支配者—— by沉槐
沉槐  发于:2024年01月1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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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怎么半推半就被拉到酒水间了?
他不是应该集合去餐厅吗?啊不对,现在还没到时间,所以,今天也不用开小灶补课。奥格斯瘫回椅背,算了算了,事已至此,努力从明天开始。
反正三个周期还剩下两个,他就不信这种常识题下次还能出错。
待会儿找老板对对答案。
两分钟后,眼镜小同学端着两份免费菜单上没有的食物,绕过人群小心翼翼走来。
他脸上是对食物的渴望,生动地滑动喉咙,难耐地搓搓手指,与周围人无惊无喜的反应截然不同。
“这是伊甸园不常供应的食物,需要提前预约,我在三天前就预约了。”他言语中难掩兴奋。
说着稀有,但在奥格斯眼中,这些食物在他的世界太寻常。
总归不是制作复杂的高级品,反而是油炸烤制类,被人们嫌弃的不健康食品。
“呃,这、这也太、太死……严格了吧。”没有理解到对方话中深意的奥格斯,被食物吸引了大部分注意力。
他没有很惊喜,又想到这些东西需要花费大量点数,都有点不太好意思吃。
不过对方倒是爽快地把盘子推过来:“吃吧吃吧。”
“啊,嗷,谢谢。”
“谢什么,是我跟你赔罪。实在是太不好意思啦。”他说,“我叫罗比,你叫什么?”
“奥格斯,你好。”
眼镜小同学扒拉两口烤肉,一脸满足,又吞吞吐吐地问他:“你的考核怎么样?”
奥格斯谈起考核就觉得自己牙疼:“嘶,感觉不太好。”
“噢噢,没关系,别紧张,许多人第一次考核也不过的,这很正常。而且它没那么难,说不定今晚你收到成绩的时候会显示合格,我之前就是这样的。”罗比安慰他。
奥格斯说不出来哪里奇怪,他问:“你今天也考核吗?”
“对啊。”
“你也是从别处来的?”奥格斯压低了声音,警惕道。他终于明白对方为什么有种说不出的奇怪了,他的言行举止在伊甸园里太另类。
罗比摇头:“我出生在伊甸园……你准备留下来吗?”
那就是犯了错,美者的重考了。奥格斯猜测。
“呃,大概?”老板要他们安心考试。摸不准对方的身份,于是奥格斯含糊回答。
“那,你的同伴们也决定留下来吗?”他有些扭捏不安,“他们都是什么样的人呢,跟你一样吗?”
“嗯,是的吧。”奥格斯恍惚回神,飘忽的目光终于注意到对方眼中的期许,“或许,大家可以见个面?我们来这里还没有认识的人呢,话说普通朋友应该可以吧?”
“可以可以,认识新朋友是被准许的,只要保持一定社交距离就行。”
他们约定好在宿舍大厅见面。
奥格斯去找苏维。这群人不在酒水间,所以他们回到宿舍,可惜苏维的宿舍里没有人。
等等,他们午餐时没有出现?!
奥格斯惊出一身冷汗,仔细回忆,然后发现苏维和伊塔洛斯在午餐时真的没有出现!
坏了,出大事了。
郁封被带去思想室也就算了,怎么老板也被带走了?老板的话应该不会被控制吧?
奥格斯无措地站在雕塑下,他觉得自己应该信任老板,可是郁封呢!
“你在做什么?”
奥格斯猛地抬头,自己不知不觉间走到花园里,而苏维就站在那片花草中。
“老板,你要吓死我了!”奥格斯控诉,“你没事吧?”
“你指什么?如果是指我中午没有用餐这件事,我在别处已经用过了。”苏维回答。
“好好好。”奥格斯搓了搓脸,“呃,那什么,我们有一位新朋友。就在这边。”
苏维示意他带路,罗比在宿舍大厅翻着本旧书,见他们走来,起身先行几步,把他们带到楼下。
一个死角,不会有人来,但狭窄。的亏他们只有三个人,否则很容易被路过的美者发现。
罗比紧张得手都在发抖:“这里比较安全,如果说话声小一点,像这样的话。”
他解释,他们的行动轨迹是时时刻刻被记录的,眼睛能够看见他们的一举一动。秩序上的条条框框很多,这正是因为它还不是很完善。
“这种地方难道不是很明显会被发现吗?”
罗比一脸你在说什么傻话的表情:“‘父亲’不会亲自出来巡视,他不知道。常人也不知道这里是盲区。”
他们现在所处的位置靠近浴池,眼睛只能知道他们来了浴池,不会知道他们具体在做什么。
而且,盲区是特殊设置,不会触发异常警告。
苏维问:“你想跟我们谈什么?谈谈‘父亲’,谈谈‘伊甸园’?如果是的话,你应该尽快。”
三个人消失在同一处,时间太久总有暴露的风险。
罗比缓出一口气:“是的。伊甸园曾经不是这样。”
“曾经……是多久?”
“它修改了时间,如果按照正确的时间计算,应该是六十年前。”
相当长的时间,如果有人活着应该记得它从前的样子,但可惜的是,他们没有在这里见过任何一位年纪看起来在六十岁左右的中老年人。
罗比告诉他们。‘它’刚开始出现的时候只是因为秩序能让人们得到和平美好的生活,那个理想中的生活。‘它’不是什么生物的代指,‘它’只是一个美好的希望。人人有自己的工作,不必为了不相干的事情费心费神。
你只需要做自己该做的,家庭不是负担,工作不是折磨。任何事情都有专门的工作者负责,生活琐事、照顾孩子、医疗保健、清洁工作、维护治安……社会已经不存在任何威胁。人人都是监督员,人人都有着检举他人的权利。
这听起来很正确,一切按照规定来,轻松又愉快。
但是后来变了。
管理者从某一天开始,让人们修了玻璃墙,义无反顾将城市圈围。他把人们区分为美者与洁者,开始制定一系列规则。
所以,不认同的人都被带走了。
能符合它的理念并且主动执行的,就是美者。但管理者也明白一个道理,人们会学习,伪装,美者里始终会混入那些不能完全容纳它思想的人。所以进一步筛选,有了洁者。
愚者里鱼龙混杂,有被洗脑很深,坚信考核就能改变命运的囚徒;有无论怎么也没办法理解,痛苦内耗的普通群众;也有意识到社会畸形,藏匿其中试图改变的反抗者。
“是的,我是一名反抗者。”罗比不再紧张,他逐渐放松下来,变得十分坦然。
“我找到你们,是因为你们很特殊,你们来自外面,不会轻易被他入侵思想,你们还有超凡的能力。事实上,我们已经很久没有见过‘父亲’,我们的管理者。如果可以的话,能请你们帮助我们调查这件事吗?我们想要知道‘父亲’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
奥格斯:“我要怎么才能信任你?”
相比信任,他更该询问的是,他们能够得到多少帮助。
“我也不是很信任你们,我来这跟你交谈也冒着巨大的风险,但是我来了,孤身一人,这不足以证明我的诚意吗?”
“难道在伊甸园里我们能不留痕迹的伤人吗?”苏维反问他。
罗比顿时手足无措了,“……暴露我是反抗者的身份这件事已经是我的诚意。如果这还不够,我可以告诉你们想要知道的任何情报。在美者,洁者里,也有我们的人。如果你们需要帮助,我可以提供。只有一点,我不会暴露他们的身份。”
“既然在洁者里也有人,为什么你们不能见到父亲?”
“恰恰因为他们是洁者,为了维持身份,他们需要时时刻刻小心谨慎。而且,父亲的指令大多数是传送到终端,真正能见到他的人很少。”
“那,思想室里是谁?”
“我不知道。我从没有去过思想室,去过的人都改变了,他们举报了所知道成员。现在我们不敢冒险去那里。”
“好吧,如果我们需要一份学校的地图,你可以给我们吗?”
“我需要一些时间,明天这个时候……”
金发少年从黑色矩阵中走出,随后深色玻璃就移动了,好像只是泛起一阵涟漪,平静后无法产生怀疑。
法瑞尔回到宿舍总是见不到那个人,他都不知道在这样巴掌大的地方他们究竟能去哪里。
在这个世界生活肯定不能让他满意,毕竟限制太多,最好的办法是在他们稳定之后找机会夺取秩序核心,让他建立新的秩序,这样一来一切就迎刃而解了。
他在房间里盘算要如何实施下一步。
时间逐渐流逝,本该出现的虚影没有出现。房间空荡,门外响起不易察觉的脚步声。
当房门被敲响,法瑞尔满心雀跃开门时,他见到的不是来质问他伊塔洛斯人在哪里的郁封,也不是回归的伊塔洛斯。
而是伴随着铃声一起出现的E。
E平淡扫了眼房间:“法瑞尔。”
“我是。”
“注意时间,早点休息。”
法瑞尔心跳个不停。
在深夜,他收到了今日的考核成绩,上面显示金色二字‘通过’。
这也不能安抚他躁动的心,莫名的焦虑持续到第二周期的第一天。
他在教室中惶惶不安。
学生们在五分钟内陆续抵达教室,回到座位的动静很小,走廊外根本不会有跑闹的噪音,太安静的环境让他精神压抑。他不是讲台上的注视者,而是身处低洼的蝼蚁之中。
铃声响起,于是那一点细微的动静也不见了。
有人走向讲台:“你们好,第二周期的学习今日正式开始,从现在起,我是你们的认知课老师,R。你们继续叫我R就好。”
熟悉的声音让法瑞尔僵住。
讲台上沉声说话的人正是黑山羊的老板。
他嘴角带着不易察觉的笑,站在那里如同游走在猎物身边的捕食者。低沉缓慢的嗓音让每句话都显得意味深长,更何况,他的站位让下方所有人的小动作一览无余。
仿佛想法也被洞悉。
难道事情出了意外?他为什么会在那里?他不是被带走了吗?难道是罪名不够严重吗?可是他为什么成了美者,还当了认知课老师?
难道是因为成为美者更好控制吗?
法瑞尔的大脑混乱得像现在的发展。
来到世界的头两天,冬陌和辛时远接连的事情让他意识到这是个好机会,所以他找了洁者交易。他给出把柄,让他们能够顺利控制人,而他想要的恰好也是他们能被控制,为此,他甚至奉献了一些自己的力量。
他不够与父亲当面交谈,但在昨天,他去了思想室,这件事也有了可能。只要他足够有价值。
法瑞尔心不在焉,苏维的目光如同任何一位老师,视线不明确落在某一个体身上,但法瑞尔就是感觉目光灼灼。
超出预料的变化让他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
不考核能成为美者吗?当然不能。
他们当然做了答卷,只不过,那是在思想室中。
如同游影跟随郁封去到思想室的那一天,他们经历了相同的遭遇。
美者带他们坐上黑色矩阵,去到外面完全由玻璃构造的空间。只是送到门口,美者就消失了。
转而在大厅两侧出现两人,让他们分开进入。
无数的玻璃在微光下照出一点影像,层层叠叠,像是虚伪的呓语。你在凝视他们,无数玻璃也在凝视你。
眼睛在上面游动过,安安静静。
在房间中央,孤零零摆着一套桌椅,一战小小台灯。
没有人说话,但这意思再明显不过。今天是考核日,不论在何处都要进行考核。
伊塔洛斯迅速做完了考核题目,结果在三秒后发送到了他的终端,正确率百分之百。
金红色字体,通过。
试卷仍然摆放在被灯光照射的桌面上,然后,他们接受了思想的拷问。
玻璃中人影是他自己,无数影像交错重叠,从四面八方正对他。
如同一场辩驳,力量在话语中入侵他的思想,将一切不赞同更改,一切矛盾化解。
他仍然记得从前的事情,但那些已是过去,不再重要。重要的是眼前,被植入的,认为正确的未来。
微光的丝线交织在力量中,显现于神经。无形而无法防备,但却如同生物那样有不可忽视的存在感。
原来是这样一回事。
伊塔洛斯不喜欢这种感觉,他觉得对方太心急,又或者对方力量等级比他低太多,所以他才如此排斥。
影子在暗处游荡,从四面八方散出,不能被察觉。
很快,它们走到了尽头,无功而返。
等到交谈结束,超出期许的价值令父亲授予他美者的奖章。
并且,他选择了一根丝线,他留下来了。
第十一日。
伊塔洛斯有两天没有见到那个人。今日晚餐结束后,他就要遵循上一个医生的医嘱,来例行检查。
他坐在之前那位医生的椅子上,自从他接任以后,这位医生的存在凭空消失。
既然人在死去后会依照生前的轨迹行动那么他被生者替代后,又会到哪里去呢?
“你在这里?”郁封走入室内,走廊里脚步声的回音悄然散去,“校医呢?”
伊塔洛斯:“我就是。”
“你就是?”
“亲爱的,你难道不相信?”他露出左臂的奖章,坐姿放松,好像在准备聆听来者的诉求。
郁封语气严肃:“注意你的称呼。”
要不是他洁白的上衣,他这姿态比伊塔洛斯还要高高在上,让人认不清究竟谁才是美者。
难道在永夜之所时,他讲话态度也这么不讨喜么?
难道他觉得他们之间的一切又可以放下了?
伊塔洛斯轻轻颔首:“那不重要。过来,我为你检查。还是说,你来这里是有别的目的?”
郁封皱眉:“注意你的言辞。”话虽这么说,他还是听话乖乖过来了。
伊塔洛斯带他去到检查室:“首先,需要做个影像,看看骨头的愈合情况……”
他说着,转身看向来者,在郁封进门之后便将门轻轻关闭。下一刻,称得上强硬地将对方摔在室内的诊疗床上,双手擒在身后,一条腿跪压上,郁封就动弹不得。
他闷哼一声:“放手,你在做什么?”
“那我该叫你什么呢?”伊塔洛斯在他耳旁说到。答非所问。
郁封只有头能扭转小半,眼睛滑到端点才能看见他。
倒是如陌生人般憎恨,强迫他做什么似的,明明都还没动手。
他咬牙想说话,又被伊塔洛斯打断。
“你再好好想想,别着急,我们有很多时间。”恍如催眠般的话语,“想想那些承诺,那些欺骗,它们就在不久之前。对了,我没有强迫你虚伪应付的意思,你现在坚持你的想法……这没有错。”
“如果仅仅这样就让你轻易改变,那么你应该知道事后要怎么办。”伊塔洛斯轻笑起来。
“没有那种可能,我会向洁者举报你。”
看来思想是被植入得很牢固了,这不应该,不应该。
“嗯哼。”伊塔洛斯非常满意他的回答,“那你要怎么说呢?”
“是说,曾经有过肉i体关系的恋人现在想要继续维持这种——这难道是不道德关系?”
“还是说,我们什么时候终止了恋人关系,而我现在在对你实施侵害?”
郁封倒抽一口冷气,肌肉紧绷。模糊的水声与隐约脚步声重叠,有人喊着‘校医’,正随着导视标来寻人。
“医生,你在里面吗?”
“告诉我你的检举理由。怎么了,怎么不说话了?”伊塔洛斯望着咬牙紧闭双眼的人,在他挣扎后,凌乱的白色衣袍更衬得肌肤粉红。不过在很早的时候,他就几乎不动了。
“亲爱的,你为什么不继续反抗?”伊塔洛斯的话如同魔鬼低语。
而郁封只能压抑着喉咙里破碎的音调,光是这样就已经耗费了全部力气,再也没有多余的心神去威胁,去回答他。
在询问声响起第三遍后,伊塔洛斯才松开钳制他的手。慢悠悠脱掉橡胶手套,而那人像是被折磨狠了,趴在床上有气无力。
“亲爱的,你要记得刚才说过的话。以及,明天也要记得来检查。”
“——请进。”

苏维送来了伊甸园的地图。
学校的范围比他想象中大许多,除了他们目前所在的教学区外,另外仍有三个区相连。这是城市的中心,美者大多工作、集中在此处。在西南角,那是属于政客的区域。
有了地图他们便能着重排查。
新的规则在他们得到新身份后出现。
每位工作者在一周内的某一天会到特定区域进行工作汇报,这意味着他们有光明正大的机会外出搜索力量核心的所在地。
而他们恰好就要去那片政客办公区。
伊塔洛斯的工作汇报就在明日,他想,他已经做了许多事,这远远超过他本该做的。他亲爱的应该好好感谢他。
可惜这人现在只想狠狠咬他,且试图与他撇清关系。
黑雾笼罩乱糟糟的人类,苏维与他探讨后续行动。
负责区域的医务者很少,一位主治医生,一位护士,一位后勤工作者。当日早晨,他们来到黑色矩阵,用红色珠子开启传送。系统识别了他们的轨迹信息,将他们送往办公区。
与此同时,游影们顺着阴影逸散出去。
他笃定力量核心就在这片区域,可是,不管在哪个方位,他所感受到的力量强度都是相当的。
在思想室时父亲也不是真的出现,恐怕他们真的需要与他见上一面,这样才能确定核心在何处。
伊塔洛斯望着眼前以接收工作汇报为由的洁者,淡淡诉说了他接任这一天来对于学员们身体素质的见解。并且希望他们能周期性地做做体检。
除了生活老师,其余工作者有自己的用餐地点。虽然换了身份与空间,但人们的特性并无差别。
伊塔洛斯回到校医室午时刚过,偌大的一片区域在人们分散到各自负责的区域后更显空寂。要是平时没有人来诊治,那么医生会在做什么呢?
什么也不做,只是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偶尔到管辖范围巡视一圈,然后继续等待。
医生的职责就是为出现健康问题的学生诊治,所以他二十四小时都待在医疗区。至于休息,如果说,他们第一次见那具尸体时他是在休息的话,那么那样也算是休息。
从下午等到晚上,用餐之后等到深夜,直至铃声响起提醒学生们就寝,他也没有等到他那人出现。
所以在第三天早晨,伊塔洛斯去了教师办公室,一位老师热心带他去往郁封所在的班级。恰逢休息间隙,于是把他叫出。
当事人眼下有淡淡青色,走出门外才发现不速之客——伊塔洛斯。当即就要转身回去,只可惜被伊塔洛斯先一步挡住逃路,险些撞到他的下颌。
那位老师目光堪称慈爱:“为什么不按时去医务室治疗呢?难道是害怕打针?这很少见,不过这样可不行,你要乖乖配合医生。”
学生们在休息时不能离开教室很久,但事关他的健康问题,路过的美者询问几句后也就放任他们了。
伊塔洛斯带走了他,在周围寻找一个空房间很容易。
他放下医药箱,回头看还站在门口的人:“你在紧张什么?难道你还不能坦然面对事实?”
事实就是,郁封的手臂愈合缓慢,这段时间以来总是炎症反复。他猜想应该是环境导致的,他仍然需要一位真正的医生,对伤口用正确的药。
他抿唇走进,坐到伊塔洛斯为他拉开的椅子,将手臂放上冰冷桌面。
双眼却一直注视伊塔洛斯的一举一动,好像如果他要做什么他就会立即反抗。他仍然觉得警告或反抗对伊塔洛斯是有效的,好像忘记自己无数次的白费力气。
将绷带解开,用药水清洗,敷上药膏,重新包扎。
一切安静进行。
房门大开,偶尔有人从外路过,不会将头扭向室内。
“你自己也能感觉到伤口愈合效率低。”伊塔洛斯收拾器具,看了眼活动手腕的人。
“为什么不按时来医治呢?我不能天天都出来找你,你要记得按时就诊。”伊塔洛斯提起医药箱,没多说什么。
伊塔洛斯什么都没做。
他走得果断干脆,出门时遇见来寻人的老师。
“辛苦了。”那人颔首。
伊塔洛斯以同样的话回应他。
瞥见他手中打开的文件,一行考核评分的小字:20%卷面+20%实践+60%认知。
随后又在郁封的实践上扣了五分。
理由:未能服从美者指令。
“混蛋……疯子!”
咒骂染上哭腔,在房间一隅,溃不成军。
“还有呢?我替你记着的,一共二十六声。”伊塔洛斯揽着他的腰身,另一只手顺着他略有凌乱的短发。
郁封双手被绑在身后,足弓紧绷。
在他轻柔的呢喃中断续喘息:“魔鬼……放开我!”
“二十七。”
郁封很少喊他,这人要么在心里喊他‘魔鬼’,要么直呼全名,那是容易算清的数字。唯独他应该听见的千百声呼唤都被时间与空间阻断。
那很遗憾,不过没关系,不论他喊什么,伊塔洛斯都欣然接受。他喜欢那些有关或者无关的代称,反正他喊的是自己,又不是别的什么无关人士。
“如果你想要更快学习,拿到更优异的成绩。我确保你会成为第一,无人超越的第一。”伊塔洛斯细数筹码,“还记得我之前说过的认知提升?你应该能够感觉到,在年轻的,考核成绩优异的美者身上,它们更容易获取。”
“那又怎么样?”郁封恨恨看来,可惜眼眶都是红的,实在没什么气势。
伊塔洛斯根本不怕他。
“不怎么样。如果你能找到第二个能为你治疗手臂,也能整日陪伴你说话的,并且提升速率比我高的人,我会祝福你去找他。”伊塔洛斯低声道。
怎么可能呢,想都不要想。
这个条件足够有吸引力。
伊塔洛斯明白他就是这样,只要认准了目的,无论会付出什么代价都会接受。不不不,这不算付出,这充其量只算是交易。在郁封看来,说不定他根本不在意这个,他的目的大于其他,或许这也算他的利用。
“如果是别人,你也会答应么?”
郁封如期赴约,即使预料到会发生什么。
蝴蝶骨战栗,从肢体中溢出的欢愉成为晶莹水珠,顺着脊骨滑落。
“如果有人比你更有用,为什么不答应?”
他还有力气说话。
这确实是事实,可惜事实上没有那个比他更有用的人。所以只能是他,他在那条巷子里拉住的只能是他,在庄园看向的只能是他,现在令他欢愉的只能是他。
伊塔洛斯轻描淡写:“好了,我们该谈正事了。”
动作暂停一瞬,郁封有片刻喘息的机会,接着,他被翻过身,背靠墙壁。一条腿被架到伊塔洛斯腰侧。
下颌被捏住,让他直视。但他很快视线涣散,难以集中注意力。
“当有人在伊甸园以利益威逼引诱,你应当——”伊塔洛斯声音又沉又缓,“A,拒绝并远离;B,伊甸园不存在这种情况;C,拒绝并上报;D,收集证据并上报。”
“请问,正确答案是什么?”伊塔洛斯定定凝视他的脸庞。
苦于爬出沼泽的青年甩了甩头,咽下崩溃单音,又不甘沉沦进去,于是咬破舌尖,丝丝血迹从他唇角溢出。
“……B。”
“答案……错误。”
“亲爱的,请认真一点。倘若不存在,那么现在你是在做什么呢?”
回答无法细致思考的答案使他再难专心面对任何一件事,他要紧牙关,难耐仰头。天鹅般白皙修长的脖颈上已经有了几个红痕,像落上去的花瓣,艳丽而坠着晨雾的露。
胸腔剧烈起伏,不服输地发出一点细弱沙哑的声音:“……D。”
“D是个不错的选项。”伊塔洛斯回答,“‘父亲’准许外人来到伊甸园,要分类不同他思想的任何人,所以B的情况是有可能发生的。而D,你难道觉得‘父亲’会放任他的辖区出现任何一块死角吗?”
“不可能,不可能。交上证据等于挑衅他的权威。”
“所以正确的答案是——”
郁封喉咙滑动:“C。”已然只是靠仅剩的意识猜测剩下的两个选项。
伊塔洛斯将他揽进怀中:“是的,这应当是个明显的答案,亲爱的,你不能被外界环境干扰。考试时考官不会给你第二次重选的机会,也不会有人告诉你对错。我想它也没有那么难,对不对?”
“够了,闭嘴!”
不知何时挣脱的双手环绕伊塔洛斯脖子,手腕无力动了动,想要抓住什么,但那里什么也没有。游影缠绕上他的脚腕,虚虚实实的带来一点轻微收束感。
“可我不与你交谈,你又怎么会提升认知?这与你的目的矛盾不是么?”
“混蛋……快、快……”挠在伊塔洛斯后背的力道更重了。
“二十八。”他不为所动地记录。
“礼仪课老师没有教过你怎么好好说话吗?这就是你的礼仪?”伊塔洛斯想,他也没有这么教过。那么问题来了,他是跟谁学的?怎么就是不记事呢。
郁封的回应是狠狠咬在他肩上。
终于咬下口了,像匹小狼崽子,终于找到机会报仇,咬得又狠又不留情。
思想的枷锁还是很好冲破的,只需要制造一点矛盾,就像现在。所做的一切完全与伊甸园的教义相反。
“把你的头发长出来!”他低声,凶恶道。
一缕银发在靠近后颈的位置长出,立即就被郁封攥到手里。
不过还不够。他需要的是更多的银发,把他整个人的脸全部笼罩,他需要的是密不透风的拥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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