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雨霏睡得迷迷糊糊,一睁开眼睛看到晓沐云的脸后,立刻往他的身上靠,然后揉了揉眼睛,问他:“轮到我了?”
晓沐云抱住他,悄悄弯下腰,将脸凑到他的眼前,拿下他的面具。
幸好妃泣朝现在睡得死死的,不然要是被他看到司雨霏任由别人拿走他的面具,可能要惊叫到吓死方圆十里的人了。
晓沐云抱着他的脸,低下头,趁他还迷糊,亲上他的脸。
司雨霏被他掐得嘟起嘴。
“我帮你值夜好了。”晓沐云看他眼睛都睁不开,真是没有好气,“如果你想我帮你,你乖一点喊一声相公~”
司雨霏迷茫地看着他。
大半夜的,人的脑子真的转不过来。
司雨霏突然伸出手,抱住他的头,将他压下去,在他的耳朵口齿不清道:“相……相公。”
晓沐云满脸通红,随后忍不住低下头,将脸完全埋进他的胸前,满头青丝跟着倾泻而下,挡住了他的脸。
麒麟山少主,二十有加,脸皮厚得堪比城墙,正在人生第一次体验使人愚蠢的爱恋中。
095求仁得仁
晓沐云和妃泣朝交接完最后一趟夜间守卫的班, 然后就随便找个角落靠着,睡过去了。他睡之前,是靠在坚硬的地板上的, 等他再醒来的时候, 却觉得自己枕的是软软的、温暖的东西。晓沐云觉得有点奇怪, 他不是司雨霏这样迟钝的人, 所以他的手放在脑袋旁边, 在摸到了温暖的躯体后,机警地睁开了眼睛。
他一张开眼睛,就对上了一张可爱的面具。
晓沐云有这样的感想, 不是因为他对司雨霏神魂颠倒,导致认知错误。而是司雨霏现在戴的面具真的很可爱, 圆乎乎的白面具, 眼睛的形状圆圆的, 嘴巴画出了扁扁的卖可怜的模样, 甚至脸颊上还有红晕。
晓沐云看了他好一会儿, 这才意识到, 自己现在躺在司雨霏的大腿上,而且自己在睡梦中随便一伸手,差点就要摸到危险的地方了。
司雨霏发现他醒了, 毫无征兆地张出手, 就递在他的面前。
晓沐云乖乖地把自己的下巴放进他手指间的缝隙,摆出迷迷糊糊的笑容,眼睛死死盯着他。
司雨霏微微松开手, 然后又用力掐住他的脸。
“早啊, 要亲一个吗?”晓沐云笑着问他。
司雨霏掐着他的脸,让他转头, 看看另外一个方向。
妃泣朝和师白玉在一旁吃干粮,师白玉看上去不受影响,该吃就吃,间或抽空看戏。可怜的是妃泣朝,他看上去似乎遭遇了什么惊恐经历,整个人都傻掉,直愣愣地看着晓沐云和司雨霏。
晓沐云和司雨霏两个人单独待在一起的时间太久,他都要忘记现在这里还有两个人了。晓沐云的眼神和妃泣朝对上了一秒钟,然后,他尴尬地转过头,把脸对着另一个方向。
“啊啊啊啊!不要啊!”妃泣朝的声音惊天动地,“大师兄会打死他的!不对!大师兄会打死我的!因为我没有看好霏霏!天啊!为什么偏偏我现在和霏霏在一起,大师兄会杀了我!大师兄绝对会杀了我!”
他们最多只是互相催眠成功司雨霏是大家的小孩,公孙明日那是完全不觉得自己被催眠,而是觉得司雨霏就是自己的小孩,从小到大精心养着的。
要是被他知道有哪个男人敢对司雨霏出手,妃泣朝不敢想象到时候那个惨烈的场景,这里面必定要死一个人。
他就是比较害怕,死的这个人会是自己。
师白玉乐滋滋地看戏。
妃泣朝给他的感觉阴森低沉,没有想到也会这样声嘶力竭。
“我做什么了?”司雨霏不解地把手放在晓沐云的肩膀上,用垂下来的袖子挡住他的脸,“他昨晚帮我守夜,我给他枕一下大腿,我觉得,我做的很好啊。”
晓沐云默默给他竖了一下大拇指,小声称赞道:“人美心善。”
司雨霏听到了,脸微微红了。
还好戴上面具的他是无敌的。
妃泣朝不说了,他已经哭了。
你骗人,你只是人美,并不心善,每次让你去山下行善,你都能弄得鸡飞狗跳。
孙奶奶都要跪下来求他们伏羲院的人不要再出现在他们村子附近了。
司雨霏觉得自己做得可好了,这个结论只存在自己的脑海中。
为了让妃泣朝从混乱的情绪中脱身,晓沐云默默从司雨霏的大腿上爬起来,告诉他们:“我去洗个脸。”
他这一起身,妃泣朝才后知后觉发现,晓沐云身后的黄色发带是属于司雨霏的。
妃泣朝越加觉得,离他死亡的日子越来越近了。
附近有一条小河,他们三人早就去洗漱了。
晓沐云蹲在河边,将所有袖子撩起,把衣服整整齐齐地放在腿上,头发都用发带绑紧了,才敢伸手掬水泼脸。
他实在是大少爷作派。
晓沐云在泼了几次水,把脸洗干净后,一低头,水面上出现了第二个倒影。
他的脸上仍旧是没有擦干的湿淋淋的水,惊讶地往旁边望过去。
司雨霏不知何时静悄悄地来到他的身边,蹲着看他。
“咳。”晓沐云狼狈地用早就准备好的手帕擦脸,“你的三师兄还在大喊大叫。”
“我知道。”司雨霏得意地说,“所以我说过了吧,三师兄很有趣的。”
“有趣是在这个方面吗?”晓沐云很抱歉自己意会不到。
“各种吧。”司雨霏很难解释。
“你的大师兄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晓沐云很在意这件事情。
“大师兄,人很好的。”司雨霏眯起眼笑,“就是啰嗦一点。下次看到他,我给你介绍。”
“你的三师兄一直嚷嚷着,他会把我打死。”晓沐云觉得心爱的人如此天真,是一件幸福又折磨人的事情。
“嗯……”司雨霏思考了一会。
晓沐云不知道自己在期待得到一个什么样的答案。
“我会保护你的,有我在,他不会打死你的。”司雨霏是从这个角度宽慰晓沐云。
晓沐云眨了眨眼睛。
“如何?可靠吧。”司雨霏得意洋洋。
真实的答案是,看上去不太靠谱。
但是晓沐云现在色迷心窍,只要能哄司雨霏开心,什么瞎话都能说:“太可靠了,你来保护我,根本就没有什么需要担心的。”
“嗯。”司雨霏对他的回复很满意,然后脚步挪过去,又一次朝晓沐云伸出手。
晓沐云现如今,已经可以根据他的动作和反应,猜到他的想法了。
读心有什么难的?
晓沐云将自己的脸,放进司雨霏的手指中。
司雨霏故意把拇指和食指合起来,圈成一个圆圈,把他脸上的肉圈起来。
晓沐云笑着问他:“好玩吗?”
“差强人意。”
“您能满意,是我莫大的荣幸。”晓沐云认真点头。
司雨霏笑了,随后将手松开。
“今早我怎么睡在你的腿上?”晓沐云把发带解下,散下长发,稍作整理,“我该不会梦里面非礼你吧?”
“不是啊。”司雨霏诚实回答他,“我没有守夜,所以早早就醒了,发现你似乎睡得不太安稳,我想应该是因为地板太硬了吧,所以就给你垫一下大腿。”
他说的理所当然,晓沐云反倒有点不知道怎么接话了。
“好想和你成亲。”晓沐云感想如下。
“成亲了又能怎么样?”司雨霏一直拒绝他,其中一个原因是因为根本不明白婚姻有什么意义,他们是修仙者,翱翔于天地之间,领悟至纯至真的真理,无所束缚。既然天地之间任我逍遥,何必再追求什么?
晓沐云朴素直接地回答:“如果我们成亲了,我想要对你做什么都名正言顺。顺便,如果有人敢打你的主意,我可以毫不犹豫弄死他。”
“这样吗?”
司雨霏第一次知道这回事。
“最重要的是,你都对我做了那些事了,我没名没分,还整天死皮赖脸地跟在你的身边。如果传出去了,我岂不是会被人扔鸡蛋,然后沉江?”
晓沐云太佩服自己了,这个世界上,还有他说不了的胡话吗?
他说完,还要上前,牵着司雨霏的手指尖,穷尽心思卖可怜。
司雨霏看着他诚恳的脸,思前想后,微微点头,告诉他:“我会考虑的。”
“你要考虑多久,我吃完早饭后可以吗?”晓沐云催促他。
“不要逼我打你哦。”
他们稍作调整,很快就决定继续上路,按照邬清影留下来的行程单。
在司雨霏翻开簿子,把这段时间途径的地点记上去的时候,师白玉站在他的身后,鬼鬼祟祟地看了一眼。
师白玉能识字,简直算是某种奇迹。
他打量着司雨霏行云流水的字,随后视线突然停在了“三神山”、“神魔判官”两个词上。
师白玉的脸色一变,陷入沉思。
司雨霏写完字,正准备把簿子收起来,结果不小心把画着晓沐云画像的那一页纸翻了过来。他眼疾手快,立即盖下。他自认为动作够快,但是师白玉站在他的身后,应该看到了那张画像,于是司雨霏阴森森地看着他,给予无言的威胁。
师白玉被他看着,浑身一激灵。
可爱的面具,是无法掩盖恐怖的眼神的。
“你看到什么了?”司雨霏问他。
师白玉连忙摇头,为保住性命,干脆利落地说谎道:“我在发呆,什么都没有看到。”
司雨霏松了一口气。
晓沐云和妃泣朝在一旁看了,反应都是:别信啊!
他们把火灭了,收拾东西。
在他们做着这些事情的时候,周围一阵微风从一个奇怪的方向吹起来。
司雨霏皱眉。
他几乎是第一时间抬起头,看向风吹来的方向,那里却没有任何奇怪之处。
他们一行四人上路。
风吹动矮草,周围的树木摇晃,天空挂着明亮的太阳,分明是温暖的初夏,但是一股没有来的寒风却若有若无吹过。
晓沐云和司雨霏悄悄交换了一个眼神。
看似平常的路,前面的泥土松动。
除此之外,世界是平和的。
晓沐云一手抱着妃泣朝,一手揽着小白,将两人迅速往后带。与此同时,他的雨打梨花出鞘,飞向司雨霏。
司雨霏接下剑,挡在最前面,面具下的脸微微一笑,舌头舔了一下嘴角。
铺天盖地,密密麻麻穿着灰色院服的修仙者将他包围。他们早就有人找到司雨霏了,并且在迅速集结方圆十公里的弟子。一天晚上的时间聚集,在早上完成了计划的商议。
终于在此时此刻,开始行动。
他们把这三个人包围住了,这就擒得弑神斩魔者。
“是吗?”司雨霏挽剑,乌黑的马尾随风飘荡,他的身体微微弯曲,做好了冲刺的准备,兴奋不已,“弑神斩魔中间,是不是可以再加上杀人二字?”
司雨霏从不畏惧对战。
师白玉看着人数众多,和晓沐云商量:“你保护小朝,我去帮忙。”
晓沐云打量一圈来者的修为,优哉游哉地说:“不需要。”
师白玉一愣。
很快,他就明白晓沐云是什么意思。
对方人数众多,但是对上司雨霏,这只是单方面的屠杀狂欢。
司雨霏用快于普通修仙者的速度,拿着剑,一下子冲向正前方的人。
众人没有来得及捕捉到他的身影,他就逼近到眼前。
出剑神速且准确,命中他们的大腿。
身为一个左右利手,司雨霏在用剑横扫完一大片人后,用念力移动到他们根本想象不到的地方,随后一个强劲的法术,将一部分人轰飞。
他的身影如同鬼魅,抓不住,最重要的是,司雨霏对人出手毫不犹豫。等他们想起反击,人数已经减半了。
而减半的人数,同意无法对司雨霏产生威胁。
司雨霏有信心可以用同样的办法处理他们,但是他们反应过来了,会防范他的速度和法术。
既然如此……
他的身体一转,黄色的帽子罩住他的脑袋,他瞬间变大,露出可怖的模样,将剩下的人捆进他的长袍里面
“啊啊啊啊啊!”敌人发出了惊慌的叫声,“不要啊!救命!”
声音久久不绝,不一会儿,司雨霏又一次出现在他们的面前,他潇洒收起剑,看着哀鸿遍野。
“放心好了。”司雨霏时刻谨记伏羲院让他做个好人的嘱咐,“大家只是受了一点惊吓,没有一个死人。”
师白玉瞠目结舌地看着司雨霏,半天没有反应过来。
妃泣朝也很惊奇,司雨霏比起他离开伏羲院前,修为更上一层了。
司雨霏随机走向一个痛苦呻/吟的人,一脚踩了上去,将他的身体翻过去。
晓沐云看顾着一个没有法力的妃泣朝,还有一个小孩,看着司雨霏的动作,不知道为什么有点羡慕被他踩着的人。
“又是无上法门的人。”司雨霏看到他们衣服上绣着的无上法门的印记。
他疑惑不已,无上法门的人为什么那么执着捕获伏羲院的人?
“一切答案都是这样的简单。”一棵挂着明亮长剑的树下,孔琼玉仰头望着那把自己无法触手可得的剑,“修仙者门派的力量是由供奉的神赐予的,同源的力量,会被最高等的存在掌握。如果力量同源,再往下递减,力量也只归属于最高等的神。所以如果修炼用同源的力量,那么就是同一个阵营的。在全修仙界,除了伏羲院、麒麟山,其他门派所修炼的法力源,现在已经是一样的了,不过是区分力量的下游、中游或者中上游罢了。源头在这里,我和吾主是几乎全修仙者的力量来源。神有上下级,也有如同五行一般相克的存在。麒麟背后的真神不是我们能轻易挑战的,但是一旦全修仙界沦陷,留下一个麒麟山,也回天乏术。问题是,还有伏羲院。”
伏羲院的法力源,刚好和他们的法力源相克。
所以当伏羲院的人离开他们的结界,出去后,便会被铺天盖地的相反法力源压制住,暂时失去法力。
这里面不包括司雨霏。
原因同理。
他是伏羲院法力源的最上游。
他们无法对他形成绝对的压制。
四下无人,孔琼玉把一切真相对着人间剑袒露。
“伏羲院似乎以为自己没有供奉任何一位神,有的,邬清影,你确实就快要找到真相了,但是你不该真的寻着最后的真相,来到这个地方。”孔琼玉哈哈大笑,“好吧,就让我来告诉你真相,晓沐云的预言没有错,司雨霏就是弑神斩魔者,一直都是。”
人间剑微微闪着光。
“是你们凡人修仙者从千万年前求来的弑神斩魔者。”
096美人计
若这个世界上, 人们掌控的法力是有一个固定的量,此消彼长,一个人拥有的多一些, 那么就会有对应的人少一些。
你要是知道了, 你该怎么做?你会怎么做?你想到了可以迅速集中力量, 超越长生的办法了吗?
河裕是玉阁的阁主, 玉阁是一个比较特殊的门派, 门派弟子主要是丹修,从进门开始,便夜以继日开始炼丹。
练成, 万物都可提取小小的精华。
门派的属性并不能构成玉阁的特殊性。
他们之所以在现如今修仙门派林立的修仙界有一席之地,是因为玉阁是无上法门分出去的门派, 现如今的玉阁阁主河裕以前是无上法门的弟子。
不过这样说也有点不对, 应该说, 他以前是万神道院的弟子。
万神道院更名为无上法门其实只有短短几十年的时间, 可惜的是, 当这里还是万神道院的时候籍籍无名, 大名响彻修仙界的是无上法门。
河裕时不时就会从玉阁带练好的丹药送到无上法门。
送东西这种小事,其实并不需要一门之主来做,但是他必须来, 这是旁支门派对无上法门的效忠。
这样卑微的表现, 同时还是他能活下去的保证。
孔琼玉当年的师兄弟们还活下来的不超过五个,而孔琼玉之所以不对他们赶尽杀绝,就是为了看他们受尽折磨和屈辱的样子。
刚开始, 河裕每一年都会带着优质的丹药献给孔琼玉。但是在如今的时代, 妙药越来越少,每收割一批, 等待下一批灵草成长的时间,多则千万年,少则也是几十年。
怎么可能每一年都练出灵丹。
河裕后面被迫拿着次等的丹药献给孔琼玉。
也是那时候他才知道,孔琼玉并不稀罕他们门派的丹药。
不管是至上的灵丹妙药,还是他的糊弄,孔琼玉都不在乎,他将自己带来的装灵丹盒子,随意扔在角落,从来没有打开过,只是随意堆积着。
他看不上这一点东西,只是欣赏他痛苦的表情。
这可以说是孔琼玉最喜欢的娱乐之一了。
河裕今年也依旧为了保存自己的生命,捧着丹药来到无上法门。
之前几十年,孔琼玉都很乐意接待他,没有一次漏看他的狼狈表演。但是今年,无上法门的弟子听说他要见孔琼玉,立刻就拒绝了他。
“门主最近不见客,抱歉了,阁主请回吧。”
河裕听到这句话,不敢置信,他皱眉,随后袭来心头的是对眼前弟子的不满,一个小小的弟子,居然也敢用这样的态度和他说话。
“不可能,孔门主每年都会见我,没有例外,你们再去问问吧。”
守门的弟子不卑不亢,回答依旧是这个:“门主特意吩咐,最近不见客,请回吧。”
河裕原本想要淡定地转身离开,但是他的脚步才刚迈动,脑子里面突然就闯进了很多年前的一些画面。
一众师兄弟被孔琼玉残忍虐待死的画面。
不行!他不能这样走了!这一定是孔琼玉的阴谋!等着嗤笑他的愚蠢,然后把他杀掉!
想到这一点,河裕一咬牙,回过头,想要强硬地闯进去。
他的动作突兀,确实吓到了不少弟子,不过他们都非泛泛之辈,不等河裕走进门内,一群人一起出手。长剑相对伸出,互相交织横在门前,挡在河裕的眼前。
“若阁主不听劝。”
“一意孤行擅闯无上法门。”
“骚扰门主。”
“那恕我们无礼。”
他们的意思明了,如果河裕还想要进去,那么他们就要动手将他扔出去了,完全不会给他这个阁主一点面子。
河裕脸色大变。
进是死,不进也是死。
果然,孔琼玉已经厌倦折磨他们,要杀死他们了!
河裕的手里拿着盒子,失魂落魄,他一脸死色、踉踉跄跄地转身,走上下山的路。
往下的阶梯又长又沉重,每走一步就仿佛被吸进入,石化同泥土中的一部分一样。
“呼。”炎炎夏日,周身遍布阴寒。
河裕想起了从前的师兄弟是怎么死的,他害怕得脚在发抖,全身无力地瘫坐在台阶上,不敢再离开了。
必须要活下来,因为如果活不下来,就会痛苦死去,甚至死后也不得安宁。
脑海里有了这样的念头,河裕终于有了动力,他努力站起来,驱动着双脚,慢慢地一步步往下走。他看似离开,实际上则是寻着记忆里的道路,偷偷绕了回去。
他熟悉无上法门,甚至比自己的玉阁更熟悉,他从前在这里生活太久了。
河裕沿着一条隐秘的小道,趴俯在地板上,借着茂盛的草木作为掩盖,狼狈地用身体接触肮脏的土地,一路前行。
世人们认为高高在上、不染凡尘的修仙者,如同低级卑微的蚂蚁,担惊受怕,没有自尊,为了活下去,什么都能牺牲。
他钻过狗洞、藏在饲养臭气熏天的大棚旁边、再藏在某个洞口下面,他躲避着无上法门的弟子,绕着远路,终于在黄昏时分,走到了记忆中的神坛。
又是一条长阶梯。
当年万神道院创立的理念就是近神之侧、成神之路,所以门派建立在高山之巅,尤其是掌门修炼的地方,万山峰顶。
到了这个地方,开阔宽敞,就没有多少能躲避的地方了。
河裕瑟瑟发抖。
出乎预料的,这里似乎也没有那么危险。
河裕到了以后,察觉到周围都没人。
奇怪,孔琼玉近些年来,穷奢极欲,身边总有数不尽的俊男美女俯视,去哪里都要带着一群人,现在怎么会静悄悄一片?
莫非他不在无上法门?
不对,如果他不在,守门弟子不会说他现在无法见人。
微弱的太阳光照亮整个地方,萤火虫从远方飞来,自高空、自缝隙、自潮湿的空气中,它们飞过河裕的头顶,吸引他的注意力,随后落在一棵大树的树冠上。
河裕从恐惧的情绪中稍微抽身,他的眼睛追着萤火虫,当他看到它们停留的那棵树时,震惊地倒坐在地板上,不禁仰头望。
通天大树。
这样的形容有些夸张,又不夸张。
一棵仿佛直捅天际的参天大树立在他的不远处,树冠浑圆,仿佛是人造的造型,树叶里面飞进了许多萤火虫,将整棵树的树冠映照得发亮。
看多了几眼,河裕就发现了问题,这些不是单纯的萤火虫,这也不是一棵单纯的树。
这些都是法力的具象化。
这么庞大的一棵树、以及那么多的萤火虫,他简直不敢估算,究竟蕴含着多少法力。
孔琼玉又在做什么?
河裕难以置信眼前看到的一切,随后,好奇心驱使他继续前进,往前走着。
他一路前行,走到了大树的下面。
法力源有轻微的波动。
河裕抬起头,随后他看见了法力波动的源头,一把挂在树枝上的纯白色的长剑,剑柄上挂着一个陈旧的剑穗,迎着微风动着。
此剑不需要看第二眼,便知道定是绝世名剑。
奇怪的是,没有剑的主人应该像是人陷入沉睡,但是这把剑仍旧在持续不断地散发着法力的波动痕迹,仿佛仍旧被修仙者握在手里一样。
河裕看久了,才发现不管是萤火虫还是这棵树,都和这把剑产生了对抗的意识。树枝想要缠断这把剑,萤火虫想要侵蚀它。长剑似乎意识到了这件事情,产生了一个结界,严格地保护着自己。
当长剑发现发现这里出现了一个外人,连忙发出了更加激烈的法力波动痕迹,似乎想要提醒河裕一些什么事情。
但是河裕并没有发现,他稀奇地看了长剑一眼,便转身离去,继续往前走。
随着他的离开,长剑的法力源变得混乱,仿佛是一个人在拼命挽留要走上死路的不祥人。
可惜河裕并没有因此停下脚步。
他还沉浸在孔琼玉喜怒无常的恐怖之中,以及惊呼这里和自己的记忆中大为不同。
除了这棵奇怪的大树,路上诡异的东西还有很多,孔琼玉发现了一大堆人形状的石头雕像。数量不斐,散落的方位都很奇怪,好像是一群人逃下山坡,被变成石像一样,他们拼命伸手向着外面,脸上露出极度恐惧的表情,有些石像的动作甚至是人慌张往下摔的模样,唯妙唯俏。
如果这是以什么为灵感创作的,应该是,人看到了巨大的、不可直视、不可形容、不可非议的存在后的表现。
河裕无视这些接踵而来的警告,来到了锋门的门前。
他本来想要推门进去的,但是手到门前了,稍作犹豫,于是乎收回手,藏起身上的气息,运用法术,一下子往高处飞上去。
他如同一只蜥蜴,在高楼的表面上爬着。
河裕想起这一栋大楼的某个角落可以偷窥里面的风景,从前他的师兄弟们就是这样恶作剧的。于是乎,他爬着过去,然后来到了墙壁的一边。
这里是坚不可摧的堡垒。
河裕在墙面上摸索着,随后终于找到了可以被推动的一块砖。
百米高空,太阳被推向乌云之外,黑夜降临。
河裕小心翼翼地将松掉的那块砖取了出来,拿在手里,做好准备后,他把一只眼睛,放在洞里,往里面望了进去。
他的眼珠子转来转去,视线不断地探寻着。
当他看到了里面的东西,几近作呕。
建筑物里亮着几盏灯,中央摆放着巨大的生物。如山一般巨大的恶心肉块,肉块仿佛是有生命的,在不停蠕动着。肉块如同液体,在地板上平铺。它似乎想要尽量不影响这一座建筑物,所以不断缩小着身体。但就算是这样,还是太大了。
肉块黏在墙壁上,部分血淋淋、部分灰蒙蒙,生机勃勃地鼓动着。
一些肉块没有能立住,从墙壁上掉了下去,然后落到那一块趴在地板上的流动肉块上面,很快就被吸收进去了。
河裕的心脏跳动速度无比急促,他的耳朵里都是心跳的声音,紧紧闭着嘴巴,害怕心脏会在极度恐惧的情况下从嗓子眼里跳出来。
这究竟是什么怪物啊!
孔琼玉究竟又在做什么恐怖的事情?
对了,他人呢?
河裕这样想着,很快,他的问题就得到了解答。
那一片巨大的肉块在一点一点往中心回缩,体积越来越小。
过了很长的时间,缩小成了人的大小,随后,便有一个人从肉块的中心坐了起来,剩余的肉在往他的身体回缩。
孔琼玉出现了。
他依旧保持着青春靓丽的脸庞,但是身体的下半身,是一团蠕动的肉块。
河裕见证到了这一幕,吓到差点从墙壁上摔下去,他屏住了呼吸,唯恐发出一点声响,被下面的怪物发现。
孔琼玉反手摸着后背,那是人的躯体和心脏对应的位置。他坐在地板上咬牙切齿,恨意四溢道:“邬清影!你究竟对我做了什么?!”
河裕的眼珠子慌张地转动,最后将视线盯在他的后背。
孔琼玉慢慢放下手,他的身体在渐渐修复,只有后背的位置,仍旧是一片模糊的肉块,而且肉稀稀拉拉,隐约可以窥见内部的心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