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就眯一下下,不是睡觉,只是闭目养神......
这么想着,苏绒已经彻底闭上了眼眸,在‘沙沙’的作画声下梦回到了小时候。
忘了具体是什么时候了,那会儿他才刚住进大伯的家,跟堂哥的关系还不太熟,被大伯一家带着去找许久不见的爷爷玩。
因为受不了城市的喧嚣而独自搬到了郊外,喜欢垂钓的爷爷带着他一起到山林里抓鱼。
“爷爷,它们又游走了......”
双条裤腿都挽上了膝盖,光着脚丫子的小个子男孩抬头望着坐在石头上垂钓的爷爷。
他一脸垂头丧气的:“我抓不到。”
这里的河流较为平缓,不深,脚踝、小腿肚时不时就能感觉到又滑滑的东西快速滑过,低头看还能隐约看到鱼游过的影子
可即使这样也抓不住,
它们游得太快了。
同样没有收获的还有苏老爷子,看着脚步空空如也的小竹篓,他毫不在乎地摇摇头:“没关系,我也没钓到鱼。”
他之前都是在另一条河边钓鱼的,但那里的深度很深,不适合带着小孩子来玩。
可苏绒想听到的不是爷爷说自己也钓不到鱼,他想让爷爷陪他一起抓鱼。
“抓鱼啊......”
看着底下睁着圆溜溜大眼睛的小孙子正可怜巴巴地抬头望着他,苏老爷子只能站起身伸了伸懒腰,把自己两边的裤腿挽高了。
能怎么办啊,小孙子的眼神太可怜了,能拒绝吗?拒绝不了,怎么忍心拒绝呢。
白嫩嫩的一张小脸,两条淡淡的秀眉皱起,黑而圆的眼睛里好像有水似的湿润,小嘴可怜地扁着。
一向安静且乖巧的小孙子难得提要求,那他肯定是要答应的;而且苏绒这样的要求终于让他有了陪小孩子玩的感觉。
明明两个孙子的岁数仅仅相差五岁,但两人的性格相差却很明显。
苏绒乖巧安静,嘴巴很甜,很愿意跟着大人出去玩,能满足他带小孩玩的乐趣;苏晏霖不喜户外活动,喜欢独处不爱说话,缺少了小孩子该有的活泼。
这不,他带着苏绒出来钓鱼抓鱼,而苏晏霖则留在家里看书。
“小绒,你等我找根树枝回来。”
徒手抓鱼他可能做不到,但年轻的时候曾经利用树枝铁叉叉到过鱼,捕鱼的技巧多少还记得一二。
在旁边的大树下寻到了一根结实满意的树杈,把上面的几片叶子捋下来后,苏老爷子慢悠悠地走到了苏绒的身边。
“我看看啊…”低头看着游离的腿边的鱼,苏老爷子正准备用力一叉时,身边的小家伙却一把抓住了他的裤脚。
赶紧把快要被拽下来的裤头拉上去,苏老爷子满脸黑线地瞧着旁边的小萝卜头,“怎么了,小绒?”
“爷爷,你看那是大鱼吗?”
大鱼?这条河里可没有什么大鱼,都是巴掌长度的鱼而已。
可上游慢慢飘下来的“鱼”却足足半人大。
这哪里是大鱼啊?这分明就是一个孩子。
苏老爷子立马变了脸色,让苏绒乖乖呆在岸边不要动,随即沉着脸色往上游的方向走过去。
“爷爷,他是睡着了吗?”
耳边是天真烂漫的童音,苏老爷子脸色严肃反复按压着这“大鱼”的胸口,直到这“大鱼”吐出水后才回答苏绒的话。
“对,他睡着了,但现在能醒了。”
话音落下,溺水的少年终于缓缓睁开双眼,呆愣地看着面前的一老一小。
“我刚才从河里把你捡回来,我们不是坏人。”
在看到这溺水少年眼里出现惊恐恐惧的眼神时,苏老爷子立刻说道:“还记得自己怎么落水的吗?自己的名字还记得吗?”
“你怎么会伤得这么重?伤口都泡开了......”
不知为何会梦到小时候,苏绒揉着眼睛坐直身,注意到身上披着一件男士外套。
赶紧把滑落到地板上的外套捡起,苏绒发现房里只有他一个人,不远处的画架上空荡荡,而尉卿允不知道去了哪里。
把外套叠好后苏绒才拿起手机,发现尉卿允给他发了一条信息。
【提前结束,醒了就走吧。】
简单的文字看不出发信人的情绪,苏绒收起手机后把身上的衣服换了下来,跟一楼的麦姨打了个招呼后就匆匆离开了。
他没有留意到房子三楼的窗边站着一个高大男人,房里没有开灯,似乎与黑夜融为一体。
黑眸下敛看着匆匆走远的小身影,尉卿允一直到苏绒走出视线才缓缓转身,目光落在面前的画架上。
上面放着他今晚画的素描画。
视线在画上停留片刻后移走,目光在墙面挂着的四五副画框上滑过,最后又重回到画架上的那副画上。
这间房是他专门放置作品的地方,画得一直都是同一个小孩。
可今晚...
看向画架的眼神瞬间一凝,尉卿允抿着唇靠近,视线一寸寸地扫视着画上的年轻男孩。
这是第一次,
他第一次画了小孩子以外的人物画像。
今晚整个画画的过程都很投入专注,画得很细致,眼睫根根分明地画了出来,连小男生熟睡的神态都刻画得非常细腻。
等回过神时,他已经把这幅画完成了。
不同于以往通过苏绒去描绘出藏在内心深处的小孩子,而是把苏绒的形象原原本本地画了出来。
看着画上熟睡的年轻男孩,尉卿允感到了慌乱,以及…前所未有的不易被发现的满足感。
可那足以可以被忽视掉的满足感却让他晃了神,理不清自己的情绪,拿上画匆匆来到了这间储画室。
墙上挂着的画让他恢复了内心的平静。
除了墙上的画,底下也放了不少被白布盖上的作品,大多是他高中时的作品。
高中时很宝贝珍惜的作品不知从何时起被换了下来,而且还被盖上了白布。
可能是因为感觉不同吧,他觉得后面的作品更贴合内心深处的小孩。
那个救过他一命的小孩。
虽然画上都是同一个小孩子,但他借助的模特却不一样。
即使两个模特都姓苏,两人都长得跟那小孩很相像。
但画出来的感觉却是一样的,苏绒给他的感觉更贴合。
所以,他才会把墙上挂了好几年的画给拿下来。
但为什么呢?
他为什么会把苏绒画出来?
要知道,这么多年来他可从未画过苏晏霖......
那晚过后, 苏绒连续两周的时间都没有再收到尉卿允的传唤。
没有感到奇怪,苏绒只当尉卿允又出差去了。
虽然每次都是去给尉卿允当模特,听上去很轻松, 但苏绒却觉得拘谨难熬。
每次都是那样, 一进门就被要求换上指定的衣服,而自己原本的衣服彷佛被视为污物一般, 完全入不了尉卿允的眼。
除了这点, 尉卿允对他的态度也十分冷漠,每次画完画后就把他匆匆赶走,像用过的纸巾一样用完就扔, 只把他当作一个工具人。
反正苏绒一点儿都不喜欢跟尉卿允待在一起,很不喜欢,难受极了。
要不是还欠着对方钱,他铁定不愿主动跟其来往。
说来也怪,他明明提出以还钱的形式结束协议,但对方却直接拒绝……
难道是因为不能接受分期还款吗?
…古怪的资本家, 真可恶。
“同学你好,可以打扰一下吗?”
站在校门口附近等公交车, 苏绒低头搜索着导航,有个不认识的同学突然找了过来。
“有什么事吗?”
“那个,想问一下你这是准备去哪里呀?”
似乎是知道自己这话比较唐突,这个戴着帽子的女生有些不好意思地指了指站在旁边的短发女生, 笑眯眯地道:“是这样的, 我们两个想去一趟市中心, 但因为公交要等太久了, 就想着打车去。”
“想问一下你也是去市中心吗?我们想跟你一块拼车。”
苏绒他们学校虽然算不上郊外,附近也有可以满足日常生活需求的大型商场。但倘若想去市中心, 那就必须要坐上快一个小时车程的公交车才能到达。
公交车四十分钟才有一趟车,而且等公交车的学生有不少。要是运气不好,抢不到位置的话,那就要站上一个多小时了。
女生指着旁边的公交站点,有些苦恼:“不知道怎么,今天的人特别多,总觉得我们俩是挤不上去的了。”
“是呀,同学,你看要不要跟我们一起拼车吧。”
拼车这个行为在他们学校还是挺常见的,只不过苏绒没想到自己会被这两个女生挑上,毕竟这里等车的人可不少。
“我是没问题的,不过我要去建诚路附近,不知道顺不顺路。”
“建诚路,额,我看看导航...”拿出手机啪啪搜索着,女生的脸上露出了惊喜,“顺路顺路,我们要去的商场就离建诚路不远,可以一起去。”
“那行,我来打车吧。”
很爽快地商量好,等他们坐上车开出一段路后,才跟那辆慢慢悠悠的公交车擦身而过。
“幸好没有在那里等,我看那车上已经有不少人了,我们肯定挤不上去的。”
“对呀,还好我去问了,不然就…...”
说着,戴帽子的女生看了看坐在副驾没出声的苏绒,小声道:“同学,谢谢你跟我们一起拼车呀。”
“对了,你也是去那个商场吗?”
“不用谢,要不是有你们我可能也挤不上车。”苏绒笑笑着:“我不是去商场,只是去附近办点事儿。”
“哦哦。”点到为止,女生没有再继续追问下去。
见苏绒好像闭上眼睛在休息,她们也就没再跟他搭话,只是看着手机时不时沟通两句。
半个小时的车程很快就结束了。
想到两个女生都穿着高跟鞋不方便走路,苏绒就提议让司机把车停在商场门口。跟她们道别后,苏绒按照导航的指引来到了目的地。
看着不远处标有的儿童福利院牌子,苏绒把手机收了起来。
在门卫处登记了姓名后,他缓步走进了这家只在多年前来过一次的福利院。
现在的时间刚好是午休时间,一路上苏绒都没遇上什么人。
他跟着自己的记忆慢慢往里走。
不多时,他就发现这家福利院跟记忆中相比有了很大的变化。
看着原本是供小孩子玩乐的小花园现在建起了小平屋,苏绒有些感慨。
还记得当年他第一次来的时候,这里有几个小孩正围在一起玩,而他是因为上完厕所后迷路误入了其中。
那会儿,让他印象最深的并不是他们玩的游戏,而是坐在角落年纪比那些小孩子都要大点的少年。
很明显,那少年是这些小孩里的领导者。
少年的身边围着好几个小孩子,但少年并不是在跟他们一起玩游戏,而是拿着针线缝补着一件淡黄色的小裙子。
好奇地走过去,还没走近就听到旁边的小女孩问:“哥哥,好了吗?缝好了吗?”
“很快,灵灵再等一下。”
少年的耐心很好,就算被催促也笑着安抚心急的小女孩,手上的功夫没停,熟练地缝补着破了个小洞的裙子。
“好啦,你看看。”
把小裙子递给了小女孩,少年一抬头就看到一个穿戴干净的漂亮小男生拘谨地站在一旁。
顿时他蹙紧了眉头,努力把自己的声音听上去成熟些,“你是谁?为什么来这里?”
被质问的苏绒顿时有些无措,对方的眼神让他吓了一跳,手忙脚乱地解释自己是跟着哥哥一起来的,刚才上完厕所后找不到回去的路了。
闻言,少年犹疑地上下打量着苏绒,忽然想到了什么:“我知道你,你是跟着那个少爷一块来的。”
少年说的少爷就是许憬弈,苏绒就是跟着许憬弈一块来的。
“客人们都在前厅,我带你过去吧。”
站起身,少年示意苏绒跟上,刚走两步,就听到苏绒小声道:“你好厉害啊,竟然还会补衣服。”
似乎是没想到会听到对方的夸奖,年少的少年的脸上忽地出现了一抹红,一脸不自然:“这有什么厉害的,这么简单的事...”
“你、你怎么一个人跑出来了,你哥怎么不看着你?”
刚才进前厅帮着院长端茶的时候,他看到苏绒被一个年纪大一点的男孩一直牵着手,一直牵着,都没松开过。
那人把苏绒看得很紧,怎么会允许小男生自己一个人上厕所呢?
“我哥被一个叔叔拉住讲话了,所以我...”
“你偷偷溜出来的?”
被说中了,苏绒惊讶地睁着大眼睛,觉得这个哥哥真的好聪明啊。
“你怎么知道的?”
怎么会不知道呢?
一进门就看到这小男生乖乖巧巧地倚靠在那个人身边,眼睛里就只有那个人,其他什么都看不见,自然也就没有看到进去端茶的自己了。
不过想想苏绒这副小少爷的身份,很容易就释怀了。
人家毕竟是个少爷,怎么会记住进来端茶的毛头小子嘛。
“哎,你怎么不说话了?”
见原本还聊得好好的大哥哥突然就不说话了,脸上的笑容也收了起来,苏绒一脸不解地问:“为什么突然不开心了?”
还没来得及惊讶于苏绒这么小年纪的孩子竟然会对情绪如此敏感,少年顿了顿,刚准备摆出专门对待来访福利院客人的表情,就见这小男生一脸紧张兮兮地从兜里掏出了一个小铁盒。
他左右看了看,似乎很怕被某人发现:“哥哥,这盒糖给你吃吧。”
“很好吃的!”见大哥哥不接,苏绒有些着急地把小铁盒塞进了对方的手里,“吃了糖会变得开心...”
突然,他话还没有说完就被身后出现的熟悉声音吓了一跳。
“我、我先走啦!”
看着这漂亮的小男生抛下他奔向那位打扮细致得体的少爷时,少年眼眸下敛,握紧了手里还带着暖意的小铁盒。
“小绒,你刚才跑哪儿去了?”
“没、我没去哪儿,就是上厕所而已...”
那位少爷并没有朝他看一眼,或者说是不屑于看他,直接就拉着小男生转身走远了。
随着步伐迈进,两人对话的声音慢慢听不见了。
“欸,前哥,你在发什么呆啊?”
见江前站在小平屋前发呆,邓子杰走过去用肩膀撞了一下,“抱着这些东西不沉吗?咱们先进去把这些箱子放下吧。”
“没发呆,只是想起了一些事。”低声说道,江前跟着邓子杰一前一后地把手里的箱子拿进了小平屋。
“哎呀,这些书可沉死我了。”活动着手臂,邓子杰一边捶着腰,一边说道:“不知道哪个好心人又给咱们捐书了?不过那群小萝卜头肯定要开心死。”
“是啊。”同意邓子杰的话,江前走过去把箱子里的书一一整理出来摆放在书柜里,十分认真专注:“这几年幸亏有这些好心人,否则福利院就开不下去了。”
“对对对,特别是三年前,要不是咱们突然收到了那笔捐款,早在那时就倒闭了。哎,也怪那时候我们年纪轻,根本就没办法搞到钱。”
不太想回忆那段艰难时刻,邓子杰转了个话题:“对了,前哥你知道当年捐款的人是谁吗?”
“不知道,听婷姨说是匿名捐的,汇款的时候只显示了对方的姓氏。”
“姓什么啊?”
“姓苏。”
江前整理书籍的动作不停,他似乎很擅长做整理,不到一会儿就弄得差不多了。
拍拍手转身,见邓子杰露出了古怪的表情,江前眉头微皱。
“怎么了?”
“我听婷姨说今天会有个访客来参观,刚才进门的时候我瞄了一眼刚伯那张访客登记表,上面那个名字就是苏姓。”
“欸,你说这会不会就是当年的好心人啊?”
越想越觉得就是这么一回事,邓子杰拍了拍手上沾上的灰尘,打起了主意:“要不我们偷偷去看看?”
“你也很好奇吧?那个给咱们捐了一大笔钱的神秘人。”
“......”
“嗯,那就去看看吧。”
“不、不用这么客气的。”
弯腰接过对方递来的茶水,苏绒小心翼翼地放在桌子上,一抬头就对上了对方那双含笑着的眸子。
谭院长是一个很温柔的人, 穿着简单, 头发被有条不紊地别在脑后,垂下了一根搀着几丝银发的马尾。
她的年纪虽然有些大, 但整个人看上去却很精神。
“应该的。”
“苏先生, 当年要不是你给咱们捐款,我们这个福利院就真的无法再进行下去了。”
看着面前年纪如此轻的男孩,谭院长还森*晚*整*理是有些不敢置信。
他们这是一家民办福利院, 当时是她跟丈夫一起合办开的,后面丈夫出了意外事故,她就独自一人继续经营下去了。
那些年来,福利院主要依靠帝都富豪们的捐款和少量的公益彩票基金支持。
但自从丈夫去世后,不善跟人交际的谭院长日渐感觉到力不从心,加之越发紧张的资金问题, 福利院面临了倒闭的风险。
通常情况下,福利院倒闭后, 福利院的小孩只有两个去向:一个是收编在社会福利院,另一个是被领养。
而就在即将倒闭时,一个苏姓的神秘人突然捐了一大笔钱,为他们解决了燃眉之急。
一直都很想当面好好感谢这位好心人, 但对方只在最开始捐款时打了个电话来确认是否已经收到了款项, 从那之后就一直没出现过了。
三年过去, 福利院吸取了之前的经验教训重新经营了起来。
除了多亏了院里长大成人的几个小孩帮手外, 还有就是要感谢当年捐款的神秘人。
如今终于见到这位好心人,谭院长的眼里除了对对方如此年轻感到惊讶以外, 更多的是感激和感慨。
要不是因为苏绒,他们这家福利院真的会倒闭。
“苏先生,请问您今天来这里是想…...?”
“谭院长,叫我小苏就行。我只是想来看看参观一下而已,没有别的意思。”苏绒笑笑着回答道,对于谭院长突然会找到他还感到有些惊讶。
其实有件事苏绒不知道。
因为来福利院参观是需要进行网上预约的。昨晚谭院长看到预约申请人的姓氏是苏姓后,立刻就关注起来。
所以才会在他刚进来没一会儿就被谭院长意外‘偶遇’到。
两人聊了几句,谭院长就询问苏绒是否是当年捐款的人。
看着对方的眼神,苏绒点头承认了。
“原来是这样。”
得知苏绒的想法,谭院长笑笑着,详细地跟他聊了下这三年来福利院的发展,以及捐款的那笔钱最后是如何规划使用的。
“说起来,有件事我挺好奇的。”谭院长顿了顿,“小苏,你为什么会选择给咱们捐款?”
似是没想到谭院长会问这个问题,苏绒愣了下。
思索片刻后,他回答道:“其实我很小的时候有来过这里,对于这里多少有些印象。三年前一次偶然的机会,看到福利院要倒闭的信息,所以才会想着捐钱的。”
说得更准确一点,三年前的某天他在路上接过了一张传单,上面就是福利院即将倒闭以及正在四处筹款的消息。
传单看上去并不是统一打印制成的,而是亲手制作的。
正面是内容,背面是练习过的草稿纸计算题,看粗劣的笔迹以及画功,应该还是小孩子的作品。
那时候他刚好就在这附近,跟着传单上的地址来到福利院的大门,瞬间就想起了小时候的经历。
回家后上网查询了相关消息,证实这家福利院确实在面临倒闭的问题,他这才有了捐款的打算。
当然,那时候的他就算有父亲每月给他打的钱,但还是远远不够用作捐款。
刚巧,那时候他遇到了尉卿允,双方一拍即合做了交易。
想起那个交易,苏绒就有些头疼了。
“小苏,你不舒服吗?”
见苏绒揉了揉太阳穴,谭院长关心道:“我这里有药油可以涂一下,我给你拿过来吧?”
说着谭院长就站起身,作势就要把药箱拿出来,苏绒连忙阻止,却还是抵不住对方的热情。
“奇怪,好像不在这里...应该被我放到另一个房间了。”转头看向苏绒,谭院长有些抱歉:“你等我一下,我现在去拿过来。”
“真的不用麻烦了,我已经不疼…...”
看着已经走出去的谭院长,苏绒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
还、还真是热情体贴。
虽然说谭院长待人一向热情,但她做到这种程度完全是出于习惯。
作为院长妈妈经常需要照顾小孩子,久而久之就形成了习惯。加之苏绒本身就长得显小,谭院长就更加想着要把人给照顾好了。
等待片刻,门外终于有了动静。
正当苏绒以为是谭院长回来后,看到的却是自己的室友。
“苏绒,你怎么会在这里?”
听着对方挑眉询问,苏绒一时有些愣怔,嘴巴张了张正准备回答,江前的身后传来了谭院长的声音。
“小前,你怎么过来这里了?”不解地看了看江前,谭院长问道:“对了,那些书已经归置好了吗?小杰呢?”
“已经弄好了。”收回视线,江前看向谭院长,说话间整个人柔和了不少:“阿杰他上厕所了,我过来看看还有没有什么事情需要帮忙的。”
“没有了,后面的事情我来就好。”笑着道,谭院长没有说太多,拿着手里的药油走到苏绒的面前,“小苏,这个药油挺管用的,沾一点到指腹揉揉太阳穴就行。”
“谢、谢谢。”不好拒绝,苏绒连忙接过小药瓶子,低着头,按指示往指腹上滴了两滴药油,往太阳穴上揉。
虽然他低着头,但江前落在身上的目光却很明显。
“婷姨,他是?”
“哎呀,瞧瞧我,都忘了给你介绍了。”拍了拍额头,谭院子说:“小前,你还记得三年前给咱们捐款的人吗?小苏、苏先生就是那位好心人。”
闻言,江前的眼里闪过了一丝惊讶,看向苏绒的眼神有些不同。
“没想到你就是...”低声喃喃了一句,江前的语气变得很认真:“谢谢你。”
终于发现这两人是认识的,谭院长在得知两人是室友关系后,表情变得惊喜,不禁感概一句:“真是缘分啊。”
可不就是缘分嘛。
小时候迷路碰上了江前,长大后意外成为的室友,而现在更是在福利院里碰上面了。
在见到江前的这一刻,苏绒立刻联想到对方的身世,结合之前的经历,很容易就能猜想到——这就是当年他迷路时遇到的少年。
听着谭院长的话,苏绒小声道:“是挺有缘的…...”
“小苏,你头还疼吗?”突然想到了什么,谭院长拍了拍江前的手臂,道:“小前你要不帮小苏揉一揉太阳穴,你手法好。”
“不、真的不用…...”
苏绒话还没说完,就见江前走过来拿走了那瓶小药油,动作熟练地在两根手指的指腹上沾上药油后,两手指腹摩擦几下,然后轻轻按压着他的太阳穴。
对方的动作很快,等苏绒反应过来时,两侧的太阳穴已经出现了温热感。
轻轻揉弄的动作配合上芳香的药油,确实有意外的效果。
不知何时闭上了眼睛,苏绒只觉得刚才还有些突突的头疼已经消失,取之而代是一种特别舒服的感觉。
眼眸下敛看着面前闭上眼睛的小男生,江前眼眸渐渐转暗,手下的力度变得更加轻柔了。
半晌,等苏绒睁开眼时,发现这间屋子就只剩下他和江前两个人了,而谭院长不知道去了哪里。
“婷姨出去接了个电话,她临走时让我陪陪你。”
看出了苏绒的疑惑,江前低声解释了一句:“要出去走走吗?带你去看看他们上课。”
本想拒绝的苏绒在听到后半句后,忍不住嗯嗯地点了点头。
“那就去看一下吧。”
因为有人带着,苏绒几乎把整个福利院都逛了一遍。
来到上课用的教室门口,他和江前安静地站在了教室的后门,听着里面传出来的阵阵读书声。
“他们在上语文课。”
好奇地把脑袋探进去,果然看到一排排的小孩子拿着课本在念书,一位长发老师正背过身往讲台的方向走去。
“你想进去听一下吗?”
耳边是江前的声音,苏绒默默地摇摇头,跟着对方继续往前走了。
“这间小平屋是近些年新建的,算是一个小型的图书馆。”
带着苏绒走到了那间小平屋,江前一边解释着,一边不动声色地观察着苏绒的表情。
“这里之前是一片空地,作为一个小操场。”
见苏绒的脸上露出了异样的表情,江前眼眸闪了闪,轻声道:“你之前来过这里。”
他用的并不是疑问句,结合苏绒一些行为以及他脑海里的印象,他很确定这就是当年迷路的小孩子。
那个给了他一盒糖的漂亮小孩。
“吃糖吗?”
苏绒小心翼翼地接过糖果,握在手心,感受到塑料纸膜在手心里的痒意。
他抬头偷看了江前一眼,没想到被抓了个正着。
正要移开视线,听到对方道:“苏绒,真的很感谢你。”
愣在了原地,话音落下,苏绒明显感觉到江前身上原本还带有的轻微疏离感一下子就消失掉了。
隐隐之中,他觉得有些东西开始有了变化。
“待会儿你还有事吗?要不要一起回学校?”
听着对方的话,苏绒顿了顿,刚想要开口时却接到了一个电话,是一个陌生号码。
电话里的男声有些熟悉,又有些陌生:
“小绒,知道我是谁吗?”
他说:“哥哥。”
满意苏绒对自己的称呼,苏晏霖嘴角不懂声色地勾了勾, 语调却幽幽的:“原来小绒还记得我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