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了一天一夜,终于全部追捕到了。
寿一见前方福大匆匆而来,便站定,皱眉问道,“殿下呢?”怎的不在殿下左右,殿下的伤势挺严重的。想他昨天和苍掌门赶到的时候,还好走到半路,苍掌门嫌弃坐马车,非要骑马,于是他和苍掌门一路换马疾驰而来,幸好他和苍掌门及时赶到,苍掌门一见殿下那样子,便脸色大变,冲上去,急急的扎针,还灌了好几颗药,才让殿下醒来。
苍掌门说,差点就救不回来了。
殿下本身走火入魔,经脉逆流,而这种毒,是极为霸道且危险的毒,幸好之前他和三苗族的祭司常常争吵药理的事,拿了三苗族的几种药研制,身上刚好有研制出来的万能解毒丹。也幸好,殿下修炼的武技和心法都极为诡异,即便死了还有一息尚存,换句话来说,不会死,但也非常难救回来。
——还好救回来了。
寿一想,若是殿下有个万一,小主子定然会非常伤心的。
“主子正在和白术将军和国公爷商议正事,我奉主子之命,清点东西,送往小主子处。”福大说道。
“那刚好,我回去的时候带回去就可。”寿一说道。
“主子说了,你过两天和苍掌门一起回去。”福大说着,便越过寿一匆匆朝后头的库房走去。
寿一愣了一下,苍掌门也要随他回去?殿下的伤势那么重,苍掌门难道不应该留下吗?
*****
入夜后的灵山村。
穆棱摸索着捏了捏面团,慢慢的一边想着一边捏出了一个模样,然后,摸索着要去舀些肉,但摸不准,穆棱身后站着的容和公公便不动声色的上前,轻轻的挪了一下那些肉馅,又轻轻的抓着穆棱的袖子移了移。穆棱这才能够舀起肉馅,装进了他捏的面团里,又摸了一个铜板出来,塞了进去。
容和公公眨了眨,好像,这个铜板没有洗过?
穆棱包好一个,便放下,侧头对着容和公公说道,“公公,待会,这个熟了后,你就送去陵国。”
容和公公呆了呆,随机,恭敬的垂首应下。
正在包饺子的商静鱼眨了眨眼,随机笑道,“我想陵国太子殿下一定很高兴。”
穆棱没有什么表情,只是转开话题,轻声说着,“公子,北境那边安稳,您也不必担心了。”
“嗯,大哥哥跟我报平安了。”商静鱼摸了摸鼻子,有些不太好意思的对沈融和穆棱说着,“是我关心则乱,让两位担心了。”
“公子说哪里话,公子未雨绸缪是对的。”沈融恭敬说着。——若北境危矣,那他们这些摘星阁的要员坐镇地方,而公子就要回到南州主持大局。所以,公子早上提前的告知是对的。
穆棱也点头笑道,“公子今日的这番处置是对的。”
商静鱼呵呵傻笑了一下。
*****
此时的北境,幽州,大院里。
林静深接过身后寿一恭敬端来的茶,一边看向坐在他对面的年轻男子——宣王。
“三哥不必如此紧张。”林静深喝了一口,便放下,一边淡淡开口。
“四郎,你伤势未愈,你应该好好休息才是。我的事,过几日再说也无妨。”宣王看着林静深一黑一红的眼眸,虽然并没有一开始的震惊了,但此时看来,依然有些心惊和不敢对视。
“自从来了幽州,三哥便一直忐忑不安吧,我问过陈老先生,三哥一直都有好好的跟着他老人家学,但是,心头不安,自然也没有办法沉静下心来。本该早日与三哥细说的,但,因事情太多,便拖延至今了。”林静深说到此处,微微顿了一下,看向面色有些紧张的宣王,淡淡一笑,安抚性开口,“三哥一定很疑惑,我为什么要把你从上京那烂泥里拉出来吧。”
宣王微微点头。
“有几个原因,其中一个,是我将来需要林家血脉的人坐稳中宫。”林静深平静说着。
宣王一怔,随机脱口而出,“四郎,你不也是林家血脉吗?”
“我不会入主中宫,这辈子都不会。”林静深淡淡说着。
宣王怔然,不会入主中宫?
“那你做这些?”宣王不解了,建摘星阁,变法改革,建立黑甲军……诸多事情又是为什么?
“一开始,便是为了鱼儿而做的。”林静深轻轻一笑,很多人都不信,鱼儿大概自己也不会信。
“选你,是因为鱼儿说,能永远记得自己娘亲生日,还费心的找来礼物的人,再坏也坏不到哪去。”林静深看了眼窗外飘雪的天空。
——那时,也是上京飘雪的日子。
他和鱼儿在上京的农庄里,天气冷,他便不许鱼儿出去玩耍,拘着鱼儿在厢房里下棋,看条陈,整些东西,那时候他在批折子,鱼儿在看条陈,看着看着,鱼儿就拿条陈来给他看,疑惑问他:“大哥哥,宣王干嘛呢?大冷天的,他连续偷跑出去三天做什么?”
他以为宣王在整些什么阴谋,便派人去调查。
调查后才知道,宣王在找一户卖凉皮粉的农家,他的母亲珍妃娘娘未入宫前,最喜那户凉皮粉,而腊月二十八,是珍妃娘娘的生辰。
“鱼儿说,你不但记住了娘娘的生辰,还为娘娘跑遍了上京,就为寻那户人家,你可知道,那户人家是鱼儿让人帮你找出来的,故意送到你跟前的?”林静深淡淡的说着。
宣王怔怔的望着林静深,半晌,才垂下眼睛,声音低低的,“可,为人子者,却未能——”
“未能送你娘亲离开吗?”林静深平静的接了话语。
宣王猛然抬头,盯着林静深,哑声问道,“你,明明,就有能力,为什么,为什么,你不直接——”
——为什么不直接夺了皇位!说不定,他和他娘亲都可以平安离开!
“因为,我不喜欢。”林静深语气平和缓缓的说着,“而且,你的愿望,为什么我要完成?”
宣王一震。
“你没有能力护住你的娘亲,那是你的错,不是我的。”林静深盯着宣王,眼眸凉薄冰冷。
宣王呆了半晌,才眼眶泛红,低低一笑,带着自嘲,“你说的对,是我魔怔了。”
“鱼儿说过,这世间总有无法完成的夙愿,无法抵达的地方。这世间,本来就破破烂烂,如同烂泥一般。你救不了你的娘亲,也无需自责。”林静深依然语气平和的说着。
宣王抬头盯着林静深,声音沙哑的问道,“四郎你呢?”你难道也有无法完成的夙愿,你也有做不了的事吗?
“我也有。”林静深看向外头,慢慢的说着,一黑一红的眼眸深处是压抑的某种情绪,那飘雪的天空下,那被覆盖住的灵山,那隔着一窗的干净通透的泛着担忧的眼眸……
宣王有些愕然,看着林静深的侧脸,那似乎是一种压抑的苦涩难言。
“但鱼儿也说过,这世间再烂,总有些人在缝缝补补,夙愿无法完成,可活着的人,总会努力的去达到另一个彼岸。”低哑的声音缓缓的说着。
宣王看着依然凝望窗外白雪的林静深,静默了半晌,才慢慢的站起身,“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我请求,让我从一个文事做起,让我从最低处走上来。”
林静深转回头看着神色似乎坚定,但又很平静的宣王,慢慢点头,轻叹一声,“又被鱼儿猜中了。”
宣王愣了一下。
“鱼儿说,你定然不愿意就这么的走进中宫的。”林静深说罢,抬手挥了挥,身后垂首的寿一便走上前,摆上了三个小匣子。
“这里头有三个地方,你选了哪个,便去哪里。”林静深抬手示意。
宣王嘴角微抽,他的所行所为是被那叫鱼儿的给猜中了吗?但,眼前,他们林家的四郎,好歹也是皇室贵胄!怎的——
宣王随手摸走了一个,忍了忍还是忍不住开口说着,“四郎,虽然宠妻是应该的,但不可太纵容了!”说罢,便大步离去。
林静深先是愣了一下,随机扬眉,淡笑一声,他的鱼儿,他就爱宠着。
后头站着的寿一沉默了一下,随机低头无语叹气一声,小主子是你怎么宠都不会骄纵的那种,那宣王真是,明明就是殿下自己爱显摆!
*****
入夜后,幽州,某处大院子里。
白术一边喝着酒,一边看向坐在他对面的林静深,好奇问着,“你和宣王说了什么?”怎的宣王回去后就整个人都不一样了,不但精神奕奕的,还主动和陈老先生问好,还和他们这些平时都不打招呼的人打了招呼,问候新年,还参加了方硕今晚的庆功宴!
“没什么,就是解答了一些疑惑。”林静深漫不经心的说着,一边研究着摆在他跟前的一碗饺子,这里头,一定是有哪个包了铜板的,鱼儿最喜欢在饺子里藏东西了……上次还藏了他最不喜欢吃的果干……
“哇靠!那臭鱼!”旁侧吃着饺子的苍掌门猛地吐出来,同时哇哇叫着,“辣死老夫了!那臭鱼!”
林静深瞥了眼苍掌门跟前的那碗饺子,还好他是拿了大黑背着的饺子。
白术有些懵的看了看苍掌门,“怎么了?”
已经接了寿一默默递过去的早就备好的温水的苍掌门,连灌了好几口,才吁出一口气,气呼呼的瞪了眼故作不知的林静深,转头对白术磨牙,“还不是那商静鱼,包饺子的时候,整那么多玩意,也不知道他在饺子里都下了什么,老夫居然直接啃了一口辣椒!”
白术有些意外的看了眼林静深,小公子居然有这么顽皮的时候?
林静深一脸淡然的慢条斯理的夹起饺子,咬了一口,然后……林静深皱眉,吐出一个铜板。
苍掌门先是瞪大眼睛,随后指着林静深哈哈哈大笑了起来,“哈哈哈,那臭鱼也给你挖了坑啊,哈哈哈……”
林静深捻起铜板看了看,拿过身后福大递过来的巾帕擦了擦,放到自己怀里,一边喝了口酒,一边慢慢的说着,“鱼儿说过,饺子里吃到铜板,寓意着新年有好运。”
说完,看向怒视自己的苍掌门,微微一笑,笑容散漫中透着几分愉悦,“看来,是我得了这份好运了。”
******
夜深了,商静鱼窝进被窝里,喝了点禄二送来的青梅酒,说是之前大哥哥就命他酿好的酒,穆棱哥还在青梅酒里加了点药草,喝起来有些醉意,但又不会很醉,味道酸酸甜甜的,有点像是上辈子喝过的那什么雪碧加红酒??
商静鱼揉了揉额头,有点忘记了。好多上辈子的事,不去刻意的想,就会忘记似的。
然后,夜深之后,又收到了好几份东西,都是大哥哥之前让人备好的,在今天送来了,有祈福的平安符,有蚕丝布料,还有大哥哥亲手做的笔等等。
而他最喜欢的,其实,还是这个木雕。
商静鱼的手轻轻的拂过被他放在枕头边上的小木雕,眉眼间可真是像极了大哥哥。
而此时的北境,幽州,某大院子里。
吃饱喝足后,看着北境上空的烟火,白术一边喝着酒,一边问道,“所以,到底是怎么回事?前阵子,你和小公子吵架?然后呢?小公子真的不回南州了?”
“鱼儿已经不气我了,但是,南州并不是特别的安全,而我不在南州,倒不如去灵州,之前答应过商家,鱼儿的弱冠礼,在灵州商家的祖祠里完成。”林静深慢慢的说着,看着烟火绽放,手里摩挲着一个木雕小人,仔细看,那似乎是商静鱼的模样。
“这样也好。灵州有沈融在,不过,陵国和三苗族也在那里,安全吗?”白术有些担心。
“陵国太子妃在鱼儿身侧随侍,无碍的。”林静深说着,忽然侧头看向一边,皱眉,禁地影卫统领不是在灵州吗?怎的来了此处?!
福大和寿一对视一眼,也都发现了,寿一便快步走了过去。
白术也看见了,但没有说什么,也没有问,只是问了一个他想了很久的问题,“如今上京混乱之中,我曾经想要追查的事,你也早就有答案了吧。”
林静深顿住手,侧头看向白术,白术神色似乎很平静,但林静深知道,白术并没有那么平静。
“有猜测过,但没有证据,不好说,后来,上京乱了,卢皇后死前把陈州东卢的信物给了卢怀德,卢老先生去了陈州一趟,从老宅里找到了当年的几封密信,他专程送到了灵山给我。”林静深说着,从身后福大手里接过一个盒子。
“这盒子里便是那几封信,只有我一人看过。”说罢,林静深递给了白术。
但是白术没有接,他只是沉默的盯着那盒子好久,才慢慢的把盒子推给了林静深,“你告诉我就好。”
林静深便将盒子放下,看向白术,“如我所猜测的那般,白家在北境作战的时候,发现了地方驻军流窜荒族一事,上报朝廷,但朝廷没有任何回应,之后不久,白家子弟陆续出事,陈州东卢此时已经和太后勾结,不久,便让地方驻军假装白家军一事,诬陷白家。”
白术神色间有些木然,他看着林静深,哑声问着,“当时,没有任何人发声吗?”
“送到阁议的折子都被提前拿走。白家当时,已经求告无门了。”林静深垂眼说着,所以,这便是他组建摘星阁的理由,任何人都不能干涉阁议!
白术深吸一口气,哑声问道,“就因为白家发现了地方驻军一事?”
“还有一件事,白家嫡女,我的母亲,已经被皇帝看中了,为了不让白家嫡女进宫,王贵妃也插了一脚。”林静深平静的说着。
白术闭了闭眼,自嘲一笑,喃喃道,“就为了这些,白家一百多条人命……当年死在北境战场的整整一万白家军……”
林静深没有说话,只是慢慢的端起酒杯,慢慢的喝着。
白术沉默了一会儿,才低声开口说道,“现在你困住了上京,是想让他们慢慢的死在里面吗?”
“对我来说,做错事,就该承受惩罚。白家当年枉死的罪名,一样一样的,都要洗清楚。”林静深一句一句的缓慢的说着,一黑一红的眼眸透着蚀骨的冰冷。
白术点头,站起身,“四郎,那一切就交给你了。我会守好北境的。你放心。”
林静深微微点头。
“时候不早了,你伤还没好,早点休息。”白术说罢,便拱手告辞而去。
待白术一走,已经一旁等候的寿一便上前,拱手恭敬的低声禀报着,“殿下,是小主子命影一前来北境查看情况。”
林静深一怔,鱼儿叫来的?
“属下和苍掌门会来北境,也是因为小主子做了一个噩梦,梦见殿下受伤了,小主子很不安心,便让我们前来,影一会来也是因为小主子不放心。”寿一低声说道。
林静深心头有些酸涩,面上却是忍不住的温柔一笑,“鱼儿呀,真是。”
——明明他之前对他做了过分的事,逼得鱼儿舍弃一切,拖着病躯出走南州,他自己都无法原谅自己!但,鱼儿,却是永远的将他放在第一位,一个梦境,便让鱼儿无法安心,牵肠挂肚的,不断派人前来……
第167章 一只鱼的王君之路1
苍掌门看着还坐在院子前回廊上看雪和烟火的林静深, 皱眉说道,“你怎的还不去睡?”
“苍掌门, 明日你和寿一便回鱼儿身边吧。”林静深端着酒杯, 递给苍掌门一杯,一边说道。
苍掌门凝眉,“你应该知道,你现在的情况可比那条鱼严重多了, 那条鱼现在就是要保养好, 五年后再想办法即可, 但是, 你——你走火入魔, 经脉逆流, 你应该浑身都是疼的吧, 无时无刻的疼痛感, 还有这毒, 即便现在解了,但你情况特殊, 那毒之前都渗入你心肺了, 若不是你经脉逆流,心法高超, 你早就死了, 现在你的毒都还没有清理干净,而你现在应该时时有痛感吧。”
“我知道。但是我能继续活着。无碍。”林静深轻描淡写的说着。
苍掌门端着酒杯,不解的看着林静深, “你给我的感觉……像是自虐?那条鱼不是回到你身边了吗?”
“做错事了, 就该受到责罚。”林静深轻淡说着,抬头看着天空炸开的烟火, “老天爷说了,想要的东西,就要付出代价来换取。”
——更何况,是不存在于这世间的珍宝。
怎能不付出代价?但,哪怕是夺了他的一半寿,也是值得的。
苍掌门看着林静深,长叹一声,本以为,之前那条鱼和林静深吵架的事已经过去了,可未曾想,眼前这林静深原来从未放下过。
这般的自虐……唉。
“那条鱼,你比我更加了解,你这般做法,他若是知道了,岂不难过?”苍掌门无奈说道。
“所以,不要让鱼儿知道。”林静深看向苍掌门,带着几分歉意,“麻烦苍掌门了。”
此事,是万万不能让鱼儿知道的。
苍掌门摇摇头,“老夫不是多嘴之人,罢了,这是你跟他的事,随便你吧。”
那条鱼还好哄骗来吃药看医,眼前这人……不被挖坑哄骗就算是好的了。
苍掌门转身走人了,林静深慢慢的喝着酒,待福大匆匆而来,跪地拱手恭敬禀报,“主子,已经清点完毕,幽州城外战死的黑甲军将士们,都已经造册,至于荒族中的原大夏地方驻军也正在清理之中,国公爷请示,是否要将这些驻军全部造册?”
“造册,哪怕费时费力,也必须造册清点,这些背叛大夏的,是哪里人,从哪里来,奉谁的命令,都必须一一造册清点!”林静深说着,放下酒杯,站起身,背负双手,“转告方硕,这些个清点造册,幽州令府衙也要帮忙整理,必要的时候,致函南州,让蔡英派人来协助。”
“是!”福大恭敬应下。
林静深转头看向一直沉默安静站在角落里的寿一,“回去后,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你该知道。关于我的真实病情,你不必多言。别让小主子担忧。”
寿一恭敬躬身拱手低声说道,“殿下,小主子只想您平安。”
林静深微微扬了扬嘴角,“告知小主子,我林静深,定然会与他长长久久,生死相随。”
****
大年初一的早晨,冬日的阳光洒落大地,映照着大雪覆盖的大地。
商静鱼脸上带着笑意,慢悠悠的晃过了回廊,待看见前方正和卢楠楠玩着堆雪人的童童,不由笑了起来。
“小鱼,怎的起得这么早?”商月娘穿着一身浅绿色的长锦衣,素白色的长裙,青丝绾起一个松松的云髻,只插着一支珍珠簪子,腰间松松的绑着浅绿色宫涤,身姿娉婷,清雅而干净,娇媚的脸上是淡淡的柔柔的笑,望着商静鱼,眉眼间一片轻柔笑意。
“哇哦,娘亲这衣服真好看!”商静鱼笑嘻嘻的竖着大拇指,称赞道。
——就娘亲这模样,说娘亲生了两个娃,谁信啊。
“哎呦,就你娘亲漂亮对吧!”商子衿慢步走来,扬声说着,一身浅淡的橙红颜色长袭纱裙纬地,外套玫红锦缎小袄,边角缝制雪白色的兔子绒毛,长发用一支红玉珊瑚簪子挽成了坠月簪在发箕下插着一排挂坠琉璃帘,更显妩媚雍容。
商静鱼啧啧啧的赞叹不已,摸着下巴,故作忧愁,“哎呦,姨妈,您这模样,我瞅着沈融大人可是要烦恼了呢。”
“胡扯什么呢!”商子衿嗔怪。
“太、漂、亮、了!”商静鱼拖长语调,故作惊叹。
商子衿瞪眼,脸上却是微微的红了,特别是不远处早有沈融站在一旁等候,含笑的眉眼难掩惊艳的凝视着她。
“你这孩子就爱搞怪!”商月娘嗔怪的点了点商静鱼的额头,拉了拉商静鱼,“快些,去给老祖宗拜年了。”
商静鱼笑嘻嘻的应着,又转头喊来了童童和卢楠楠,经过了沈融和范学士,卢老先生,于是,一行人慢步朝后宅走去。
新年的第一天,与长辈问安,恭贺新年,盼新的一年,平平安安,顺心顺意。
******
而流水三年间,林花谢了春红,几度秋凉,日光弹指过。
灵州的百花会,又是三年。
平平和寿三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终于来到了五味楼前。
站在五味楼前看着前方的熙熙攘攘,平平心有余悸,对身侧的寿三说道,“这个百花会一年比一年多,今年好像更夸张了,怎么那么多人?”
寿三叹气,拍了拍平平的头,“你忘了吗?今年的百花会不单单是主子的弱冠礼,也是童童小姐的十二花礼啊。”
——灵州城那些个消息灵通的早早就找人订了百花会的位置了,就为了一睹传说中的,商家嫡小姐的十二花礼,也是为了参加传闻中的摘星阁少阁主,商家小金童的弱冠礼。据闻,百花会的一个位置已经炒到了一百黄金一个了。
平平皱眉捂头,“你最近怎么那么喜欢拍我的头。”
寿三故作不知茫然,“有吗?我刚刚就顺手而已。”
平平狠狠的瞪了寿三一眼,这家伙定然是最近和福三混多了,学了福三的那种吊儿郎当!说来也是可气,四个福字里,福大最沉稳,福二贪吃,福四凶狠,就那福三,没个正经模样,偏偏主子还说福三是八面玲珑的什么。
平平转身大步走进五味楼,却不知道身后的寿三望着他的背影,偷偷的笑着。
三年前,主子带着老太太,夫人和童童小姐住进了灵州,所住的院落自然是殿下提前找好的并且整理好的院落,主子给了题了个名讳——拓苍山庄2号。
——咳,也不怪主子提这么一个怪名字,院落里的装饰和格局几乎一模一样。连老太太和商夫人住进来的第一天都呆了好久。
再之后,灵州的五味楼便成了临时的议事地点,没什么大事的话,每个月议事一次,南州那边的阁员们跑来跑去不方便,但凡没有什么大事,就轻易不开启议事,只让文事官员来访交代要事。
但似乎是约好的,每年主子生辰之日,摘星阁的阁员们,除了还在北境上京打战的,都会齐聚灵州五味楼,给主子庆生。
而今年只怕会更加隆重了,因为今年,是主子的弱冠礼。
*****
平平上了三楼,不对外开放的阁楼之上。
那坐在靠窗的坐榻上披着折子的少年,还是那般的俊秀瘦弱,一身蓝色的袍服,胸前垂落着千年暖玉,束着袖口,纤细白皙的手腕上是一串白色的玉石手串,腰间是一普通式样的荷包。
已经十六岁的少年,干净好看的眉眼一片通透舒朗的笑意,嘴角微微翘起,是顽皮的又透着几分狡黠的笑,眼前的少年,他的主子,并没有殿下那种让人心神恍惚的俊美,却是那种让人想要靠近,想要亲近的舒适的俊秀。
“平平,你回来了?嗯?寿三呢?”少年看着平平,笑着问道,一边将手里的折子递给身侧恭候着的寿二。
平平面无表情,“他在后面。”
话音一落,寿三已经走到平平身侧,恭敬拱手,“寿三给主子问安,主子安好。”
少年看着寿三,微微挑眉,“事情办妥了?”
“回主子的话,已经办妥。南州的管事商旺财已经接了诏令,他会在十天后启程前往灵山,主持今年的商贸大会。但是,南州那边的百业大会有点难办,顾大人说,南州找不到一个合适的,请小主子推荐一个。”寿三恭敬说着。
少年——商静鱼微微点头,随手指了指平平,“那平平,你去吧。”
平平一怔,随机恭敬拱手应下。
寿三有些意外,随即拱手,“是,那属下和平平这就去——”
“平平一个人去就好,你呀,待着。”商静鱼说着,拿过条陈盒子,看向平平,笑道,“你去南州前,顺便去禄二那里,他也有事要去南州,你跟他一起去。”
平平恭敬应下。
“好了,你先去做准备吧。”商静鱼挥手示意平平退下。
平平目不斜视的退下了。
寿三无措,看向寿二,寿二低眉垂眼,看向寿一,寿一面瘫着脸。
“你呀,今天是不是又逗平平了。”商静鱼翻着条陈,一边看,一边问道。
寿三尴尬的拱手,“主子,我只是开个玩笑。”
“平平不是你们。”商静鱼放下手里的条陈,坐正,看向寿三,“他和你们都不一样,他做事认真,古板,认定了的事就会执行到底,他开不了玩笑,也开不起玩笑。你们都是生死走过一遭的人,经历得也多,你们拿得起放得下,但平平不是。”
寿三怔然,随机垂头拱手,“是,属下明白。”
“这次,你们借此机会分开吧。”商静鱼说着,“你去商旺财那里,盯一下陵国那边。”
寿三沉默了一会儿,在商静鱼抬头看向他的时候,他才慢慢的拱手应下。
待寿□□下后,商静鱼长叹了一口气,有些烦恼的扔下手里的条陈。
寿二上前一步,低声说着,“主子,寿三不敢乱来,平平对我们来说也是兄弟。寿三应该是没有那个意思的。”
“上次,我逛街的时候,我看见寿三和平平在买东西,平平看中了什么,寿三就买什么,我问寿三,怎么不买他自己喜欢的,他说他没有喜欢的,平平喜欢的就是他喜欢的。”
寿二一愣,上次,难道是他被主子使唤去给穆棱公子送东西,平平和寿三被他拉着去保护主子的时候?
然后,这句话怎么好耳熟???
“这话,以前,大哥哥也跟我说过。”商静鱼一脸木然。
寿二,“……”难怪那么耳熟!
商静鱼站起身,伸了伸懒腰,看了眼外头,“好了,这件事先就这样吧。现在的平平什么都不知道。”
寿一此时上前,“主子,如果,寿三和平平有意的话,那……”
“那就给他们办婚事呗!像崔珏和我老师宋文泽那样的婚事,我给他们送戒指!”商静鱼侧头看向寿一,弯了弯眉眼笑道。
寿一和寿二一听,不由都露出了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