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姜让语也没想到,事情过去这么久了,陆疏洐才想起来问这件事。
往嘴里塞了块小酥肉,姜让语思考着措辞:“……我们之间,其实是有点亲戚关系的。”
“那是很亲近的关系了?”
姜让语忙道:“不不不,那当然不是,只是远方亲戚。”
“她家帮过我家很多忙,所以她找到我的时候,我才不好拒绝……”
这话并不假,只是隐藏了部分真相。
姜让语的母亲跟赵冉念的母亲是亲生姐妹。
但在她们还很小的时候,姜让语的外婆外公就过世了。
赵冉念的妈妈比他妈妈并没大几岁,自己都是个孩子的年纪,却硬是将另一个孩子拉扯长大了。
上一辈不能忘记的恩情,自然也会影响到下一辈。
据说当年他父母准备开第一家蛋糕店的时候,全靠姨妈大量资金支持,后来遇上流氓混混找事,也是靠姨夫去摆平。
当时姨妈还在孕期,为了他们家,却把第一个孩子累掉了。之后怀孕也不顺利,直到两年后才有重新了赵冉念。
可想而知赵冉念有多宝贝。
而且至今为止,姨妈都对他们家很是照顾,隔三岔五就会来看看他们,每次有了新鲜好吃的东西,也总是第一个分享给他们。
所以当赵冉念让姜让语代替自己去相亲时,姜让语压根没什么犹豫就答应了。
这更像是种天然的条件反应。
因为从小就是这样,只要是能做到的事,不仅是他,他的哥哥姐姐也一样,都不会拒绝赵冉念。
陆疏洐问:“那在你们当时的计划里,设想的是什么结果?”
要说这个的话,那就好开口多了。
“那当然是你会感觉自己被冒犯了,觉得我很没素质,再也不想跟我有所往来啊……”
谁知道发疯还能被人看上啊。
除了陆疏洐,大概也没第二个人会这么做了。
陆疏洐笑了笑:“那第一眼看到我的时候,你是什么感受?”
这个问题多少有点暧昧。
姜让语眨眨眼,吃不准陆疏洐是什么意思。
陆疏洐说:“我第一眼看到你,就怀疑你不是赵冉念本人。”
“……”
哟,看把你给能的。
但姜让语对这个问题放下心了,回答道:“其实我开始以为,你是什么人神共愤的丑八怪,所以她才连见你一面都不肯。”
“……”
风水轮流转,轮到姜让语把陆疏洐干沉默了。
人神共愤是能用在这里的词吗?
简直比陆疏洐用过的遥遥领先更过分。
“所以看到你的时候,我就很诧异,原来你长得这么好看……就是有点凶。”
“我当时可是鼓起好大勇气,才敢开始发疯的。”
但知道了姜让语对自己第一印象的真实评价。
陆疏洐心里一股暗自窃喜。
“你当时疯得很用力,我还记得。”
“……”
说话间,陆疏洐点的酒酿圆子上来了。
份量不大,小小一碗,还是用茶盏装着,上面撒着桂花,冒着升腾的热气。
糯米小圆子要比外面卖的个头大一些,个个圆润白胖,看上去竟还挺诱人。
这种小甜品跟陆疏洐的气质就不搭。
但姜让语还是亲眼看着陆疏洐舀起一个,吹了吹后,放入嘴里。
表情没什么变化,说话的语气也还是一样,可或许是灯光的关系,也可能真是陆疏洐的眼神有哪里变了。
姜让语竟觉得此时的陆疏洐,浑身都透着一股前所未有的温柔,跟平常的他就像两个人。
陆疏洐淡淡评价:“还是小时候的味道,一股白糖味。”
又说:“小时候每次来这里,都会点一份这个,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还是不好吃。”
从陆疏洐的评价来看,他应该是不喜欢的,甚至有点嫌弃这股所谓的白糖味。
姜让语后知后觉,那么每次都点这个的人,可能并不是陆疏洐,而是他的妈妈了。
“……里面有馅吗?”姜让语问。
陆疏洐抬眼看向他,无奈笑说:“有馅的那该叫汤圆了。”
姜让语小声嘟囔:“看上去还是挺好吃的。”
“你要尝尝吗?”
陆疏洐舀起一颗小圆子,直接递到了姜让语嘴边。
“有点烫,吹吹再吃。”
但姜让语被这过分亲密的举动震住,只干眨着眼睛,根本不敢张口去吃。
陆疏洐看出了他的心思:“男朋友喂你吃东西不是很正常吗,害羞什么?”
陆疏洐的眼神坦荡,而姜让语慌张避开,好像心虚的人是他。
于是姜让语又将视线绕了回来, 努力勇敢地跟陆疏洐对视, 盯出了一种他才不会认输的坚决。
陆疏洐不理解他为什么突然认真,只觉得好笑, 问道:“你打算让我举到什么时候?”
姜让语这才回神。
他都忘了, 小圆子还在自己嘴边。
这一口,吃还是不吃,是个大问题。
正如陆疏洐所说, 男朋友喂他吃东西很正常。
他也应该选择接受。
这样不仅现在显得自然,半个月后以此为由提出解决合约时, 也是能立刻拿出来的证据, 由不得陆疏洐不认。
可是——
这个勺子是陆疏洐用过的啊, 再让他用合理吗?
但再转念一想, 他们连亲都亲过了,吃这一口也问题不大吧?
要自然要自然,问题不大问题不大。
姜让语反复说服自己, 最终还是张开嘴, 将这口糯米小圆子吃下了。
入口先是浓郁的桂花香, 随后果真是白砂糖的甜味。
陆疏洐并没有说错。
很甜。白砂糖加的大概是致死量。
但这种甜并不腻, 也不知道另外加了什么,而且糯米小圆子□□弹弹, 很有嚼劲。
咽下后,嘴里留着淡淡的桂花香跟甜味。
姜让语还以为不好吃呢, 结果竟然挺不错的。
“……我觉得还不错啊,香香甜甜的!”
“是吗?”
陆疏洐的语气带着怀疑, 似乎都开始怀疑姜让语的口味。
“真的,我真觉得挺好吃。”姜让语道,“就是酒酿的味道不重,没尝出来。”
看向陆疏洐,姜让语确定这刻自己所见不是幻觉。
灯光打在陆疏洐身上,他闭着唇,表情一如既往冷淡,可眼神里却透着前所未有的柔和。
……这人真是陆疏洐吗?
姜让语不禁产生这样的疑问。
如果他平时待人也是这幅模样,大概不会让人觉得难以接近相处了吧。
换成他直勾勾地盯着陆疏洐了。
视线一下都没挪动,看着陆疏洐又舀起一颗小圆子,送入嘴里。
姜让语莫名脸热,问:“……怎么样,是不是还可以了?”
结果陆疏洐干脆不回答他的问题了,改说:“你帮我一起吃吧,我一个人吃不完。”
“……”
陆疏洐吃完这一口,下一口就又亲自递到姜让语嘴边。
姜让语感觉整张脸都要烧起来了。
可已经吃过一口,难道反而拒绝第二口吗?
“……好吧。”
姜让语张开嘴,再次接受了陆疏洐的投喂。
还好茶盏小小的,小圆子的个头也不小,一共没几颗。
两人你一口我一口,没来几回,就吃完了。
周围并没有人打量他们。
就算打量了,也没什么能够指摘,只是喂口饭罢了,小情侣之间这样很正常。
但等吃完,姜让语感觉整张脸像要烧起来。
一定是因为室内太温暖,而他还戴着帽子……嗯,一定是这样。
所幸吃完小圆子后,陆疏洐再没什么奇怪要求,他们认认真真地将这顿饭吃完。
就是为了缓解心头的尴尬,后来姜让语吃得认真过头。
点了那么多菜,终究没能全部吃完,还把自己狠狠撑到了。
扶着桌子站起来时,姜让语看到自己的小肚子又鼓了出来。
记忆当场切回上次,在零食店被小孩撞到,还被对方家长误会怀孕的场景。
显然陆疏洐也想到了这点,盯着姜让语的肚子笑了笑,说:“在这边散散步再回去吧。”
姜让语看出了他笑容里的不怀好意。
可气的是不能问。
因为他不想从陆疏洐口中听到自己不想要的回答。
重新穿上外套后,姜让语特意往前拢了拢,遮住肚子。
夜晚下的园林风景确实不错。
灯光映着粼粼的湖面,远处的亭里还有节目正在上演。
之前这家店因为特别出片火过好几次,好多人为此专门穿了汉服过来拍照。
而为了更方便客人拍照打卡,店家干脆设了几处特别布置过的角落,旁边还贴心的附上了拍照姿势攻略。
比较热门的几个打卡点还需要排队。
因为这条路通往出口,吃完饭的人都要往这边走,所以挺热闹。
姜让语跟陆疏洐在里面绕了半圈,虽然没拍照,倒是将打卡点都看了。
陆疏洐问:“要拍照吗?”
姜让语当然不想,女装拍照跟留下黑历史有什么区别?
万一还是留在陆疏洐手机里,那不如直接给他一刀比较痛快。
“不了,我不喜欢拍照。”
“但我们之间,是不是有张合照比较好?”陆疏洐问,“情侣不都喜欢将对方的照片,或者两人的合照设置成手机壁纸吗?”
那也太过分逼真了吧哥。
姜让语可不敢想象自己手机屏保出现陆疏洐的画面,估计看到一次就会心脏震颤一次。
“拍一张吧。”陆疏洐说,“拍张特别点的。”
姜让语还没反应过来这话是什么意思,陆疏洐已经拿出手机,另一只手将姜让语揽入怀中。
视线相对那一刻,姜让语以为陆疏洐是要亲下来了。
而陆疏洐确实打算亲下去。
见面时就想做的事,这念头到现在也没消散,反而更加强烈。
陆疏洐甚至都没想好充足的理由跟借口,就这么任由了本能的冲动。
想亲姜让语。
好想亲一口,今晚必须亲一口。什么情况理由,都等他亲到后再说。
可惜姜让语没让这件事发生。
在感受到这样的危险后,他一个蹲步转身,就从陆疏洐的怀里钻了出去。
陆疏洐怀抱一空,姜让语的温度跟气味消失,理智才有些回笼。
他看向姜让语:“你躲什么?”
重新将手机放回了口袋。
姜让语捂着砰砰跳的心口,都不想再确定刚才陆疏洐是不是想亲他了。
直接说道:“……我想了想,以后你还是别亲我了。”
这一瞬,陆疏洐竟有种被看透的慌张。
难道他表现得太明显了?
不会让姜让语看出了什么吧?
他之前看上去没这么聪明啊,怎么突然就变聪明了?
陆疏洐面上镇定:“为什么?”
“……因为我想了想,哪怕只是为了真实感,这也有些过界了。”
那当然是过界了。
陆疏洐心里很清楚,何止是过界,但他就是想要这样的过界。
只是他不会承认:“是吗?”
“……是啊,你不觉得吗?”
姜让语眨着眼,又是那种很无辜慌乱的眼神,好像急需主人安慰肯定的小猫小狗。
“这样的肢体接触,太亲密了……唔,我实话实说吧,这真会影响到我,你也不想……不想,我对你动心吧?”
一旦动心,就立刻结束合约关系。
这话是陆疏洐说的,现在仿佛回旋镖扎到自己身上。
在他们假定的身份下,他当然不能否认这点,也不能接受姜让语对自己动心。
陆疏洐停顿下来,罕见地没话可说。
心头小小的懊悔着。
他就知道。
上次果然应该多亲姜让语一会儿的。
现在好了,姜让语被忽悠的脑袋清醒了,聪明的智商重新占领高地了,他再想亲一口就难了。
但换个角度,既然姜让语抗拒,也侧面说明这种行为是有用的。
陆疏洐不死心地问:“对你的影响有多深?”
“……”
看着陆疏洐淡然平静的神色,姜让语心头满满都是不甘。
为什么受到影响的只有他。
陆疏洐不仅没受影响,看上去似乎还不能理解他为什么会受影响一样。
姜让语嘴硬道:“……虽然现在还不是很深,但之后谁知道呢,还是趁早全部掐死。”
陆疏洐便懂了。
影响还不到他能贸然告白的程度,但以后想再亲是真的很难了。
但心头最后的不死心,驱使他再问一次:“亲哪里都不行吗?”
“……都不行!”
“好吧。”
或许是姜让语的错觉吧,竟从陆疏洐这句话里听出了淡淡的可惜。
可没给他细想的时间,陆疏洐又重新将他拉回了自己身边:“那留张普通的合照总行吧,我爷爷要是问起来,我也好交代。”
“陆爷爷……会问吗?”
“会。”陆疏洐说,“因为你上次表现精彩,他时不时就在念叨,想让你再去看看他。”
“……”
“还问我们打算什么时候结婚,什么时候要孩子。”
陆疏洐冲他一笑,虽然这笑多少带点死亡的含义。
“生怕我忙于工作冷落了你,生怕我们哪天就分手了。”
“……”
而说到这件事,姜让语永远羞耻,永远心虚。
这下乖乖安静地站在了陆疏洐身边,任他拍下了两人的合照。
还挺不错。
姜让语的打扮乖巧温婉,陆疏洐一本正经。
两人身后是粼粼波纹的湖面。
灯光昏暗,但他们的双眸里闪着光,竟拍出了几丝年代老照片的风味。
他们好像很登对。
姜让语被自己的脑内评价狠狠吓一大跳。他一定是疯了吧,竟然会这么觉得。
偷偷抬眼看向陆疏洐,结果这哥们还不太满意:“好像有点暗,重新再拍一张吧。”
果然是他疯了。
“去光线亮一点的地方,这边太暗了。”
“……好。”
陆疏洐往前走了几步,观察着哪里的灯光好些。
姜让语稍慢一步,赶紧跟上时,陆疏洐却突然停下。
姜让语撞在了他的手臂上。
不疼,就是有点懵。
姜让语问:“……怎么停下来了?要在这里拍吗?”
陆疏洐没有回应。
姜让语觉得奇怪,可顺着陆疏洐的视线往前看,很快找到了他反常的原因。
就在他们的斜右方,大概十几米远的距离,最近的一处打卡地点里。
他看到了陆疏洐的渣爹,陆任朝。
带着他的小三老婆,跟他那对龙凤胎小孩。
两个小孩穿着汉服,手里拿着装饰,欢欢喜喜地在拍照。
小三老婆是孩子的摄影师,脸上带着充满母爱的笑意。
而陆任朝看上去有些不耐烦,可也安静地等待着他们拍照,给予了足够的耐心。
外人看不出他们之间的关系有多龌龊,只会觉得他们是和美幸福的一家四口。
很刺眼,也很讽刺。
看到这一家四口,姜让语都感觉有些受不了,更不用说陆疏洐。
这里还保留着他跟母亲的回忆,对陆疏洐来说,绝对是个特别的地方。
姜让语霸道地替陆疏洐想着,这一家四口不配出现在这里。
即便孩子无辜,那也不配。
他们值得被连踹带踢地赶出这里。
“……我们换个地方吧,去别的地方。”
姜让语选择避免冲突。
虽然见到这家人很败心情,可他下意识想替陆疏洐保留跟母亲的回忆。
这个地方是没错的,那些回忆也不该被错的人玷污。
他主动挽过了陆疏洐的手臂,想带着陆疏洐扭转方向:“……走吧,我们去那边,那边感觉不错。”
可陆疏洐站在了原地没动,他的身形力道不是姜让语能撼动的。
姜让语抬头看向陆疏洐,这才发现,陆疏洐紧抿薄唇,眼眸里透着凶狠的憎恶。
他在生气,很生气。
在这里,姜让语第一次看到了被温柔包围的陆疏洐,却也第一次见到如此愤怒压抑的陆疏洐。
看得出来,陆疏洐非但没有要躲避的意思,甚至想上去给陆任朝一顿好看。
陆疏洐的脚步朝着他们迈动一步,姜让语赶紧握住他的手:“……你别冲动!”
掌心的温度相触交贴,姜让语凉凉的皮肤温度传递过去,陆疏洐似乎恢复了几分冷静。
但他的决定没变,沉声道:“放心,我有分寸。”
随后松开姜让语的手,还将他的另一只手从手臂上掰了下去,继续往前走。
姜让语相信陆疏洐会有分寸,就算他一拳能把陆任朝锤死,也不会在这里对着陆任朝动手。
可他们一旦对上,誓必就会产生争执,毁掉今晚所有的心情。
以后再来这里,再点一份酒酿小院子,也许陆疏洐想到的不再是跟母亲的回忆,而是跟陆任朝之间的冲突。
那个眼神温柔的陆疏洐,他或许再也看不到了。
姜让语赶紧跟上陆疏洐的步伐。
可十几米的距离真的太近了,没几步就能走到,更不用说陆疏洐气势汹汹,周身简直充满了杀气。
还隔着三四米时,陆任朝就转过头,发现了来到身后的陆疏洐。
那会儿姜让语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
大脑一片空白,但也没完全白。
唯一的念头就是不想让陆疏洐在这里跟渣爹发生冲突。
他不想陆疏洐毁掉这个充满跟母亲回忆的地方。
赶在陆任朝跟陆疏洐开口前,他就这么先一步冲了上去。
迅速挡在陆疏洐面前,率先弯下了上半身,嗓门挺大地冲着俩小孩说道:“哇,好可爱的小朋友啊——妈妈跟外公带着你们出来玩吗,好幸福呀——”
这对小孩没见过姜让语的女装,仅在他还是小姜助理的时候,在陆丰荣那里见过一面。
显然早就忘了姜让语,根本不认识他是谁。
没关系,姜让语也没记住他们的模样,但他记得陆任朝,记得小三老婆就行。
苏依是背对着他们,听到姜让语夸张的声音转身,脸色一下就不好了。
她看到了陆疏洐,也一眼认出了姜让语——陆疏洐的十三点小女友。
那一声妈妈跟外公声音可不轻。
周围的人可能没在意没听清,但足够两个孩子收起笑容,躲到了苏依身后。
姜让语感觉自己成了欺负小孩的大坏蛋。但没办法,总要有人牺牲。
看到苏依,姜让语更夸张地捂了捂嘴:“天呐,原来是苏阿姨啊——”
转头看向陆任朝:“哎呀,原来是伯父,瞧我这眼神,您就站在这里,我竟没认出来——”
陆任朝亲眼看着他小跑过来,是故意挡在陆疏洐面前的了。
没想到姜让语还能睁着眼睛说瞎话,一时都把他怔住了。
苏依看了看自己身后的孩子,脸色尴尬:“好巧啊……没想到,在这里碰到你们。”
这时姜让语心里也有些后怕了。
以前从没做过这样的事,刚才也不知哪里来的勇气。
此时小心退回陆疏洐身边,抱住陆疏洐的手臂,看上去娇滴滴地贴在陆疏洐身侧。
既是想从他身上获取一些安全感,也是想拉着陆疏洐,希望他别冲动别乱来。
但在陆疏洐眼里,姜让语将他挡在身后的行为,充满了保护的含义。
他从没想过会有这么一天。
有朝一日,在面对陆任朝的时候,会有人冲在他面前,会拉住他的手,会想保护他。
心头反而冒出了几分被保护的触动。
他早已过了需要人保护的年纪,可姜让语竟愿意挡在他身前。
这让陆疏洐的心情稍微好了些,双眸里的阴狠淡去不少。
站在这一家四口面前, 开口说道:“是啊, 没想到你们也会来这里。”
但心情好了,语气没好, 满满的嘲讽怎么都掩盖不住。
只要耳朵没坏, 都能听出陆疏洐的另一层含义:你们这对狗男女,居然敢来这里?!
不知道狗男女是什么感受,但姜让语感受不是很好。
他不想陆疏洐在这里跟渣爹发生任何冲突, 不管是肢体上的还是语言上的。
可听陆疏洐这样的语气,吵架是迟早的事。
不, 他可能就是冲着吵架来的。
……不, 他开始都有可能是冲着打架来的。
以陆疏洐的性格, 估计觉得跟这样的爹说话都是浪费时间。
因此在渣爹跟小三老婆有所回应前, 姜让语抢先接道:“我们吃完饭,正在这里逛逛呢,没想到就遇上你们啦。”
陆任朝明显是想说什么的。
可被姜让语抢先了, 只好憋回去。
当然, 姜让语也没给陆疏洐开口的机会, 又继续说着:“伯父, 不知道刚才有没有冒犯到您呢,您不介意吧?”
陆任朝:“……”
他看出姜让语是故意的, 被陆疏洐的女友贴脸嘲讽像外公,他怎么可能不生气。
可姜让语的人设太让人没辙了。
他要说不介意, 正中姜让语的下怀。
但要说介意,又显得他跟一个脑子不太正常的十三点计较。
姜让语也意识到了这点, 该说不说,内心庆幸的同时还有点复杂。
小时候躲着精神病,没想到长大了自己也是。
还时不时就要当众发疯一次。
“相信伯父大人大量,肯定不会跟小辈计较啦。”
姜让语笑吟吟的,语气故意很嗲,让人听着就不舒服。
“其实您还是很年轻的,刚才是我看岔眼啦,您一点不像外公呢。”
“……”
陆任朝想反驳都不知道从哪里开口,实在太气人了。
而说完陆任朝,姜让语又将矛头转向了小三老婆。
一个个来,谁都别想逃。
反正姜让语在心里原谅了自己的行为——被他贴脸嘲讽一顿也从比被陆疏洐暴打好吧。
“当然也有可能是苏阿姨保养太好啦,看上去竟然一点都不像是伯父的同龄人呢!”
“……”
本来就不是同龄人。
苏依也跟陆任朝一样憋屈。
反驳好像心虚掉价,但不反驳心里又是真的不舒服。
“哎呀,我还是得跟伯父道歉,刚才不该那么说。”
姜让语生怕气不死他们。
“两位小朋友一看就是伯父的孩子嘛,一点不像外公……讨厌,除了我肯定没人这么笨笨了吧!”
“……”
“……”
“……”
杀伤力还挺大,连陆疏洐都短暂沉默了一下。
可也是真的很刺痛陆任朝。
因为他跟小三老婆年龄差大,孩子又小,确实被当成过外公好几次。
陆任朝跟苏依的脸色都快憋成猪肝色了,很想对着姜让语破口大骂——但真不知道从哪句骂起。
他们见识过这死丫头发疯的样子,保不准就是在故意激怒他们。
要是他们真说了什么,万一正中她下怀,接下去她会更夸张。
不过大人能忍,小孩忍不了。
两小孩躲在苏依身后,多少也能感受到姜让语的不怀好意,其中一个就问了出来:“你是谁啊!你说话好讨厌啊!”
苏依跟陆任朝都没制止。
正如他们不能掉价跟十三点计较一样,陆疏洐跟姜让语自然也不能跟小孩计较。
“你们快点走开啦!你们好讨厌,我讨厌——”
可惜没能说完。
因为陆疏洐一个冷冷的眼神过去了。
连成年人都受不住他这种眼神,更不用说孩子。
但陆任朝像是终于找到了切入口,啧了一声:“我知道你对我们不满,你冲着我们来就行,别吓唬孩子啊。”
要是陆疏洐接话了,誓必就是争端的开始。
姜让语坚决不让这种事发生,立刻把话头接过:“伯父,说您像外公的是我,您要是真介意的话,说我就行了,别把怒气往疏洐身上撒……您这么做,简直太让我心疼了。”
“我——”
“我也不知道您会这么介意嘛,只是一时看岔眼了,我都已经道歉了,您还不能原谅吗?”
“疏洐明明什么都没做,您为什么要说他呢?您对我不满,您冲我来就可以了!”
姜让语直接往陆疏洐怀里一扑,嗲嗲的夹子音加上假哭。
“呜呜呜,老公,伯父生气了,好凶哦……他们的小孩也好没礼貌,我们还是走吧,他们一点都不欢迎我们。”
“……”
将倒打一耙,睁着眼睛说瞎话,甩锅扣帽子大发挥得淋漓尽致。
这下俩小孩都不敢说话了,只躲在苏依身后。
而他几声假哭,更是直接引来了其他客人的围观。
“我只是没看仔细,说他像外公嘛,我都道歉了……可他就是像嘛,我也没说错啊,为什么这么生气……”
“……”
本来也没人去注意这一家四口怎么样,但听到了这些话,难免好奇多看几眼。
即便没有窃窃私语,小声吃瓜,可光是打量的眼神就够让人不舒服了。
陆任朝跟苏依脸色铁青,眼神恨不得把姜让语千刀万剐。
可姜让语的招式太歹毒了。
发疯不够,又胡说八道一通,完了还装可怜扮委屈。
陆疏洐根本不需要什么反应,因为他一个人就把戏演完了。
眼见着围观的人越来越多,陆任朝跟苏依更不好说什么。
“你简直是脑子有病!”
丢下这么一句话后,两人带着孩子离开了。
虽然挨了一句骂,但对姜让语而言不痛不痒,结果总是好的。
这下留下阴影的该是他们了。
至少很长一段时间都不会再来这家餐厅吃饭了。
姜让语感觉自己深藏功与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