支配者—— by沉槐
沉槐  发于:2024年01月1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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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见到就是在开学典礼了,我上去跟他打招呼,又不确定他还能不能认出我,只是匆匆交换联系方式。”
郁斐沉吟:“其实我们都记得。”
“哇哦,卡尔卡双子星的独家秘闻,你说我拿出去能卖多少钱?”
唐恩:“你这么缺钱吗?”
“缺不缺钱无所谓,就是想跟大家分享一下八卦,顺便看媒体跟我竞价把我捧着的样子罢了。”
几人躺在草地上闲聊。最近天气很好,夜空澄澈得像镜面。他们想,以后或许会在同一艘星舰上,也这样一边聊天,一边透过变频窗凝望星系。而那时,他们或许会想起今天,对未来的自己来说,会不会就像刚刚过去的昨日?
郁斐额头抵在裴鸣肩上,也不接话了。
裴鸣:“嘘。郁斐睡着了。”
“他一向很早睡。之前十一点左右跟我打模拟比赛甚至打完就没声,第二天问他才说一结束就倒在舱里睡着了。”唐恩感叹他健康的作息。
“那今天他可破例了。”格蒂说,“赶结课作业都没到两点吧。”
“不过我也有点困了。”
“睡吧,晚安。”
“晚安。”
“晚安大家,晚安今日寿星,好梦!”
窗外淅淅沥沥下起小雨,空气里弥漫一层黏腻的水汽,房间昏暗阴冷,比低垂的乌云更压抑。
伊塔洛斯苏醒,发现自己不知不觉在沙发上睡着,身上盖着不知谁送进来的毯子。
这实在太不应该,他竟然连一点感知都没有,从前还未出现过类似状况。思来想去,大概是因为力量恢复得太过缓慢吧。
揉揉额角,周身的焦躁还未散去,伊塔洛斯又给自己来了一针抑制剂。他似乎做了什么梦,不太让人安心。许是太久没有同常人那样睡上一觉,大脑还陷在那缥缈的世界里,昏昏沉沉。
起身活动僵硬麻木的肩颈,一时分不清现在准确时间。站到窗前,透过玻璃窗上接连流淌的水迹,看了好一会儿才发现他们把溶洞顶部打开了。乌云是真实的乌云,雨水也是来自天空的雨水。
白雾逐渐模糊视野。
下午两点零九分。
他简单清理,换上罗杰送来的军礼服。
然后开始处理文件。
毕竟是他人终端,伊塔洛斯没有窥探无关紧要人员的隐私的爱好,只是在上面了解了一些必要的事情。比如世界背景,比如郁斐与裴鸣,卡尔卡双子星的过往——裴鸣的终端现在还保存着当年每场模拟赛的录像。
言归正传,工作内容大多是地方上对于物资的申请。只对星舰团的申请卡得较为严格。他也没有干预陌生世界内政的兴趣,于是参考着终端主人以往的记录,一一通过。
“长官,时间差不多了。”
罗杰敲敲门,声音闷闷传来。
宴会的日子,自然也是难得的假期。平时驻守城堡的卫兵换班更勤,站岗更懒散,伊塔洛斯穿过拱廊,只听见他们的闲言碎语。
“君主最近几个月越发奢侈浪费,前些年总得加起来还没这半年多。”
“话别这么说,今天好像是用于接待重要使臣的。”
“那也抵不了事实。”
“偏偏我还要帮着去给他们搬运用品,”那位士兵一脸阴沉,身躯站得笔直,除了嘴在动,目光尽职放在前方,“真是一刻也不想在这里待下去,我不明白,明明宪兵团人数足够,凭什么要从舰团抽调人手?我考到飞行技术不是为了在这里整日站岗!”
“你想去送死?”
“总比在这里等死强。”
跟他对话那人哑口无言。
伊塔洛斯很赞同这位青年的看法。他不想按照裴鸣的身份替对方做事,他更想找到侦查中心,亦或者什么靠谱AI,问问他们能不能检测或预测到虫族的出现。如果不是找不到虫族,谁会愿意待在这里玩什么角色扮演。
君主不会把残酷消息广而告之,按部就班的民众仍被蒙在鼓里。伊塔洛斯从内网上没有找到确切的情报,近十年时间,他们还没搞清楚这些生物究竟从何而来。无一例外,放置到虫族身上的追踪全部失效,如同那些消失的基地与人们石沉大海,渺无音讯。
众人聚集之所从来不是他愿意停留的地方,但总有不得已。
倘若君主脱下那一身华丽冠冕,不会有人把他与后来铺张享乐的昏君联想。寥寥几句客套话打发众人,便端着一杯酒从高台走下,径直找到伊塔洛斯。
高位者的气质,多一分显得自负,少一分无能。这位君主看来倒是平易近人,分寸恰当。不过那股Alpha的信息素,实在是令人烦躁。
他抬手,伊塔洛斯献上吻手礼:“贵安,我的君主。”
摆手屏退周围欲围上来的大臣,这位君主忧虑道:“近日我又想到格蒂,夜晚总辗转反侧难以入眠。她越加不听我说话,命人带去的消息视若无睹,就连几位兄长也鲜少来往。若不是她母亲极力劝导,恐怕此次不会停留太久。”
“星际中早已不止海盗,虫族更是凶险万分。她是我最小的女儿,我不希望最后她与我们分割两地。”
“裴鸣,你虽然与其有点矛盾,但那不是什么深仇大恨,你仍然是最了解她的人之一。”
伊塔洛斯不想多谈:“我会找到合适时机劝解她。”到了这种时候,早就懒得去管什么支线任务。
说着,往人群中一瞥。这位公主不似贵族小姐,每每宴会换上最心仪的礼裙,与世交好友们谈论最近,她黑发盘在后脑,只穿着平常便于行动的指挥官作战服,连换军礼服都屑于费劲,好像结束这场闹剧就会重新回到星舰。
两人与她随行,一位蓝色短发,一位橙色双马尾。看打扮是星舰团的长官,正与使臣相谈。
又与君主交代几句最近事况,寒暄之后,伊塔洛斯独自找了个角落待着。他总觉得抑制剂收效甚微,难掩周身焦渴。
“裴长官?您竟然也在。”柯林斯蹭过来,身后还跟着阿诺德。
“很惊讶?”
“毕竟平常可见不到您。”柯林斯推推眼镜。
AI露出一个笑:“我认为他们的甜品手艺没有我强,科林不同意,您觉得呢?”
“为什么问我?”伊塔洛斯看见他,态度柔和了些。
“只有少数几人尝过我的手艺,您是其中之一,如果想要得到结论,您是合适人选。”阿诺德今日做了特殊打扮,不仅保留了AI特征,另一部分更趋近于精致人偶。他们把他的眼睛做成橙色,实在可爱。
如果不是没有太多位置用于摆放藏品,伊塔洛斯或许会考虑将他带走,就是不知道离开这个世界后他还能否拥有自我意识。
伊塔洛斯:“个人而言,你的手艺的确更强。”至少口味恰好。
阿诺德笑得更深:“谢谢您的认可。”
他扫过四周,宴会正进行到关键时刻,随口问:“你来这里,是有什么事情?”
研究员尴尬一笑:“哈哈哈被您看出来了。就是本年度的经费已经差不多了,院里让自己想办法拉点赞助。”
阿诺德很是自豪:“我想我的表现足够帮助科林获得经费。”
“是啊,花在你身上的钱就该你自己挣回来。”
伊塔洛斯微微笑,而后,他注意到格蒂脸色一变,带着身后两位匆匆离开。
“嗯?”柯林斯笑容僵住,点开终端上的紧急讯息,“邻星遭到虫族袭击!我好不容易争取到随行科研的机会,得先离开了,抱歉裴长官,下次见!”
“但我看你们并不很有斗志。”
使臣与伊塔洛斯隔了张茶几,上面一股脑堆叠御厨的拿手好菜。伊塔洛斯被蠢笑了,是多少年没有接见过外来人员,礼节这样粗鄙?
他摩挲指环,那是刻印终端芯片的便捷容器。
“如您所见,在座闲聊的各位的确安于享乐。包括我,也包括您。”伊塔洛斯并不在意对方神情有何变化,“有斗志的人不甘于留在王城,刚才已从您眼前离去。”
“我听闻前不久发生不幸,”使臣深思而踟蹰道,“我明白万众一心不太切实,可,你们是否真的在为此努力?”
如果一批人,包括君主都对近到眼前的危险随遇而安。那这个支援真的有必要吗?
权利集中于享乐派,星舰团的消耗得不到补充,他们莫不是盼着世界早点毁灭?
“原谅我的隐瞒,你所担忧正正涉及到机密,我不能说得太详细。照我所见,战士能够统一战线就足够。物资紧缺是毋容置疑的事实,十年太久,资金难以支撑庞大消耗。您不必担忧,您所支援的每一份物资都会落实用于星舰团——那些令我们在此安然闲谈的战士。”伊塔洛斯调出录像,布列于使臣眼前。
荧蓝的画面上,前哨防线有条不紊地巡航,再者,他放上了西塔第三基地,虫母‘塞梅兹’死亡的战场。
“那是虫母。”伊塔洛斯向他解释。
“是个好消息。”使臣脸上出现了与他谈话来的第一个轻松表情。
虽然,虫母的死亡在他们看来是件好事,但伊塔洛斯却没觉得有多轻松。说到底物资的配给权仍然在君主手中,君主没有扩充的意思。
“是的。”伊塔洛斯道,“不是完全没有希望,只是需要一点小小助力。”
语毕,他便留下时间给对方考虑。
说到底陪同使臣的事情是星舰团的人在管,伊塔洛斯倒也没继续接触,直到五天后。
柯林斯敲开了军需总负责人的办公室,问出个莫名其妙的问题:“下午好裴长官,我来询问……与远星使臣洽谈物资支援这件事的最终意向……”
十几双眼睛齐刷刷看向他。
被舰团推出来跑腿的小研究员差点窒息,哆哆嗦嗦瘫靠在自家AI身上,六神无主地关上门。
“回来。”
研究员不敢冒头,终究是不知惧怕的阿诺德勇敢抗下所有:“下午好,各位长官!很抱歉打扰你们,但罗杰长官说裴长官现在有空。”
十几双眼睛又看向他:“……”
纵然阿诺德拥有关怀人类的能力,对于复杂的情感终究不及人类,他大多数时候并不能理解他们细腻的情感,比如说,现在那些没有报备挤入裴鸣个人办公室的长官们的尴尬。
这玩意儿缺根筋。
他们很大程度上认可了阿诺德的智能水平。
人群一窝蜂出去,给他们三个留下空间。
伊塔洛斯翻了翻终端与最近送来的纸质文件:“如果我没有记错,远星使臣由星舰团对接,应该与格蒂缔结协议才对?”
“话是这么说,可是,”科林斯很是苦恼,“可是那位使臣急事离开,临走前说跟您谈好了,让我们来找您——”
连AI都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阿诺德拖长声音:“啊。”捂住嘴,目光在他们之间来回移动。
柯林斯脸色惨白:“完蛋了,这事该怎么说?”
“他什么时候离开的?”
研究员的脚不自觉往后挪,脸色已经像个死人了:“……昨晚。”
阿诺德补充:“午夜十一点二十三分,理由为‘王城内乱紧急召回’,格蒂长官在他临行前匆匆见了一面,他说事情的最终结果已与您洽谈好。”
伊塔洛斯低低笑了几声,眼中亲和一降再降:“他们的星系在哪里?”
柯林斯答:“没、没说。”
卡尔卡帝星与对方建立联系并不久,甚至,双方出于谨慎,只在偏远星系留有星舰进行通讯。此次邀请对方前来帝星,有表诚意的意思在。此时人已经离开十四小时,想要在茫茫宇宙中追踪是不大可能的了。
“好吧,”伊塔洛斯着实无奈,没有坐标谁都束手无策,他又问,“他这几天行程如何?”
阿诺德:“第一日抵达帝星,修整后参加晚宴;第二日参观城堡,与君主在蓝鸢尾花园用餐;第三日参观第一学院,在君主的私人庭院用餐;第四日,也就是昨天,星舰团的长官陪同使臣参观了研究院。”
“是了,他还问我有关院里几个Alpha编号AI的研究进展,以及虫母相关。”
伊塔洛斯轻点桌面:“有关虫族,你说了?”
“没呀,我不是生物院的哪里了解啊,他说想看看传说中的塞梅兹。我只告诉他这东西在战场没拉回来,如果要看的话得去找生物院的。”柯林斯颤颤解释,说道最后,事情的全貌已经清楚得不能再清楚,“那时候身边刚好有生物院的同事来取仪器……所以……他、他就带人去了。”
伊塔洛斯不明白这样四面漏风的管理是怎么支撑起庞然帝国的,真是个奇迹。
联系上生物研究员的负责人,不过三分钟就找来那位透露情报的研究员。伊塔洛斯好心提出补救办法——星舰团缺人缺得不行,防守线时刻面临人手不足的窘境,或许他可以去戴罪立功。
柯林斯咽了口唾沫,阿诺德打了个冷颤。
伊塔洛斯做事完全不避讳他们,没让两人离开,于是核心情报直白袒露眼前。
他对那位负责人冷声道:“现在,告诉我所有发现。”
自知搞砸事情的被追责人不疑有他,战战兢兢地报告所有。
“或许……你知道蜻蜓的复眼?它们拥有着两万八千多只,数量庞大的复眼,以及三只单眼。”那人简略说明,“单眼只能感受光的强弱,复眼才是主要视觉器官。问题就在这里,塞梅兹复眼的数目是蜻蜓的数倍。一只蜻蜓能够看见六米外猎物的每一个部位,如果把这放到虫母身上,就十分恐怖了。”
“不仅如此,它还有六只单眼。”那人打开一段录像,“这是我们以它视觉结构模拟出的画面,如您所见,转变为图像形式完全不能被人们理解。”
光点在屏幕中汇聚为闭合曲线,不断收缩膨胀,扭曲舞动,这很有规律。操作者稍作调整,那些光点又错乱开,仍然保持某种频率变换。
“我们猜测它可以根据目的控制可视的远近,但应该远远不止如此。塞梅兹有着独一无二的精神网,这也是为什么兵虫可以配合得天衣无缝,它所能看见的比想象中多很多。通过精神网同步信息后会非常可怖。”
伊塔洛斯无瑕再听。
因为他认出了那录像中的事物,准确说,是力量形式。人类不具备理解超出认知范围的力量的能力,但对于他来说,无关呈现形式,一眼便知。
塞梅兹的确可以看见很远,不是空间——而是时间。

456年,十一月。
卡尔卡帝国第一学院飞行技术专业的学员正在进行为期一年的远航实习。回程途中,他们捕捉到一段不明来历的频率。
“有星舰传来求救讯息!”唐恩破译后大声呼唤队友,“他们遭到不明生物袭击,我已经把讯息转回帝国指挥塔了,怎么说,我们先过去看看还是等指示?”
搜寻结果显示,这段频率由第二跃迁点附近发出,与他们的距离不算太远,只是周围目前仅他们一艘星舰,贸然过去不安全。除了学员舰外飘在太空的,星舰团正儿八经的巡逻舰、商会的商舰、还有神出鬼没的星际海盗舰。真遇上什么,情况是难以预料的。
格蒂提着外套跑过来,双眼发亮。裴鸣见状立即捂住她的嘴:“问问他们具体情况?”
“问了问了,第一时间就问了,但那好像是最后的消息。”
“唔唔唔!!”
“会不会是海盗舰钓鱼?”
“放个探测器看看?”
“可以可以。”
“唔唔?!”
“啊啊啊裴鸣你干嘛不让我讲话!”格蒂挣开他,把人狠狠往旁边一挤,占据观测屏幕的绝佳位置,“去啊为什么不去!远远看一眼发现不对我们跑就是了!”
画面切换到探测器上,唐恩点开指挥塔的回应:“我的大小姐,你还真当这是模拟游戏啊,这可不是死了就能重开的。指挥塔说了,让我们隔远点放个探测器过去看看……以后遇到什么不对你要慎之又慎啊,等你有自己的星舰了你就是最高指挥官,跟着你的可不是我们三个。”
进入宇宙的兴奋劲儿早在头两个月就结束了,在那之后是漫长无趣的航行。绝大部分时间他们都在记录航线,探测周围千篇一律的星球,且写万恶报告。突然来点意外容易头脑发热。
格蒂反思自己,冷静下来老实道歉:“对不起,我忘了还有这玩意儿了。”
“但是你裴鸣下次别捂我嘴,我也是要面子的!”
探测器经过十几分钟飞行,晃晃悠悠来到跃迁点。距离拉近后,他们看见万千星芒中一艘星舰静静漂泊,像悄无声息死去的鲸鱼。
“再近一点,放大画面。”
郁斐抱手仔细观察,几秒后道:“侧翼和顶部有几处破损,中等损毁,周围还有一些小凹陷,凹面平整,不是来自小星体的撞击。有可能是弹痕,也有可能是别的什么,总之,他们的确遭到过袭击。”
他说话期间,唐恩也不断截取那些细节,放大摆在屏幕另一侧。
裴鸣坐到右边的驾驶位补充道:“还有,涂装这么花里胡哨的是海盗舰。我再放几个探测器到周边排查。”
“好,”唐恩下手操作,“那这个我再开近点,发个消息看看里面还有没有人能回应。”
正说着,郁斐揪住从绝佳观测位离开的某位女士:“格蒂,你要去哪儿?”
“……呃,有点饿了。”
郁斐贴心拿出一盒速食放到她手里:“你总不能让我对着空气解释。”
格蒂揉揉鼻子:“。”
裴鸣不留情面一针见血:“莫不是怕了想跑。”
唐恩又给一刀:“她就是。”
刚才还吵吵要过去看的人心虚移目:“怎么可能,我就是突然有点不好的预感,心里毛毛的……好吧我就是害怕,拜托这有什么好笑的大丈夫我能屈能伸!唉别笑了!这片星域加起来就我们四个人诶,那舰死气沉沉的谁知道他们到底遭遇什么,什么太空鬼片我真的不敢看啦!”
能把一艘狡猾又残忍的海盗舰击溃的敌人,不管是人还是未知生物,绝不是他们四个实习舰员能应付的啦!
“那你就更要待在这里了。”裴鸣又道,“落单死得超快。”
格蒂哽住:“我迟早鲨了你!”
唐恩的探测器已经来到海盗舰附近,他陆陆续续发送几次消息,都没得到回应。另外放出周边探查的器械也无异常,裴鸣依旧扩大着探查范围。
唐恩:“驾驶舱有高度破损,不过里面没人,也没有活体反应。好奇怪,要过去看看吗?”
郁斐:“指挥塔怎么说?”
“让我们先回去,他们会派人来调查。”
裴鸣:“那就过去看看。”
这种事情讲究时效性,等他们来又浪费几个月。不如先初步调查,如无意外还可以把这玩意儿拖回去,也算为打击星际海盗事业添砖加瓦。
格蒂惊恐:“???我可不去!”
“没让你去,我跟唐恩去,”裴鸣起身,套上作战服,“把郁斐留在你身边,怎么样,够有安全感吗?”
“不够啊!你要不把唐恩也留下吧!”
“啧,没良心。”
两人带上足够武器,分别坐上小型战舰。郁斐和格蒂嘱咐他们一定注意安全,星舰会行驶到足够近的地方,有什么不对要立即撤出。待战舰驶出后两人又回到驾驶舱,现在观测画面主要由两人面上的特殊护具传来。
郁斐随即启用捕物网,谨慎地再为两人做了一层防护措施。
小型战舰环绕海盗舰三圈,先后成功登入。两人手持武器缓步前行。
舱内几乎所有系统完好如初,内部打斗痕迹少得可怜。此外,照明充分,如果这里有什么那也无所遁形。潜入顺利,来到驾驶舱,侧方的严重破损令此地处于真空状态,但是内部除了杂乱些,也没什么生物受伤留下的痕迹。
裴鸣看向操作台,上方显示着几个小时前发出的求救讯息。监控上更是平静死寂,他再次放出一枚探测器,小小器械从破损飞出,对海盗舰进行整体扫描,结果显示,生物体仍然只有他们。
这很异常。
难道海盗们都挤在驾驶舱被吸到太空了吗?
他调出录像,倍速播放。
三个小时前,海盗舰正常航行,那时他们距离跃迁点尚有距离。打算在远处藏匿打劫幸运商舰。
很快事情不受控制。埋伏途中撞上流星群,不仅如此,星体中混杂着不明生命体。海盗舰意识到这可能是次蓄意袭击,于是立即对其发起攻击。海盗舰全靠‘舵手’的飞行技术与火力吃饭,能力自然不用多说。但那黑影一闪而过,避开密集炮火不说倒是贴得更近。几个回合下来,海盗舰落到下风,不得不一边逃亡一边求救。狼狈的样子哪里像什么恶名远昭的匪徒。
看航行路线不难猜出他们想跃迁逃离,只是还没成功——怪物就破开星舰蜂拥而入。这个过程只持续不到半小时,接着,录像进行到某一帧后,所有生命诡异地消失不见。
通道、舰舱,一切混乱戛然而止。而时间继续流动,短暂怔然后,裴鸣看见自己与唐恩进入舱体,随后疯狂跳动的数字趋于正常。
58,59……PM6:03:00,他们站在海盗舰驾驶舱,木然沉默。
最终,两人给星舰套上牵引绳后撤离。
这件事自然成为机密。四人无法得知后续调查结果,也不能再次提及。可那影像中模糊的虫体却真真切切留在脑海中挥之不去,留下隐秘的阴影。
那到底是怎样的生物呢?无数个夜晚,总有片刻心神不宁。
457年,六月,晴。
452届飞行技术专业预备舰员正式毕业。前二十位优秀学员被任命初级指挥官。
他们如愿以偿得到自己的专属星舰与命名权,在各方的祝福与欢呼中开启人生新的征途。
同年八月。
远航舰队第三次遭到虫族袭击,我方人员全部英勇牺牲,共击杀虫族五十一只。
人类与虫族的战役在太空中无声拉开序幕。
郁斐与裴鸣所在的双子星在那段时间时常跟随前辈巡航,他们向其请教经验,而那两位前辈正是当初在对抗赛决赛中遇见的矮星队。此时,两艘矮星号正带他们熟悉第三条巡航路线。
也不知运气好还是不好,虫族给了他们一个大惊喜。
巡航第七日,凌晨两点警报拉响,不到两分钟密密麻麻的虫类包围了所有星舰。
在场的任何一位指挥官不曾拥有过与虫族作战的经验,所以显得这次危机惊险又可贵。可摆在他们眼前的还有更残酷的,令他们谨记于心的事实。经验丰富的,与星际海盗作战过无数次缴获无数胜利品的指挥官都不能在虫族手中讨下好处,他们的经验势必要被迫付出巨大代价了。
裴鸣其实不太记得那一晚具体发生了什么,所有的事情断断续续留存在脑海,像即将耗尽墨水的钢笔。
只觉得虫族比组团的星际海盗还要难缠,明明他的反应和指令已经足够迅速,可还是如同一拳打在棉花上那样柔软无力,令人心生不甘。至少有70%的炮弹未命中,剩余三成来自大范围爆i破与追踪炮。
在混乱的战斗中,一切只能凭借数千次模拟中养成的本能去行动。
回过神时,波拉克斯号已经出现严重破损,外部虫族被赶来的支援击溃,但仍有不少进入舰舱,他们依旧处于危险之中。
裴鸣不得不撤离驾驶舱,掩护舰员有序撤离。而在他眼前的,是只有着如同蝎子带毒勾的尾部的怪异虫类。虫族头部中了裴鸣数枪,只剩下一小半组织,却还顽强存活力度丝毫不减地发动攻击。
帝国引以为傲的舱体架不住它撞三次,要是蓄力用尾部一击便能穿透。同样的虫类在场还有三只,剩下的舰员再找不到机会撤离,只能拼死反击。
就在这时,星舰剧晃,在与虫族的拉扯中另一小队加入作战。
——卡斯托尔撞破舱体,郁斐带人直接从那处进入星舰,以最短路线赶到裴鸣的所在区域。
但那之后发生了什么?虫类联合起来欺骗了他们,长久埋伏在暗处的危机他没有注意到,明明他在那里与它们周旋那么久,但是裴鸣没有注意到。
突然出现的庞然巨物横冲直撞袭来,裴鸣重重摔倒在地。缓了两秒,忽觉一股温热令他喘不过气,垂头一看,黏腻液体浸染了他大半身躯。
郁斐的信息素肆意溢出,那是没有具象的,是少见的通感形‘晴空’。带有一点纯粹淡甜,清爽暖意,少了几分Alpha该有的攻击性。晴空下暖阳的热度紧密扎实地混入氧气浸入到裴鸣的心脏,他只觉遍体生寒,心率骤然失衡。
“郁斐……郁斐?”
听不出自己的声音有多么颤抖紧张。
那人靠着他已经失去意识。
裴鸣无瑕顾及身后了,他横抱郁斐一路奔向矮星号与波拉克斯的对接通道,径直闯入医疗区,把人稳稳放入医疗舱却几次按错紧急治疗键。还是后续赶来的医疗小队替他完成所有。他们将逐渐失控的Alpha请出,并强行来了针抑制剂。
虽然医疗舱能解决大部分人体损伤,但仍然需要足够专业的人员在场,谨防意外。
裴鸣靠墙安静坐了会儿,后面陆陆续续抬来几位伤员,又有几位支援的指挥官前来探视。他才恍惚想起联系唐恩与格蒂。
蓝矮星号的指挥官安玲辅修医学,两个小时后,她出来对裴鸣说明情况:“郁斐脑部有轻微出血,左腿脚踝扭伤,最严重的手臂已经止血。他快醒了,你可以进去看他,但要注意别随便动他。”
裴鸣低声道了句谢谢,隐约听见安玲叹气。
由于是就医区,整个舰舱包括医疗舱被灯光照得没有一丝阴影。郁斐失血过多愈显苍白,乍一看连人的轮廓都融入光中。他头部缠绕纱布,右臂缺失,却像感知不到痛苦似的安稳沉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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