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版白月光—— by去蓬蒿
去蓬蒿  发于:2024年01月3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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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次戚南棠没有再摸林笑却的头以示安抚,他很忙碌,本不该在林笑却身上花太多功夫,所有的一切都可以交给旁人去做,或许是戚御白的那封信,叫他多了几分看重,毕竟是大哥的儿子,既这么想要护着一个人,那便锁在御白身边好了。
总有人需要为戚家人的沦亡付出代价。
大哥当初自请离家,放弃主家的继承权,到最后落得这么一个下场,竟不知是可悲或是可笑。
戚南棠起身离开了,林笑却没有望他离去的背影,只是慢吞吞地往嘴里塞东西。
他饿了。
半月后,林笑却转入这座城市的学校继续学业,又过半年高考结束,分数出来后,林笑却本想报一个离这座城市很远很远的学校,被戚家拦下了。
就算再忙碌的冲刺阶段,林笑却每周都会被送到戚御白的病床前陪伴一整天。
戚家不会允许他远离,林笑却没有太多的反抗,只是黯然了会儿。
在戚家的日子并不算难过,许是戚南棠的嘱咐,戚家上下都把他当小少爷对待,很多东西他不要也照样送来。出门有司机,耽误的功课有家庭教师,衣食住行没有哪样短缺,和同学们玩也并不被阻拦。
只是很多时候没了选择权,戚南棠说什么,他的生活便成了什么。
大学敲定在这座城市,许是为了安抚他,戚南棠让人给他举办成人礼宴,庆祝他终于成年。
林笑却不明白这晚宴有什么意义,他不需要。管家没有说出他不识好歹的言语,但目光隐晦地表达了这一点。
成人礼宴那天,林笑却穿好西装,领带却怎么也系不好。
助理要上前帮忙,林笑却退了一步,故意地系来系去,系不好也不让别的人代劳。
戚南棠按住了他的肩:“耐心些。”
林笑却侧头望,戚南棠也不知什么时候来的,他竟没有发觉。
戚南棠抚上他脖颈,林笑却被冻着似的要躲,戚南棠抚上他后颈,不让他有躲避的机会。
林笑却眼睫颤了下:“我自己可以。”
“又在闹脾气。”戚南棠一言定性,把林笑却剥开了似的点评。
林笑却抬眸望他,戚南棠却并没有看他,只是注目着领带缓慢而庄重地系好,仿佛真成了他的长辈,为他的成年感到欣慰。
领带系得刚刚好,林笑却故意说紧了,紧得他喘不过气来。
戚南棠明白,林笑却说的不是领带,而是这戚家让他喘不过气,让他觉得不自由。
可底层人哪拥有所谓自由,贫穷的自由难道会更好受。戚南棠并不觉得亏待了林笑却,只觉得这美丽的花瓶不懂得自己易碎的道理,总想着跟钉子板斧硬碰硬。
戚南棠摸了摸林笑却的后脑:“笑笑,生日快乐。”
身后的助理打开礼盒递上,戚南棠从盒子里取出表来,掐着林笑却的手腕戴上。
这镶嵌了蓝宝石的手表价值高昂,戴在这腕上,越发衬得手腕清冷霜白。
林笑却不想要,戚南棠却说:“又不是手铐,慌什么。”
林笑却分不清戚南棠是开玩笑还是真切的威胁,他拨弄了下手表,沉默了下来。
宴客厅里灯光璀璨,演奏的乐声绕梁飘散,与会的客人非富即贵,林笑却大多都不认识。
戚南棠把他领入那个世界,仿佛他真成了戚家的小少爷。
一直到深夜,这晚宴才散尽。
收到的礼物堆满了一屋子,林笑却只觉得疲惫。
他想要休息,戚南棠让他站着,那一刻林笑却真想将无理取闹这四个字表演给戚南棠瞧。
他从来不是什么戚家的乖孩子,戚南棠也从来不算他的长辈。
戚南棠带有枪茧的手抚上了林笑却的脸庞:“谁吻了你?”
指尖触到的地方,是一个鲜明的红唇印。戚南棠摩挲着,唇印的边缘晕染,倒像是有人把他给咬了,咬得血肉淋漓,咬出了暧昧且血腥的痕迹。

林笑却侧过脸庞:“礼节性的贴面吻,不值得在意。”
管家递上手帕,戚南棠却没取,他用指腹缓慢地擦拭着那红痕,越擦越是一团糟。
“疼。”林笑却退了一步。
戚南棠的手悬空,他合拢了手掌,问林笑却还记不记得:“你的未婚夫躺在病床上。”
林笑却闻言笑了下,轻悄而带着讽意:“您是想说,我不够守贞?”
戚南棠没有回答,让人拿来了口红,林笑却不知道他想做什么,转身就走,却被保镖按住了。
一笔一划,戚南棠在那晕染的红唇印上写了个“戚”字,口红质地很软,并没有伤到林笑却,不像刻刀那般叫人疼得惨叫,但侮辱的意味没少半分。
林笑却眼睫轻颤,眼眶微微湿润,戚南棠问他为什么要感到难过。
“这也是一种礼节,”戚南棠用林笑却的话堵他,“不值得在意。”
林笑却抬眸固执地看着戚南棠。
“小叔,”他眼里的泪落了滴下来,“我疼。”
戚南棠的手顿住,过了会儿,他松开了手,口红砸在地上,膏体像血肉般生腐融烂。
“不哭,”戚南棠抱住了林笑却,“好孩子,你长大了,不要哭泣。”
这一天的生日宴以混乱收尾,林笑却顺手端了一旁的蛋糕砸在戚南棠身上,还固执地要用蛋糕写个“林”字出来。
保镖来拉他,戚南棠制止了,让所有人都退出去。
林笑却的力气敌不过练过刀枪的戚南棠,但戚南棠不知怎的,纵容了这一切的发生。
林笑却把他按倒在地上,一边落着泪,一边用满手的奶油在他脸上写字,写完了最后一笔,林笑却才惊醒过来,心中生出了害怕的情绪。
戚南棠摸了摸他的头,问还疼吗。
林笑却咬住了下唇,不吭声。
戚南棠说那礼节性的贴面吻,该给小叔一个。把这脸上的奶油吃尽,他就饶过笑笑。
戚南棠那矜贵的西装被糟蹋得不成样子,脸上还沾着“林”字奶油,他从来没有如此狼狈过。
他是真的想要惩罚林笑却。
林笑却眼泪落着,不甘与识相来回交杂,最终仍是服了软。
领带手表与口红,总比锁链手铐刻刀好。
林笑却垂下头,一点一点舔舐着戚南棠脸上的奶油,像只嗷嗷待哺的可怜幼兽,为了生存不得不吞咽难以入口的尸油。
戚南棠一直缓缓抚摸着林笑却,从头顶到后颈更深处抚去,林笑却仿佛成了骷髅架子,戚南棠在脊骨上寻觅往生的痕迹。
戚南棠问林笑却奶油甜不甜。
林笑却喃喃地说难吃死了。
他慢慢起身,坐在戚南棠腰间,茫然无措。
戚南棠抬手去抚他唇瓣,林笑却受惊躲开,戚南棠坐起来,林笑却往后倒,跌落在地前被戚南棠抱了起来。
抱一个孩子似的。奶油的甜香混着满身的狼狈,像一座坍塌的城堡残留的余晖。
十二点的钟声已经过了。
戚南棠说记得明日去看戚御白:“你陪着他,等他醒了,你也不用做个活寡妇。”
林笑却不想搭理戚南棠,很讨厌,但戚南棠沾了奶油的手捧上他面颊,声音低低的:“回话。”热得人发慌。
凭什么一定要回话,不回答难道戚南棠又要欺负他。
林笑却垂眸望他,明明表情冷冷的,可脸上一塌糊涂全是戚南棠造成的,倒有点不伦不类的美与委屈。
戚南棠手上的力道加重了些,林笑却蹙起眉,扭过脸庞:“知道了。”
“我想睡了。”林笑却想要戚南棠离他远远的,不要跟他处在同一个空间呼吸同样的空气,他本来对戚南棠满心感激,但被迫成为囚犯与花瓶后,他只想与这顽固不化的戚家分隔两地。
戚南棠最终放过了他。
第二天落了雨,林笑却在豪华的病房内隔着窗子往外瞧,雨砸在玻璃上丝丝缕缕,他看得出了神,好一会儿才想起来要跟戚御白说说话。
他挑了些无伤大雅的事讲,说着些场面话,可到底觉得虚假,也许说些深刻的事戚御白更愿醒来。
于是他说自己过得不好,这不好仅限于精神层面。物质的极大丰富催生了他更多的向往,他回过头望向病床上的戚御白:“醒过来吧,你有你的人生,我也当去过我的日子。”
病床上的戚御白没有反应,林笑却从窗边走到了床沿,他慢慢在床边趴了下来,想要睡一会儿。
“我不怪你。”林笑却的声音很轻,“戚御白,你不应当做一个懦夫,醒过来,我需要你。”
慢吞吞地呢喃着,不知不觉又睡了过去。
睡梦中的戚御白是一头蓝毛,和他现实里的黑发不一样。
戚御白背着林笑却往前走,走得天都黑了。
林笑却问他累不累。
戚御白摇头,他说希望这条路没有尽头:“我想多陪你一会儿,林笑却,你能不能也多陪我一会儿。”
林笑却拍拍戚御白的肩膀,让戚御白把他放下来。
戚御白不肯。
他说他放下来了,林笑却一定会离开的,会彻底消失不见,只留他一个人在这无边无际的黑暗里,他找不到出口,也找不到林笑却的半分身影。
他说我只能看见自己,这里什么都没有,只剩我一个人了。
林笑却说他不会走的,他只是觉得戚御白累了:“我想陪你走一程。”
戚御白固执地不想放,但他好想看看林笑却的模样,背着人是看不到模样的,他害怕一切只是空想。
他浑身战栗,像是淋满了一整个夏天的雨。林笑却安抚地环住了他的颈:“如果这么痛苦,那不放也好。”
“戚御白……”林笑却呢喃着,“别害怕。”
戚御白的眼里也下雨了,他不想发出抽噎的声音,黑夜很安静,他不确定自己是否隐瞒过去。
林笑却离他如此近,与肌肤相贴只隔着薄薄的衣衫,他听到了戚御白的哽咽,压在嗓子里几次三番试图咽下去。
林笑却趴在戚御白的身上,问戚御白:“我是不是一座大山,要把你压垮了。”
戚御白说不是,他缓了好片刻才让泣声消散无踪。
“笑却,”他说,“你是我的壳,没了这壳我会死的。”
林笑却说得无伤大雅:“如果我不愿意呢。如果我宁愿你死得不沾边。”
“才不要当乌龟的壳。”林笑却故意刺他。
戚御白没有难过,而是认真道:“那也好。”
“能把我煲汤炖了更好。”戚御白唇角甚至泛起笑意,“林笑却,把我吃了吧。”
林笑却揪住了戚御白的蓝毛,说他睡糊涂了。
“我根苗正红普通人,餐风饮露也不吃人。”林笑却揪了两把,戚御白笑意更灿烂,他背着林笑却狂奔起来。
这不要命的速度让林笑却不得不抱紧戚御白,他说前面太黑了,别跑那么快。
戚御白说不怕,我会垫背的。
黑夜中的风将头发吹得狂乱,林笑却笑着让戚御白滚蛋:“我没那么弱,顾好你自个儿。”
“如果前面是悬崖?”戚御白问。
林笑却笑意不减:“粉身碎骨也罢。”
戚御白夸林笑却豪气,脚步却慢慢缓了。他一个人无忧无惧,但林笑却会疼的。
他已经施加了太多不该有的疼与苦,这一次,就不了。
梦境如雾散去,林笑却醒来的时候发现雨已经停了。天地湿润了一遍,要足够的炽热才能够干涸。
趴在病床上的他起身,不知谁给他盖的薄被落到了地上。
林笑却俯身捡拾,恰与保镖的手撞到了一起。
保镖叫蒙暨[jì],戚南棠安排守在林笑却身边。
林笑却不喜欢蒙暨,大概是出于迁怒,觉得蒙暨跟牢头似的,将他时时刻刻的看守。
林笑却松了手,不捡那被子了,大夏天的那么热还给他盖被子,一定是想热晕他。林笑却故意曲解保镖的好意,对于戚家的厌恶牵连了面前人。
蒙暨将薄被捡了起来工工整整地叠好,林笑却不与他说话,将面庞扭到一旁去。
蒙暨问林笑却饿不饿。
林笑却不回答他。
蒙暨自顾自拿手机点了餐。
餐送到了林笑却也不吃,蒙暨将餐食摆好筷子摆好,寡言道:“该吃饭了。”
林笑却说:“我不饿,你站了那么久应该累了,你吃吧。”
蒙暨没有听从,他劝告道:“家主会知道的。”
林笑却微笑:“所以,我的一言一行你都要告密。”
蒙暨摇头,朝着监控的方向看了一眼。林笑却顺着他的目光望去,低声道:“难道戚南棠是个变态,他没有别的事可做整日就盯着我了?”
林笑却不等蒙暨回答,浅笑着走到了蒙暨的身旁:“诶,你说说我和古代童养媳的区别,你说得好听我就顺着你意,把这些全都吃了。”
蒙暨望着身前人,他明明笑着,眉梢眼角都带笑意,可看上去像被雨打湿了打得清澈明透又冻人。
监控监视着,医疗仪器的声音滴答,房间里还躺着一个沉睡不醒的第三者,蒙暨什么都不顾,径自半跪下来。
他抬起眼前少年的手,轻柔地吻了上去。
他说着生日快乐,还说他不会告密。
林笑却惊着退了一步,蒙暨没有挽留,像什么都没发生过那样,站在餐桌前给林笑却倒了杯茶。
茶的香气氤氲四散,林笑却没有心思细嗅,他将手背到背后反复擦拭,蹭得衣服都皱巴巴的。
蒙暨抬眸看他,让他别害怕。
林笑却反驳:“我怎么可能怕,戚家的人都是疯子,我不怕。”
蒙暨摇了摇头,他没有反驳,只是让林笑却吃饭。一会儿饭凉了就不好吃了。
蒙暨不是一般的保镖,他管理着戚家一些不在明面上的业务,回来述职时看见了那样一个少年,仿佛被命运牵引着主动来到他身边。
僵持了一会儿,林笑却坐下乖乖吃饭。
蒙暨等他吃好了,拿了湿巾要为他擦手。
林笑却躲开了:“我会跟戚南棠说的,他会调走你。”
蒙暨摇头。
林笑却笑:“怎么,你以为我当真怕了你?”
蒙暨道:“他们不会纵容你,我会。”
林笑却沉默了会儿,不愿再回应蒙暨。可想到过去的人与事,他在恍惚间将心事说出了口:“帮我查个人,我就既往不咎。”
他要找一个人,无论生死,他要知道结局。
当初谢荒拿着把刀就跑到了天涯海角,消息在路迢迢中淹没了。
夜色里燃烧后的荒原不该只有灰烬,死去的人已经太多,林笑却不想添一个谢荒上去。
林笑却摸过谢荒的头发,那样硬那样扎手,谢荒的命最好也要硬些,如果就此认输了,林笑却不会怀念他的。

第109章 现代三重奏12
大学的生活本该普普通通,可不知是谁拍了林笑却的照片发在论坛,他经常去的地方仿佛成了打卡点,成群结队的人群涌来。
寝室楼下,昨夜今夜不同的人捧着鲜花告白,室友问他要不要下去看看。
林笑却坐在座位上说不了:“明天还有课。”
室友笑着翻出一堆情书,问林笑却怎么办:“他们叫我转交给你,你不收我扔垃圾桶了?”
“你收的,你自己处理,不必告知我。”
室友将一堆的情书砸进垃圾桶里,走到林笑却书桌旁,手按到了他书上:“你生气了?”
林笑却抬眸看他:“没有,不过,你挡着我的光了。”
室友没听到似的,不但没走开,反而将指尖指到的段落念了出来:“我的舌头在伤口周围舔了一圈,仿佛给它增添了一圈灰色的光晕。*”
林笑却试图将书合拢,室友的力气很大,硬是按在那里继续念:“有好几次,我从嘴里吐出泥土和碎炉渣。*”
林笑却打断了他:“你喜欢的话,你先看吧。”
林笑却收手,将书留给室友支承宣。支承宣这下又对书没兴趣了。
他的目光落在林笑却的眼睫上,那样长的眼睫竟然颤也不颤一下,只是冷漠得仿佛被绑到了雕塑里。
陶泥淹没口鼻,造出一个泥像来,过河难保。
周末回到戚家,林笑却还没怎么休息,戚南棠便来了。
门也不敲,就这样进来,许是觉得午后他该睡着了。
林笑却从床上坐起来,问戚南棠什么事。
戚南棠问他学校生活如何。
“挺好的。”林笑却加了句,“谢谢小叔关心。”
戚南棠抚上被角,开门见山:“笑笑,你学校里的事我也听说了些,住校对你来说不安全。”
戚南棠让林笑却改为走读,他会派人接送:“夏花太盛,蜂蝶太多,惹人厌烦。”
林笑却笑了下,并不乖巧的笑容,带着刺,像冬天的冰锥砸在地上碎了一地,地面的薄冰也裂了:“我,小叔,我是不是你的囚犯呀。”
戚南棠思考了会儿:“如果你愿意,我不介意。”
林笑却笑容慢慢淡了,归于平静:“我不愿意。小叔,我只是你未来的侄媳妇,不是签了卖身契的奴隶,您应当对我宽容些。”
戚南棠望着林笑却,突然将他搂在了怀里,林笑却毫无防备倒在了他怀中。
“怎样宽容,”戚南棠低头看他,“像这样抱着你,哄着你,把你当孩子宠溺?”
“你虽然成年了,”戚南棠抚上他面庞,“却还是这样天真。”
林笑却试图躲开他的手,戚南棠掐得更狠,林笑却抬眸凝视他:“小叔,你这样对我,我会有些乱。伦的恐惧。”
戚南棠说他只是学着对林笑却宽容。
走读的事戚南棠退了一步:“学校附近有戚家房产,你住那上学很方便。”
他说得轻缓,抚林笑却脸庞的力度也轻缓不少。方才掐的那一下已经留下了红痕,他问林笑却疼不疼。
林笑却说血肉之躯,自然是疼的,可长辈教训晚辈,应该的。
戚南棠问林笑却怎么突然听话了:“刚才笑笑眼睛里满是怒与厌,现在又乖乖地当个晚辈了。”
林笑却垂下眸,不愿看戚南棠,他转移话题说太累了,他想要睡个午觉:“小叔,我还在长身体,我会长得很高的。”
戚南棠微微笑了下:“真乖,你应当喝杯牛奶。”
戚南棠让人热了杯牛奶上来,他递给林笑却要他喝光。
林笑却说不渴。
戚南棠只是一个字:“喝。”
低沉的,不带情绪的命令。
林笑却望着戚南棠,僵持了一会儿将牛奶接了过来。
他小口小口饮着,没有力气一口喝光。
戚南棠望着他染了牛奶白的唇,夸林笑却像小羊羔。
“虽然长了爪子,到底还是温顺的。”
林笑却不搭理他,继续喝牛奶。
戚南棠有些自讨没趣,见林笑却喝得艰难的样子,让他不要喝了:“跟喝毒药似的。”
林笑却心道:牛奶很香甜,只是眼前的人让一切难以下咽。空气都变得稀薄,只有那傲慢又自大的人杵在那里装上帝。
到底是亲伯侄,跟以前的戚御白一样令人讨厌。
林笑却没有管戚南棠第二道命令,他继续喝着牛奶,香甜温暖淌进胃肠,他要喝到底,喝到玻璃杯倒不出最后一滴。
他说:“挺甜的,跟毒药不一样。”
“小叔,我喝完了。”他将杯子倒过来,目光凝望杯沿,“您瞧,喝得一滴都不剩。”
他像是在凝望一簇燃不起来的火苗,明明没有蜡烛在烧,却照亮了他小半张脸庞。原来是窗外的光透过玻璃漾在他面容之上。
戚南棠的指尖极轻微地颤了一下,仿佛要去捉一只蝴蝶又在清醒中选择停下。
戚南棠没有看他,起身将窗帘拉上了。
外面的光被遮住大半,余晖透过玻璃与窗帘满室盈漾,戚南棠背对着林笑却说他该睡了。
“小叔,”林笑却突然问他,“等御白醒来,你会祝福我们的,对吗。”
林笑却仿佛察觉了什么,他望着落地窗前的高大人影,那企图遮天蔽日的戚南棠,他轻声地问了一句。
“御白?”戚南棠的声音里听不出太多情绪,“你叫得好亲密。”他陈述般说出了事实。
“当然,”林笑却故意地带着一点温柔的笑腔,仿佛他跟戚御白情意匪浅,“御白会是我的丈夫,他醒过来我就能离开戚家了不是吗?小叔,新人的小家里不需要长辈时时刻刻教导。”
“那时候我是不是就算真正长大了。”林笑却轻声说着,“小叔也能安安生生养老。”
戚南棠的强势插手林笑却不是不怨的,没有人喜欢被如此管控。他不得不乖顺的同时,也忍不住去寻找玫瑰的刺与树的荆棘,能稍微刺痛一下戚南棠也是好的。
哪怕只有蚊子叮咛的悄然,那也比毫无伤害好。
事实上戚南棠与老字完全不沾边,或许是权势金钱资源的泛滥,在世俗的一切里他相当从容,连天生的样貌也占上风。
他大概很难尝到失败与得不到的滋味。
面对林笑却的挑衅戚南棠并没有生气,他转过身来:“等御白醒了,你们的婚礼会无与伦比的盛大。笑笑,戚家不会亏待你。”
他似乎收拾好了那一瞬的恍惚,将眼前的人重新归入了小辈圈里。可他没有回答林笑却离开戚家的问题,他下意识忽视了林笑却想要逃离的心。
林笑却没有回避:“如果御白醒不来呢?”
戚南棠望着他,目光称不上温和:“戚家会养你一辈子。”
林笑却想要微笑,最好将讽刺宣泄得淋漓尽致,可他没有那个力气了,他静默了会儿:“我不愿意。”
他在床上躺了下来,他说他想睡了。
他在下逐客令,戚南棠明明领悟到了偏偏不成全。
戚南棠走到床沿坐下垂手摸他的头发:“笑笑。”
戚南棠低喊一声就没了下文。
林笑却望着戚南棠,希望自己在这一刻牙尖嘴利到能把戚南棠伤害,但很可惜他只是个普通人。
“小叔,”他慢慢阖上眼,“午安。”
他乖乖地道别,展示他的礼节。戚南棠望着他长长的眼睫,终于顺从了他的一点心意。
戚南棠没有回一个午安,他独自起身离开了林笑却的房间,不急不缓,没有回头也不曾停留。
戚南棠去了地下一层,拿着枪练习打靶,几乎每一发都中了十环,他把子弹打光看着那一个个空洞,很意外又不意外地想起了林笑却。
一只不够乖顺的摇摇欲坠的花瓶,让他坠落也罢,根本不用多费心思。
戚家能摆上成千上万只花瓶,笑笑在其中除了美貌些没有区别。
戚南棠拒绝观看林笑却的灵魂。只是侄子的玩具,不算昂贵,也没付出多少代价,不值得珍惜。
可在这明亮的灯光下,戚南棠又一次想起林笑却。那脆弱的不堪一击的孩子,如果当一个靶子,一定会顷刻间四分五裂。
花瓶会哭的,哭得令人觉得可惜。
如果试图捡拾,手心的血会沿着碎片的边缘滴至笑笑的身躯。
还是算了。
林笑却醒来的时候已近黄昏。他睡得太久,睡得忘记了时间,脑袋昏沉眼前昏黄,还没起身听到了敲门声。
“请进。”他缓缓起身,进来的是蒙暨。
蒙暨关上门,走到落地窗前将窗帘拉开,天地的黄昏洒了进来,林笑却望到一轮红得太过以至于不够真实的夕阳。
蒙暨将查到的信息交给了林笑却。
林笑却接过报告,慢吞吞看起来。睡意缠绵着他,他晃了晃头清醒了些。
报告里说林笑却在林柔城市的时候,谢荒回来过。回到那座小城市里找林笑却,但没有找见他。
私家侦探从买到的监控录像里截了图出来当做证据。
林笑却抚上那不够清晰的影像,谢荒还是谢荒,只是把头发都剃了,跟囚犯更像了。
看不清他眼神,看不清他脸色,模糊的人影模糊的衣衫,但林笑却知道那就是谢荒。
报告说谢荒没有找见人,去了外婆墓地祭拜,呆了一天才离开,之后去了哪里暂没有结果。
看守墓园的保安说那人阴戾戾的,餐风露宿一整晚,保安第二天上班时还在,他拿着手机都想报警了那人才离开。
报告里还有保安的口证:“真是吓人,比电影里那些连环杀人犯还吓人,还好这墓地里没啥值钱东西。”
林笑却抚着“吓人”两字,墓地里吓人的应该是鬼,怎么能是谢荒呢。
谢荒明明是个大活人,成绩很好的好学生,跟杀人犯一点都不沾边。谢建德的罪孽,不该落到谢荒身上。
林笑却将报告合拢,眼眸湿润。

天际的夕阳落得太快,林笑却抬起头时只剩了小半轮。
那不够恢弘的余晖残留,无力将周身的层云浸润,只剩那么薄薄的一层光,打在林笑却面庞上时显得温柔又落寞。
蒙暨问林笑却怎么突然难过起来。
那里面的报告蒙暨事先看过了,蒙暨摩挲着谢荒的字样,感到丁点的不愉快。爱慕者如神像,披上了名为谢荒的薄纱,蒙暨想要见祂的赤。身。裸。体,而不是被阻隔在轻纱之外。
在蒙暨与林笑却相遇之前,林笑却已经沾上了别人的印痕,一抹抹一层层,蒙暨想要洗去,可林笑却觉得冷,他不愿意。
林笑却没有回答,他只是微微茫然带着些无措地望那轮夕阳。
夕阳很快就跌空了,蒙暨靠近床榻去拿林笑却手中的报告。
林笑却捏得很紧,纸张泛起褶皱,他不肯给出去。
蒙暨松开手:“谢荒没有事,只是不知去了哪里。小少爷,你不要难过。”
蒙暨试图安慰,林笑却向他说谢谢:“麻烦你继续查下去。”
蒙暨答应下来,又说这报告最好不要继续存在下去:“家主知道了会生气的。”
林笑却突然有些叛逆:“那就让他生气,他还能做什么,难不成要把我绑到病床前锁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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