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遇安明显松了口气:“好,稍等, 我换件衣服。”
再见面时, 刚才若有似无的暧昧氛围已经淡去不少。夏遇安只匆匆套了件浅色圆领毛衣, 头发仍旧半湿着, 一坐进车里就漫开一阵沐浴露的清香, 淡淡的却已经足够灼人。
陆闻钟听到车门开启的动静,抬起头第一反应是:“怎么穿这么少?”然后条件反射般从自己身上脱下外套递过去。
夏遇安不知如何回应,看着他沉默半响后推辞:“不用,我不冷。”
虎口抵着唇咳了一声,陆闻钟脸上有一闪而过的仓惶,正要缩回,手中一空,外套被夏遇安接过去了,到底还是会心软。
陆闻钟翘起嘴角转过脸,从车门储物格拿出一个牛皮纸档案袋,“打开看看。”
夏遇安不明所以地接过来,一圈圈绕开白色棉线,档案袋里装着一叠照片。准确的说,是节目组聚餐那天,易凯去敲庄晓峰酒店房门的照片,画质高清,甚至捕捉到了庄晓峰开门那一瞬,两人侧脸同时出现在画面中。
这是比邢磊的那一张照片更直接的证据,并且足以令易凯从娱乐圈里消失。
事情已经解决,邢磊给他做了完美的不在场证明,虽然是他最不想欠的人情,但已经欠下他更没必要再欠另一个人的。哪怕这个人为自己奔波几百公里,哪怕这段日子自己跟他情不自禁靠近,却始终有个声音在提醒自己,要适可而止,要保持距离,要冷静。
夏遇安只大致看了几张,照片塞回档案袋,他在意的并非这些,“你半夜开车过来,就是为了送这些照片?”
傍晚出发,甚至等不及司机过来,更等不及第二天的航班。为什么?如果问当时的陆闻钟,他自己也说不清楚。明明有很多方式同样可以传达信息,明明他留在海市更有利于快速回击或监控舆论风向。
这股冲动的念头,是他刚得到一点风声的时候就产生了。他觉得自己必须马上出发,一刻也不能等。这种迫切感在服务区看到邢磊发的那条微博时,达到顶峰。也终于在见到夏遇安的那一刻,揭晓答案。
陆闻钟第一次清晰而准确地意识到,眼前这人的安好对自己究竟有多重要。
“不止。”陆闻钟目光紧紧锁定在夏遇安的脸上,凝视眼神中有无数期盼在闪烁。
夏遇安像是被目光烫到,那样的目光令他无力招架,快速转开脸,语气也沉下来:“为什么要帮我?”
“因为我......”那几个字就要脱口而出,在唇边滚了又滚,最终被理智变成:“想签你。”陆闻钟在心里对自己说,还不是时候。
显然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答案,夏遇安从酒店搭乘电梯下来时,拒绝的话就在心里推敲一路,如何得体又不伤人,最好还能维护目前的关系。此刻只能一脸疑惑地看着他,“签我?是因为看了今晚的直播吗?”
“今晚直播我看了,很精彩。”陆闻钟从他变化的表情中知道,自己赌对了,自嘲笑笑,“很早之前就有了想签你的想法,本来是打算等手头项目有了具体步骤后再说的。但是,我怕过了今晚,你的选择会更多。”
一切都圆得刚刚好。
终于,纠葛的情绪释然,夏遇安声音也轻松起来:“会不会太高估我了?”
陆闻钟摇摇头,抛开厚重的滤镜,一开始自己也是被夏遇安的嗓音所吸引,表情变得前所未有的认真:“V视有大把比章心更专业更适合你,会用心带你的经纪人。况且目前我们正好有一个很贴合你的音乐剧项目在推进中,怎么样?与其跟外人合作的不愉快,不如考虑考虑V视。我们.......”
他的眼眸暗淡下来,“我们至少是朋友吧?”先动心的人总是患得患失,曾几何时陆闻钟有过如此不自信的时刻。
夏遇安像是被他的失落刺到,几乎脱口而出:“当然。但是......”他想说两千万的违约金,他没有信心能帮V视赚回来。
陆闻钟一眼看穿他的心思,很淡地笑了一下:“那就好。不用担心合约问题,也不用替我担心违约金能不能赚回来的问题。我计划签你,你就应该对我的计划有信心。”目光收回,他的语气克制而缓慢:“不用马上回答我,你可以回去好好考虑几天。不早了,先上去休息吧。”
夏遇安微颔首:“好。你订了房间吗?”
陆闻钟低低地回:“订了,两条街的距离。”不远也不近,是目前最适合的距离。
“那我先上去了。”
“好,晚安。”
拉开车门,夏遇安的手机铃声响起,随着车门关上的同时,声音刚好飘了进来,“邢总?”
“这个时间,没有打扰你休息吧?”电话里是邢磊一贯低姿态的讨好语气,“事发突然,自作主张了,还有那张照片.......不要生我的气,可以吗?”那张偷拍的照片,他是无论如何也没想到会成为自己的转机。
夏遇安走进酒店大堂的旋转门,语气礼貌而又拒人千里:“怎么会,是我应该谢谢邢总才是。本来想回去当面谢的,晚上和同事们聚餐,手机一直在助理那里。”他巧妙解释了为什么没有回拨电话,做为投资人,邢磊没有出席,但不代表他什么都不知道。即使理由经不起推敲,却是成年人之间都懂的体面。
“我做任何事都不是为了让你谢我,我的心意你明白的。”邢磊直白坦率,他怕自己根本没有迂回的机会,“周六晚上有场音乐会,陪我出席好吗?”
现下这样的处境,这么邀请无疑是把夏遇安架了起来,进退维谷。如果他答应,那邢磊就算成功了一半,他有的是办法营销他们的关系,即使没有实质进展,也能在夏遇安身上打上第二张跟自己有关的标签。
电梯到了,锃光瓦亮的轿厢映出夏遇安有些犯难的表情,他倾身按下楼层数字键,“周六我......”
金属电梯门在合拢的一瞬间,被一只宽大的手掌挡住,发出振颤的机械音。
夏遇安蓦地抬起头,看到本该离开的陆闻钟出现在门外,少有的急切而仓促模样。陆闻钟喉结上下滑动,沉稳响亮的一声——
“安崽”。
电话那头静静等待答案的邢磊,同样听得清晰,立刻反应过来:“你身边有人?”
电梯门被挡住,复又开启,陆闻钟长腿迈进轿厢,一个与夏遇安面对面的站位,带着些不同寻常的迫人和侵略感,令夏遇安无法忽视。
夏遇安表面淡定其实心跳飞快,一晚上不知心跳失速第几次了,没由来得感到一阵心虚,捏着手机的手紧了又紧,“是的,陆先生在。”
“那先不打扰了,我等你回复,随时。”邢磊识趣收了线,但依然抱着一丝希望。
轿厢内一下恢复安静,只有电梯平稳而快速运行的声音。
夏遇安深深吸了口气,心跳平复下来,“你怎么来了?”
陆闻钟随即表情一变,换上一副势在必得的自信样,他抬了抬手,指着夏遇安身上的衣服:“外套。”
夏遇安闻言怔住,这才恍然大悟,自己竟然把人家的外套穿走了,“不好意思。”说着就要脱掉,却被陆闻钟制止。
陆闻钟比夏遇安高半个头 ,居高临下地双手各拉外套一边衣襟,把人禁锢在衣服里动弹不得,这是一个极其暧昧而又令人浮想联翩的动作。
“叮”一声,电梯到达所到楼层。
陆闻钟松手帮人理正衣领,凑近夏遇安耳侧,嗓音低沉而性感:“我改变主意了,现在开始我要守着你,直到你考虑好为止。免得被别有用心的人有机可乘。走吧,电梯到了,小夏老师。”
面对这样的场景, 夏遇安有些哭笑不得:“你不会是认真的吧?”
陆闻钟换了一个姿势,把人揽过来, 看起来就像亲密朋友之间那样, 搭着肩往前走。他半真半假地说:“非常认真。”
“你们v视每个艺人都需要老板出面这么......”夏遇安滴一下刷开房门,他斟酌措辞拣了个稍微婉转的,“这么亲力亲为地争取?”
当然不。v视旗下那么多艺人,其中不乏当红流量, 他甚至连名字都叫不出。
陆闻钟微挑眉:“不然你以为v视是怎么一步步发展起来的?”
夏遇安才没这么好糊弄, 定定看着他:“据我所知, 你接手v视时, 它已经是一线影视娱乐公司了。”
这是高情商的说法, 低情商说法是:快别给自己脸上贴金了!
陆闻钟乐了, 满意道:“这都知道, 还挺关心我。”
夏遇安没有回应, 下意识揉了揉有些隐隐作痛的太阳穴。
陆闻钟收起玩笑的心思, “怎么了?不舒服?”
夏遇安低低地回:“有点困,你晚上真要睡这里?帮你跟前台要床被子?”早过了他生物钟的睡眠时间, 又喝了酒吹了点冷风, 这会儿回到房间被暖气一烘,就觉察出有些不舒服, 实在顾不上什么适宜不适宜了。
“没有, 跟你开玩笑的。你好好睡一觉,那我走了。”陆闻钟本来也没有真住下的打算, 刚才一时被邢磊的电话冲昏了头。在看到听到夏遇安接电话的态度时, 就已经理智回归。
陆闻钟离开后, 夏遇安很快就睡着了, 一觉到天亮。醒来时头仍有点沉, 迷迷糊糊间觉得有震动音,从床头柜上摸到手机,果然有好几条信息。
【陆:早,睡醒了吗?还有没有不舒服?】
【陆:要不要一起吃早餐?】
【陆:我帮你拿上来。】
最后一条是五分钟前,只有两个字:【开门。】
夏遇安一个激灵从床上坐起身,拢了拢睡了一夜有些松垮的睡衣,边走向房门边重新系好腰带。
拧开门,陆闻钟半倚靠在墙上,衣服已经换了,标准西装三件套。等人的功夫,他已经用手机在查收一会儿例会上的议题内容。
相比较他的一丝不苟,夏遇安这会就相当居家随意,头发蓬松而留海翘起一小簇,脸颊吹了一夜暖气微微泛着粉红,睡眼朦胧一副很好欺负的样子。
陆闻钟忍住想上手揉一把的念头,收起手机:“我以为要等很久。”
夏遇安刚醒还没缓过劲,紧惕性全无,把人让进来:“怎么这么早?”
“不早了,超过九点半了。餐厅早餐种类不是很多,我叫了客房服务。”陆闻钟在小会客厅的书桌上放下打包来的一小碗甜粥,明知故问:“能借用下你的电脑吗?十点有个会。”
每周一的十点钟,是v视高层例会的时间。昨晚出发前就通知了戴岳,自己不出席改成视频形式。会议出镜需要的西装都带了,会忘了带更重要的电脑?
“好的,密码是0131。我去洗漱,你先吃。”夏遇安说着走进卫生间。
门铃再次响起,节奏快而急。
“可能是客房服务,我去开。”陆闻钟冲着卫生间喊了一声。
门打开,是个三十岁上下的女人,即使搭乘最早航班,也不影响她妆容精致,经典双C粗花呢外套手臂上垮着个金刚色birkin。
章心第一反应是:“对不起,走错房间了。”退开两步,再次确认房间号,2503,没错啊!
“陆......陆总?”章心浸润娱乐圈快十年,也没经历过此刻这样震惊的时刻。陆闻钟她当然认得出,但毫无征兆的,一大早从自家艺人房间里出来给自己开门,就过于匪夷所思了。
这样的打量眼光陆闻钟怎么会看不懂,但他丝毫不介意,相反还有点乐于其中的意味,冲章心点点头,“夏老师在房间里。”
章心不动声色的瞳孔震荡:“小......小夏他......还没起来吗?”
卫生间里的水流声停下来,夏遇安走出房间,相比陆闻钟弯弯绕绕的心思,他即使还穿着睡衣,脸上却是坦荡而自然:“心姐来了?其实不用你跑这一趟,我下午也回去了。”
陆闻钟已经回到书桌前,章心跟着夏遇安在小会客厅另一头的沙发上坐下来。
一分钟时间里,章心在脑子里撸顺前因后果,难怪自家艺人怎么就突然转了性,对耀星老总这样的大咖位都不感兴趣,原来另谋得高枝。还好自己今天跑一趟,不然一直被蒙在鼓里,事倍功半。
章心原本打好腹稿的话这会就不能说了,毕竟眼下情况有变,“昨晚第一时间就约了庄导想着见一面,有些话电话里也说不清。不过现在事情已经解决了......”还是绕不开邢磊,章心本能地用余光瞟了眼书桌后的人,见没什么反应,继续道:“我想知道接下来你的打算。”
要说打算,夏遇安只有一条,攒够钱离开娱乐圈,离这一切都远远的。可目前这样的状况,是他始料未及的。他根本没想到一首歌会令他名声大噪,再加之邢磊的拱火,正向热度空前。
微博上热情好磕的磕学家,已经都给他俩连夜建好超话了。
夏遇安还没开口,倒是陆闻钟先开了口,一本正经:“粥要凉了,先吃。”
“......”章心强迫自己淡定,压低着声音问夏遇安:“要不我一会儿再来?陆总一直在这?”
夏遇安自然地解释:“陆先生没带电脑,要在这开个会。”
章心看傻子一样的看着夏遇安,好歹也是久经情场的老手,怎么跟个涉世未深的毛头小子似得,“行吧,那晚点我见过庄导,咱们再联系。这里有一些合作意向你有空了挑挑看。”
正如陆闻钟所说,过了昨晚他的选择会更多。资本家的嗅觉永远是最灵敏的,趁着夏遇安代言价格还没水涨船高,好些品牌方就递了合作意识来,章心一晚上电话就没断过。这也是她坚持要来一趟的原因,夏遇安已经红到她不得不重视的程度。
而另一个目的,还是想一次性解决易凯这个大麻烦,这次事件对庄晓峰一个搞幕后的影响不大,充其量就多个风流、花名在外的人设标签。可如果昨晚没有邢磊的帮助,对夏遇安的打击是致命的,她不深挖点易凯的料攥在手里,咽不下这口气。
可这些意向无一例外都是没什么口碑的新品牌,但都一致的报价很好看。
想到待会跟章心,不可避免会有一场争执,夏遇安就头痛。
章心走后没多久,客房服务也送到了,精致小餐盒几乎摆满书桌,电脑被挤到最边角上。
夏遇安啼笑皆非:“你这是把菜单都点了一遍?”
陆闻钟很会借题发挥:“是不是节目组投资人不太行啊,经费不够?订的什么酒店,我怕不好吃,只能多点了几样。”
夏遇安递给他一副筷子,玩味道:“少爷,你还真是不知人间疾苦。好歹是个五星级酒店,之前比这简陋多了。”
笑着接过筷子,陆闻钟换了话题:“昨晚那些照片你打算怎么处理?”
陆闻钟并没有把跟车那件事透露给夏遇安,最终追溯到易凯的经纪人,却没有切实有效的证据证明是易凯授意。他这才留了个心眼,一直派人跟着易凯,歪打正着拍到这些照片。
夏遇安犹豫了下:“还没想好。”事情已经解决,用易凯的方法再去爆料反击,那这跟易凯又有什么区别,这是他的性格使然。
陆闻钟像是一眼看穿他的犹豫,“照片不是你找人拍的,本来就跟你无关。一封匿名邮件发到你经纪人邮箱就好,让章心最后再为你做点有用的。”
“你倒是挺有自信,我一定会跟聚星解约。”夏遇安被他最后一句听笑了,“不是一会还要开会吗,快吃吧。”
陆闻钟喝了一口咖啡,眉头深深拧起,嫌弃地把纸杯推开老远:“传了个文件给你,看一下。”
夏遇安边夹起一块烧麦,边点开手机,是一份艺人合约,“你认真的?”
陆闻钟抬起头,神色严肃:“我对你一直都是这么认真。”
如果说夏遇安对陆闻钟要签他的动机有所怀疑,但在翻阅合约条款后信服了,这是一份对赌协议。在帮他与聚星解约的前提下,所有附加条款,对作为乙方的夏遇安来说,都苛刻且具有风险。
唯一优于原东家聚星的,就只有未来所有工作会给他放权到极致。接不接,以什么样的方式接,都让他自己决断。
夏遇安半开玩笑地说:“我现在信了,v视是怎么一步步发展起来。资本家始终是资本家。”
陆闻钟好似心虚,垂首移开视线:“戴岳通宵赶出来的,你看看有没有什么问题,晚点我们再沟通。”在看到夏遇安翻开条款的表情时,他就知道自己大概率又赌对了,条件优渥反而会把人推远,因为这个人是夏遇安。
一场谈话还未结束,lucky大爷终于被吵醒,不知早上窝在哪个角落补眠。
在看到书桌前的陆闻钟时,“喵呜~”一声跳到他身上,撒娇卖萌地打着滚。
十点一到,视频会议自动切入到电脑屏幕上。一堆西装革履的v视高管,端坐在大会议桌前,从大屏幕投影上看到老板如此居家温柔的一面,都“哇”倒吸一口气。
接着扬声器里传出一道,不属于老板的清越嗓音:“lucky,过来。不要调皮。”
◎这事别让陆先生知道◎
临近年底, 各种庆典活动和年度之夜轮番在热搜上登场。除此之外,最令吃瓜群众兴奋的, 就数‘黑衣男子与导演激吻’动图的后续反转。
章心果然如陆闻钟所料, 在收到匿名邮件的当天,就把照片捅到微博上,效率奇高。几家营销号联动,钱都不用花就上了前排。
更有营销号联系上下文, 扒出整个事情的逻辑链, 小报写得精彩纷呈, 什么前任现任爱恨情仇, 曲折程度搁八点档能演一百集。当然, 易凯是那个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角色。
一个苦心经营人设的新人, 一夜间全线崩盘。
当晚V视几乎是第一时间出公告, 表示已与该艺人解除一切形式的合作关系。虽然在照片曝光之前, 易凯已经被处于雪藏状态。
至此, 易凯想再在娱乐圈露脸,几乎是绝无可能了。
自打那天下午飞回海市后, 夏遇安就没跟陆闻钟再联系过。陆闻钟也有意给他时间, 让他慢慢考虑。
夏遇安这些日子周旋在经纪人和公司施压下,苦不堪言。章心的意思是趁着热度多接工作, 什么网络剧偶像剧, 不入流的小品牌代言,统统递到夏遇安面前。被婉拒个一两次倒还好, 再三再四的, 章心就很恼火。
聚星经纪人办公室里, 章心点燃一支细长的女士烟, 烟雾中是她烦躁的脸:“你说你什么工作才满意?我带了你这一年多时间, 一直都是合作愉快的。”
夏遇安侧开身:“心姐,可这些工作实在不太合适。”
章心语重心长:“人不能好高骛远,要一步步来不是。就算现在给你个大制作,你也接不住啊!”
夏遇安从一堆意向书中抽出一份饮料品牌推广:“我知道,那这个代言我考虑一下。”
“这还差不多。”章心在烟灰缸了抖了抖烟灰,“今晚孟导的饭局你必须去啊。小楚的戏就指着他了。”
楚江是聚星进来力捧的新人,势头正盛,各类资源能争取的都会努力蹦跶一下。而在章心看来夏遇安周旋于多个金主之间,那是他的本事,不过导演饭局而已,他游刃有余。
夏遇安眉头一皱:“楚江的戏为什么要我出席饭局?”
章心又开始老生常谈,大倒苦水:“人导演指名点姓要你去的,你说我能怎么办。就当给心姐个面子。你看你最近推多少工作,公司这边我给你抗多大压力。就去露个面吃顿饭而已,又不会怎么样,人要知恩图报。”
一顶大帽子扣下来,夏遇安也无奈,“我知道了。”
临走前,章心又像想起什么似地嘱咐:“这事还是别让陆先生知道了。”
夏遇安莫名其妙:“他当然不会知道。”
章心利落地一点头:“行,你懂我意思就行。”
没多久,晚上饭局的地址就发了过来。
丰田保姆车驶出耀星办公大楼,夏遇安在心里盘算着,加上这次综艺的尾款,手头的钱离解约费还差得远,不由叹了口气。
饭局就在公司附近的瑞吉酒店,正逢晚高峰时间,夏遇安不打算回家过,穿着便服直接就去了。
因为到的时间比较早,他带着郑小果进了一楼咖啡馆,微信里跟楚江约好,等他到了一起上去。
刚点好咖啡,放下菜单就对上方远好奇的脸,“唉,我去,我说今天怎么一出门就听见喜鹊叫,原来要碰上你啊。”一如既往的说话没个正形。
“远哥,这么巧。”夏遇安刚想说要不坐下喝杯咖啡,方远已经在他对面的卡座上坐了下来。
“这玩意我喝了能精神一宿。”方远像是知道夏遇安要说什么,摆摆手,“你等人?”
夏遇安把一杯没喝过的柠檬水推到方远跟前:“不是,一会在楼上有个饭局,来早了。”
方远闲人一个,玩票性质地开着私房菜馆,各个赛道都有朋友,又好打听,消息恐怕比陆闻钟还灵通。他拿夏遇安当朋友,话很直接就问了出来:“不会是晚上孟导的局吧?”
夏遇安点头承认:“是啊。”
“你们耀星还真是不挑,什么资源都把艺人往上推。”方远晃了晃柠檬水一口气喝了半杯,话锋一转一副八卦脸,“听说闻钟打算签你啊?”
夏遇安拿起透明壶帮他添水,“嗯,还在考虑。”
方远一撇嘴:“考虑什么啊,签呗。总比你在聚星强。闻钟这小子嘴硬心软,回头他克扣你,你告诉我,我削他去。”
夏遇安能感受到方远的真情实意,内心也有所触动,但他有自己的顾虑不方便说,只能笑笑:“那我先谢谢远哥。”
“那行,我先走了,晚上我也在附近有饭局,有什么事儿你呼我一声。”说罢,方远就起了身。
方远走后没多久,楚江就到了,他是从影棚直接过来的,一脸工作连轴转后的疲倦,估计没少被公司压榨。
楚江年龄挺小,20岁都不到,看起来乖乖巧巧,一开口,满是初入社会的青涩:“小夏哥,给你添麻烦了。”
夏遇安最招架不住的就是这个,心里那点不耐烦顿时散了,“没事,上去吧。”
等电梯的时候,四周没人别人,楚江怯生生地说:“小夏哥,我酒量挺好的,一会儿你少喝点,都我来。”
夏遇安刚想说点什么,恰好电梯到了,轿厢内涌进来好几个人,想想自己似乎也没立场说这些话,只好作罢。
包间里一张10人座的大桌,只坐了两个人正在聊天。照理说这样的饭局经纪人也要在,但今天聚星老总蔡总亲自出马。蔡总四十出头,大咧咧的,抽起雪茄来比男人还男人。她看到自己公司艺人来了,马上招呼道:“小夏小楚来了啊,来来来,赶紧过来给孟导问个好。”
夏遇安和楚江一前一后走进包间,轮流问:“孟导好。”
孟导是个地中海老头,年纪挺大却穿着不合时宜的黑金花纹外套,胸前玛瑙串沉甸甸,一开口露出经年抽雪茄的斑驳黄牙:“迟到了啊,蔡总都比你们早。要罚。”
明明人到了三分之一都不到,可蔡总是人精中的人精,一听这口风,马上接道:“要罚要罚,能让孟导罚那是荣幸,你俩别愣着,赶紧的。”先一步提溜起葡萄酒瓶,给俩艺人一人倒了小半杯。
谁知孟导丝毫不满意,“啧”一声:“这么点糊弄人呢。”
蔡总陪着笑脸,“怪我怪我,是我不懂规矩。”只好又给满上。
夏遇安硬着头皮勉强把酒喝了。
孟导目光钉在夏遇安脸上,这才满意地说:“小夏不错,是个爽快人。只可惜你们蔡总说你目前不接网剧,是不是啊。”
夏遇安放下酒杯,得体解释:“是的,孟导。最近还是想歇一歇,以后有机会再跟您合作。”
孟导一开始中意的人选是夏遇安,他没接,章心才推介了楚江上去。孟导老油条,没说行也没说不行,只说晚上把人领出来看看,难怪蔡总都要亲自出面请客。
刚到菜没吃一口,酒先干了一杯,在位置上坐下来后,夏遇安立马就有点晕。
楚江在他旁边关切地问:“小夏哥,你没事吧?”
夏遇安只能摇摇头,“还好,帮我叫杯水,谢谢。”
六人的饭局,人终于到齐。除了聚星的三人、孟导,剩下两位是网剧剧组的编剧和副导演。菜也很快流水似得上来。
蔡总想必是酒量不错,跟三位周旋了好几个回合,但每次话题扯到网剧男一号上,就被孟导不动声色绕开,“饭局上不谈公事啊,你这人怎么回事,喝酒喝酒。”
“我的错,我的错。”蔡总只好又一杯下肚,眼神有些无奈地看向公司艺人。
楚江读懂了她的意思,立马端起酒杯:“孟导,我敬您一杯。如果有机会能跟着孟导的剧学习,我一定会好好努力的。”
酒过三巡,孟导已经有些醉意,脸和脖子都泛着诡异的红,眯起眼睛在楚江和夏遇安两人之间来回打量,“小楚也不错,小小年纪就有这样的魄力,很好。”
楚江坐下后没多久,孟导又把目光锁定在夏遇安身上,“小夏今晚都没怎么喝啊,来,小夏喝一个。”
‘砰’一声脆响,孟导把一整瓶葡萄酒放在玻璃圆盘上,随着电动转盘缓慢转出去,楚江先一步拿走酒瓶,“要不还是我替小夏哥喝吧,他今天人有点不舒服。”说着往自己酒杯里吨吨吨倒满。
还没端起来,就被孟导制止,“一码归一码,你是你,他是他。酒桌上哪还能这么替的。问问你们蔡总,有没有规矩了还?”
蔡总连忙出来打圆场,“孟导说得是,没有这么替的。”边说边嘲对面的二人使眼色。
夏遇安只得站起身倒酒,忍着一阵恶心把第二杯红酒一口气饮尽。
刚要坐下,就听到对面孟导慢悠悠地说:“慢着。祝酒词都没说呢,你这杯敬谁的?不算啊,我跟你说,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