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版白月光—— by去蓬蒿
去蓬蒿  发于:2024年01月31日

关灯
护眼

有的甚至希望林笑却出来开课,教教他们到底怎么勾引富豪。
【林哥林爷林祖宗,分享分享你的致富密码吧,义父在上,小儿愿意给您养老】
【Daddy,我已经把自己洗干净了,你要我就立刻上门,不要9998不要998只要你真心实意的收养】
有的骂:【不知廉耻,世风时下】
有的回:【哟哟哟,廉耻值几个钱,你那么喜欢我卖给你啊】
骂:【不要脸就撕了,喜欢当龟孙去地下当,爷爷我给龟孙烧一百万冥币】
回:【哟哟哟,哪有你脸皮厚,我这张脸好着呢,不像你这种垃圾一毛不值,嘴皮子上下一翻一百万,兜里空得吊毛都没有】
一些键盘侠对网络上隐隐好转的舆论十分不满,更有些领了钱的开始建黑超话,发鬼图,诅咒林笑却全家,说林笑却丧门星,抓耳挠腮力图不重样地辱骂,被屏蔽了就用图片翻转着发出去,建号建群统一战线。
还有的P图P视频用AI换脸造黄谣,无所不用其极,人性丑恶的一面暴露无遗。
恋综今天的行程是参加怨山的篝火晚会。
傍晚时,篝火已经生起,和天际的夕阳相互呼应着红。
老人们把老家伙都拿了出来,是他们民族的乐器,少年人穿着民族服饰陆陆续续你追我跑地赶来。
有女孩唱起山歌来,唱大山唱云雾呼哥唤妹三月三。有个男孩等女孩唱完竟接了上去,唱的是情说的是意,一边哼唱一边摘一把野花递过去。
女孩没接,笑看着他跑远了,男孩摸摸头没追。过了会儿见他不解风情的女孩跑了回来,一把夺过鲜花又跑远了。
男孩羞赧一笑,沿着光奔跑追去。
夜色逼近,天地间的红只剩这篝火。嘉宾们跟着少年人围着篝火转圈,少年们唱着舞着,嘉宾们不会跳舞的也像模像样地比划。
“怨山诶,我唤故乡,朝雾诶,故乡的泪,三月三,篝火亮,哥哥妹妹齐欢唱;勿离诶,你来我往,欢宴诶,乡亲父老,三月三,篝火亮,阿爷阿婆拉琴摇……”
怨山有个传说:有年春下暴雨,天地都要淹没,怨山人在雨暂歇时燃篝火祭天,滔天的红焰将怨山的雨蒸发成怨山的雾……所以怨山的朝雾又被称作怨山的泪,每年三月三都要燃起篝火,让泪水蒸发在天际。
林笑却左手牵着谢荒,右手牵着褚飏,抬手聚落手放转圈比划着跳,在少年人的歌声里在篝火的红光中唇角轻扬,听了几遍也跟着唱:“三月三,篝火亮……”
突然,褚飏口袋里落了什么东西,林笑却不小心踩住了。
林笑却俯身捡起来,正准备还给褚飏——这,这不是他的手机吗?
弹幕:【完了完了完了,发现了】
【天呐,褚飏为什么要蹦跶,蹦跶也就算了口袋还没拉链】
【怎么办怎么办,这场守护难道要以失败告终吗,刚才笑笑多开心啊,不要看啊,不要管网络上是是非非,网络上的一切不值得】
【逃避可耻但有用,林笑却,逃吧】
林笑却解锁手机的那一刻,弹窗推送的新闻恰好是他——戚家遗产何去何从?毒寡妇或成最大赢家!
“医生,医生,戚少爷动了!手指动了!”护工焦急地呼喊着,一边喊一边冲出去叫医生,“快来啊,医生,戚少爷他——”
病床上,一双闭合的眼缓缓睁开。

一些字眼从手机屏幕飘上来,开颅般涌入脑海。
【婊子】【贱人】【恶心】【拜金】【银荡】【杀人凶手】【去死】【看起来挺好草的,没想到操起来要命啊】【我这里有实战片,货真价实要的私我】【他怎么还不去死啊,脸真大】【陪葬】【活该】【太贱了】……
褚飏要来夺手机,林笑却退了一步,退出了篝火会的欢乐场。
他来不及思量,先打电话给管家询问戚南棠的下落。管家手机这几天被打爆了没能打通。
林笑却浑身一软,倒下去时谢荒抱住了他:“笑笑,别看。”
林笑却有些茫然,他问:“他们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仿佛当头一棒,林笑却只觉得眩晕,好像成千上万的人涌了上来,他被踩成了一滩烂泥。
谢荒搂住他要重新造个人形,林笑却浑身战栗,他突然觉得好冷,已经逝去的冬天在他身上来回刮动,他感到一种凌迟般的痛感,呼吸不过来急喘,空气都被手机吸走了,一丝一毫都不肯留给他。
他趴在谢荒身上,眼泪没能掉下来,他感到一种莫大的荒谬。
谢荒要抱他回去,林笑却缓了很久拒绝了,他说这里温暖:“这里的火光是文明的象征。”
林笑却在一旁坐了下来,谢荒和褚飏守着他,其他嘉宾注意到后也退出了篝火圈。
林笑却问他们情况,他想要了解来源。
孟塔将来龙去脉说了一番,安慰他:“苍蝇是吃腐肉的,他们想要逼死你,趴在你尸身上啃食。笑笑,别让他们得逞。”
秦染说:“恶意是脚下的泥,笑笑,往前走,别低头。”
项瞻逸说:“一切都会解决的,即使暂时看起来艰难,但走过去就是雨后天晴。我们会陪着你一起解决。”
常凤喻说:“我要写歌骂他们,一堆浪费空气的网暴垃圾!”
沈醉捧着半边脸,另外半边火光耀着金边:“我以前学过一个成语,叫一叶障目,这话放现在也毫不过时。盯着苍蝇看,看到的就一直是苍蝇。往前走,风景就不同啦。”
褚飏攥着林笑却的手:“反正,反正我永远站你身边,不管发生什么,算我一个。”
谢荒什么都没说,他抱着笑笑,抱得很紧很紧,这条路是柳暗花明也好,是暗暗长夜也罢,他会和笑笑一起走过。
林笑却靠在谢荒肩上,他感到他的心非常的柔软,轻易戳一戳就戳出了好多个洞来。他分不清从洞里流出来的是血还是蜜,只知道它们是一样的粘稠。
众人以为林笑却睡了,便静悄悄出去商量怎么解决。
等他们都走了,林笑却才缓缓睁开眼叹了口气。他窝在被窝里,思索为什么这样暴力的行径在网络上畅通无阻,思索人类的语言作为暴行能否被判决,和他相似经历的人多吗,他身边有亲人友人陪伴,他没有落单,而那些落单的人要如何独自对抗这样的暴力。
为什么辱骂可以成为一种狂欢,无限制的自由造就无底线的杀戮。他脑海里乱糟糟一团,不意外地失眠了。
凌。辱他的人是否获得一种情绪上的快感,而被凌。辱的他能否逃脱苦难。被人厌恶咒骂用最恶毒的词语形容……林笑却意外又不意外地发现,他像隔了层玻璃一样看着那些人。
在这个斗兽场上,林笑却本该置身场内,可此刻他的心悬浮,他站在了观赏台上,看言语杀戮的人在困兽场里战斗。
他们一个个脱下人皮走入斗兽场,杀得血眼腥红,他们咆哮着疯癫着退化,亿万年的进化倒退,他们重回兽类时代。
林笑却不会跳下去与他们厮杀,他珍惜自己的肉。身。
他只是有一点难过。
弹幕:【林笑却好像挺冷静的,刚篝火宴上没崩溃,现在也没听到他痛哭的声音】
【是啊是啊我专门进卧室直播间蹲守,好困,到现在也没等到他哭,不会真睡着了吧,心真大啊,还挺强的】
【那么大的浪头掀起来,我都期待好了,怎么这么平淡啊,该说不说,这点真像毒寡妇】
【滚,有病吧,非要看人痛哭流涕自证自毁才高兴是吧,滚滚滚】
【人家不卖惨怎么你了,恶意揣测真下头】
【只有我很庆幸吗,庆幸他虽难过却不自厌自弃,也没有试图证明自己不是那样的疯狂自证。人一旦陷入自证陷阱就很难爬起来,拥有被讨厌的勇气真的需要一颗强大的心脏】
【笑笑就应该笑口常开,作恶的也需要被制裁,我看那边在商量法律解决了,那些躲在屏幕后的人是时候付出代价】
【抓得完吗,那么多人,法不责众知道不】
“杀鸡儆猴。”清醒过来的戚御白还很虚弱,他看着截屏里受委屈的林笑却,脸色煞白,喘着气躺在床靠上,“把那些做得最过分最明显的人抓出来,不止是让他们被拘留,有工作的辞退,有单位的通知单位……总之,让他们走投无路,不要怕逼死人闹大,那种人跟蟑螂一样,舍不得死的。”
有人问:“真死了?”
戚御白笑:“死就死了,正好震慑其他人。”
“另外,”戚御白抚着屏幕上的林笑却,是他醒晚了,竟让笑笑看见这一切,“成立反网暴公益基金,投十个亿进去,对外声明此次事件会无限制追究下去,必有人付出代价。”
“其他被网暴的也可以申请,无偿为他们提供援助。”
“总之,不管背后有多少势力下场,先把他们花钱买的爪牙拔了。”
戚御白虚弱地抓着平板:“去请最好的公关团队,无论花多少钱都要扭转舆论。我会全力配合。”
戚御白明白,这场硬战才刚刚开始,苍蝇嗡嗡不散,豺狼虎豹跃跃欲试,戚家的权势他能撑起来,这场风波终会过去,撑不起来,他只能带着笑笑离开这里。
先落一记重锤,止住态势吧。
随着戚御白的苏醒,逼死林笑却拿捏植物人的阴谋落空,蚕食戚家产业的脚步也钝了。
在戚御白的声明、公关团队的运作以及恋综嘉宾的齐心协力下,事态有所消停。
网络平台:【十个亿?我没看错吧……还有戚家那少爷竟然醒了!】
【这是科学的力量还是真爱的感化?躺了这么多年早不醒晚不醒偏这会儿醒了】
【快去看,那个帖子被删了,号主也被抓了!】
【我去,难道真是谣言,我刚才看到有个博主在背后分析,这根本不是普通的网暴,背后涉及了好多利益,傻眼】
【只有我觉得戚家仗势欺人吗,有点钱就嘚瑟,有什么了不起】
【哟,你就是喜欢网暴的那批人吧,之前那被网暴的女孩申请援助,两个小时就有人对接了。不管如何,这也算是好事一件】
【呵,我一没乱骂二没诅咒三没恶意P图,讨论讨论怎么了】
【别吵吵了,快去看,有人滑跪道歉了!】
【好滑稽,人的本性真是欺软怕硬,火烧到自己门前才知道怕了】
一些人并不会因为冤枉了他人而感到后悔,就算事实摆在面前,更大可能是恼羞成怒。但麻烦摆在面前,惧怕浮上心头,道歉即使言不由衷也不得不装出恳切模样来。
键盘侠张三正是这样一个人,没有人花钱请他诅咒,但他现实碌碌无为毫无存在感,网上肆意出击的快感让他颅内高嘲。他冲锋的时候想象自己是道德的卫士,男人中的男人,律师函递到手里了老板隐隐警告了,回到现实的张三才发现露出原形的自己还不如一块键盘刚。
他刚不起,他滑跪,他道歉。
十亿不用硬币,纸币都能砸死他。他生出一种悲愤来,又开始想象自己是忍辱负重被小人欺辱的英雄,他把措辞改了删删了改,不知道是要透露出“风度翩翩”来维持尊严还是要示弱卖惨求可怜。
营销号王六删号的速度不够快被逮到了,他也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错。是人都要吃饭,他吃的就是那口流量,什么有争议什么流量大他就吃哪口,都是人都要吃饭,他吃吃血馒头怎么啦?说两句又不会掉块肉,又没真刀真枪去砍人,至于把他揪出来吗?
真正后悔的李四也道歉了,他不是害怕麻烦,他只是没想到自己上了网把理智也冲没了。听风就是雨,没有证据乱审判人。他奶奶死得早,见不得别人欺负老人,一看到林笑却害死外婆的消息就忍不住随着人流审判起来。
如今狂欢被泼了暴雨,他突然清醒过来,内心自愧的同时也感到人群盲从的可怕。
李四言辞恳切地道了歉,并@反网暴基金要捐款两万。
网暴有平息的趋向,戚家资产面临的威胁却并没有消退。明面上的逼迫不成,资本市场暗地里的阴谋风起云涌。
既然盘踞金山的老虎死了,他们不信一只没自己捕过猎的小崽子能把金山守住。
夜深人静,戚御白疲惫躺在床上,慢慢闭上眼。这几年他浑浑噩噩活在梦里,小城的风雨清,染发膏的气味冲,破旧的小宾馆隔音太差,隔壁的声色。欲。望蔓延在耳,他以为怀里抱着的真是笑笑,他以为一切都逃避掉了。
但他听见有人骂笑笑,骂得那样猖狂,他在梦里无论如何也撕不开咒骂的天地,越急越躁狂奔狂飙,他冲出虚假的幻境回到现实,一切重新面对。
戚御白想跟林笑却从头来过……哪怕只是奢想,哪怕永远空茫。

第128章 现代三重奏31
比深夜更深的寂静里,林笑却听着从胸膛传递到耳孔的心跳声。自那天从管家那里得知戚南棠生死未卜戚御白已经醒来后,林笑却就将手机放到了角落里。
他不需要再联系外界,不需要看恶意遍洒的言语……他只是有点困惑,戚南棠真的就这样死了?
戚南棠看起来着实和“死”字无关,一座高山一直挡在面前,某天突然就坍塌了,林笑却站在山脚望着,连躲避都无处落脚。
林笑却避之不及的22岁随着戚南棠的消亡一步步到来,安然的、轻悄的、不附加任何条件的岁月流逝。
只是某天和嘉宾们逛市集,看到一个小女孩戴着粉色的围巾在集市中穿梭,林笑却突然就想起了戚南棠。
他摸了摸自己的手腕,上面的疼痛早已经流远,他问自己会不会参加戚南棠的葬礼,一时之间得不到答案。
过了很久他想起戚南棠想要那个玩偶的,戚南棠怎么抓也抓不上来的彩虹独角兽他一下子就抓住了。
雨后天晴出现彩虹,童话故事里的独角兽……他们堆的积木,他听到的故事……所有的故事都有一个结局,而戚南棠的故事随着死亡戛然而止。
沈醉告诉他,网络上的舆论已经扭转了。戚御白设立的反网暴公益基金还帮到了其他人。
沈醉唇角微扬,有点讽刺:“大家开始喜爱你了,你要不要看看如今的评论,人们开始称赞你、羡慕你、迷恋你……网络上的爱恨可以一夕推翻,看看可以但别当真。”
林笑却说:“不看了,那与我无关,不是吗?”
沈醉讽刺的笑淡了,过会儿他摘了朵野花递给林笑却:“你说得对,你要过你的日子,我也有我的生活,柴米油盐酱醋茶,哪管别处风风雨雨。”
林笑却接过野花,对沈醉说了谢谢:“恋综就要结束了,很高兴认识你们。同行这一路,我很幸运。”
沈醉有些不自在,他叹了口气:“我的计划被你全盘打乱,我该怪你的,奇怪的是,我竟然觉得这样也不错。”沈醉还是会走他的路,恋综里他看到另一条路的风景,那很好,很平和,但不适宜欲望的滋生。
他还是想要名利钱财,越多越好,哪怕多得掏空他灵魂钻进他身躯,叫他成为一具行尸走肉。
临近录制结束,林笑却借了农家的石磨为大家做一桌豆腐宴,谢荒打下手。
这天天气极好,和煦的阳光照得人身上暖洋洋。磨豆子的时候,林笑却突然说:“我想回小城了。”
这些年经历的事回忆起来如同一场梦境,林笑却半梦半醒间只想往回走,站在时间的这头回望那一头。
“外婆在那里,母亲在那里,我想时常去看看她们。”墓已经好久没扫了,不知道坟墓旁有没有开出不知名的小花。
林笑却以前贫穷的时候,不是没憧憬过大城市繁华的生活;推着小推车到处卖豆腐脑的时候,不是没想过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充裕。那时候一天跑下来,脚趾头有时出血,血迹留在趾甲里只能任其慢慢长出来。
很累,也苦,可是身旁有人,心里充盈希望,总觉得日子过下去就能越来越好,让外婆享清福,让自己吃饱穿暖,住上明亮的房子,过更好的日子……他想象的未来里不是孤身一人,是一家三人安康快乐。
学校里的试卷一张张做过,那么多单词一个个背过,同学们课下的讨论言犹在耳,学校午间放的歌默默听着……他想回去看看,再走一遍来时的路。
谢荒说好,等录制结束他们就回去。
林笑却笑望向远处风景:“好,说定了。”
蹲着的谢荒停了刷豆沫,他抬头望林笑却,眼神专注:“说定了。”
录制结束那天。
常凤喻说:“笑笑,我以后去你家做客,你不能嫌弃,也不能赶我走。”
林笑却说:“好。”
沈醉说:“大概不会再见了,祝生活愉快,身体健康,一帆风顺。”
林笑却说:“你也是,一帆风顺,得偿所愿。”
孟塔攥着手里的信,最终也没送出手,只说:“想学拳击找我,很解压,不收费。”
林笑却笑:“好,记住了。”
项瞻逸拍拍谢荒肩膀,褚飏失落地收拾着行礼。
秦染望着众人道:“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有缘再相会。”
弹幕:【就这样结束了,好感伤】
【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呜,如果能一直团团圆圆的该多好】
【好在大家都健健康康的,大家都还年轻,总有机会再相遇】
【能在年轻的时候,齐心协力一起对抗一件事,以后回忆起来也很浪漫了】
【啊,少年侠气,没处成恋人处成兄弟怎么能说不算一种圆满】
回到小城这天,天空下起毛毛雨,丝丝缕缕点点滴滴静悄悄,林笑却不打伞不带帽,拉着行李箱随意往前走。
过了会儿雨变大了,谢荒要去买伞,林笑却摇头:“没关系,偶尔一次不会秃头。”
谢荒笑:“好。”
淅淅沥沥滂滂沱沱,林笑却眼睫上全是水珠,他突然笑起来:“夏天来了诶,一点也不冷。”
“今年我要吃西瓜,一人一半,我一个人吃不完一个大西瓜。”水珠落在唇瓣上,林笑却甩甩头,湿漉漉了风雨再大也不怕,他抬头望,水会浸到眼睛里只好闭上。
他站在石板路上,任由水珠将自己浸饱,他说:“我好像活过来了。”
谢荒站在他身旁,一辆车疾驰而过,浆水洒过来前谢荒一下挡身前,泥浆溅了一身。
林笑却睁开眼,望见狼狈的谢荒:“怎么办,我们成落汤鸡落水狗了。”
谢荒望着林笑却无畏的笑,也跟着笑:“没关系,我会熬姜汤,不会着凉。”
林家的豆腐摊子时隔好几年又支了起来。
谢荒在后厨打下手,林笑却在前面卖豆腐。每天做的豆腐不多,买卖的时候跟小城阿公阿婆拉拉家常,日头暖心清凉。
收摊后林笑却去墓园见外婆和妈妈,他挑挑拣拣说了这些年的事,报喜不报忧说他过得挺好。
“我会好好的,别担心。休整一段时间后,我会继续读书,没准读到博士呢。日子越过越好了,外婆,我什么都不缺,什么都拥有……我一步步往前走,柳暗花明,晴空万里。”
“谢荒也过得很好,他是大影帝了,他也会继续走下去,我们都会好好过,不会浪费来这一遭……”
“妈妈,生活好美好啊,我好幸运,妈妈,如果有下辈子,一定要开心啊……”
谢荒祭拜的时候,林笑却没有跟随,他想,谢荒跟外婆也需要说说悄悄话。
这天支着摊子,遇到个熟悉的陌客。
戚御白拎着装满五毛一块的皮箱子要买一块豆腐。

第129章 现代三重奏32
那皮箱子旧了,放了好几年沾了好多灰一点点擦干净也还是有旧痕。时光过去就是过去了,戚御白昏睡的时候不到十八,时光轰隆隆往前如火车碾过,他醒来记忆中和林笑却分别的时间并不远,可眼前的林笑却长开了长高了,他错过的时光无法弥补,而逃避的事情又一次摆了上来。
他要用满箱的零零碎碎的钱换一块完整的豆腐。
林笑却说:“多了。”
“豆腐两元一块,这里不是黑店。”
戚御白说:“那我换辆摩托车再来。”
第二天戚御白果然骑了辆摩托车来,但这次没要豆腐,问林笑却能不能陪他去染个头发。
林笑却说:“你还染发啊。”
戚御白说:“十八岁男高总想耍帅的,你觉得我适合什么颜色。”
林笑却笑:“蓝色啊,大海的颜色、夜幕要落不落的颜色。”
戚御白说:“那我就染蓝色,我也喜欢蓝,梦里梦到好多回像大海灌进来了。”
林笑却说不是大海灌进来了,是戚御白脑子进水了。
戚御白说你就当我进水吧,他把头盔递过去:“专门给你买的,酷不酷。”
林笑却看着橘红色卡通版头盔,轻轻呵了声。
他接过头盔扣在头上,豪气万丈:“走吧。”有些事总该有个了结。
戚御白开得挺快,他让他抱紧,林笑却怕摔下去只能抱紧。
跟梦里一样这一次也下雨了,林笑却照旧打开护目镜让风雨灌进来。
呼噜噜湿漉漉完全无所谓。摩托车一直往前,往前,路过小城里各式各样的伞,路过游戏厅和网吧,路过路边套圈的打气球的,路过男男女女花红酒绿霓虹灯彩色牌,路过飘逸的广告喧嚣的叫卖叮铃铃的风铃急躁躁的车喇叭……往前,一直往前,开到城市的末路去。
戚御白在风雨里喊:“冷不冷——”
林笑却大声回:“不冷,夏天啦——”
路边人或许会把他们当疯子,当无所事事没读书的黄毛,当中二病发的青少年……肆意狂欢呼喊,不顾雨也不顾目光,多年轻多猖狂,可爱的疯子。
“那你要不要吃冰糕——”戚御白喊,“冰棒我们一人一半——”
“不要,”林笑却喊,“我吃独食,我只喜欢一个人尝啊啊啊——”路面碎石子摩托车抖抖抖,林笑却喊:“你看路啊!”
戚御白笑:“好,路马上就平整了,抓紧,抓紧一点。”
开了好久好久,天色都傍晚了,戚御白才停下来,拉着林笑却去找理发店。
林笑却头晕眼花,被牵着手一时之间也没反抗,迷迷糊糊就跟戚御白走了好远。
今天阴云重,太阳都被挡住了,傍晚灰蓝灰蓝泼墨到地面。
戚御白找到家理发店,说要染蓝毛,店主看了一眼戚御白浑身打扮,心道宰客时间到。
又漂又染,还要推销理发卡,戚御白恨不得耳朵堵起来。
结账时一个离谱的价格报出来,店主本以为戚御白会付钱走人,但好歹梦里已经染过一次,不做冤大头是好习惯。
戚御白冷白的肤锋利的牙人高马大乖戾笑着盯店主瞧。
店主心里打突突,林笑却拦腰砍价,店主不想惹麻烦一口答应,拦腰一半也比平时价贵了。
戚御白牵着林笑却走出理发店忍不住笑起来,他也不知道有什么好笑,或许是店主的宰客花样让他觉得好玩,再宰也没开出一个天价来,或许是林笑却为他砍价让他觉得甜蜜,甜滋滋酸涩涩苦味交杂。
他渐渐止了笑,在路边蹲了下来。
风雨小了又大了,戚御白衣服湿了干干了湿。
蹲得脚麻了也没把对不起说出口,太轻了轻飘飘的没什么用,烂在心里翻涌。
戚御白站起来,说去找个旅店吧,太晚了。
林笑却点点头,路灯里他看到戚御白脸上有碎头发,但这一次林笑却不给他拨了。
这么偏的地,能找的旅店都没多好。
戚御白买了一大堆零食和两套干净衣服放桌上,夜更深的时候没听到乱七八糟的声音他还挺困惑。
林笑却说:“严打。”
几年过去小城的沁色行业被严打了一番,不会像梦里那般明目张胆。
这短短两个字,戚御白愣了会儿,终于确定:“你记得?”
林笑却垂下眸:“我记得。”
戚御白说:“很奇妙吧,做梦都能做一块,戚御白,还真是孽缘。”他对自己这番点评还算公道,没因着己身留情。
说完他笑:“怎么办,喝酒吗?”
“喝啊,”林笑却说,“离别酒,送别酒,此后祝你一路顺风,永不回头。”
戚御白开酒罐的手顿住,林笑却看见他僵硬得跟尸体似的:“冷?”
“冷就快去洗洗。”
戚御白开了酒罐:“洗干净了就剥皮抽筋去脏腑?”
林笑却笑:“哪有这么残忍,桥归桥路归路,我们本就不是一路人。”
戚御白把酒一口喝光,捏瘪酒罐:“你先去,别着凉。”
林笑却没跟他客气,去浴室检查一番有无摄像头后热水沐浴。
戚御白酒意上头,冷白的脸涂上薄红,他怀疑眼里有泪但被高温蒸发,流不出来倒灌回身躯,条条的路都通往罗马,罗马说他门关啦。
戚御白坐在床沿,身躯浸了太多酒发软滑倒坐地板。
林笑却洗澡的时候,手机响了。戚御白看到是谢荒的电话,一下子挂断。
再打再挂,还打还挂,最后接起来没好气道:“人跟我跑了,你别惦记。”
吼了一通挂了,垂头丧气继续坐地板。
林笑却洗完换了衣服,一身清爽走出来,喊戚御白也快去洗了:“穿湿的感冒。”
打开手机发现谢荒来了好多个电话,赶紧拨回去:“在外面有点事,别担心,好的,地址发你,明天回来……”
明明是正常的沟通交流,听到戚御白耳朵里就像是郎情妾意,甜言蜜语,夫夫和谐幸福快乐。
戚御白洗完澡故意问:“你跟谢荒什么时候结婚,请帖给我一张,我不会缺席。”
林笑却看傻子似的看他:“我们是亲人,你胡思乱想什么。”
戚御白过了好久才“哦”了声,显然不信。但信不信都没他的份,轮不到他操心。

文库首页小说排行我的书签回顶部↑

文库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