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无可能。
当朝太子何必大费周章隐匿身份养一个美人,直接抬进别院就是。
太子身边的侍卫救火那么积极,想必此人身份重要。
“你叫什么?”
“裴酌。”
萧绯挑眉:“那个纨绔子弟不是好人,在京中有些势力,你不想被抓回去,最好跟着我。”
“我不收无用之人,说说看你能干什么?”
裴酌积极融入二皇子的政治班子:“我会算术,且敢称大宣第一,做个账房先生不成问题。”
萧绯沉吟,算术?太子喜欢算术不假,但不安排职位,囚禁一个会算术的人干嘛?天天给他打算盘听?
还真有可能。
会打算盘的美人,太子也许会心动。
“不缺账房先生。”
裴酌换了个说辞:“您有什么难题,或许我可以解决。”
萧绯立即想到马场,他不知道太子抓着裴酌有什么用,如果他把大美人送去养马,太子肯定想不到人在哪儿。
“我还缺一个养马的人,要是你一年能繁殖三百匹西域马,就是大功一件,论功行赏。”
裴酌:“现在有多少?”
萧绯:“十匹公马。”
裴酌明白了,这是引进马种,困难在配种上面。
他有一个高中同学,大学就学的畜牧,毕业论文是关于马匹的繁殖,洋洋洒洒写了六千字,被导师打回来,说他用词不当,太黄,不需要描写公马和母马的心理活动!
同学很委屈,找性冷淡的裴酌一键去污。
裴酌帮他删掉了四千字,同时也深深记住了繁殖要点。
裴酌试探地问:“马场可有试情公马?”
萧绯:“何解?”
裴酌眼睛一弯,没有就好办了,说明大宣的繁殖技术还很一般。
“西域马十分珍贵,不应简单地直接放归在母马群里。而应由一匹健康强壮、性欲旺盛的普通公马,先筛选出正在发情的母马。”
发情前期的母马会逃避、攻击公马,公马找错对象可能会被攻击。
这一道流程先有试情公马完成,增加效率。
为了防止自然交配,还要给公马的那里绑上布条,只做筛选,不能真干。
“这一方法,对于羊群更适用。筛选完母马之后……”
裴酌侃侃而谈,因为很多现代专业用词不知如何阐明,说着说着,发现还是他高中同学未删减的原文便于古人理解,用词逐渐放荡。
萧绯听得耳垂一红,这对试情公马还怪残忍的。
他突然觉得,他皇兄应该是看上裴酌了,连裴酌穿的衣服都是江南织造上供给太子的雪云纱,连弟弟都没有。只是太子生母刚过世,碍于礼法不能娶妻,只能囚在别院。大美人不能理解皇兄,想方设法逃走。
裴酌对付马都这么有手段,对付人还不是手到擒来?
这哪里能送去养马,保不准就是皇嫂。
得好吃好喝伺候着,挑拨他和太子的感情。
萧绯定下诡计,阴郁到积雨的眉眼化开一些。
裴酌佯作惊讶:“您就是二皇子!”
萧绯点头:“我手下有个能人,能轻微改变容貌,你要是怕被那个纨绔认出,我让他替你乔装改扮,只要你好好替我参谋马场,今年要生三百只小西域马。”
裴酌:“保证能生。”
裴酌还想展示一点技能赚点钱,道:“我会算账,比任何人算得都快,二皇子需要否?”
这世道怎么回事,说自己算术第一都没人在乎。
萧绯“唔”了一声:“回去看看。”
皇兄喜欢裴酌,肯定是因为大美人会打算盘,就像有的人喜欢会弹琴的,有的人喜欢会画画的。
大美人素手一拨,弹的是算珠还是琴弦,有区别吗?
算盘打得噼里啪啦,还能掌中馈,何尝不是赏心悦目?
他倒要见识一下。
裴酌终于明白专业在古代有用武之地的感觉了,总算有个识货的。
二皇子不错。
二皇子府恢弘气派,外面和其他高门大院乍一看只有规制区别,里头别有洞天。
萧绯喜好颜色,地砖都是花纹拼色款,早春的玉京,草木刚发新芽,街上还有些灰扑扑,一进园子,耳目一新。
裴酌第一次走出小院,观察皇子府,一般而言,皇子府一砖一瓦代表古代工匠的最高水平,即他的科技起始点。
一声清脆的玉石相击声唤回裴酌的走神,萧绯将一把玉算盘放在他面前。
算珠都是无暇的翡翠,碧绿通透。
裴酌得承认,科技再发展,古代皇家享受的奢侈品,现代平民还是享受不到。
萧绯掏出一本账本:“你算一算去年马场用度总和。”
裴酌接过来,上面密密麻麻记录马场的马匹数量、用度支出。
马场名为永安,占地一万余顷,马匹六千,去年户部拨款五十万。
养马比养人还要费事,最终能派上战场的却不足三成。
有资质的幼马挑出来训练,精细喂养,套马蹄铁等,又是一笔开支。
萧绯叫人给自己沏了一壶黄山毛尖,白玉杯盛着茶水,茶香袅袅。
他翘起二郎腿,心想皇嫂算账的时候,太子在干什么?肯定不会专注盯着看,八成手里还要拿个奏折。
萧绯也找点事做:“再来一碟龙须卷、栗子糕。”
裴酌盯着账本,心算起来。
心算对他不难,但要先把一串串大写的壹貮叁模式的数据转换成阿拉伯数字,录进脑子里。
他对着账本速算,在外人看来却像在发呆。
萧绯捏了一粒栗子糕,眉心微蹙,难道看不懂账本?
算盘都不碰的?
还是翡翠算盘不敢碰?
“算盘坏了就坏了,大胆用。”
“五十五万三千七百五十两。”裴酌翻过一页一页的账本,末了,爽快地报出一个数字。
“咳咳。”萧绯差点被栗子糕呛着,弯腰咳嗽。
“太子告诉你的?”萧绯跳起来质问。这明明关系就很好,逃跑是做给他看的?
裴酌震惊:“这关太子什么事?!”
萧绯:“账本是昨晚刚呈上来的,马场总用度,除了我只有太子知道。太子提前告诉了你?”
裴酌:“我算出来的!”
萧绯:“你没用算盘。”
裴酌:“我心算,不信你再拿个账本。”
萧绯将信将疑,叫来一个账房先生跟他对质。
他在纸上写两个数,裴酌和账房一起算。
账房把算盘拨出残影,裴酌轻飘飘地吐出一个数。
萧绯指了指账房:“你——”
账房先生抹了下额头的冷汗:“我尽力了!”
“你出去。”
萧绯重新看向裴酌,按捺震惊,他明白了。
难怪皇兄对裴酌另眼相待,登基之后有这样能干的皇后,户部那群老头哪里敢作假各地税收?内务太监哪里敢虚报皇宫用度?
还不国库私库掌得牢牢的!
这么能干的太子妃,被他截胡,给他干活。
萧绯:“先生大才!我这里的空院子,随便挑随便住。”
他想起什么,道:“哦哦,靠花园的那个不行,未来皇子妃才能住。”
裴酌要是住进去,皇兄心里有想法了怎么办?
裴酌眼睛弯了弯,没想到二皇子竟如此爱才,有明君之相,系统说二皇子养了许多门客,果真如此。
他想起自己包袱里的花生仁,得找人帮忙种下去:“二皇子府上有没有擅长农桑之事的人?”
萧绯用扇骨杵着下巴,想了一会儿,找出一个人:“叫管事带你去找刘先生。”
“同一块田,他不论种什么,收成都比别人好五成。”
裴酌摸了摸花生仁,像给孩子找到好婆家一样欣慰,二皇子真是靠谱。
他来对地方了,以后想试验点什么,萧绯这里都有对应擅长的人才。
“谢过二皇子,我先去洗漱一番。”裴酌脸上还有锅灰,不好这么出门见人。
萧绯:“去吧。”
等裴酌出去后,管事低声请示二皇子:“裴公子是何人?衣食比照什么用度?”
萧绯不假思索:“他是什么人你不用管,比照太子妃的用度。”
管事一脸震惊,他家主子居然如此野心勃勃。虽然朝廷暗流涌动,但二皇子从来没有明面上说要取代太子。
萧绯:“嗯?”
管事:“遵命。”
裴酌挑了处离大门近的院子,方便出门,放好行李,便跟着管事去找很会种田的刘先生。
裴酌以为这些门客也住在府内,结果跟着管事弯弯绕绕,出了后门,过了一条街,才抵达二皇子的人才安置府。
管事看出了他的疑惑,拍马屁道:“裴公子是二皇子贵客,身份不一般。”
不一般?裴酌思索自己不一般在哪,前头儿就到了一处花厅。
“裴公子稍坐,我去叫人。”
裴酌边喝茶边回想自己不多的种植知识,比如后世影响巨大的杂交水稻,他懂得不多,但可以提一提杂交知识,说不定能给对方启示。
“是你找我?”
来人一身粗布短打,手指头很粗,一看就是干了半辈子农活的人。
“我就是刘贵。”
“刘先生,叨扰了。”
裴酌打开桌上的布包,“请您看看这些花生种子。”
刘贵瞥了一眼,并不走心:“花生很饱满,照料得不错,但比不上我。”
裴酌:“这种花生产量很高,是我精心培育出来的——”
刘贵态度倏地一变,打断他:“亩产多少?”
裴酌听邻居老太太提过,微打了个折:“600斤。”
“哼。”刘贵不屑道,“我曾种过亩产千斤的花生,颗颗大如铜钱,本欲献给朝廷,怎料家里遭了大火,焚了个干净,那火烧得,连黑烟都是香的。你这花生虚有其表,不适合种,也结不出好果。”
裴酌:“……”
去你的亩产千斤,没有化肥没有农药,比现代还厉害?
他只是想拜托有经验的人帮他种,刘贵却仿佛害怕自己占了他门客的位置,一通吹嘘与贬低。
刘贵对管事道:“这人连锄头都没扛过,二皇子留他干嘛?”
裴酌十分心塞,把花生包好,拎着就走。
管事连忙追上:“裴公子,可是对这人不满意?”
裴酌:“嗯,麻烦管事再给我介绍一个。”
他倒是相信刘贵会种田,应该也是个好手,但怕他心术不正捣乱。
他回身看着萧绯的人才安置所,很怀疑里面的人个个都是吹牛的。
管事:“呃,府上没有人比他更厉害的了。”
裴酌放弃幻想:“只要找个普通会种花生的即可,府上侍弄花园的,或多或少都会吧?”
“我的花生很珍贵,亩产很高,且我只有这些,只许成功,失败了就没有了。”
“花生可否借在下一观?”一道中年男子的声音突然打断裴酌的话。
裴酌和管事本就在大街上交谈,来往的人不少,裴酌稍微扮丑,话题又是种田,路人没有兴趣驻足。
裴酌看向那人,面色黝黑,身材魁梧,像走南闯北的商人。
商人总能敏锐地发现商机,花生春种一粒,秋收万颗,三五年后卖花生种子也能赚一笔。
裴酌小心地摸了一把出来:“喏。”
中年人眼睛一亮,抓在掌心又闻又看,拇指一捻,将一颗花生掰成两半,越看眼神越亮。
“兄台,你这些花生可否卖给我?”
裴酌:“不卖。”
中年人:“方才你说想找人种植,在下不才,种田本事还是有的,我们定一张契约,我帮你种,收成对半分,如若年景不好,我愿赔偿一百两。”
裴酌抿唇,世上有这么好的事儿?骗花生的吧?
管事暗暗拉了拉裴酌的袖子,低声道:“他是贾大人,户部农政司的,专管劝课农桑,还著了一本《农经》,总结各地气候、农时、农具……”
裴酌:“比刘贵厉害?”
管事:“不能比,不能比……人是正经当官的,就是跟咱二皇子不熟。”
裴酌:“很好,以后就熟了。”
裴酌找了一个酒楼拟定契约,贾大人很有诚意,直接在他这放了五十两押金。
裴酌:“我住二皇子府上,半年之后见分晓。如若你精心照料,还不如普通花生,我分文不取。”
贾大人:“好!敢问兄台这些花生是如何得来?”
裴酌:“山里老伯赠与我,他已寿终,我怕糟蹋了这花生,因此才……”
贾大人面露遗憾,喃喃:“若他在世,我定要引荐给太子。”
裴酌没听清,道:“引荐给谁?”
“没什么,喝茶。”
裴酌慢悠悠道:“老伯曾跟我提过,有一法子或可增加稻子产量。”
“您请说。”贾大人来了精神,大手一挥,又叫了一只烤鸭。
裴酌:“那法子我听着有些糊涂,贾大人或许能明白其中奥妙。”
接下来,裴酌用了一个时辰,跟贾大人科普水稻的不育系、恢复系,去雄、套袋、授粉……
贾大人的表情在豁然开朗和一头雾水间换来换去。
裴酌喝了一口水:“需要几代人的努力和运气,玉京天气不适合,若将来有条件,大人可派人去南边试试。”
“我一定试试。”贾大人诚恳道,“民以食为天,殿下、不,陛下督促我等为官的职责不是行走官场,而是精攻稼穑教导推行。实不相瞒,陛下派人出使西域,不仅带回西域马,还带回许多不曾见过的种子。去过西域的人,说西域若是不缺水,可耕出万亩良田,好种配良田,能喂饱更多百姓。”
裴酌随口道:“有坎儿井吗?”
贾大人:“何物?”
裴酌:“一种将潜入地下的高山雪水引出灌溉的水利。”
贾大人站起来:“裴公子坐在这里不要走动,我去叫水部郎中过来。”
裴酌:“……”他发现一点,大宣的官员都很勤奋。
管事:“咳咳,裴公子,咱该回去了。”
裴酌见他话里有话,道:“直说。”
管事:“今日就到这里,让他们明日递拜帖到二皇子府。”
裴酌点头:“行。”
他坐在这里是代表个人,管事的意思是可以趁机替二皇子拉拢官员。
萧绯去上朝后,贾大人携同僚如约而至,他们品阶低,不需要上朝。
裴酌换个更软的床,赖在床上简直不想起床,他痛苦地睁开眼,天刚刚亮而已,不怕走夜路摔着吗?
两名官员上门,萧绯自然是知道的,而且他还知道,这两人是太子提拔的骨干,平时一副心高气傲的样子。
裴酌可太行了,直接跟太子抢人。
萧绯在话本上看见,据说有个小岛的习俗是男女和离,会把家里所有物品一一清点,一人带走一半,老死不相往来。
像不像皇嫂和皇兄分开,带走了太子的一半势力?
萧绯摇着扇子,得意洋洋地告诉丽妃:“我抢了皇兄提拔的两个人。”
丽妃:“如何抢的?”
萧绯神秘道:“一个军师。”
丽妃一听,警惕地问:“他跟太子有关系吗?”
萧绯好结交三教九流,养着一批人,很多吃白饭的,也有足智多谋的,曾经有个叫林良玉的先生,是某个县城的师爷,萧绯去那边办事,见他善断能言,遂收为谋士。
在林良玉的协助下,萧绯审理漕运贪污案,国库进项十一万两白银;破获地方卖官案,摘了一条线上七十六人的乌纱帽……萧绯连立大功,陛下在百官面前赞赏数次,连带丽妃宫里也多了许多赏赐。
二皇子事业蒸蒸日上,连耿直刚正从不与达官贵人私交的玉京府尹,都破天荒地和萧绯搭了几次话。
彼时因为皇后过世,太子卸下部分职务,闭门不出,萧绯风头压过太子,朝中有人提议立丽妃为继后。丽妃为后,太子的位置便有些尴尬,储君之位恐怕要易主。
萧颉元对结发夫妻有几分情分,没有立继后。
这时,发生了一件丽妃至今都想不通的事——林良玉被查出是太子派在萧绯身边的卧底!
卧底,但干得比萧绯亲信都好。
东窗事发,林良玉直接消失。
丽妃琢磨了三天三夜,这个卧底到底谋得了什么好处。
好像没有,还干得很出色,帮助资历尚浅的二皇子取得皇帝的信任。
好像有,萧绯的老底都被太子摸得一清二楚。
母子俩战战兢兢过了一阵,生怕二皇子府里被埋了造反的证据,把花园都查抄了一遍。
后来,丽妃仔细一想,萧绯遇到林良玉的那个偏远县,好巧不巧,太子也曾路过。
太子走过的地方都是陷阱。
她三连发问:“军师在哪遇见的?祖籍何处?太子去过没?”
萧绯也想起那桩不快,染着晦涩的睫毛遮住上挑的狐狸眼:“去过。”
就是从太子屋里跑出来的。
但他是放火逃出来的,跟太子有嫌隙,而这个嫌隙在他的努力下会越来越大。
丽妃:“此人不可信!”
萧绯:“可信。”
丽妃见儿子如此信誓旦旦,想了想,道:“你要是用得着他,你就用,但是永安马场千万不能让他插手。”
丽妃眼里闪过算计:“你悄悄转移一批战马给你舅舅训练骑兵,但账目上要做得滴水不漏,就说是病死的,不能让人看出来。”
萧绯:“唔。”
可是他已经让裴酌看过账本了。
丽妃:“还要把马监慢慢换用自己人。”
萧绯:“唔。”怎么不算自己人呢?
裴酌与贾大人及其同僚“相谈甚欢”一早上,发觉大宣人才济济,官员选拔并非一味按照科举,而是让专业的人做专业的事。
精英在朝中,他抱对大腿,才有权力调动这些人。
萧绯行不行?能不能干掉太子或者明哲保身?
裴酌想起他的人才安置所,突然有点不确定。刘贵跟贾大人简直一个天一个地,那其他人呢?
裴酌:“刘管事,帮忙把擅水利的门客请来。”
刘管事对二皇子府中人才济济一堂的场面老怀欣慰,这下可以跟丽妃交代了:“各位大人稍等,我这就去。”
过了一会儿,一名蓝衣男人跟着刘管事进来。
贾大人和工部侍郎礼贤下士,起身招呼蓝衣男人在裴酌身边坐下。
他们原先以为太子独一份的慧眼识珠,原来二皇子府上也卧虎藏龙。
在座的互相介绍,蓝衣男子也道:“鄙人姓张,江州人士。”
贾大人帮蓝衣男子接上话题:“方才我们说到,在不同地点开挖地下水渠,如何保证挖对方向,两头能够衔接上。”
水部郎中:“有一法子,是在地道中放置一盏灯,一直背对着光挖。”
贾大人:“此法耗费灯油,也可在两个洞口分别设一根竹竿,使之在一条线上,再在洞底悬挂一根平行于地面竹竿,顺着竹竿所指的方向挖。”
三人期待地看着蓝衣男子,等待他的高见。
蓝衣男子嗤笑一声:“只要让我下洞,不需要竹竿点灯,我心中自有罗盘辨南北。”
贾大人和水部郎中不明觉厉,裴酌的存在,让他们不敢轻视二皇子的门客。
裴酌扶了扶额,让管事找个借口让门客支走。再让蓝衣男子待着,二皇子要丢人了。
绝了,萧绯哪里找的这些吹牛大师?
纵观历史,似乎武德充沛的三皇子更有胜算?
裴酌心中犹豫,二皇子好吃好喝供着他,跑路太不道义了。
他稍稍替二皇子挽尊:“今日不巧,张工家里有事,来日可以一起研究精度更高的罗盘。”
“裴公子真是见多识广。”水部郎中发自内心夸赞,上一个他这么佩服的人还是太子殿下。
太子殿下经常有一些新奇的想法,叫来几个人一起研究探讨,集思广益,很多想法与裴酌不谋而合。
如果裴酌能参与他们的探讨,一定事半功倍。
水部郎中热情邀请:“后日,江南织造进京,将在五福酒楼小聚,望裴公子赏脸。”
裴酌不是很感兴趣,不想出门。
水部郎中却觉得裴酌一定感兴趣,稍稍透露道:“届时要探讨一种特殊的纺织工艺。”
太子殿下说了,他得到一件衣服,布料特殊,要问问贾大人是什么作物的丝质,缝制工艺特殊,走线不像人力,倒像车轮碾过的压线,整整齐齐,让工部看看是什么工器……总之,很多问题值得探讨。
裴酌越听越不对……
他抠着桌子,为什么那么像缝纫机和他的……内裤?
他倒吸一口冷气:“这件衣服现存何方?”
贾大人和水部郎中对视一眼,没有立即回答裴酌。
他们官员小聚,不以太子的名义召集,太子若是出现,也是穿常服。
太子和二皇子是竞争关系,裴酌会愿意参与太子一党的聚会为太子献言献策吗?
怎么不说话了?
裴酌面红耳赤,白净的脸蛋做了伪装,耳朵没有,于是红得滴血。他端起一杯茶,稍稍挡住脸。
他们不说,裴酌也有猜测。
二皇子做事随心所欲,却没有帮裴酌找囚禁他的人算账,以“纨绔”称之,说明那人身份不低,是王孙贵胄,他爹还可能是陛下跟前的红人,二皇子有个皇帝老爹,也不愿意去自找麻烦。
贾大人在二皇子府讳莫如深,大概是因为涉及党争,不好当着管事的面提起。
不是太子一派,就是三皇子一派。
裴酌万万没想到对方偷了他的内裤拿去研究,还要传阅展览!
研究个蛋啊!
再怎么研究也不能手搓缝纫机和化纤。
裴酌闭了闭眼,水部郎中根本没见过内裤,对衣服的精准形容,却让他马上反应到失窃的内裤。
这些形容是谁口述给他的还用想,研究得这么透,私底下摸几遍了?
再摸就没有弹性了!
不行,他得想个办法弄回来。
裴酌稳住心态:“大人不方便透露便算了。”
“我只是想起曾经在友人身上,也见过类似衣裳,是由一种缝纫机制作的,两条线通过摆梭旋转像锁一样扣在一起。”
贾大人当即坐不住了,硬着头皮挖墙脚:“实不相瞒,衣服在太子手里,太子求贤若渴,一定与裴公子一见如故。”
太子???
那个炮灰?
裴酌脑子都僵掉了,应该是被人献给太子了吧?那个男人看起来完全没有炮灰相,是正统小说男主的长相!
但是话说回来,谁会献一条内裤给太子?
只能是太子亲自偷的!
谁家太子偷内裤啊……
裴酌手肘撑在桌上,伸出一根食指抵住眉心。
他现在在二皇子府上过得顺风顺水,要冒险吗?
不阻止的话,他这辈子想起来都会睡不着,与会的人更是要躲着走。
裴酌:“容我考虑两天。”
等贾大人离开,裴酌深呼吸了下,询问管事太子的名讳。
管事忧心忡忡,裴公子要另投明主了吗:“太子单名一个循字。”
“萧循?”
裴酌垂眸,整理思绪。
抛开太子是个变态这个事实不谈,萧循难道不是理工人梦寐以求的明主?
贾大人和水部郎中对太子发自内心拥戴,而不是碍于权势和利益。
萧循身上有“我劝天公重抖擞,不拘一格降人才“的开阔胸怀。
不仅如此,萧循还慧眼如炬,连内裤都能大做文章,人才总是流向真正的伯乐。
裴酌握了握拳,如果、他是说如果,他能成功要回内裤,他就对太子刮目相看。
但是他都投入二皇子麾下了,说他想见太子,真的不会被二皇子一怒之下砍了吗?
二皇子也不是没有可取之处,他只是懒得去验证那些门客的真假,因为他用不到,像他感兴趣的,比如会易容的门客,那是真的会易容。
裴酌倒是不担心萧绯发怒,因为系统说过会保护自己,他还蛮想试探一下系统保护他的方式和门槛。
作个死试试。
好确定以后的作死方式。
等萧绯回来,裴酌问道:“今天贾大人提起太子,我听着有些耳熟,囚禁我的人是不是太子?”
萧绯:“是他。”
“我有个东西落在太子手里,我想要回来,你能带我见太子吗?”
萧绯潋滟的眸子在裴酌身上扫过,高深莫测地想,果然,分别两天而已。
裴酌说起太子语气熟稔,然而太子感情淡漠,两天见不到裴酌,又日理万机,估摸都想不起裴酌。
算起来裴酌吃亏,人一闲着,孤枕难眠,就容易怀念故人,怀念太子的好。
萧绯叹了口气,他说太子是纨绔没错,老婆离家出走也不接,还得弟弟亲手送回去。
萧绯意味深长道:“你要记着你是二皇子府出去的。”
比起小叔子,他觉得自己更像皇嫂的娘家人。
裴酌听出二皇子在敲打他,不能见了太子另攀高枝。早上他被贾大人挖墙脚,管事肯定告状了。
裴酌:“二皇子之恩,没齿难忘。”
萧绯提醒:“太子城府深沉,又沉得住气,你要当心。”
要他说,就得在他这里住到太子上门要人。
那就有好戏看了。
可惜,皇嫂明显没有皇兄厉害。
裴酌眼里染上忧色,萧绯作为对手,如此评价太子,恐怕明天不会顺利。
光天化日堂而皇之地偷内裤,裴酌自问,没有萧循城府深。
“谢二皇子提醒。”
萧绯抬手打了个响指:“阿肆,去太子别院,告诉太子,本王明天要上门喝茶。”
阿肆轻声提醒:“主子,明天不行。”
萧绯:“嗯?”
阿肆恨铁不成钢:“明天是春闱殿试,太子和太傅负责本次科举,明日决出三甲,晚上宫里办琼林宴,主子也要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