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弟别怕,大哥救你。”小奶音在夜色中响起,却被更高处的爆炸声掩盖。
滔天火焰从1105的阳台撞出,咆哮着冲上更高的楼层。梅希望白嫩的圆脸蛋映照在可怖的火光里,如此可爱。
臣晨辨认着他的口型,愣了许久才嗓音沙哑地回应:“谢谢大哥。”
他好像又一次被保护了。
臣晨低下头,勾起唇角。
血线延伸,梅雨轩带着梅希望慢慢下降。臣晨首先落在地上,搂在他腰间的小手臂缩回去。随后千面鬼也从外立面爬行到一楼。
梅雨轩切断血线,抱着梅希望从二楼坠落,稳稳站立。
几人抬头看向火光冲天的十一楼。
整栋大楼都响起刺耳的警铃,家家户户的消防喷头全在这一刻打开,疯狂喷水。借着煌煌火光,几人看见那些喷头里涌出的不仅是水,还有千条万条的鬼丝。
居住在屋内的鬼魂们被鬼丝缠绕,裹成茧蛹,发出凄厉惨叫。
察觉到自己的地盘被异物入侵,熊熊火焰同时在每个住户的家里燃烧,放射出赤红的光。包裹着鬼魂们的鬼丝被火蛇舔舐,变成灰烬。
鬼魂们得到片刻喘息,纷纷跑到阳台躲避。一张张恐惧的脸被火光照亮,清晰可见。
鬼丝与鬼火在凶猛地缠斗,发出巨大的喧嚣。警铃声刺痛耳膜,更添几分狂乱。这个夜晚简直是一场毁灭性的灾难。无处可躲的鬼魂们在嘶喊,在哭泣,在求饶。
梅雨轩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一切,徐徐说道:“这个副本有两个BOSS。”
臣晨思忖片刻,补充道,“这是两个母亲之间的战争。”
梅希望转动小脑袋四处查看,小眉头皱得很紧。他的鸭子跑了!如果找不回来,鸭子会变成另一个梅希望,锲而不舍地追杀本体。
这下麻烦大了。梅希望握紧小拳头,眼里冒出杀气。
千面鬼忽然开口:“不是两个BOSS,是三个。”
臣晨疑惑看去。
梅雨轩没有表情的脸就在此刻结满寒霜,杀气在他眼里奔腾,比头顶的火焰更为凶猛炽烈。
千面鬼与几人并排站立,在谁也看不见的角度,他背上浮出一张狰狞鬼面,双瞳漆黑如墨,有漩涡急转,大张的嘴里吐出森森阴气,很快就要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
千面鬼扭扭脖子,揉揉肩膀,鬼面便悄无声息隐匿。
梅雨轩深深看他一眼,毫不掩饰地朝他倾泻出自己的杀意。
千面鬼咧齿一笑,戏谑道:“你的表情让我满意。”
两人的目光在空中碰撞,擦出火花,又若无其事地挪开,投向十一楼。
臣晨何其敏锐?他来回看看两人,明悟道:“第三个BOSS是——”
千面鬼竖起一根食指,神秘一笑。
三人陷入沉默。
一只小胖手忽然伸出来,戳了戳千面鬼的屁股。
千面鬼肌肉紧绷一瞬,心情顿时复杂难言。艹他妈的!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竟然对这个小怪物完全卸下防备,默默允许了他的亲近?
如果换一个人,不等走到他五米内就会被他削掉脑袋!
“干什么?”千面鬼回过头,故意摆出凶狠不耐的表情。
“你能帮我把这个刻上降魔真经吗?”梅希望举起一颗小球。
“什么东西?”千面鬼接过小球看了看,顿时无语。
这他妈竟然是一颗眼珠子,单独摘出来还能活,正滴溜溜地转来转去。
“为什么在这个鬼东西上面刻经文?”千面鬼问道。
“我有用。”梅希望眼巴巴地看着。
千面鬼:“有什么用?”
梅希望:“有大用。”
千面鬼:“……信不信爸爸揍你?”
梅希望点点小脑袋认真回答:“信。”
千面鬼脸色变换了好一会儿才无可奈何地低笑一声,“艹,算老子欠你的。”
他用锋利指甲在眼球上雕刻经文。
梅希望连忙跑向梅雨轩,把脑袋扎进他怀里,一下一下地抖,鼻头发出哼哼唧唧的声音,像只挨了打却无法反抗的小奶狗。
梅雨轩半蹲下去,将他抱了个满怀,轻轻抚摸他的背。
千面鬼回过味来,笑着问道:“这个眼球跟你共感?”
梅希望点点小脑袋,又哼唧一声。
“你轻点。”臣晨忍不住开口。
梅雨轩也冷冷地瞪了千面鬼一眼。
千面鬼嗤笑一声,嘀咕道:“娇气。”再度雕刻的时候,他的动作却变得极为轻柔。眼球上很快刻满一个个细小符文,闪现金光之后消失无踪。
“拿去吧。”千面鬼把眼球抛给小胖墩。
梅希望连忙接住眼球,塞进嘴里啊呜一口吃掉。
千面鬼挑挑眉,没有多问,指着十一楼说道:“我们上去看看。水火相斗,两个BOSS的身份已经很明显。一个是吕亦涵,一个是房东。一般的居民楼哪里会每家每户都安装消防喷头。只有房东有这个权力和财力。”
他走上前几步,盯着头顶的火光,慢慢开口:“房东应该是个蛊女,而且实力很强。”
家家户户都在燃烧,家家户户都在喷水,一会儿水势凶猛,一会儿火势猖狂。但慢慢的,火焰将消防喷头烧坏,不再有水喷出来,银白鬼丝在赤红火焰里一一化为灰烬。
看见这个形势,梅雨轩说道:“目前是吕亦涵占上风。走吧,去找那个保安问清楚毛子琪的下落。”
千面鬼颔首,“赶紧找到那个孩子,完成吕亦涵的委托,三个主线任务说不定能一次性完成。”
两人朝楼道走去,臣晨随后跟上,梅希望站在原地不动。
三人回头看他,异口同声地问:“怎么了?”
梅希望皱着小眉头说道:“我要去找我的鸭子。”
“我陪你去。”臣晨立刻朝他走去。
“我们分头行动吧,这样快一点。”梅希望冲千面鬼和梅雨轩摆手。
两人互相看看,同时颔首:“好。”
小怪物实力强大,他们没什么不放心的。
臣晨握住梅希望的小胖手,心里纷乱不堪的思绪都在此刻得以平复。单独跟梅希望待在一起,才是最让他感到放松的。他好像离不开这个孩子。
“走吧。”梅希望晃了晃两人牵在一起的手。
臣晨跟着他朝前走,问道:“我们上哪儿去找?万一鸭子跑出小区了怎么办?”
梅希望摇摇头:“它没有跑出去。我能感觉到它在哪里。”
臣晨不再多问,一边走一边贴树皮眼睛。墙壁、灯杆、长椅,视野好的地方全都贴上。刚才那场燃气管道爆炸,他凭借贴在十一楼过道里的眼睛可以看见,许多住户打开房门想跑出来,却又被赤红火蛇卷住身体拖回去,更加凶猛地焚烧。
原来这些鬼魂不是不想离开小区,是根本跑不了。即使是死了,吕亦涵也要把他们困在这个地方,承受自己曾经承受过的痛苦。
对于一个失去孩子的母亲来说,悔恨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烈火焚烧的煎熬。她要让这些冷漠的邻居永永远远与自己感同身受。
臣晨摇摇头,叹息一声。
梅希望放开他的手。
他立刻回神,心中有些空落落的。
“我牵着你走不好吗?”他柔声问道。
“我要你背我。”梅希望绕到他身后,两只小胖手高高举起。
失落的情绪立刻被满足取代,臣晨低笑着蹲下身,把沉甸甸的小胖墩背起。
梅希望得寸进尺,奶声奶气地说道:“我要骑在你脖子上。”
臣晨笑得越发愉悦,托起小胖墩的屁股,将他举高,放在自己肩头。
“架!”小胖手揪住他的头发,小奶音迫不及待地喊了一声。
臣晨低低地笑,加快脚步走去。
一只粉红色的鸭子在夜色的掩盖下逃窜,鸭掌拍打地面,发出又急又脆的啪啪声。一溜小跑来到小区门口,鸭子扭着屁股往门缝里钻。
门外传来砰砰砰的撞击声,金属门板凸起一个巨大的鼓包。有什么怪物正试图闯入小区。
鸭子不敢再往外挤,连忙扭着屁股退回来,躲进绿化带,黑豆眼警惕地盯着那扇门。
又是几声巨响,金属门轰然敞开。一只纯黑獒犬迈开四条无比粗壮的腿,无声无息地走进来。
鸭子眨眨黑豆眼,连忙往草丛深处躲。
獒犬立刻朝鸭子所在的方向看去,快如闪电地窜入绿化带,挤开修剪整齐的灌木丛。淅淅索索一阵响动,片刻后,獒犬嘴里叼着一只鸭子缓缓走出来。
鸭子想喊,两片嘴巴却被皮筋捆住,张不开。它顿时流下憋屈的泪水。早知道会这样它就不跑了。宁受本体胯下之辱,也好过被恶犬一口吃掉。
獒犬叼着鸭子走进小区,绕过一条条小路,缓缓靠近四号楼。它看着冲天火光,琥珀色的瞳仁里仿佛也燃起火焰。
臣晨扛着梅希望行走在昏暗小路上,两旁的树木减少,视野渐渐开阔,前方不远处是一座小型游乐场,里面有沙地、跷跷板、秋千、滑滑梯等儿童娱乐设施。
臣晨停步。
梅希望揪揪他的头发,轻声哼哼。
一个惨白的影子朦朦胧胧出现在游乐场里,愣愣地看着一架空荡荡的秋千。
听见奶呼呼的哼唧声,影子转头看来,露出一张熟悉的脸,正是吕亦涵。她浑身都是水迹,双手挂满断裂的银丝,双眼泛红,嘴唇焦干,一副疲惫至极的模样。
臣晨握住梅希望的两条小短腿,露出戒备的神色。
吕亦涵却根本没有攻击的意图,又转过头,看向那个空荡荡的秋千。或许毛子琪曾经很爱荡秋千。吃完晚饭她会晃着妈妈的手,央求妈妈陪自己玩一会儿。
吕亦涵在背后推一推,让她荡到高处,她便发出银铃般的笑声。
只可惜那幸福的画面已经完全破碎,女儿可爱的笑脸永远消失在眼前。
臣晨怜悯地看了吕亦涵一眼,继续朝前走。
又一个模糊的黑影出现在游乐场,蜷缩成一团躲在滑滑梯下方,发出呜咽声:“妈妈,我要妈妈。妈妈你在哪儿?”
听见这个声音,仿佛已经凝固的吕亦涵猛然回头,恶狠狠地看去。
越走越近的獒犬听见这个声音,瞳仁里的火焰瞬时滔天。
第123章 副本4猛鬼小区
听见小男孩的声音, 吕亦涵的身影在虚实之间闪烁几下,瞳仁里流泻出怨毒的光。
她大步走向滑滑梯,将蜷缩在滑板下的小男孩拖出来, 双手掐着对方的脖子举到空中。
“小畜生, 我杀了你!”
咬牙切齿的声音像刀子从舌尖划出。
“妈妈救命!妈妈, 咳咳咳,妈妈救我!”小男孩悬在半空, 双腿胡乱踢蹬,五官皱缩成一团,发出痛苦的呼声。
他用力扒拉吕亦涵的双手, 却撼动不了对方半分。
“阿姨不要杀我, 我错了!阿姨, 阿姨, 求求你,小宝知道错了!呜呜呜……”
没有能力自救,也唤不来妈妈, 小男孩用虚弱的声音说着求饶的话,脸颊滑下两行眼泪。
吕亦涵对这个孩子丝毫没有怜悯之心,不断收拢五指, 施加力道,眼里全是狰狞的杀意。这个孩子必须死!死无全尸, 飞灰湮灭!
“去死,去死, 去死!!!!”她发出歇斯底里的咆哮, 脸颊浮现一条条漆黑粗壮的血管。
看见她扭曲可怖的脸, 小男孩吓得眸光涣散, 越发剧烈地踢蹬着双腿, 挥舞着双手,哭泣求饶。
臣晨知道这个孩子生前做过什么丧心病狂的事,心里毫无波澜。
梅希望歪歪脑袋,兴致勃勃地看戏。他也很讨厌这个汤姆。
“我快死了,阿姨不要,呜呜呜,嘻嘻嘻……”
小男孩绝望哭泣的声音陡然变调,化为狡黠而又充满恶意的尖笑。吕亦涵愣了愣。
臣晨和梅希望也愣了愣。
小男孩皱巴巴的小脸忽然舒展,露出一抹灿笑,两只手握住吕亦涵的手腕,两条腿在半空中欢快地荡来荡去。
“嘻嘻嘻,好好玩!你这个大傻子,你根本杀不了我。你发疯的样子好蠢!哈哈哈!”
小男孩一会儿歪头,一会儿晃腿,一会儿用小手揪扯吕亦涵的袖子,玩得不亦乐乎。之前的恐惧、求饶、绝望,都是装的。他的眼睛黑白分明,清澈见底。然而仔细去看就会发现,这份清澈绝非出于纯真,而是因为他的心只有彻彻底底的恶。
“世上怎么会有你这样的畜生!”吕亦涵如果还活着,她会把自己的牙齿咬碎。
她更加用力地掐着小男孩的脖子,双瞳染上赤红的颜色。她一边掐一边疯狂摇晃小男孩的身体,恨不能把对方撕碎。
可她不能。
活着的时候,她拿这个小畜生没有办法,死了,她依旧无能为力。
为什么老天爷如此不公平?她的女儿和丈夫那样善良,却消失得不明不白!谁能给她一个公道?谁能给她一个答案?谁能告诉她,她最爱的两个人到底在哪里?
“啊啊啊啊啊!”
吕亦涵疯了。她愤怒地咆哮,绝望地嘶喊,将举在半空的小男孩狠狠摔在地上。
小男孩滚了两滚,慢吞吞地站起来,拍拍裤子上的灰,笑嘻嘻地说道:“举高高好好玩,阿姨再陪我玩一次。”
他伸出双手,眼巴巴地看着吕亦涵,像个等待母亲拥抱的纯真孩童。
看见他故作无辜的情态,臣晨深吸一口气。怎样才能杀人诛心,这个孩子仿佛生来就懂。活着的时候他把这个小区搅得永无宁日,死了,他依旧是横行无忌。
看着别人陷入巨大的痛苦,他似乎才能感受到快乐。
这样的孩子到底是怎么培养出来的?莫非这是一个天生坏种?
臣晨胡思乱想的时候,吕亦涵已经将小男孩扑倒,揪住对方的头发,一下一下将这颗塞满罪恶的脑袋往水泥地面上撞。
“去死!去死!去死……”
每撞一下,吕亦涵就发出一声低吼,赤红双瞳里燃烧着滔天恨意。
“嘻嘻,阿姨再重一点,我脑袋痒痒,嘻嘻……”
小男孩也不反抗,嘴里嬉笑个不停。无论是掐,是打,是撕,是扯,是撞,都无法对他造成伤害。
在这个鬼域之内,鬼与鬼之间能否杀死对方,存在某种规则。即便吕亦涵是鬼王,她依旧受到规则的限制,不能对这个小畜生做什么。
仇人就在眼前,比海更深的恨意却不能化为巨浪将对方吞噬,只能变成暴风骤雨,不断在吕亦涵的心里碰撞,让她更加痛苦。
最为可恨的是,仇人心中没有一丝半点的忏悔。吕亦涵的痛苦反倒成为对方快乐的源泉,这是更加残忍的折磨。
臣晨几乎想要叹气。
碰到这种没有人性的小畜生,谁都无能为力。
就在这时,系统播报音忽然响在脑海:【主线任务四,让伤害毛子琪的罪魁祸首真心忏悔,完成度0%。】
臣晨的眸光剧烈闪烁起来。他很想把系统从自己的脑子里揪出来,问问对方你是不是想让我死?
从已经找到的线索来分析,毛子琪的失踪很大概率跟这个小男孩有关。
伤害毛子琪的罪魁祸首要么是这个小男孩,要么是房东,又或者母子俩都是凶手。让他们真心忏悔?可能吗?
臣晨看向前方,眼帘里倒映的是小男孩以头撞地的变态举动,耳边萦绕的是对方明显带着挑衅和恶意的笑声。
臣晨的心,就在此刻被绝望填满。
那个孩子根本就是一个天生坏种,作恶只会让他感到快乐,不会让他产生一丝丝的负罪!他不是从娘胎里爬出来的,他是从地狱里钻出来的!他是彻头彻尾的恶魔!恶魔绝不会像个虔诚的信徒,跪在十字架前忏悔!
“这是一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臣晨摇摇头,低声呢喃。
谁能想到这是一个全主线副本,也就是说,所有任务都必须完成才能开启回程的通道,否则大家都会困死在此处。
臣晨头疼欲裂,不由吸气。
“小弟你放我下去,我要跟汤姆一起玩。”梅希望揪揪臣晨的头发,奶声奶气地说道。
他毕竟也是一个幼童,听见同龄人欢快的笑声免不了被吸引。
臣晨放下梅希望,握住对方的小胖手,有些踌躇,“大哥,那个孩子很危险。”
“哼~”梅希望拍拍自己圆滚滚的肚皮,神神秘秘地说道:“小弟,有一个事情你一定要知道。”
“什么事情?”臣晨低头看去。
“世界上最危险的小孩在你身边。”
臣晨:“……”
臣晨愣了两秒,反驳道:“不对,在我身边的是世界上最可爱的小孩。”
梅希望:“……小弟,你说得很对,嘻嘻嘻!”
小奶音无比快乐地笑起来。
臣晨也跟着笑,眼睛却始终警惕地盯着那个小男孩。
这会儿功夫,小男孩的脑袋不知道被撞了多少下,却一块油皮都没蹭掉,更是不红不肿,不见伤口。吕亦涵的崩溃,癫狂,绝望,让他嘻嘻哈哈笑个不停。
他好像把吕亦涵当猴子耍了。
梅希望放开臣晨的手,哒哒哒地跑过去,蹲下身,大眼睛一眨一眨地看着趴伏在地上的小男孩,奶声奶气地问道:“汤姆,我跟你玩好不好?”
吕亦涵揪起小男孩的头发,狠狠撞击地面,眼里的恨意凝为浓浓的黑雾,缓缓逸散到空气中。
再过不久,她的红瞳就会被这雾气完全染黑。到了那个时候,她会变成一个没有意识的厉鬼,她会忘掉自己的丈夫和女儿,忘掉爱与渴盼,在癫狂中自我毁灭。
或许,这才是小男孩不断刺激她的真正目的。
吕亦涵没有理会梅希望的到来,甚至没有多看对方一眼。她揪着小男孩一直撞,一直撞,像个陷入循环卡顿状态的机器。
小男孩却无法忽视梅希望的到来。听见梅希望的话,他嬉笑的表情僵硬在脸上。
“我才不要跟你玩!”尖锐的声音带着强烈的抗拒。
吕亦涵已经把小男孩的脑袋揪起,准备再撞一次,却敏锐地察觉到了对方隐藏在话音里的一丝恐惧。
红瞳微闪,黑雾飘淡,吕亦涵终于缓缓转头看向梅希望。
“你快走开!我不要跟你玩!你这个癞皮狗!”小男孩的声音更加尖利,难以掩饰的慌乱在他脸上显现。
吕亦涵眨眨眼,忽然意识到,这个小畜生竟然在害怕。
他害怕眼前这个同样年幼的孩子。
“我不是癞皮狗,你是告状精。”梅希望皱起小眉头,满脸不高兴。
小男孩大声指责,“你才是告状精,你让你妈妈打我!你是妈宝!”
梅希望当然知道妈宝不是好话,大眼睛里冒出一点怒气。
“让我妈妈打你是我不对。”他点点小脑袋,极为认真地问道:“那我自己打你好不好?”
小男孩抗拒的表情立刻转换为猖狂,挑衅道:“你打啊!我躺在这里不动,让你打!你来!”
“那我来咯。”梅希望伸出小胖手,揪住小男孩的头发。
吕亦涵放开自己的手,静静观望。
嘶嘶嘶……小男孩被梅希望揪在手心里的一撮头发燃烧起来,发出焦糊味。他惊愕万分地睁大眼,猖狂的表情凝固一瞬,立刻变作恐惧。
“你怎么能碰到我?”他大惊失色地问。
梅希望并不回答,趁这撮头发还未烧完,揪着它们狠狠将小男孩的脑袋掼在地上。
砰的一声闷响,小男孩的脸撞得比水泥地面还平。
梅希望揪住他又一撮头发,将他的脑袋拎起,笑嘻嘻地说道:“汤姆,你又变成平底锅了。”
小男孩的五官却在下一秒膨出来,恢复原状,裂开嘴得意地笑,“哈哈,我没事!我的头好痒,你再给我撞一撞,我谢谢你!”
梅希望放开他的头发,疑惑地看着自己的双手。
不是戴了手套吗?怎么没用?
臣晨走过来,低声说道:“只有被这双手触碰到的地方才会受到伤害。你揪他的头发,头发会烧,但他的脑袋是跟水泥地面相撞的,所以没事。”
话音未落,小男孩脑袋上斑秃的那块头皮竟然又长出头发。
臣晨瞥去一眼,很有些可惜地说道:“即使戴了手套,你对他的伤害也有限。他吸收阴气很快就能恢复。找不到规则,我们杀不了他。”
连杀死对方都做不到,更遑论让对方为自己犯下的罪孽真心忏悔。
这是一个死局。
“来啊,再撞我一次,告状精,我陪你玩到底!”小男孩的嘴角裂至耳根,露出两排锋利的牙齿,尖细红舌在齿缝间滑来滑去,仿佛下一秒就要吃人。
这才是他的真容——一只杀人如麻,丧心病狂的恶鬼。
梅希望呆呆地看着自己的双手,又低下头去看小男孩狞笑的脸。
吕亦涵赤红的双瞳再度飘出黑气。真的没有谁能奈何得了这个小畜生吗?老天爷何其不公平!
梅希望回过神,抬起手扇了小男孩一巴掌。
小男孩的脑袋被打歪,脸颊浮现一个焦黑的巴掌印,却又在须臾之间恢复如初。规则在保护他。
梅希望啪啪啪连续扇巴掌,小男孩的脸上叠加着一个个燃烧的巴掌印,溅出火星。但在短短数秒之后,这些巴掌印又会消失。
伤害是有的,但对小男孩来说却根本不算什么。
“哈哈哈,你杀不了我!我躺着不动,你又能把我怎么样?你生气了吗?你肯定生气了对不对?”小男孩尖声笑着,满含恶意的眼睛死死盯着梅希望的脸,缩成针尖大小的瞳仁转来转去,像只窥探猎物的毒蛇。
他在寻找梅希望暴怒甚或崩溃的痕迹。这才是他乐此不疲陪人玩游戏的真正原因。他需要从别人身上感受到负面情绪,然后再想办法把这些情绪激化为痛苦。
他吸食这些痛苦,就像蛆虫吸食污秽。他满身都是恶臭,却觉得自己清爽至极。
“嘻嘻嘻,哈哈哈,你生气了。你来打我啊,我保证不反抗。我真的好喜欢跟你玩啊大哥哥!”小男孩不断挑衅,尖细的红舌探出嘴角,越发像条毒蛇。
臣晨再也看不下去,抬起脚狠狠踩踏。
就是圣人来了也会被这个小畜生惹得暴怒。
小男孩的脑袋化为黑烟,臣晨一脚踩在坚硬地面上,踝骨生疼。
吕亦涵站起身,握紧双拳看着依旧趴伏在地上的小男孩。恨意狂泄如洪,凝成更深更浓的黑雾,几乎将她的眼瞳全部染黑。
她瘦弱的身体在虚虚实实之间极快地转变,仿佛下一秒就会爆炸或者溃散。她无法对这个小畜生造成伤害,但对方只要活蹦乱跳的出现,嘻嘻一笑,就能对她造成毁灭性的打击。
不远处的四号楼再度燃起大火,无数鬼魂在熊熊火焰里嘶喊求饶。
那是吕亦涵的怒火,却怎么烧也烧不到小男孩身上。
小男孩翻身坐起,大眼睛忽闪忽闪地看着火光冲天的四号楼,快乐地说道:“又放烟花了,阿姨真好!那些人叫的好好听,我特别喜欢。谢谢阿姨!”
他看着那些火焰,聆听着鬼魂们绝望的喊叫,感受到的却不是恐惧,而是病态的兴奋和满足。
无论吕亦涵怎么做,都不能让他受到伤害。有时候,他甚至能从吕亦涵这里得到巨大的快乐。
吕亦涵再也无法忍受,仰起头,冲漆黑天幕发出一声呐喊:“啊!!!!!”
恨意比天还高,快要将她压垮。
“阿姨,你叫的最好听!你继续叫啊嘻嘻嘻!”小男孩一骨碌爬起来,绕着吕亦涵拍手转圈。他不是在挑衅,也不是为了杀人诛心,他是真的想让吕亦涵一直叫下去,这样才能得到源源不断的快乐。
臣晨低下头,心里冒出丝丝凉意。他难以想象这样的孩子究竟是在怎样的环境里生长的。最为腐臭,最为污秽的深渊,怕是也培育不出这样的坏种。
梅希望握握小拳头,气呼呼地走过去,一把揪住小男孩的头发。
嘶嘶嘶……小男孩的脑袋冒出黑烟,但他依旧在拍手嬉笑。
这些人找不到规则就杀不死他。他无所畏惧。
“小垃圾,爷爷给你吃个好东西!”梅希望捏开小男孩的嘴,把一颗圆溜溜滑腻腻的东西塞进去。
小男孩掐住自己的脖子跪倒在地,喉咙里发出咯咯的气音。他笑不出来了,惊恐的表情浮现在脸上。
“你,你给我吃了什么?”他伸出手抠自己的喉咙,吐出的却只是一团阴气。
“我,我不跟你们玩了!”
小男孩站起身踉跄跑了几步,张开的嘴里忽然冒出一缕金光。这金光烈阳般炽热,却又将他的身体冻结,令他无法化为虚影消失遁逃。
他再次伸手去抠嗓子,却发现那团滚烫的东西竟没有落进肚子里,反倒缓缓上移,入侵他的大脑。
难以想象的剧痛将小男孩包裹。他感觉自己被关在一个炼钢炉里,周围是几千度的金属液体,忽而又感觉自己坠入冰窟,冷得骨头都裂开。
他的每一个毛孔都在冒着阴气,力量快速流逝。他扑通一声摔倒在地上,哇哇大哭,满地翻滚。
“妈妈我好疼,妈妈你在哪里?妈妈妈妈……”
他像个普通小男孩,无助又绝望地呼喊。
看见这一幕,已在失控边缘的吕亦涵竟慢慢恢复冷静,黑色双瞳转为赤红,复又变作黑白分明。
“你给他吃了什么?”她看向粉红色头发的小男孩。
“不能告诉你,这是我的秘密。”梅希望摇摇小脑袋。
吕亦涵不再多问,近乎痴迷地看着在地上翻滚、嘶喊、嚎啕大哭的小畜生。
她深吸一口气,像个瘾君子发出满足的叹息。在这一刻,她终于能够体会那小畜生的心情。原来从别人的痛苦里真的能够感受到无与伦比的快乐。
小男孩喉咙里的金光慢慢消失,片刻后又出现在他左眼里。这颗清澈的眼球变得更为晶莹剔透,一个个小小符文遍布虹膜,闪烁金光,相继隐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