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遥车马慢—— byShim97
Shim97  发于:2024年01月2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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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关系。他不记得了,我还记得呢。”方曜给他夹菜,“快吃饭,多夹点菜。”
路昭低落的心情好转了一些,点点头,埋头吃饭。
他仍有些拘谨,不怎么参与桌上的聊天,只认真听着,偶尔笑一笑,然后吃几口饭菜。
林叙见了,就拿筷子从大盆菜里找出一只鸡腿:“阿昭,吃个鸡腿。”
路昭连忙举起碗接过:“谢谢伯……谢谢妈妈。”
他差点儿嘴快,又要叫成伯母了。
林叙:“以后常来吃饭,多来几次,就习惯了。”
路昭点点头。
林叙又找出剩下的一只鸡腿,要夹给方恒。
方决当即伸手盖住方恒的碗:“别给他吃了,又胖了。”
林叙:“已经胖了,不差这么点肉。”
方决:“我小时候长胖,你可不是这么说的。”
小胖子方恒倒很听话,乖乖地说:“我不吃了。两只鸡腿都给舅母吃。”
路昭听见这个称呼,一下子呛住,猛地咳嗽起来。
“慢点吃。”方曜拍拍他的背,给他倒了一杯水。
路昭非常不适应这个称呼,一边拍胸脯缓气,一边同方恒说:“你还是像小时候那样,叫我阿昭就好了。”
方恒抓抓脑袋,有点儿迷惑:“这不是大人叫的吗?”
方曜及时开口:“就叫舅母。”
文越也说:“是啊小路,你和阿曜结婚,就已经长一个辈分啦。”
路昭莫名有点儿脸红,抿住嘴不说话了。
李元在旁道:“我也想长个辈分来着,让某些不服气的人叫声哥,我心里就舒坦了。”
方弈:“……你做梦。”
热热闹闹吃完饭,路昭撑得肚子都圆了——因为整顿饭,方曜就在旁边给他不停夹菜,生怕他害羞不夹菜吃不饱。
一家人坐在饭桌上还聊了好半天,一直到晚上九点,才散席离开。
临走前,舒亚和李元也分别给了路昭见面礼,舒亚拿出来的是一本书,李元送的则是钢笔。
路昭接过礼物道了谢,同长辈们告别,才挽着方曜的手一起往外走。
外头的天早就黑了,气温也降了下来,迎面吹来的寒风刮得人脸皮发疼。
“这里好冷。”路昭抱着怀里的礼物,紧紧挨着方曜,“风太大了。”
“首都的春天就是这样。”方曜把他的围巾拉上来捂住脸,挡住凛冽的寒风,“所以李将军才说,要让大伯父早点卸任,去暨州疗养。”
“可是,李将军不是常在西北吗?”
“西北是他的大本营。不过他想去哪儿就去哪儿,他很喜欢暨州。”方曜说,“我也很喜欢。”
路昭瞅了瞅前面带路的陌生警卫员,一时没有作声。
等到走出这片院子,坐上他们的轿车,他才凑到方曜耳边小声问:“大伯父和李将军结婚了吗?”
方曜微微一顿,抬眼看了看前座的小唐和小周。
——虽然表面看不出什么,但八卦的小唐肯定已经竖起了耳朵。
方曜就如实说:“没有结婚。”
路昭:“那……”
方曜伸出手指,按住了他的嘴唇。
路昭就知道不能在这儿聊这些,乖乖地闭上了嘴。
可是,他不问,小唐那点儿好奇心就更加抓心挠肝了,没忍多久就开口,拐弯抹角地问:“路市长,今天饭吃得开心吗?”
路昭:“很开心。”
小唐:“院长那边的长辈,您都见过了?”
路昭:“对啊。”
小唐:“是不是特别开心,特别激动啊?”
路昭想了想:“还好吧。”
小唐激动地说:“怎么可能不开心不激动,我在外面隔着两条街都激动死了!要是能见舒主席一次,我能吹一辈子的牛了!”
路昭的表情一瞬间空白:“……啊?”
小唐还在叽里呱啦:“还有两位共和国大元帅!现在在世的只有五位,您一晚上就见了两位啊!”
路昭陷入呆滞。
作者有话要说:

第191章 番外-新婚7
他本以为自己历经沧桑早已能够处变不惊,没想到还是被巨大的震惊冲击得脑海一片空白。
好半晌,轿车都开出这片安静的院落了,路昭混沌的大脑才终于有了反应。
他机械地转头,看向旁边的方曜,呆滞地指责:“你骗我。”
方曜无辜地说:“我哪有骗你?”
路昭:“……你说你家庭很普通的,和我差不多。”
方曜微笑:“大家都是普通人,都会生老病死,都差不多。”
路昭的脑子还陷在巨大的冲击里,一时没能想出什么有力的反击,张了张嘴,好半天也没能说出话来,只是傻乎乎地把抱在怀里的书拿出来看。
这是舒主席送给他的书哎。
路昭翻开封面,里头还夹着一张书签,上面有钢笔写下的一句话。
[送给阿曜、阿昭:
祝你们新婚愉快,平安顺遂。
路昭捧着这张书签来回看了几遍,迟来的激动终于涌了上来,他傻笑着说:“舒主席给我写了祝福语呢!”
方曜揽住他的肩膀,笑着说:“是大伯父的祝福。”
路昭一开始没明白他的意思,等将这张书签又看了好几遍,才慢慢想明白。
新婚愉快,平安顺遂。
这是一位长辈对晚辈的温暖祝福。写下这句话的时候,舒亚也只是一位普通的长辈,没有那些光环、头衔。
也许,越是在这样的家庭里,越要有一颗平常心,才能走出长辈们的光环笼罩,自己干成一番事业。而方先生的家人们各个出类拔萃,也是因为谨遵这一信条吧。
路昭将书签夹在了书里,合上书,靠在方曜肩头:“好吧。看在大伯父的面子上,今天不追究你了。”
方曜:“你本来也不能因此追究我。”
路昭斜了他一眼:“是吗?”
方曜:“……不提了,你说了不追究了。”
路昭这才放过他,继续靠在他的肩膀。
轿车摇摇晃晃开在马路上,路昭没一会就开始打哈欠,这一天虽然没有多少事情,但一大早起来赶了飞机,比平常更容易疲倦。再加上晚上吃饭喝了点酒,这会儿在车上颠簸摇晃,瞌睡就上来了。
他合上眼睛,靠在方曜怀里,咕哝一句:“好困。到了叫我。”
方曜就揽着他,轻轻拍拍他的胳膊:“好。”
路昭陷在熟悉的怀抱里,闻着鼻尖清冷的香味,又小声说:“你衣服上都没酒味呢……”
方曜:“我进屋就脱外套了。里头这件有酒味。”
说着,他拉开大衣的衣襟,笑着将路昭裹住。
路昭想叫他别闹了,可实在太困,连嘴都不想张,跌在他胸膛里,就陷入了黑甜的睡眠。
这一觉睡得很沉。再醒来时,他已经穿着睡衣躺在床上了。
屋里一片昏暗,借着窗帘缝隙透进来的一丝月光,路昭看见床对面的墙上挂着的钟——凌晨四点。
身下的床铺柔软温暖,身旁躺着的男人仍在熟睡,一条沉甸甸的胳膊搭在他胸口,均匀的呼吸声就响在他耳畔。
黑暗、安全、温暖,贴着爱人温热的皮肤,让人昏昏欲睡。
不过,可能是晚上喝了酒,这会儿他想上厕所了。
路昭就把方曜的手从自己睡衣里扯出来,起身下床,去了趟卫生间。
回来时被窝还是热的,他钻进去躺下,身后的男人就靠过来,贴着他的背,一条手臂搭在了他腰上。
“……我吵醒你了?”路昭低声问。
身后的方曜并没有作声,只把脸颊贴在他的后颈,温热的呼吸喷在颈间。
路昭转头去看,只能看见他的半张脸,连眼睛都没睁开,似乎是半梦半醒间隐约察觉自己离开又回来,就凑过来抱。
路昭嘀咕一声:“真粘人……”
说完了,他又微微一笑,凑过去吻了吻方曜的鼻尖,才把头转回来躺好,合上眼睛,在暖烘烘的被窝里,不一会儿就重新陷入沉睡。
新婚夫妻在首都待了三天,第四天一大早,就乘坐火车出发了。
现在从首都去乌兰州的陆路交通已经比方曜十年前过去时方便了不少,但他们路上依然花了近两天时间,在假期第六天的深夜才抵达这座高原上的小镇。
距离试爆超级原子弹已经过去了四五年,可这一片区域依然是核实验的重要基地,进出管理仍十分严格,这座由家属院组成的小镇也鲜有外来访客。
因此,方曜一行过来,受到了留在这里继续研究工作的研究员和战士们的热烈欢迎——一来是这儿的娱乐活动实在太少,生活太枯燥,领导一来就有欢迎晚会和丰盛的晚餐了,二来是领导还带来了礼物。
方曜让警卫员们把车上的东西都搬了下来,有从首都带过来的最新的音乐磁带,可以放广播,也有火车换乘军用皮卡车时,在那个小县城里买的日用品,像肥皂、毛巾、雪花膏、打火机等等。
这些东西在这个交通不便的小镇里十分紧俏,平时只能靠组织统一分发,或者相互借用,有钱都买不到。
“哎呀,你们大老远来一趟,还带这么多东西。”接待他们的是目前基地的实验组总组长赵凡,也是之前与方曜同组共事过的同事。他叫来几个小年轻把东西点一点分给研究员们,也给驻守部队送一些,然后才好好地打量了一番站在方曜身旁的路昭。
方曜挑眉:“看什么?你不是看过我太太的照片吗?还要我介绍才喊人?”
赵凡笑着打招呼:“嫂子好,我是赵凡。之前院长在这边当总组长,我给他打下手,现在他去首都了,我就接他的班,负责基地这边的一摊子事儿。”
路昭还不太适应婚后这些随之而来的新称呼,有点儿腼腆:“你好,我是路昭。”
赵凡:“当时看照片就觉得嫂子漂亮,这见着面了,比照片上还漂亮。怪不得院长那时候天天盯着照片看呢!”
路昭微微一笑:“这些话用不着你说,他自己上赶着说呢。”
两人刚刚重逢还没确定关系的时候,方先生就跟他说过了,这些年里一直靠着他的照片过来的。
在表达感情这方面,开了窍的方曜倒用不着别人代劳。
赵凡闻言,意外地看了方曜一眼,那眼神意思十分明显——看你平时一本正经的,到老婆跟前还是另一副面孔哪!
方曜轻咳一声:“那会儿其实还没把人追到手呢。前几天我们才刚刚登记结婚。”
赵凡大吃一惊:“那时候你没结婚啊?我们都以为你早结婚了!不是,喻老师也老说你媳妇你媳妇的,小陈每次去拿信回来,都跟你说‘师母又写信来了’。”
他一拍大腿:“我还暗地里帮你挡了好多有心人的打探,一有人来问,我就说你结婚了。早知道是这样,我岂不是耽误你了!”
方曜笑了笑:“不耽误。我惦记着我太太,不会看中别人的。”
赵凡这才意识到在人家夫人跟前说这些不太妥当,抓抓脑袋:“也是。这人呐,要看对了眼才行。不过你们这也长跑了太久了。”
他领着方曜和路昭进屋,先聊了一会儿天,才带他们去参加欢迎晚会,吃晚饭。
等欢迎会结束,已经将近九点。高原上的春天还非常冷,太阳一下山,气温就骤降,路昭从暖烘烘的屋里一出来,就被凛冽的寒风刮得一哆嗦。
“怎么这么冷,白天还好好的。”他裹紧身上的大衣,缩着脖子跟在方曜身后。
为他们带路的赵凡说:“这里就是这样,昼夜温差很大。”
方曜给路昭挡着风,带着警卫员跟在赵凡身后快步往前走,不一会儿,就走进了一处小院。
“就在这儿住吧。”赵凡把两手揣在军大衣的兜里,跨进院门,“院长还记得吗?这就是你原先住的那间院子,那时候还有喻老师、还有小陈他们,好些人住在这儿。”
“后来,喻老师走了,你们都回了首都,又没有新同志来,这个院子就空下来了。你说这次要来,我昨天才叫人打扫了一遍。”赵凡帮他们推开屋门,“就先歇着吧,有什么缺的再叫我。明天去看喻老师吗?”
方曜点点头:“上午去。你工作忙,明天不用管我们了,宋将军说派两个小战士跟着我们。”
赵凡这才放心,又同他说了几句话才走。
警卫员们一头去厨房生火烧热水,一头把行李箱拎进屋。路昭就跟着进屋,四下一看,外表朴素的土坯屋,里头也一样朴素,地面是平整的泥土地,四处的屋墙是土坯墙,顶上盖的是木梁青瓦,屋里空荡荡的,只放了两张单人床、两张书桌,一走进来都觉得又空又冷。
“这儿的条件就这样,我们将就一下。”方曜走进屋里,招呼着小唐小周,把两张单人床拼在了一块儿。
然而,床拼在了一起,两床单人被却没法再拼,夫妻俩只能简单洗漱,一人一床被子躺下。
路昭之前也在北方待过好些年,可现在在温暖湿润的暨州待久了,再来条件艰苦的高原,就觉得有些不适应了。
太冷太干了。
晚上洗完脸方曜给他抹了雪花膏,脸皮倒不紧绷了,可鼻腔里头还干得发痛。
床铺也又冷又硬,只有一床军用单人被,要缩着身子才觉得暖和一些。
“阿昭,冷不冷?”躺在身旁的方曜开口。
路昭在被窝里翻了个身,面朝着他:“有点儿。”
方曜伸手摸进他的被窝里,抓住他的手摸了摸。
“有点凉。”他说着,挪近来,把自己的被子搭在了路昭的被子上。
路昭推了推他:“别挪过来,两张床中间拼着的,你躺中间难受。”
“那我就再挪过来点。”方曜说着,完全挤进了他的这张床上,把两个人的被子搭在一块儿,夫妻俩终于挤进了一个被窝。
作者有话要说:

路昭把脑袋埋在方曜的胸口,手臂抱住了他的腰。
身后就是贴着旧报纸的土坯墙,身前是丈夫温暖宽厚的胸膛,身上盖着两层棉被,沉甸甸的,不一会儿路昭就觉得被窝里暖和了。
“现在好多了。”他在方曜的胸口蹭了蹭,问,“你挤不挤?”
方曜:“你都被我挤在缝里了,还问我挤不挤。”
说着,他就往后挪了些,路昭连忙抱紧他:“就这样,别乱动了。”
他还伸手把方曜背后的被子掖了一圈,防止有风灌进被窝。
方曜瞅着他,忽然低头,吻了吻他的鼻尖。
路昭早习惯了与他亲吻,被他亲了一下,就微微抬起头。
两个人的嘴唇贴在了一起。
绵长的亲吻,路昭闷在被子里,几乎有些喘不过气。
分开时,方曜还忍不住轻轻吮了几下他的下唇,路昭的脸都红了,小口小口地喘着气。
在狭小的空间里,唇齿相依的亲热显得尤为甜蜜,身体深处那些结合过的酸软记忆都被勾了出来,蠢蠢欲动。
被这蠢蠢欲动冲昏了头脑似的,路昭有点儿舍不得从这份胶着的甜蜜中抽身,就这么目光盈盈地瞅着方曜,不做声。
油布糊的窗户挡住了外头的风,但还能听见呜呜的风声。
两个人枕在同一个枕头上,近得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默默对视了片刻,方曜就接收到了这种夫妻间秘而不宣的信号。
他把路昭翻了过去,抵住糊满旧报纸的土坯墙。
路昭一手抵住墙,另一手把被子拉上来,自己捂住了嘴。
安静的屋子里,一点儿细微的动静都听得很清楚,他不禁有些紧张,小声问:“……隔壁屋子会不会听见?”
方曜在他耳边低声道:“慢慢的。”
两个成年人挤在一张单人床上,空间实在太狭小,施展不开,但也抱得更紧。
那些几欲喷发的急切渴望,也只能慢条斯理地消磨。
路昭眼眶都红了,身子直抖。
方曜就紧紧捂住他的嘴。在无声的潮热里,只有他知道,他的阿昭是如何颤抖。
半夜十二点,路昭总算被松开了。
他埋在枕头里,眼神迷离地享受了一会儿这酸软的余韵,察觉方曜掀开被子下床去了,才拿手擦了擦哭得湿漉漉的脸蛋,转过身来,小声说:“外面冷,你快点儿。”
方曜翻箱倒柜地找出纸巾,伸手进被窝里给他擦了擦,又给自己擦擦干净,这才回到床上。
他不过下去一会儿,身上就冰凉冰凉的,路昭连忙抱住他,把被子拉上来盖好。
“快睡吧,明天还要去看喻老师。”他说。
“嗯。”方曜亲亲他的额头,“晚安。”
一夜好眠。
第二天一大早,路昭是被外头的喧闹声吵醒的。
他迷迷糊糊睁开眼,发现被窝里只剩自己一个了,两层被子严严实实盖在身上,沉甸甸的,床头还放了叠好的、今天要穿的衣服。
除了他自己的羊毛衫、羊毛大衣,还有一件不知道哪儿来的军大衣。
路昭就爬起来,穿上这些衣服,再把床铺整理好,才走出屋。
他和方曜住的屋子斜对面就是厨房,里头正忙得热火朝天,方曜和警卫员们一边说笑着,一边包着饺子。
看见路昭出来,方曜连忙说:“阿昭,打水洗漱一下,待会儿就能吃早饭了。”
路昭便从灶上烧着的大铁锅里舀了热水,端着盆到屋外去洗漱,洗完了,又自己抹了些雪花膏。
高原的清晨,初升的阳光还未能消融空气中的寒意,路昭一边抹着雪花膏,一边看着自己呼出的白气。
这儿可真冷。
要是没有这件方先生找来的军大衣,早上这么低的气温他还有点儿受不住。
方曜在屋里喊:“阿昭,外面太冷了,洗漱完就来屋里烤火。”
“好。”路昭把脸盆里的水倒了,拎着空盆回屋,坐到了灶台边。
灶台上的大铁锅热气蒸腾,小唐抡着大铁勺捞起几个看了看,说:“这一锅饺子熟了。”
他拿起大盘子,开始捞锅里的饺子,一盘正好捞了四十个,再换个大盘子继续捞。
“你们包了这么多啊。”路昭惊奇道,“这得起得多早。是什么馅的饺子?”
“牛肉大葱馅的。”方曜说,“今早刚送来的牛肉和大葱,正好早上包了饺子,晚上还能吃一顿。”
顿了顿,他看向路昭:“阿昭,待会儿多吃点,这儿一天一般只吃一、两顿。因为吃的少,柴火和煤炭也少,牧民家的小孩会出来拾牛粪回去烧,咱们可没那么多牛粪烧。”
路昭是在县城里长大的,没有拾牛粪的童年经历。但这些年他在各地历练任职过,倒也很清楚农村里的老百姓的日常生活。牛粪又能当肥料,又能当柴火,村子里的小孩们有时候还会抢起来。
他问方曜:“你前些年在这儿的时候,也是一天吃一、两顿?”
方曜:“嗯。”
路昭:“可是你们那时候工作任务应当很繁重,一天只吃这么点,干得动活么?”
方曜笑了笑:“所以不少同事都瘦了一大圈。”
路昭:“……”
他明白了。
即使饿着肚子,也还要干活。
吃饱穿暖是人生存的最基本需求。不少哲学家、社会学家和历史学家都发表过关于这一基本需求的观点言论——当一群人吃不饱穿不暖的时候,社会就会动荡,新一轮的社会革命将因此爆发。
但是这群在高原上饿着肚子干活的人,不仅没有闹腾,还自发地想办法解决问题,笑着面对这样艰苦的条件。
为什么会这样?
为什么能够做到这样?
路昭不由把自己的疑惑问了出来。
方曜把最后几个饺子包好,搁在盘子里,让小周拿木盖子盖好留着晚上吃,然后回答了他的问题。
“这可完全不一样。”他端了一盘饺子过来,“当老百姓吃不饱穿不暖,又看不到未来生活的希望时,就会闹革命。但是为了一件有希望、有光明前景的重大工作而吃苦,这是有意义的。”
他把两双筷子分给路昭一双,和他一块儿坐在灶火前,一起吃一盘饺子:“虽然那时候大家心里也没谱,但是又觉得,更加没谱的事情我们也干成功过,这个又有什么不可能?”
路昭笑道:“有信心,就成功了一半。”
方曜点点头:“是这样。”
他和路昭两个人分着吃了一大盘饺子,稍作收拾,就带着警卫员们,跟着宋将军派来的几名小战士一块儿出门了。
喻晓的墓在云纵山脚下。
说是墓,其实也不过立了一方石碑,埋着小小的骨灰盒。
这里离家属院小镇不算近,但不算很远,石碑四周十分干净,没什么杂草,想是经常有人来除草打扫。
方曜就问带着他们过来的小战士:“常有人来这里么?”
小战士说:“每次有重大试验,就有不少研究员老师们来这里拜拜。”
方曜不禁一笑。
他蹲下来,拿手擦了擦石碑上的灰。
“老师,我回来看你了。”
路昭也跟着蹲下来,说:“喻老师,您还记得我吗?”
他点点旁边的方曜:“那时候您总把我叫成他媳妇儿,现在真成他媳妇儿了。”
方曜笑着说:“我那时候还觉得老师糊涂了,没想到糊涂的是我。”
顿了顿,他又看向石碑:“老师,又过了好几年了。我们不仅试爆了超级原子弹,还发射了导弹、卫星,我们在一步一步往前追赶。”
“我们向上攀登的阶梯,是前辈的奋斗和牺牲铸就的。总有一天,我们也会成为阶梯中的一节,让后人踩在肩上,继续往前。”
说完这句,方曜沉默了一会儿,才道:“老师,有时候我觉得,我们的躯体只是这种精神信念的寄托和容具。躯体会消亡,但精神、意识、信念,却会薪火传承,永生不灭。”
“这种传承,说起来虚无缥缈,但它又赋予每一个传承它的普通人挺身而出成为英雄的巨大力量。”
他像是陷入了回忆中,久久不再开口。
路昭带着警卫员和小战士们走远了些,留给师生俩独处的空间。
方曜在石碑前坐了许久,路昭就在周围慢慢走着,走到一个小山坡上,看到了远处山脚下的一大片雪白,像卧在枯黄的草原上的一面镜子。
“那儿的一大片雪怎么没有融化?”他指着那里问身旁的小战士。
小战士说:“那是结冰的措温布湖。”
路昭惊讶道:“那么大一片?”
小战士:“夏天湖面解冻的时候更好看,明明湖面是平的,但远处看起来却像随时要倾倒下来一样,像从天上倒下来的一片蓝色,特别漂亮。”
路昭微微一笑,看着远处:“等下次有空,我也要夏天来一次。”
这时,身后传来踩过枯草的脚步声,方曜的声音也随之响起:“到时候我们一起去措温布湖边散步。”
路昭回头去看,方曜正大步走过来,走到他身边停下。
小战士们和警卫员们默默退到了远处,只留夫妻两人站在小山坡上远眺。
路昭挽住方曜的手臂,狡黠一笑:“某个人信里写,春风一吹,一夜之间云纵山脚下的白雪被嫩绿的草原吞噬,牧民赶着羊群像白云一样飘过措温布湖边。我倒要亲眼看看是什么样的美景。”
方曜一愣,转头看他。
路昭却不看他,兀自抬头看向远方。
方曜便也释然一笑,牵住他的手。
高原早春的太阳已经高高升起,远处,春风正拂过措温布湖上覆盖的坚冰。
作者有话要说:
番外暂时更新到这里,后续会有宝宝的番外,还有副cp,慢慢更~
现在日更的是《夫君似有恶疾》,下一篇开种地搞笑文《不会种地可以学》~

在方曜来到宁海疗养的第三个年头,路昭怀孕了。
这个消息令人猝不及防——因为两个人暂时不打算要孩子,所以即便方曜的身体康复了,也一直有安全措施。
可没想到路昭单位体检,验血的时候,一下子验出了怀孕,医生连忙把他叫住,把他的部分不适合孕夫的体检项目取消,换成了孕夫体检。
路昭从体检中心出来时,拿着报告单和超声影像照片,有些哭笑不得,也不知道该怎么和方曜提。
他盯着照片里那小小的一点虫蛋的影子看了好半天,又摸了摸自己平坦的小腹。
这感觉真是很奇妙,在他早已熟悉的身体中,多了一个陌生的生命。
从体检的结果看,虫蛋已经一个月大了,再有三四个月,它就会飞快长到手掌大小,然后出生。
到时候,家里就热闹了。
路昭不禁想:到时候方先生可怎么办?他那么喜欢安静,得被小虫崽吵死了。
原先方恒寄住在他那里时,他为了获得下班后的自由时间,特意花钱招聘了自己当他的育儿师。
现在自己工作忙,可没法再当育儿师了,育儿工作大部分都得靠闲在家里的方先生。
想到方先生被满地乱爬的小虫崽弄得焦头烂额的模样,路昭不禁笑了笑,把超声影象照片卷了起来。
今天一整天都是体检时间,结束后就可以下班,他便早早开着车去了疗养院。
走进小院时,时间还早,方曜正在院里侍弄他新种下的一株月季。
“今天回来得好早。”他抬头看了路昭一眼,“体检怎么样?”
路昭走过来,弯腰看了看他的月季——这是方曜托朋友从洱顺州带回来的稀有月季,据说开的花特别好看,但现在还只有几个小小的花苞。
方曜自从把它种下,每天都不厌其烦地给它浇水、剪枝、施肥,说要等它开花了,把花枝剪下来插在瓶里,让路昭带去办公室摆着。
路昭不由摸了摸肚子。
有了调皮捣蛋的小虫崽,这花还能好好活到开花的那一天么?
方曜没等到他说话,便停下剪枝的手,回头看了看他,又问了一遍:“体检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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