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自打娄进死了之后,他手底下的人散了,娄五吓破了胆,大半年都没怎么出家门。
今年倒是有了点动静,狗改不了吃屎,他和本家几个兄弟,照样在村里欺负人,但没有之前娄进翻起的风浪大,甚至见了小河村的人,都不敢动手,生怕和裴厌沾亲带故。
以前刘庆子刘栓跟娄进混过一段时日,只是他俩太怂了,脚下又滑溜,遇见事就跑,不得重用,有时踩好点,会和娄五一起翻墙偷东西。
到娄五家后,两人赔笑哈腰,对娄五一顿吹捧,只字不提偷到裴厌家里的事,他俩谁都不敢说,生怕走漏了消息,被裴厌知道是他俩。
娄五打心底瞧不上他俩,但对吹嘘很受用,见他俩有想留下的意思,于是大手一挥,给他俩安排了柴房,还让去吃点东西。
刘庆子刘栓为的就是躲开裴厌,有间柴房都兴高采烈,更别说还给了吃的,对娄五谄媚的模样,都快称得上感恩戴德了。
而等晌午饭后,趁娄家人不注意,刘庆子望风,刘栓溜进灶房,偷了几个糙馒头藏了起来。
“不行不行,换一家。”
屋子里,娄五和两个堂弟还有三个小喽啰商量事情,快过年了,手头银钱不够,年节的排场摆不开,今天正好刘庆子刘栓两个来,让他想起以前干过的勾当,于是起了贼心。
有人说白水村的大财主富得流油,可财主家里人丁多,长工护院个个都是身强力壮的汉子,风险太大了。
刘庆子和刘栓太怂,娄五看不上,多两个人还要多分两份,因此屋里只有自己人。
“谁啊!”
娄五媳妇抱了几根柴火要去灶房,听见院门被拍响,高声问道。
“嫂子,我来找娄五哥。”一道陌生的嗓音响起。
娄五狐朋狗友很多,他媳妇不是全都认得,因此没有戒心,赶忙去开院门。
屋子里娄五几个也听见声音,一时没听出是谁,于是止了话头出来看。
哪知院门一开,裴厌冷着一张脸高高大大堵在门口,他抬眸越过娄五媳妇,径直看向里面的人。
腿不由自主打起哆嗦,后背惊出冷汗,娄五脸色煞白。
哪怕是梦里,梦到裴厌那天砍娄进时的架势,他都能直接吓醒。
即便过了这么久,一提起裴厌,都能想起那股子血腥味,当时他离娄进最近,血溅了他一脸。
把娄进抬回来的时候,更是一路都能闻到那股浓重的血腥味,几乎都要吐出来,从那以后,他在家里连鸡都不杀。
顾兰瑜站在旁边,见娄五一副快吓死的模样,差点没笑出来,他绷紧了面色,直接问道:“刘庆子和刘栓呢?”
娄五刚才听到的就是这个声音,如果裴厌开口,他立马就能认出来。
因这两三年,他连小河村都不敢接近,看一眼顾兰瑜只觉陌生,在裴厌冷冰冰的注视下,他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娄五媳妇见是汉子,开了门没言语,她不认得什么姓刘的,但想起今天来的人,正好是两个。
以为娄五会说话,不想一转头,就看见娄五战战兢兢,她十分惊讶,再扭头瞧一眼门外的人。
高个,刀疤脸。
看起来莫名熟悉,直到想起小河村那个裴厌,她眼睛倏然睁大。
裴厌见没人说话,不耐烦直接进来,四下张望,见柴堆那边有根木棍,直接拎在手里,问道:“刘庆子和刘栓在这儿?”
“在、在。”娄五嗓子都在哆嗦,只能照实说,脑子嗡嗡的,一看裴厌要动手的架势,觉得眼前都有点发昏,脚下挪不动一步。
“在哪儿?”裴厌冷声问道,对娄家这伙人,他向来没好脸色。
尤其娄五,对方还曾游说过他,他当时不耐烦没搭理,不想娄五嘴巴很不干净,于是抽了两耳光。
娄进后来之所以去找他,好像也是娄五撺掇的。
娄五不敢隐瞒,看了一眼柴房的方向。
柴房里,刘栓和刘庆子一人占了一片地方,躺在稻草堆上,今天吃饱了,翘起二郎腿好不快活。
只是没想到,裴厌来的那么快。
听见外面的动静,两人即便对裴厌声音不熟悉,也清楚肯定就是,哆哆嗦嗦躲在柴房一声不敢出。
直到柴房门被从外面一脚踹开,刀疤脸的冷面汉子将他二人从柴房揪出去,随后一人给了一脚,直接踹倒在地。
“下药毒狗?偷鸡?”裴厌将手里木棍掂了掂,眸光透着冷意。
刘栓见势不妙,爬起来登时就跑,却被顾兰瑜堵住。
他没见过裴厌砍人打架的场面,满心以为只要跑掉,就能免了这顿揍,见有人挡路,攥拳就打过去。
可惜,顾兰瑜也不是那么好惹的,更何况手里还有棍子。
刘庆子见刘栓跑了,跟样学样,不想裴厌比他更快,三两步直接拦住去路,他一咬牙,便要动起手。
娄五见不是冲着他来,劫后余生一般擦了擦头上汗水。
“五哥,上!在咱们地盘还有他嚣张打人的理儿?”他堂弟娄七摩拳擦掌恶狠狠道。
娄五惊得脸皮子抖了抖,不可置信看向娄七:“你疯了?”
“怕什么,就两个人,咱们七八个,能怕他?”娄七早就对娄五畏惧裴厌的事情感到荒谬,再厉害,还能对付这么多人?
“进哥怎么死的你忘了?”娄五又怕又气,生怕这话被裴厌听见,来找他算账,又埋怨堂弟可能会连累他,骂道:“王八羔子!还想不想活了!”
裴厌正在殴打刘栓,只用了拳头,他一眼就看出没有动真格的,毕竟那天砍娄进的时候,他目睹了全程。
“他会拳脚!长棍子在手里,就跟长枪一样。”娄五压低了声音,并朝后退了几步,打死不愿掺和进去。
娄七对此嗤之以鼻,招呼其他人拿家伙,棍子斧头都在手里,他甚至从柴堆当中找到一把长刀抽出来,明晃晃的刀刃映出一道寒光。
“厌哥!”顾兰瑜把刘庆子打倒在地踹了几脚,不想一抬头就看见兵刃,脸色一变,心也跳起来,这伙人当真凶恶至极,怪不得近来人人都避着娄家村走。
裴厌抬眸,眼中没有任何波澜,拾了地上长棍子在手里,心底沉寂的戾气渐渐翻涌。
哐当——
一根棍子掉在地上,失去武器的汉子被一棍打在头上,便晕死过去,直接摔倒在地。
斧头没有砍中,被侧身避过去,娄八反应很快,又要抬手,却被拧住手腕直接夺了斧子,接着就被从后面接近的顾兰瑜一棍打的头晕目眩。
比起上阵杀敌,乡下庄稼汉只有蛮力没有章法,对付起来根本不难。
在兵营时,每日都要操练,军中严格,一丝都不能懈怠,除了拳脚,长枪和大刀是兵卒最常用的武器。
裴厌惯使红缨枪,甚至带了一柄枪头回来,藏在柴房最里面,从没有动过。
娄七眼前一花,看都没看清,手腕顿时生疼难忍,手一软,长刀哐当掉在地上,他来不及反应,膝窝遭到重击,扑通跪倒在地。
娄家几个人,没一个是站着的。
狗儿眼疾手快,近前拿走地上长刀,一来是怕娄家人捡了去,二来,也是怕裴厌红了眼。
他之前见过裴厌剁裴胜手指,拦都拦不住,这回要是再捅娄子,回去了不好跟顾兰时交代。
见娄五冷汗涔涔瘫坐在地上,胯下都湿了。
裴厌看他一眼,没有再理会,转身便将娄七一条腿打断。
惨嚎声响起。
顾兰瑜摇摇头,对娄五没有丝毫同情,藏一把长刀,砍人的架势那么熟练,一想就知道平日里横行霸道,不是个好东西。
裴厌扔掉长棍,捡起地上的斧头,朝门口刘庆子和刘栓走去。
“厌哥!”顾兰瑜一个激灵。
“放心,我有分寸。”裴厌开口道,他抓着刘栓头发迫使对方从地上抬头:“说,什么时候盯上的?”
刘栓惊恐万分,把所有都说了出来,包括他和刘庆子跑到山上往底下看的事,那时候就在踩点了。
围在娄家门口看的汉子不少,都探头探脑的,一则有点怕娄五,第二则是怕小河村的活阎王,结果一听是对方做贼在先,哪怕嘴上不敢言语,心里也十分唏嘘,怪不得追来打人呢。
娄家村里正没敢出头,娄五过于混账,他根本管不住,甚至也有点儿依靠娄五势力作威作福,一看娄五都吓尿了,根本不敢冒头。
裴厌又问去年有没有打过主意,刘栓看着他手里的斧头,都快吓疯了,疯狂摇头,他确实是第一回起念头去那边偷东西。
所有事情问清之后,顾兰瑜以为要走了,没想到裴厌按住刘栓,直接砍了一根手指,对刘庆子同样如此。
娄七还在低声哀嚎,裴厌直起身,想到刚才这人又混又恶,开口道:“下回,就没这么简单了。”
他说完,抬手一扔,手里的斧头就过去了。
娄七瞳孔瞬间缩紧,斧刃几乎擦过他脸颊,插进他身后的地上,意识到斧头没有嵌进自己脸上,他浑身一软,翻着白眼晕死在地。
见一地惨状,外头还有人看着,顾兰瑜丢掉手里的刀,毕竟不是他们的,劝道:“厌哥,回去吧。”
“嗯。”裴厌眼中戾气未消,扫过娄家所有人的脸,他记性好,一遍就能记住模样。
娄五媳妇吓得跪坐在地上,木愣愣看着刘栓和刘庆子被砍下来的小手指,忽然,发现裴厌靠近了,她猛地往后爬,浑身都哆嗦。
顾兰瑜瞧见,嘴里轻“啧”一声,什么都没说,只想赶紧离开这里。
裴厌目光扫过对方,没有任何停留,没招惹他他是不会下手的,更何况是个女人。
裴厌和顾兰瑜走之后,围在门口的人渐渐散了。
这些人大多都是汉子,奈何娄五兄弟几个不怎么干人事,连村里人都不敢惹他,今日他遭了殃,被他欺负过的人家心里还不知怎么偷着乐呢。
至于有心想和娄五混的汉子,一看他兄弟几个被打成那样,娄五都给吓尿了,便生出了胆怯,哪里敢帮娄五出头,大伙儿心里都明白,裴厌和娄五是不对付的,万一被当成一伙人,岂不是倒霉。
院子里,娄五媳妇吓得满脸惊恐,见地上人伤的伤晕的晕,再转头看一眼堂屋门口的娄五,瘫坐在地上,裤子湿了一大片。
神智渐渐回笼,她擦着眼泪从地上爬起来,一边朝娄五走一边哭骂道:“叫你积积德,偏不听,只知作孽,这下好了,叫人撵上门来打。”
娄五平时在家说一不二,以往要是听见这些,非得指着媳妇鼻子骂,不动手都算好的,妇人家家的,还管起爷们的事了,当真反了天。
眼下他腿软下身冰凉,裴厌甩斧头差点劈了娄七脑袋那一幕,他看得真真切切,脑瓜子嗡嗡作响,脊背发凉,甚至没听见他女人的骂声。
他女人抹着眼泪,见他这幅没出息的样子,又是恨又是怕,却还有几分庆幸,娄七被打断了腿,但娄五好好的,甚至没挨打,一处伤都没有。
她搀起已经丢尽脸面的娄五,却发现男人吓破胆一般,连魂都像是丢了,眼睛发直,呆呆木木的,慌乱之下,放声大哭起来。
等娄七娄八还有其他人的家里人找来,院子里更乱了,各种骂声哭声,互相指责埋怨。
娄五缓过劲来之后,迟滞的眼珠子动了动,渐渐有了意识。
他从地上爬起,顾不得先去换裤子,心中全是对刘庆子和刘栓的怨恨,要不是他俩,怎会引来裴厌!
“混账东西!勾着老七惹是生非,连腿都交代在这里,娄五,今儿你不给个说法,咱们没完!”
娄七老娘见儿子断了一条腿,恨得牙痒,几乎想吃了带坏她儿子的人。
娄五对姓刘的两个人恨得咬牙切齿,神色扭曲怨毒,被骂了以后,恶狠狠瞪过去。
娄七老娘唬了一跳,被他眼中血丝和狰狞神色吓住,骂骂咧咧转而去扶儿子。
见娄七醒来,依旧一副惊恐的模样,她实在忍不了,见娄五媳妇在那边,于是又冲着娄五媳妇骂。
娄五媳妇被一院子的人吵得脑瓜生疼,还不止一个人骂她,她心中火气也窜了上来,跳着脚骂回去。
要说这群人,软弱的也有,只敢把自己男人自己儿子扶起来带回去,一声不吭。
但更多的,像娄五媳妇和娄七老娘,在娄五和娄七作恶的时候,骂归骂,有时也劝两句,毕竟娄进的下场在先。
可一旦娄五和娄七往家里拿回不知从哪里弄的钱粮,有了好处占,于是都闭了嘴,默默将东西收起来,心里知道怎么回事,因此从不过问东西是怎么来的。
刘庆子和刘栓一人被砍掉一根手指,见血的时候都晕了过去,直到被娄五用耳刮子抽醒。
刘栓最先醒来,颤巍巍抬起自己生疼的右手,眼睛瞬间睁大,转头就看见熟悉的指头沾着血,孤零零滚落在地上,他哀嚎不已:“手,我的手!”
刘庆子胆子比他还小,手上流了很多血,看一眼再次眼前发黑,脑子昏胀胀的,眼珠子直往上翻,大有再次晕死过去的架势。
娄五气不过,“啪”一耳刮子抽在刘庆子脸上,骂道:“狗杂种!叫你害老子!”
他边骂边打,一顿拳打脚踢,却不如平时那样威风,才刚受了惊吓,手脚力气大不如前。
刘庆子蜷缩在地上浑身是土,半天都没动弹。
娄五气喘吁吁停了手,见刘栓想跑,他气愤不已,骑在刘栓身上就是一通老拳砸下去,即便如此,也难消心中恨意。
原本裴厌带来的恐惧已经慢慢消除,他日子也好过起来,不想今天遭了殃,好不容易拉拢的一伙人都栽了,以后恐怕再没人敢跟着他干事。
这恨意他根本不敢算在裴厌头上,连想都不敢想,况且这回他确实冤屈,绕都绕道走,没曾想,栽在刘庆子和刘栓两个王八羔子身上,要知道他俩是跑来躲祸,早就撵出去了,连院门也别想踏进一步。
见娄五一副要打死他的架势,刘庆子勉强用胳膊护住脑袋,从缝隙中喊刘栓:“我死了你也活不了!都活不了!”
刘栓原本躺在地上大喘气,因手上伤口没处理一直在流血,他惧怕不已,总觉得要死了,在被刘庆子吼了一声后回过神。
两人一对视,刘栓突然爬起来,直接撞向娄五,将他从刘庆子身上撞翻。
刘庆子也在挣扎,二人合力将娄五掀开,随后拔腿就跑。
“别让我抓到你们!”娄五暴跳如雷,嘶吼着放话。
刘庆子和刘栓冲了出去,听到后面的威胁,忍不住打个哆嗦,他俩都心知肚明,以后不好混了。
二人连清水村都不敢回,娄五知道他俩住在哪里,打上门就更惨,只能无头苍蝇一样先跑出了娄家村。
东屋里,顾兰时开了箱子,从里头拿出干净衣裳。
裴厌在旁边慢吞吞脱沾了一点血和尘土的外衣,眉头依旧没有舒展。
原本他不想见血的,想一想却又有些后怕,要是他今天一个人去镇上,留顾兰时在家,即便有狗,心里还是不安。
贼有两个。
他越想越觉得下手还是轻了,对待贼,打个半死也没人会说什么。
“口子不大,我这就缝。”顾兰时把他脱下来的衣裳查看一番,见袖子和衣摆有破口,直接拿了针线坐在炕边缝。
刘庆子和刘栓的贼名他早几年就听过,不想确实是这两人干的,得亏狗没事,家里也没丢东西。
至于裴厌又打架的事,他没有责怪,贼和别人不一样,逮到就得一顿好打,十里八乡都这么干,他没觉得有错,就算今天又和娄家人干了一架,也不觉得是裴厌的错。
他都听狗儿说了,原本裴厌只找刘庆子和刘栓麻烦,但娄家人非要凑上去,甚至还动了刀。
狗儿虽说的平淡,但一听有刀,他心头一跳,哪里不知道凶险,也得亏裴厌身手好,没有吃亏。
刚回来的时候,狗儿和裴厌还有点不想告诉他,但他一看,裴厌袖子上有血,就逼问了几句,两人这才照实说。
见瞒不过,裴厌把两个贼踩点的事也跟他说了,没有隐瞒。
缝好衣裳后,见裴厌坐在旁边皱眉思索,顾兰时把针线收了,心里的顾虑让他有点不安,开口道:“从山崖上往下看,屋里还好,院里有什么,是不是一清二楚?”
裴厌也没忽略这个,点点头说:“嗯,应该是这样。”
两人心里都不舒坦,裴厌想了一下,这会子天色还早,起身说道:“我先上山转转。”
顾兰时把腿上的衣裳搁在旁边,连忙说:“我也去。”
锁好院门和篱笆门,让狗在家看护,他俩往西边走,得从那边山坡绕上去,没有别的路,除非顺着山壁爬上去。
脚下积雪深厚,遇到不好走的地方,两人一个拉一个,拽着就上了山。
从山上再往东边走,崖边或许有易踩塌的地方,裴厌很谨慎,直到到了山壁凹陷处以后,两人才往崖边靠近。
拨开崖边的枯枝残叶,展露在他俩眼皮子底下的,正是下方开阔地。
一整片开阔地被长长的篱笆墙围了起来,里面的院落看得一清二楚,除了有屋檐遮挡的地方。
大黑三个分散在大菜地各处巡视,原本的大狗,从这里看下去,体型没了任何威胁感。
狗倒是机警,没一会儿全都抬头看向这边,灰灰和灰仔冲着崖顶不断吠叫,因山崖高,一时没认出来。
两人靠的近了点,一块积雪连同松动的土块突然塌陷下去,裴厌立即拽着顾兰时往后退。
“这么高,就算想跳下去,怕是要摔死。”顾兰时心有余悸,再拉着裴厌往后退了几步。
“嗯,跳是没人敢的,爬也不好爬。”裴厌说道,过来一看,心里算是有了底,就算有人真沿着山壁爬下去,后院墙离山壁有一截距离,不可能直接进到后院当中。
当年在这里盖房搭屋子的几家也是看中凹进去的山壁是坚实的石壁,并非土崖,不然一旦下大雨,山崖很有可能被冲垮塌。
崖顶是有一些松动的土块,但也有草木交错纵横,根系连固,大麻烦没有,小土块掉下去倒有可能。
不过山崖上这里全是杂草杂树,结果子的树一个都没有,一般没人会上这边来,顶多春夏的时候在附近挖挖野菜,为了性命着想,没人会轻易靠近崖边。
“就算爬,这么大的动静,狗肯定能发现。”顾兰时定了定神。
“嗯。”裴厌点头,又说:“走吧,应该不会再有人敢来盯。”
刘庆子和刘栓跑到娄五家去,肯定没说实话,不然娄五不会收留他俩,就算他放过了那两人,对娄五来说是无妄之灾,肯定会把气撒在姓刘的身上。
之前娄进死了之后,他有一次去镇上,远远看见了娄五,对方拔腿就跑,连照面都不敢打,今日走的时候他也看了,娄五连愤恨都提不起,满眼只有恐慌。
回来之后,裴厌没有着急进屋,而是在大菜地转了转,当初扎篱笆墙的时候就想过,太低会被轻易翻过,就筑的高,但比起泥墙,还是单薄了,甚至能从缝隙隐约看到外面的只影。
顾兰时心中同样有忧虑,走到篱笆墙前面,伸手推了推,试着晃动,见足够结实,拍拍手说:“还行,没有松动。”
他想了一下又说:“篱笆再怎么结实,三五年风吹日晒,慢慢就朽了,得换一茬新的,以后还要经常看看,趁早加固才放心。”
“嗯。”裴厌颔首,确实要这样,他思索一阵,开口道:“明年开春以后,雇一个长工,多养几头猪,抓紧挣两年钱,找个地方起新房,离村子近点也行。”
顾兰时一愣,因手里钱刚攒下,这里又不是不能住人,因此没有起盖新房的心思,他下意识问道:“那这里就不要了?”
裴厌笑了下,说:“要,地契房契都办了,怎么不要,以后照样养猪种菜,要是有新房了,长工夜里就能住在这边。”
这一两年经常往镇上跑,就托徐承安带人量了土地,交了契税补了地契房契,钱都花了。
顾兰时点点头,微抿着嘴巴想一会儿,说:“咱们只有两个人,人手确实少。”
如今有钱了,对雇人这件事他没有抵触,今天是因为两人都出去了,家里没人,才被贼钻到空子。
裴厌说道:“雇个长工来干活,咱们田少,田里的活自然不多,雇个人去打猪草鸡草,你也能歇歇。”
“那工钱呢?”顾兰时问道。
裴厌想了一下,开口:“一般头两年都是一百五十文,两顿饭倒是好管,只是家里房屋不够,得找个附近村子的,要么,就得腾一间屋子。”
顾兰时提议道:“明年地化冻了,不是要起一间屋子养鸡?干脆,多盖一间,把原先放在西屋的东西搁进去,西屋就腾出来了,让给人家住。”
如今西屋的那些东西不是放在堂屋就是在杂屋,垒着摞着放在一起,显得屋子越发窄小,要是多间屋子,拾掇搁放就更方便。
他常常扫洒擦拭,尽量把家里的东西都放齐整干净,只是屋子就这么几间,稍微多点家当,就不容易摆放,他早就想过,要是多一间杂屋,粮缸木柜什么的就都好放了。
顾兰时忽然又想起另一件事,开口:“对了,不是还有一架织布机子,等徐木头做好送来,这个大件怎么都得腾出个地方,要是放在堂屋,方便织布,就得把那几个粮缸米瓮搬走,不然能放下是能放下,就是东西太多了。”
裴厌认真听他说完,点着头道:“那这样看,确实要多盖一间。”
他沉吟一下又说:“手里虽有钱,但盖新院子要先买地办契,找工匠买木料,花钱的地方多,手头五十两就算足够,也不能太着急,就按你说的,先在谷场和柴房中间起两间屋子,再挣上两年,手里钱多了,盖新院子来得及。”
顾兰时也是这样想的,不能让手里没一点余钱,屋子的事就这样商量定了,至于雇长工,要再计议计议,得找个本分的踏实人。
第188章
腊月十五,清早起来天就阴沉沉的,裴厌吃过早食在院里站一会儿,琢磨着腊月也一半了,后院还有一头大肥猪,于是喊顾兰时,说要去卖猪。
每年到这时候,日子都过得很快。
两人推着板车来到猪圈前,顾兰时先看一眼老母猪,刚才吃过食正在稻草堆里睡觉,肥肚子一颤一颤的。
四个猪圈,除了老母猪以外,只剩这头最大的公猪,起码有两百斤,之前想留到年节关头,说不定生猪价会涨一点,不过眼瞅天色又变了,指不定要下雪。
正是四九寒天,雪一下,越发积得深厚,路上不好走,还是趁这时候卖了,省得后边没工夫也没好天气。
抓猪对顾兰时来说已经熟门熟路,拿着绑好的麻绳套站在猪圈口,只等裴厌将肥猪套住。
这头肥猪最大最重,性子也不好,以前还咬同圈的猪,见人来抓它,登时嘶叫着,在圈里横冲直撞躲避。
“小心!”顾兰时惊呼一声。
裴厌因为肥猪乱撞,脚下挪动着,躲开猪无意的攻击。
这肥猪性子有点莽,用绳子套了一下没套住头颈后,慌得径直冲向猪圈墙。
顾兰时眼睁睁看着石头墙被撞得晃动不已,好在当初盖猪圈的时候挖了地基,石头墙不至于被撞倒。
肥猪一脑袋撞上去知道路不同,于是换了个方向,裴厌在后边,趁势再次用手里的绳索去套猪,这下套住了,他大手拽住麻绳,近前猛地一勒,在猪挣扎的时候立刻用另一截绳子迅速缠住猪嘴。
顾兰时抓紧时机,上前将肥猪两个前爪捆住,绑了个结实,两人合力将肥猪放倒,又把两只后蹄子捆好。
“力气够大的,怪不得吃那么多。”顾兰时松一口气,见肥猪被捆得结结实实,只剩从鼻子喉咙里哼叫的份儿,他弯腰拍拍肥猪的大肚子,直起身后笑道:“肯定有两百斤了。”
裴厌拿了长棍子进来,把棍子穿进麻绳里,没有立即去抬,站在肥猪旁边歇了歇,闻言点点头:“肯定有。”
“前天我听爹说,生猪价还是十二文,没涨,大家都说比去年行情差一点儿。”顾兰时说道。
“十二文也不错。”裴厌在旁边搭腔,他伸手搭在石头墙上,用力晃动了一下试试牢固度,末了说道:“等开了春,再把这堵墙加固加固。”
“嗯。”顾兰时点点头,这头肥猪一卖,就只剩下老母猪和一头他们要杀的猪。
老母猪肚子里已经有猪仔,估计到明年三月多才下,猪圈和空着无异,不着急修固。
歇了这一会儿,裴厌看向他,笑着说:“两百斤,抬得动?”
“一百八十斤都抬过,才多二十斤,可别小看人。”
顾兰时卷起袖口,抬头轻哼一声,以示那一点点被小看了的不满。
这可是白花花的钱,他都算好了,二两四钱呢。
裴厌脸上笑意更甚,没有再说废话,和大力气的顾兰时一起,共同将肥猪抬了起来。
板车就在猪圈外,裴厌还好,顾兰时哼哧哼哧的,费了老大劲,总算把肥猪抬上板车。
家里有大杆秤,不过人手少,不好称猪,但裴厌之前手里经过三头猪了,对这头肥猪的份量心里有数,两百斤肯定有,无需过称,等到镇上再称不迟。
毛驴拉着肥猪往前走,顾兰时送裴厌出门,车轱辘碾在石子路旁的平地上,灰灰和灰仔听见肥猪的哼叫声,追在车后凑热闹。
顾兰时把荷包递给裴厌,说:“路过肉铺时问问,有猪耳朵的话买上两个,昨天去阿奶那边串门子,大伯娘说她明儿要卤猪头,你买了猪耳朵回来,我过去让大伯娘顺带丢进锅里,卤好切了猪耳丝给你做下酒菜。”
“行,别的还要吗?”裴厌问道。
顾兰时边走边想,家里糕点果脯都有,肉还有一吊,于是摇摇头:“没了,就买俩猪耳朵吧,多买两个也行,反正锅大,到时候给爹拿俩去下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