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商静鱼有些无措的看着还半蹲在他跟前的大哥哥林静深。
林静深放下绢帕,拿起了一旁的衣服,快速的给商静鱼换上,是白色的袍服,有些厚,但是穿着很舒服,商静鱼摸了摸袖子,袖子一圈暗纹,是属于他的标识,一条胖胖的鱼。
“北境幽山深处有千年雪蚕,吐出的丝却是如同烈焰一样带着火,我让山庄里的人试着编了衣物,但可惜蚕丝不多,给你做了这件衣服,剩下的刚好可以给你编一条手链。”林静深说着,将一条雪白的手链轻轻的戴上商静鱼的手腕,手链有一颗小珠子,是黑白两色,很特别。
“当初我们下棋的时候,你输给大哥哥好多珠子,我拿了最大的两颗,磨了磨,做了两颗。”林静深说着,抬起他自己的手腕,手腕上是黑色的手链,中央是黑白两色的珠子。
商静鱼有些呆呆的看着自顾自给他擦绢帕,给他换着衣服,给他戴着手链,用和缓柔和的语气说着话的林静深,商静鱼觉得自己的眼眶又要酸了。
商静鱼只能默默的按着手链上的珠子,紧紧的。
直至林静深给他换上了鞋,商静鱼才低声开口,“四郎……你别这样。”
“什么别这样?”林静深顿住手,抬头看着低着头的商静鱼,轻叹一声,“你呀……”
“鱼儿,我们先用膳好吗?用膳好了,我们再说。”林静深说着,轻轻的拉起商静鱼。
商静鱼仰头看着林静深, 点头。
膳食非常的丰盛,都是他喜欢吃的, 或许是因为高烧过后, 身体需要补充,或许是因为有如同往日那般给他夹着饭菜,细细的给他剔除鱼刺,又絮絮叨叨的让他多吃点的人, 或许是因为此时阳光正好, 桂花飘香, 饭菜的味道极好, 身边的人漆黑色的眼眸总是温柔的看着他……
商静鱼用了比平时多点的饭量。
——额, 然后撑着了。
于是, 在撤退膳食后, 商静鱼就开始在回廊兜圈消食, 林静深在煮水泡茶, 在福大送来了条陈折子后,林静深抬手示意寿一寿二等侍从, 包括福大福二等, 全部退下。
商静鱼抬头瞅了眼,就慢慢的踱步到闲适泡茶的林静深跟前, “四郎?”
林静深抬头, 一笑,端起杯子递给商静鱼,“是苍掌门的方子, 陈皮桂花, 虽然有些甜腻了,但是用来消食倒是不错。”
商静鱼接过, 慢慢的喝着,嗯,挺好喝的。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的,忘记了,大概是今年吧,亦或者,是在北境的时候,我开始做梦,断断续续,一开始有些模糊,不太记得,那时候我以为是我练功不够,心思不定,但是慢慢的,梦境越来越清晰了。”林静深语气温和平缓,目光落在商静鱼身上,当看见商静鱼脸色慢慢的苍白和紧张起来的时候,林静深心头一叹,伸手拿过商静鱼手里的杯子,一边继续倒茶,一边慢慢的继续说着——
“我的梦境清晰起来后,我发现,那似乎是我的人生,但又不完全是我的人生,十八岁前,是一模一样,十八岁后,却是不太一样了,梦境里,我的人生没有出现过一个叫商静鱼的,没有摘星阁,没有公益堂,没有重建黑甲军……”林静深继续平静的说着。
“我曾经和灵寂大师讨论过梦境的问题,他说,他从未见过,也从未听闻过。”林静深说着,看着脸色难以置信的商静鱼,看着脸色苍白和惶然不知所措的商静鱼,林静深低声一叹,伸手将商静鱼拉到自己怀里,抱坐在腿上,抬手轻轻抚拍了拍商静鱼的背脊,柔声说着,“后来,我想,这样的梦境或许是我的前生,而今生可能便是重置,但一定不是无缘无故的。对吧。”
商静鱼抬头看着林静深,本来难以置信的脸上只剩下木然,此刻他已经麻了!重置?大哥哥居然还想出了“重置”这个词!
——臭老头到底在搞什么啊啊啊,为什么大哥哥会有前世梦境啊啊啊!
“鱼儿,对我而言,我的命途是在我的手里,梦境里我从不受任何人摆布,如今也是如此,不管是人,还是天——”林静深语气依然平缓的,淡淡的,可说到最后一句的时候,却是有铿锵有力。
商静鱼不由的揪住了林静深的衣襟,心头难以抑制的有些担忧。
林静深抬手轻轻的覆盖住商静鱼揪住他衣襟的手,“我如今所行所为皆是我所愿,不管是谁,天也好,神也罢,都左右不了我,梦境里我最后自焚而亡,便是我的选择。”说到此处,看着商静鱼脸上的那难以置信的悲伤的表情时,林静深反而慢慢的扬起温柔的笑,“鱼儿,信我可好?”
“我……信你。四郎,我一直都相信你。”商静鱼努力维持平静的语调说着,可颤抖的声音还是透露出了他此刻的不平静。
——原来大哥哥是这般想法的吗?
——所以,梦境里他才会看见大哥哥坐在龙椅上仰头嗤笑一声,然后火焰吞噬了一切!不是病亡,是自焚而亡。
——所以,大哥哥是想告诉他,什么都已经知道,大概可能还有些不清楚,但大哥哥至少知道他的拒绝不是本意了。
——然后,大哥哥说,要相信他,相信大哥哥能够找到最好的办法吗?
“鱼儿……”林静深揽紧商静鱼,放柔压低的声音有些沙哑,“别怕。我会好好的,鱼儿,你所重视的一切也都会好好的。”
——那不可思议的神秘的力量,休想将鱼儿从他身边带走!
隐隐约约的直觉,林静深猜测他怀里的鱼儿害怕的,不舍得又必须离开的是那股力量会毁掉他林静深,或者,这个世界?
商静鱼没有说话,只是转身,紧紧的回抱着林静深。
林静深心头窒闷疼痛不已,鱼儿第一次主动回抱着他,抱得明明没有多大力气,可浑身颤抖的,鱼儿定然为这梦境难过苦闷了许久,而偏偏他过去从未发现过这些,都是他的错。
林静深轻轻的如同过去那般的抚拍着商静鱼的背脊。
“四郎,三年之约,我们还是继续。”过了好久,商静鱼才低声开口。
“嗯。好。”
“定书……等三年后再说,好不好。”商静鱼低低声说着。
“……好。”过了好一会儿,林静深才轻叹一声,应着。
“我,我不是不相信你!”商静鱼听见林静深的叹息,忙急急的开口,仰头看着林静深,急切的说着,“你不懂,我,我不知道怎么说,就是,很重要,我,我真的怕——”
“我懂。”林静深抬手,手指轻轻按住商静鱼的唇,不让他开口,“我懂,鱼儿,不要慌,没事,就如鱼儿所说去做。”
商静鱼怔怔的看着林静深,林静深神色温和,目光温柔的看着他,没有因为他的决定而生气而愤怒,或者猜疑,他的大哥哥是真的相信他,也是无限的包容着他。
“鱼儿,时候不早了,你再去睡一下?”林静深看着商静鱼转开话题,此刻他怀里的小鱼儿这样呆呆懵懵的看着他,他心头痒痒的有些难以抑制了,忙转开话题,也趁机拉起商静鱼。
“我睡好多了。”商静鱼回过神,皱皱鼻子,想起新考的事情,便说着要去五味楼。
林静深细细的打量了一下商静鱼的脸色,还有些苍白,但是好多了,人也似乎舒朗了好多,便摸了摸商静鱼的头发,“好,我陪你一起去。”
“等,等一下,四郎,你……不回上京吗?”商静鱼有些踌躇的问着,见林静深眯眼盯着他,商静鱼下意识的就加了一句,“四郎不回上京的话,新考就可以一起看看了。”
林静深这才微微扬了扬嘴角,低头,凑近,“鱼儿可是不欢迎我?”
商静鱼猛地摇头,“没有!没有!谁说的!”说罢,还愤愤的瞪眼。
——心头却是泪流,他现在不知怎的,面对大哥哥,他有些紧张和不知所措啊。难道是因为部分挑明了心思?
——从来没有恋过的人表示很慌啊。
这表情逗笑了林静深,林静深笑着抬手揉了揉商静鱼的头,牵起商静鱼的手,“时候不早了,去五味楼吧。”
******
临近黄昏的时候,顾善闻匆匆走进五味楼,瞥见一楼大堂角落里的那两个青年的时候,顾善闻微微挑眉,萧家下一代的嫡系?也来了?
但顾善闻没有停留,快步走上了三楼的没有邀请谁也进不去的,在南州某些人心里都知道的,——小金童的临时会客的地方。
——而在摘星阁成员心里,那是小公子下达命令,处理公事的地方!
当顾善闻看见在门口守着的福大时,有些意外的愣了一下,随即几步上前,微微拱手,“福大管事!”
“顾大人,请进。”福大言简意赅的躬身拱手做礼。
顾善闻忙避开,殿下身边的第一管事,那可是他们这些阁员们都尊敬的不敢冒犯的。
待顾善闻走了进去,就见一身墨色袍服的殿下坐姿很是随意的坐在靠窗的榻上,低头对着也坐在榻上一旁的白色袍服的小公子说着什么,神色柔和,一身气息都平和安详,而小公子眉眼活泼,仰头笑着,笑容是许久未见的灿烂。
临近黄昏的彩霞悄悄的涂抹两人身上,竟给人一种此刻静好不忍打扰的感觉。
顾善闻顿了顿脚步,垂下眼,果然之前觉得小公子在南州不是很开心的直觉不是错觉。
“顾大人来了。”林静深坐直,抬手示意拱手做礼的顾善闻在榻前的圆桌旁坐下,这般随意自然的举止,让顾善闻有些紧张的心松弛了一些。
“顾大人!”商静鱼坐直,拱手问好。
顾善闻起身,恭敬的朝商静鱼回礼才坐下,商静鱼讪然一笑,摘星阁的大人们不管何时何地都是这般的恭敬有礼。
林静深先是简单的问了一些新考目前的进展,才开口道,“你做得很好,等资格考结束,就是新考,此番新考只取十人,之前章程里可有言明,新考结束后会张贴前十考生考卷以及主考点评?”
“有,小公子还增设了一条,将所有参加考生的考卷订册,由府衙出资印刷,免费赠予考生。”
林静深一听,朝一旁坐着的正翻阅折子的商静鱼笑了一下,“鱼儿总是与我心有灵犀。”
商静鱼手里的毛笔差点甩了出去,脸色微红的恶狠狠瞪眼:人家顾大人坐在这呢!收敛点!
一旁顾善闻眼观鼻鼻观心,似乎没有听到。
林静深见商静鱼那苍白的脸色难得的晕染了红色,晚霞涂抹下,更显俊秀可爱,心头越加痒痒的,但也知道,不能逗弄了,鱼儿的眼睛里可是有点怒意了。
林静深便继续说着,“新考结束,定然会有人质疑分数评判,章程里已经有公布质疑分数评判的方法,此处倒是不需要做什么,只是,最近的南州颇为热闹,你可将考卷单独放置在府衙的一处,并公开,让考生可前往申请翻阅。”
顾善闻恭敬应下。
“……其他事就如此处置罢,灵州不平,我过几日便率领影子卫前往灵州,在此之前,南州的事需稳定下来,顾大人,你需辛苦一些,务必让南州平稳无波。”林静深淡淡说着。
说罢,林静深似乎察觉到身侧不远处的商静鱼的惊愕,转头看去,微微一笑。
第100章 胖鱼的三年
上京的千秋宴会, 可谓是万紫千红。说万紫,因上京百姓谁人不知, 中宫的那位天下第一美人, 盛宠不衰的贵妃娘娘,最喜欢紫色,从上京主街到中宫的这一路,悬挂着的难得一见的浅紫色纱巾, 纱巾飘逸, 风中浮动, 而那浅紫色可谓是难得一见, 据闻那是皇商进贡的珍品, 而中宫帝王居然就全都赏赐给了贵妃娘娘, 贵妃娘娘也居然舍得, 全部拿出来点缀主街, 再看那主街悬挂着浅紫色纱巾的树下, 都站着一面无表情的黑甲兵,啧, 真是大手笔啊。连巡防营的黑甲兵都派出来了。
再说那万红, 上京今晚的灯笼全部都是大红灯笼高高挂,更别说中宫的走廊回街, 听闻, 太后娘娘最喜欢红色,说那是喜庆的颜色。
蔡英和卢怀德此刻就在宴席上,低头垂眼的抿着酒, 年年千秋宴都是热闹又奢华, 看天空,那燃放的烟花已经燃放了好久了。
“红色……也可以是血色。”突兀的, 卢怀德小声说着。
“慎言。”蔡英压低声音说着。
“嘿,两位大人说什么呢。”突兀的,有人凑到他们身边。
蔡英坐直,恭敬拱手,“国公爷有礼了。”
英国公一笑,坐直,眼神示意前方,副帝和信王,诚王几人都脸色似乎有些僵硬的瞪着正慢步而来的曼妙女子。
卢怀德眯了眯眼,那是……传闻中的,裕亲王府世子的新宠 ,来自三苗族的身世不明的女子,听闻极美,此刻蒙着面纱,只露出一双盈盈若水的眼眸,身姿曼妙,行走间又透着一股娇弱之气。
“很像。”蔡英低声说着。像传说中的三苗族的圣女,也像……上座的贵妃,应该说是那种神韵和气质。
“嗯。”卢怀德似乎不经意的看向上座,坐在圣上身边的贵妃和皇后。
贵妃神色依然笑得娇憨,皇后淡淡的,从陈州东卢覆灭后,皇后就几乎淡出了中宫,若非背后动作频繁,卢怀德都要相信皇后是要退了。
三苗族的女子,慢慢的伏下,跪拜,抬头,摘下面纱,一张比之贵妃更美的脸,出现在众人跟前。
卢怀德皱眉看向上座,皇后的嘴角居然微微扬起了,而贵妃的笑容似乎有一瞬间的凝滞,但很快又笑得更加甜美了。
蔡英低声,“看来,好戏又多了一出。”
而上座的圣上,几乎是一瞬间的就呆了呆,紧跟着就满眼的惊艳和贪婪的死死盯着那女子。
而上座之后的更高一层的高台上,有缓慢的低沉的女子声音响起,似乎透着几分苍老,“来自三苗族的?是裕亲王引荐你来的?”
“王爷怜悯我的身世,因此引荐我来此。”三苗族的女子缓缓站起,慢慢的拉下她的肩膀,在女子的肩膀上是一朵几乎要展翅欲飞的蝴蝶,“太后娘娘,您对这个印记,应该不陌生吧 ?”
空气一瞬间停滞了,然后,那缓慢低沉的女子声音透着冷意,开口说着,“来人,请这位姑娘去哀家的宫里好好休息。”
那三苗族的女子微微行了个福礼,便慢慢的拉好衣服,转身,慢慢的离去。
似乎只是一瞬间的插曲而已,中庭的奏乐依然继续,歌舞依然曼妙而热闹,但很快,一赤果着上身的四十多岁的男子上来了,背着数十块灵牌,面容沉静,面对上座的圣上和贵妃皇后,不跪,在中宫近侍上前呵斥的时候,沉声开口,“我来,是想问问太后和皇上,我越家一百五十条人命!什么时候偿还!”
卢怀德和蔡英对视一眼,心头一沉,重头戏,开始了!
“大胆!越理你是疯了不成!”上座的圣上指着越理怒斥!
“臣在十年前面对越家一百五十冤魂的时候,未曾疯过,如今更是清醒!敢问圣上,敢问太后,十年前陈州东卢联合海寇劫掠我越家嫡女,毁其清白,逼其自杀!又栽赃莫须有的罪名于我大哥,当时的礼部尚书!又联合河贼放火烧杀我越家一百五十人!种种罪行!罄竹难书!如今陈州东卢罪有应得,但是,罪魁祸首——”越理目光满含冰冷杀意的一一从上座神色漠然的皇后掠过,径直的落到一旁涨红着脸却不安的副帝身上,“却还好好的站在这里!”
“放肆!”突兀的,上座后头的太后突然怒斥,声音扬起,透着厌恶和烦躁,“越理!你真是越活越活下去了!来人!越理将军疯了!拖他下去!”
越理被两个御林军扣住臂膀,却突然哈哈哈大笑起来,“我越家为大夏尽忠谋事!为你们林家前赴后继!十年前的南境动荡不安,是我越家子弟拼命,一刀一剑的护住了南境子民!我越家三房一门七子,为南境奋战到最后一刻!南境平定之时,我越家大门前摆了十口大棺材!都是我越家子弟啊!而为了你们林家那一点争权夺利,龌龊的那点事!你们灭了我越家!如今还死死的掩盖着真相!”
下头沉默坐着的蔡英死死的揪住自己大腿,才能勉强按捺住心头的愤恨和怒意。
卢怀德忽然抬手按住身侧要站起来的英国公,垂着头,沉默的摇头。
英国公满含热泪的看着那仰头大笑的越理,同为征伐战场的世家,他懂,他明!
“君要臣死,臣便得死!”上座的圣人,突然冷森森的说着,带着漠然和不屑的摆手,“来人!带下去,暂关天牢!”
越理猛然盯着上座的圣人,一字一句,“你说得对,君要臣死,臣便得死。”可你不配,你与后头的那女人,不配!
******
上京欢喜楼阁楼上,福三和福四看了眼收拾妥当的阁楼,所有东西都已经清点完毕,也收拾好了,殿下离上京之时,命他们抹去阁楼的一切痕迹,说定然会有人前来此探查。
“福三管事,有几条虫子来了。”一黑影倏忽出现,单膝跪地禀报。
“主子料事如神。”福四说着,嘴角扬起一抹诡异的笑容,“看来,中宫的大佛动了。”
“主子的目的就是如此,走吧,我们去看看皇陵那边,可不能让太皇太后死了。”福三说着,挥了挥手,“让那虫子进来玩玩,由他们,今晚盯紧了,大佛耐不住了,好戏终于上台了。”
“除了皇陵,还有裕亲王府,城王府,几处地方都盯好了,对了,那一尘道人今晚离京,要不要跟上。”福四皱眉说着,那一尘道人居然真的要去南州找小主子了!!
“不用,主子之前交代过,没有特意叮嘱的,就随他们。蜘蛛网太紧了,蜘蛛就不敢爬进来了。”福三说着。
“走吧,先去皇陵,再想想看怎么保住越家老将军越理的命。唉。他怎么就说不通呢。”福三边说边叹气。
福四也叹气,也很愁,“主子说过,越理决不能死,怎么办。他今晚都要下天牢了。”
“没办法,就去天牢救人吧。”福三说着,挠头,哎,烦死,越策将军也真是,居然让越理将军这么闹。
*******
蔡英和卢怀德脸色阴沉的走出宫门,宫门外,越策沉默的站着,周围是一圈举着长枪对着他的御林军。
蔡英脚步一顿,侧头看向走在他们身后的英国公,英国公摇头,蔡英皱起眉头,看向那些御林军,忽然发现,虽然御林军都枪指着越策,但那些御林军的脸色都是为难和纠结的,并没有什么杀意。
“走吧。殿下应该都有所布置的。”卢怀德低声说着。
蔡英点点头,看了眼越策,才转身走向自己的马车。
卢怀德紧随其后,进了马车后,压低声音说着,“皇后有些不太对劲”
蔡英细细想着,在越理老将军背着灵牌进了千秋宴后,贵妃似乎有一瞬间的讶异,而皇后则是诡异的勾起嘴角笑着 ?
在越理老将军被绑缚下了天牢后,皇后似乎看了卢怀德一眼。
卢怀德有些忧心忡忡,“不知道为什么,自从陈州东卢覆灭后,我总觉得皇后看向我的目光里都不太对劲。”
蔡英皱着眉头,“哪里不对劲。”
“一种感觉,我也说不好。”卢怀德叹气。
“别想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眼下,殿下远赴灵州剿灭叛军,我们眼下只能靠自己。不过不用担心,英国公回来了,越策也在,还有林静冲,稳着点。”蔡英安抚道。
卢怀德叹气点头,幸好老父亲不在上京,也幸好儿子也不在上京。他的老妻陪伴他多年……要不让老妻也去南州,好歹小公子在的地方,是最安全的。嗯,回去说说,看看能不能说动他那固执的老妻。
*******
中宫,慈心宫中,身着大红色袍服的女人靠在软塌上,虽然已经是五十以上,但女人的面容还是极为美丽,可见年轻时多么的倾国倾城,而一头青丝虽然已经有了花白,但却诡异的多了一种美感。
“太后。”一青衣女子无声无息的出现,恭敬跪地叩拜。
“说。”
“欢喜楼的阁楼已经人去楼空,我们的人被挡住,但是,却没有被杀,皇陵那边的埋伏的杀手都已经阵亡,太皇太后并不在皇陵之中。”
宋太后缓缓的抬眼看向青衣女子,“林静深呢?”
“在睿亲王府,闭门不出。”青衣女子。
“你确定,在睿亲王府里的,就是林静深?”宋太后坐直,目光凌厉的盯着跪在下头的女子。
“是,我们的人近距离的看过,的确是林静深。”
宋太后皱起眉头,喃喃自语,“难道……这一切都不是他搞的?摘星阁不是他做的?”
“禀太后,奴婢觉得,若是世子殿下所为,他定然是不会这样直接暴露的,他应该会韬光养晦,以待时机。”
宋太后冷笑一声,“时机?他想做皇帝 ?哼,当年白家嫡女被我儿诓骗进宫,半途失踪,结果出宫后,就有了林静深,这林静深到底是哪里来的野种都未可知,还敢妄想,可恨我那傻儿子,偏偏不舍得那白家女人,三番五次的阻拦,不然,哀家早就杀了他了!”
“裕亲王殿下一直以为,林静深是圣上的孩子。我们若是告知真相的话……”
“不必!那林静深不管是谁的野种,既然不是皇室血脉,就可杀!就算是皇室血脉,该杀也得杀 !若非当初杀了睿亲王,又哪来我儿的今天!”
第101章 胖鱼的三年2
上京千秋宴, 除了万紫千红,还有满城灯火, 解除宵禁, 准许百姓狂欢的热闹。但诡异的是,千秋宴之夜,极少有百姓出来热闹,听闻, 二十年前的千秋宴之夜, 曾经有满城流血的诡异景象。
而此刻, 上京城门处, 一尘道人——穆棱坐在马车里, 掀起了帘子, 看着突兀出现在地面缝隙处的红色液体。
“公子, 小心。”仆从有些惊恐的看着缓缓流淌的红色液体, 吞了吞唾沫, 急急的转头对穆棱说着。
穆棱一脸凝重的看着那红色液体,师傅说过, 上京里藏着很多不为人知的诡秘之事, 其中之一,便是在四十年前开始, 睿亲王死后就会出现的千秋宴的满城流血的诡秘事件。
“小心点, 不要触碰这些。走吧。”穆棱放下手里的帘子,低声说道。
仆从如释重负,忙驾着马车, 匆匆驶出城门。
城门上空, 福三和福四站在高处,看着下头缓缓流淌的鲜血, 两人神色平静,福三低声说着,“禁地的阀门连接着后宫,看来今晚后宫那个地方,还是没有打开。”
福四沉默了一会儿,低声道,“福三,主子明明知道中宫地下有一个地方,为什么,从不去探寻?”
“当然是因为主子知道那是什么地方,知道哪里有什么东西。不去探寻,自然是因为没有必要。”福三漠然说着,他小时候有幸跟随主子去过那个地方,那个地方里的东西可真是让人万万没有想到,也实在是让人大开眼界。
“可你看,今晚大概又死了不少人。”福四看着那血色溪流,低声说着。
“哪一年中宫没死人?死的人可比禁地多得多了。啧。”福三冷笑着。就那个地方里的东西,死人肯定多。
“越策将军也被关进天牢了。”福四转开话题,“太皇太后已经安顿好了,我们去天牢?”
“几位大人身边安排好了影卫盯紧点。这几日可能还有事发生。”福三说着,看向天空,“主子要去灵州,我们得快些赶回主子身边。”
福四肃然点头。
*****
中宫慈心宫里,穿着大红色袍服的宋太后缓步走向台阶,身后跟随的青衣女子一边举着烛火,一边低声说着,“娘娘,那个三苗族的女人已经被圣上派人接走了。”
宋太后顿住脚步,脸色一冷,侧头看向女子,“你们就让他把人接走了?”
青衣女子扑通一声跪地,不敢言语。
宋太后冷笑两声,“林家的男人都是这样,贪恋美色!一个女人就让他敢来母后宫中抢人!贵妃呢?皇后呢?”
“贵妃娘娘在神武殿里哭哭啼啼的,圣上说让贵妃娘娘今晚留宿神武殿……皇后娘娘回了长坤宫后,就一直闭门不出。”青衣女子低声说着。
宋太后冷笑,“贵妃的手段不可小觑,当初我压着,不让他娶王家的女人,他偏要,皇后是卢家嫡女,可心胸却不够豁达,眼界太小,格局太小,当初,白家的嫡女多好啊。可惜,白家人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事!”
宋太后一边说着,一边慢步走向了左侧书架,“如今时局如此,我那愚蠢的两个儿子还有心思玩男欢女爱!那三苗族的女人和贵妃长得极为相似,看来与当年我那蠢儿子的爷爷的事有关了,明明是林家男人作孽,收拾残局的却总是我们这些女人!”
宋太后说完,抬手轻轻的转了一下书架上的小屏风,一扇门出现在她们跟前,青衣女子一见,瑟缩了一下,随即低下了头,恭敬的跟着宋太后一步步的走进了那谁都不知道的,不清楚的,中宫底下——地宫。
走了好长好长的一段台阶,宋太后神色漠然,依然淡淡说着,“今晚的千秋宴,那珍妃,娴妃,辰妃几个安静地过分了,是怎么回事。”
青衣女子低声回话,“贵妃在千秋宴之前,处置了她们几个,说她们冒犯了她,皇后娘娘也处置了,说她们过于愚钝。”
“愚钝?”宋太后似乎听到了什么笑话一样,嗤笑了起来,“中宫之中,若真有愚钝之人,那也只有太皇太后一个!这么多年,连自己儿子的死,都没有查明白,还不如辰妃,看着安静,却是实实在在的聪明人!贵妃看着聪明,也就那样了,王家的女人,训练地再好,也不过是那些罢了!”
“盯着辰妃,哀家看她,可是越来越看不明白了!”宋太后冷冷说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