏想,她得为了孩子振作起来。
来到同州闷了些时日,柳氏终于撑着伞,冒雪外出,一是为了寻个工做,二也是要熟悉门路。
柳氏带着岑良在同州生活了好些年,然多是在同州下,一个叫东阴县的地方生活。
现在落脚的地方是府城,只在赶路进京的时候,曾经住过一夜。
柳氏对府城很陌生,一路走一路记,路上还看了几间酒楼,问过他们是不是招工。
有些还是要人的,可是一看到来的人是个女人,多数是拒绝。
只有一两间还有点兴趣,给的工钱却不高。
柳氏也不灰心,慢慢来就是。
她撑着伞,走过桥。
桥下,一伙刚刚带队过的镖师突然停下,盖因带头的领队突然停下动作,这才叫他们接连刹住。
“头儿,你在看什么呢?”
“看到是看上哪家的姑娘?那回去嫂子肯定要将你扫地出门了。”
几个镖师调笑起来,原本只是调侃,却没想到,头儿却真的甩下货物,直朝着桥上冲去。
镖师猝不及防,有几个看着货物,余下的连忙跟着中年男人追了上去。
喂喂,他们刚才是在开玩笑啊!
要是头儿真的看上了哪家姑娘,嫂子铁定要扒了他们的皮不可。谁都知道,头儿惧内,他的夫人,可是个力大无穷的母老虎!
中年男人一路追上桥,却没追到人,路上行人纷纷,何尝还有刚才的身影?
他懊恼得直拍大腿,那脸上的焦急,不像是看到了什么意中人,更像是瞧见了意想不到的人。
“头儿,你在找谁?”
镖师追上来,连声问道。
中年大汉抹了把脸,喃喃说道:“是我还在发梦,还是说,我真的看到了岑家嫂子?”
就在刚才,他押着货物,从桥下经过的时候,只是一个不经意地抬头,仿佛在雪中看到有个撑伞的娘子走过。
那模样熟悉得可怕,叫他仿佛被撞了魂。
要是没愣神就好了!
他气得咬牙,却不肯承认自己有可能是看错。
不会的,不可能看错的。
他从前好几次去过岑家,也是见过岑家那位嫂子,正是如今的模样,只是憔悴了些。
难道,岑家嫂子,竟是没死?
直殿司内,咳嗽声不断。
“咳咳,咳咳咳——”
姜金明咳得厉害。
惊蛰:“掌司,这可是云奎送来的野蜂蜜,还是多吃几口吧。”
他手里端着的,是泡好的野蜂蜜水。
姜金明皱着眉,他向来不喜欢这种黏糊糊的味道,不过喉咙难受得很,他到底还是吃了下去。
他靠在椅背上,抬手捏着额头。
“真是要命。”姜金明声音沙哑地说道,“你离我远些,要是染病,可不是小事。”
惊蛰笑笑说:“掌司,我年轻力壮,没什么的。”
近些时候来,惊蛰能感觉到自己的身体,的确是一日好过一日。
宗元信的药,还是有些效用。
这几日太冷,姜金明不过是一夜忘记关窗,醒来的时候,人就已是这样。
好在算不得严重,就是这咳嗽总是未好,听得那叫一个撕心裂肺。
姜金明摇着头:“杂务司的事,可曾听说了?”
惊蛰颔首:“是江掌司?”
姜金明:“人已经确定要走。”
惊蛰问了问,不是去司礼监,不过,也是个不错的去处。
掌司的位置,向来是一个萝卜一个坑,江掌司被调走,这剩下的位置,可就颇惹人在意。
姜金明:“掌印的意思,是打算在直殿监内挑选。”
惊蛰微愣:“不打算调动?”
姜金明呵呵笑道:“调不调动,这难道是我们可以决定的?”
就算他们选好了人,上头打定主意,要换个人来,他们哪敢说什么?
惊蛰:“那可倒好,直殿监内,却是要热闹一番。”
姜金明的视线,却一直停留在惊蛰的身上,起初他还没反应过来,意识到后,惊蛰挑起了眉头。
他竖起一根手指,然后指了指自己,差点怀疑自己是不是意会错了。
姜金明缓缓点头。
惊蛰哽住:“我这般年纪,怕是不能服众。”
他倒是没想到,姜金明对他还有这样的期待,居然想让他争一争这掌司的位置。
姜金明幽幽说道:“你可比他们还多了个好处,他们只是二等太监,可你却已经待遇等同大太监,如今,不过缺了个名头。”
掌司一定是大太监,可大太监却未必会是掌司。
能成为掌司,总管等,肯定比普通的大太监要风光许多。
惊蛰背负着姜金明的期待回去,紧急地抓了世恩补课。
“近来直殿监,除了江掌司要离开外,还有什么热闹事吗?”
江掌司要走的事,已经被人所知,惊蛰在这提出来,不显突兀。
世恩说了几个,惊蛰都摇了摇头,将这事说给他听。
世恩挑眉:“直殿监内的二等太监也不少,听着你这意思,要是有可能在直殿监内调动,那可真要各显神通。”
说到这里,世恩又笑。
“你是不知道,每到这个时候,就是八仙过海,各显神通,端看是谁有手段人脉,可热闹得很呢。”
他们也就只能趁着这些二等太监还没爬上去前调笑一二句,等他们中的谁成为掌司后,这样的话,却是不敢说了。
姜金明许是受了刺激。
惊蛰想。
大家伙都热火朝天,唯独惊蛰不动如山,稳定如老牛。
姜金明肯定看不惯。
惊蛰薅着世恩晃了晃:“别看热闹了,掌司那意思,是让我也去试试。”
世恩的眼睛蹭蹭亮起来,“妙啊,我怎么没想到呢!”
他立刻掰着手指给惊蛰算起来。
“我记得掌印喜欢吃鱼,你不是和御膳房关系好吗?这样,你去找明雨,让他给你找点门路,弄几条好鱼过来……”
世恩的话还没说完,惊蛰就一巴掌糊上脸,将他的话给按回去。
世恩挣扎了下,没好气地说道:“你这动作,忒是干净利落,差点没被你憋死。”
惊蛰愣了愣,才意识到,自己刚才捂着世恩的动作,何其像是容九。
他反射性将手抽回来,过了一会,才说道:“我和掌印没有交情,贸贸然凑上前,不过是自取其辱。”
世恩却不是这么认为:“惊蛰,这可不能这么说。这人要是能往上爬,多巴结巴结又如何呢?”
“得了吧你,惊蛰可不是这脾气。”谷生突然从后面扑过来,打断了他们说话,“还巴结呢,你自己都未必做得出来。”
路过听到几句,都恨不得给世恩的嘴巴给堵上。
世恩抬头挺胸:“谁说我不成?”
惊蛰笑着摇了摇头,却也发现,这的确是个机会。
如果先前是没有机会,可现在临到门前,他又退缩不上,反倒是怯懦。
要不,找廖江聊聊?
惊蛰不过刚这么一想,却没想到,夜间,廖江却是主动找上门来。
这一回,他的脸上带着急切。
人刚一进门,就直奔着惊蛰来,双手握住惊蛰的手掌上下晃动,懊恼地说道:“头前我与你说起江掌司,却没想他走得这么快,不日就要离开,而今,掌印正要挑选合适的人选,惊蛰,你可一定要救我。”
惊蛰茫然:“这事,你不是说,与你没有干系?”
廖江成为二等时间这么短,根本不可能有接替的可能,这件事,从一开始就与他无关。
廖江:“的确是与我无关。可是,那名单上,却是有刘富!”
刘富是另一位掌司的徒弟,虽在外人看来,他的脾气暴躁,满脸横肉,脾气更是不好,可刘富对上谄媚,那好听的话成打批似的,不要钱地往外撒。
许多人正正吃这套。
“掌印属意刘富?”惊蛰挑眉,“你不喜欢他?”
廖江唉声叹气,在惊蛰对面坐下:“何止是不喜欢,刘富简直恨透了我。”话罢,他看了眼惊蛰,“哦,也包括你。”
惊蛰蹙眉:“我与他并不熟悉。”
廖江:“你和鑫盛也不熟悉,他为何就那么记恨你呢?”
这话一出,惊蛰在自己和廖江两人身上打量了几个来回,迟疑地说道:“上虞苑?”
他和廖江,共同处也没有多少。
廖江:“没错,他原本是想去上虞苑,结果,掌印没叫他去。”
名单是报了上去,却被打了回来。
掌印虽喜欢听他的好听话,可上虞苑之行,却是要在皇帝跟前伺候,掌印多少知道刘富的性格,可不想给自己招惹麻烦。
“我亲口听到刘富说,掌印因着这事,多少对他有所愧疚,说不得这一回,就真的要选了他。”
惊蛰纳闷,廖江被刘富记恨,不愿意他成为掌司,这还算正常,可他为何来找惊蛰求救?
他也想让惊蛰参与争夺?
然要不是姜金明提起这事,惊蛰并不知道新的掌司要在直殿监内挑选,世恩也不知情,就说明这件事并没有流传出来。
那也意味着,这是只有部分人才知道的隐秘。
廖江要如何在这种情况下,认定惊蛰有可能要参与?
“你意不意动,我不知道。”廖江道,“但我在江掌司那,看到一份名单。”
惊蛰,刘富,宝方,王建。
这是上面的名字。
惊蛰扬眉:“没有陈密?”
廖江摇头:“陈密也有兴趣,不过,江掌司不喜欢他。”
临到要走,江掌司自然也有挑选的权力,虽不能点谁上来,但是点谁不上,那还是有可能的。
人难免俗,像是陈密这种有点孤僻的性格,做掌司的都不大喜欢。
刘富嘛,在他们看来虽有点小毛病,可这嘴巴甜会来事,总归看了顺眼。
廖江一想到这,就气得肝疼。
刘富这人就只对上谄媚,完全是两幅做派,真是叫人可恨。偏生还小肚鸡肠得很,自打廖江去了上虞苑后,就一直对他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
这要是刘富上了位,他肯定会将廖江打发得远远的。
……不,这还是算好的。
要是刘富这人再残忍点,被揉搓扁搓,想挣扎都没什么办法!
无怪乎,廖江会急急上门。
惊蛰:“以江掌司对你的看重,本不该如此才是……”
廖江苦笑:“耐不住送的钱多。”
好吧,财帛动人心。
金子永远是最好的敲门砖。
此时此刻,被廖江屡次提起的江掌司,正在掌印的屋中。
掌印太监这屋舍,并不比其他地方奢靡多少,只是布置得很是雅致,瞧着叫人顺眼。
掌印太监慢悠悠地说道:“这就是交上来的名单?”
他略扫了一眼,看过那几个名字。
“可有最喜欢的?”
江掌司看着约莫三十出头,看起来有点微胖,“这几个人,都是顶好的,各处挑选的人,怎能不好。”
他眼珠子一转,又笑笑说。
“不过,这掌司的位置,到底不是那么容易能坐得住。还是得让年纪大些,稳重些的人来坐。”
“那你是想选刘富?”
“不敢不敢。”江掌司乐呵呵笑着,“只是觉得,能力是很重要,可这威望年纪,也值得考量。也好叫人知道,咱们这,可不是那会苛刻老人的地儿。”
咔哒——
掌印放下茶盏,拿着这张薄薄的纸,漫不经心地将其撕开。
“你这话说得没错,这名单,也选得不错。不过,这人选,我已经有了主意。”掌印淡淡说道,“当然,会是最合适,最妥帖的。”
掌印说的话很平静,可江掌司却莫名有种,这撕开的不是纸,而是他的皮肉的错觉。
江掌司的涵养功夫够,自然不会露出异样,“不知,掌印心中的人选,可在这名单上?”
掌印意味深长地说道:“自然是在这名单上。”
江掌司心下松了口气。
那刘富,应当是十拿九稳。
他原本也没想着将刘富提在前头,可奈何这送来的厚礼,着实叫人看着眼热。他虽有人脉,可要活动出去,花费的钱财也不在少数,怎不叫他心疼?
刘富送来的钱财,恰好可以填补他的空缺。
江掌司要做的,不过是为刘富多提点几句,确保他能成为掌司。
这说难也不难。
看在那钱的份上,江掌司到底是舍了廖江。
在他看来,他一路提拔廖江到现在,自然已经非常宽厚。
他离开后,掌印将那张纸撕了又撕,随手丢到了炭盆里,盯着那被火苗吞没的杂物,随意地挪开了眼。
你有人脉,我也有人脉,他更是有。
这宫里难道还缺少人脉这样的东西吗?
他屈指敲了敲桌,轻呵了声。
送走廖江后,惊蛰有点疲倦地揉着额头,啪叽一声躺倒在床上。刚才和廖江那番拉扯,已经叫惊蛰有点头疼。
惊蛰能理解廖江的慌张,不过他也不能贸然行事。
他从廖江口中,问了不少与刘富有关的事。
这刘富,多半是使了钱,这才让江掌司意动,毕竟他现在最缺的,就是钱。
惊蛰挣扎着翻了个身,拱到了被子底下,又躺着不动。
他最近睡得很沉。
可起来后,并没有觉得睡了很久,反倒像是在梦里负重跑路,累得很。
也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每天晚上都乱七八糟地做着梦,要么是蜘蛛毒蛇,要不就是食人花,再要么就是铺天盖地的虫子,这几乎将他折腾得神经虚弱。
他抬手,看着自己的胳膊,难道他的浑身酸软,都是在梦里跑出来的吗?
哪有人天天做梦,都在逃跑的?
每次醒来,惊蛰都觉得自己湿乎乎的。
并不是说他真的浑身大汗……那是一种古怪的感觉。
仿佛那潮湿的气息,已经渗入他的皮肤,与他的骨血一起,在身体内怪异地蠕动,闷得他异常难受。
他会觉得累,也会觉得古怪地放松。
就好像,这接连不断的怪梦,也连带着将惊蛰那些暴躁,狂热的冲动也一并带走。
他已经有些天没再辗转反侧,燥热得睡不着了。
从这点上来说,仿佛还是个好事?
惊蛰犹豫了下,在被褥的遮掩下,扒开外面的衣裳,往里头看了几眼。
他总觉得自己最近胸口怪怪的。
其实惊蛰沐浴的时候,也曾打量过,他的身上时而有着细碎的红痕,散布在四处,可不痛,也不痒。
有时,还是在些极其隐秘的地方。
如大腿根,或者,是下腹,更甚之,连脚踝上。
若说惊蛰原本还有什么猜想,在发现连那什么附近也有后,他已经开始痛定思痛,难道是他的衣服与被褥洗得不够干净,被什么咬了?
他可是整个直殿司,最爱干净的人!
到底没看出个所以然来,惊蛰也只能每天醒来后检查痕迹,再给它们上药。
可是这消失的速度,却比不上出现的速度,哪有这样的!
惊蛰咬牙切齿,爬起来点安神香。
他要把所有的虫子都熏死!
安神香点燃后,整个屋舍都笼罩在那淡淡的香气下,惊蛰这才熄灯躺了下来。
他喟叹一声,总算能够睡个好觉。
夜深人静,残余的烛光接连熄灭,入了夜,像是直殿监这样的地方,本就只有寥寥几处才挂着灯笼。
总会有一双眼睛,日夜不停地盯梢着惊蛰的左右。
踩在雪上,几乎不能被发觉的脚步声,引来那双漆黑的眼睛,在发觉来人的身份后,又一如往昔地沉寂下去。
近来,每一夜,都是如此。
冬日里,紧闭的门窗被挑开时,再是如轻微,都会带来外头的寒意。躺在床上,几乎将整个脑袋都塞在被褥里的惊蛰,却是一动不动。
今夜他点了安神香,反倒是让自己陷入纯然黑甜的梦乡,几乎觉察不到外头的动静。
更别说,那自黑暗跋涉而来的人,带着他再熟悉不过的气息。
一贯冰凉的手指间,捧着一个巴掌大的暖手炉,被随意地搁置在了床头。
连带着一盏微弱的油灯。
灯芯被特地修剪过,豆大的光只能照亮方寸大的地方,若隐若现,直叫人看不太清。
过了一会,惊蛰像是觉得有点热,挣扎着从被子里探出头,又动来动去,被一只手抓住。
惊蛰总是不明白,为什么他的炭火那么不够用,总是到第二天,都几乎用了个精光。
不过点着库存,却又没什么变化。
仿佛是他错觉一般。
这屋内舒适如春的温度,合该是个解释。哪怕被掀开了被褥,也一点都不冷。
被暖手炉温暖起来的手指,轻巧地落在胸口。
轻易的,原本睡得安然的人,仿佛被这简单的动作打开了什么开关,身体不自觉地轻颤了下。
那是一种古怪的按捏。
惊蛰原本平静的睡颜,忽而微微蹙眉,好似在忍耐着某种压抑的感觉,那身体本能地瑟缩了下,仿佛天然知道,接下来会发生的事情。
在黑暗的掩盖下,在惊蛰无知无觉里,他不知与那贪婪的怪物有过多少次接触,一点又一点地,将那赤裸青涩的身体,催生成放荡淫艳的果实。
惊蛰不会知道那饱满到几乎崩裂果皮的浓潮是为何,也无从知道自己呻吟时的浪荡。
他仍是个懵懂的初学者,却已然品尝过无数次甜蜜的潮涌。
总有一日,他会知道,轻信……
总该是要付出代价。
尤其面对那样,不知疲倦,不知满足的怪物。

惊蛰有些迟疑……应当是他的错觉。
他的视线穿透了飘飘扬扬落下的白雪,望向远处的宫殿。那屋檐陡峭,正常人都不可能在那个地方停留,尤其是这么大的雪。
“你最近有些不太舒服……还是我那天与你说的话,给了你太多的压力?”廖江忍不住说道,“你也别将我说的话放在心上。”
他最开始的时候有些冲动,恨不得惊蛰能把刘富给压下去。后来回去仔细一想,又觉得在掌司的身边捞了个二等太监,已经是他赚了。
就算刘富上位,他被打发回去,好歹这月钱阶等是实实在在拿在手里的,他趁着刘富新官上任的时候,立刻请辞不就完了?
“你就不怕他扣着你不放?”
惊蛰摸着后脖颈,回过头来看他。
“怕也没有用。”廖江苦笑了声。
惊蛰要能上位,对他来说自然是最好的选择。只不过这两天刘富的态度一改,有些抖擞起来。
或许是他得了什么准话。
廖江一看他这态度,心就凉了一半。
只不过他在掌司跟前还是小心伺候着,不敢流露出半点不满。也许是因为心中有点愧疚,掌司最近对他越发和蔼可亲,还教了他不少门道。
廖江抓着这个时机,倒是知道了掌司的手中不少人脉。
“再说罢。”惊蛰淡淡说道,“刘富要是真的上位,我怕是也要有麻烦。”
来自刘富的针对还好说,更为要紧的,是姜金明。
惊蛰是真的不想再被姜掌司过问自己的努力进度,这可真是比世恩还要积极。
廖江听了就笑起来。
姜金明这位掌司,可真是有趣。
两人没有聊过多久,廖江就匆匆离开了,他也是趁着空闲的时候,偷跑过来,与惊蛰说上几句话。
虽然他看着冷静,但是惊蛰知道,其实他还是有些焦虑的。
惊蛰抿着唇,叹了口气。
……那个刘富,的确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惊蛰很少与刘富接触,盖因他们本来就在不同的司内,自从他搬到这里,也只与他见过寥寥几次。
可是最近这两天,惊蛰碰见刘富的次数却是越来越多,他如何感觉不到,这是刘富故意的。
刘富不喜欢他。
更甚至于,是带着一点嫉恨。
与鑫盛有点相似,却更加光明正大。
……就是那种在书院读书的时候,有可能会纠结其他跟班一起对看不顺眼的人围打追堵的那种烦人虫。
惊蛰读过一二年书,模模糊糊还是有这个印象。
可真像。
这人似乎在哪里得了什么准信,约莫是觉得自己会接手掌司的位置,所以越发肆无忌惮,闲着没事儿,就爱在惊蛰面前晃悠。
“惊蛰,我年长你几岁,就在你面前卖个老,不要以为这世上都能事事顺遂,什么都能如你心意。”刘富笑呵呵地,抬手就要去拍他的肩膀,“有些时候,人还需要认命。”
惊蛰侧身,避开刘富的胳膊。
“你说得对,所以能让开吗?”
刘富的脸上闪过阴郁,盯着惊蛰不放。
就在廖江离开后不久,惊蛰原本是打算回去,却在路上又一次撞见了刘富。
“给脸不要脸。”刘富阴冷地说道,“别以为姜金明庇护着你,你就高枕无忧了。”
这几天他心里高兴,寻常的小事他也就忍了。每次看到廖江隐忍的模样,他都要笑死了。
其余人等,或多或少也都得了消息。
一个两个都显得很是敬重他,再不敢在他的面前露出放肆的模样。
唯独惊蛰。
这小子真是油盐不进,让人看了就心头窝火。
惊蛰:“不劳你费心。倘若我出事,所有人都会知道是你做的。”
刘富一愣:“你什么意思?”
惊蛰微微一笑:“这都要怪我们最近实在是太巧,总是屡屡碰见,这次数一多,总会叫人生闲话。”
至于到底是什么闲话,刘富应该心中有数,不是吗?
刘富微怒:“你敢威胁我?”
惊蛰:“岂敢,不过是想桥归桥,路归路。”他与刘富擦肩而过的时候,忽而又笑了笑。
“不要再在我眼前晃来晃去,你觉得……他们是更相信我的话,还是你的话?别忘了,你现在还不是掌司。”
刘富骤然回头,就见惊蛰头也不回地离开。
“这该死的……”
“你最好听他的话,不要乱动才好。”
陈密从后面走了过来,刘富与他原本是一起的,不过,看到刘富想去找茬,他对此又没什么兴趣,就在远处等着。
“陈密,你没看到他刚才那么嚣张的模样?爬上二等太监,这才几天的时间,就敢与我竞争,是他将我的脸面丢在地上踩!”
刘富原本还没那么生气,看到惊蛰丢下那话离开后,这才暴跳如雷。
“那又怎么样?”陈密淡淡说道,“以免你忘记了,上次他差点被慎刑司带走的时候,可是侍卫处捞的人。”
韦海东亲自拦人的事,发生在侍卫处内。惊蛰几乎不曾提过,常人也不知情。可即便不知道出手的人是韦海东,端看慎刑司上门,他却毛发无损,也足以看得出来,惊蛰不可能是个平平无奇的小太监。
陈密:“眼下你还没成为掌司,就到处惹事,别以为王建他们,就真的认命了。”
只要名单还没有出现,一切都还有可能。
刘富皱眉,不以为意:“江掌司都收了我这么多钱财,又有刘掌司为我背书,再加上,掌印对我的印象也是不错,这往下数,还有谁比我更合适吗?”
陈密轻笑了声,没怎么说话。
刘富:“喂,你这是什么意思?”
陈密朝着他摆了摆手,“无所谓,你要做什么是你的事,往后,我也不会再多嘴。”
难得的是,陈密是刘富在这些人里,关系还算不错的一个。
刘富不怎么讨厌他,是因为这小子嘴巴说话不好听,却是一视同仁的不好听,再加上住在一处,又知道他孤僻古怪,对他没有太多的威胁,这才一直能友好共处下来。
不过,陈密刚说的话,还是让刘富很不高兴。
“你是在给惊蛰说话?还是对我有怨气?”刘富皱眉,“因为你知道自己不在备选名单上?”
陈密脸色微动:“这事本也不会轮到我身上,我记恨你有什么用?”
他自觉自己说的话够多,要是刘富听不进去,他也懒得再搭理。
在这两人离开后,飘飘的雪花还在不住落下,很快就覆盖了方才的痕迹,将那些蜿蜒的脚印,全都吞没在素白之下。
甲三沉默地越过宫墙,远远地看到目标对象。
惊蛰正在吩咐小内侍做事。
他看不清楚惊蛰的神情,却能从动作里,感觉到严肃的气氛。
这么远的距离,就算是甲三,在出事的那瞬间要冲过去,也殊为不易。
可他不得不这么做。
目标对象似乎比从前还要敏感。
就在这一瞬,远处的惊蛰蓦然抬头,朝着甲三的方向看来。
甲三一动不动,雪是最好的遮挡物,就算惊蛰的眼力再好,也不可能穿透重重的遮掩,发现甲三的存在。
片刻后,惊蛰重新低下头,显然是觉得,方才的感觉是自己的错觉。
没有错,目标对象的确是比从前还要敏锐,尤其是对视线,有着非一般的敏感。
就像是长年累月生活在狩猎区的动物,已然对危险有了深入骨髓的本能。
风吹草动,就能叫他疯狂逃窜。
这样的变化,是从冬日才开始,更准确来说,是从景元帝与他频繁接触后,才有之。
甲三对此没有任何感觉,就算这是皇帝造成的,他们也无权多嘴。
每日负责盯梢惊蛰的暗卫,也不只是他一个。
在与轮换的暗卫确认过这变化后,关于目标对象身上的点滴情况都汇聚成字迹,最终浓缩成躺在景元帝案头的文书。
一只苍白的手,拿起了那份文书。
景元帝,在朝会上走神。
底下的文武百官吵吵闹闹,皇帝却显得有些心不在焉。他的手指间原本抓着个平安结在把玩,根本没在听下面说话。

文库首页小说排行我的书签回顶部↑

文库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