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够意思啊老画,这种局也不忘了兄弟。”
“跟上清家人们的联谊,早说啊,我也好穿帅点来,没准还能顺利入赘上清呢哈哈哈。”
“哦哦,差点忘了,梦老板,晚上好啊,今晚就打扰了哈!”
三人就是一台戏,这一下子来了这么些个,嘴巴又都不消停,碎嘴子起来真就嗡嗡嗡的,一通自来熟的调笑,把在场的“原住民”们都惊呆了。
……这他妈的到底是来砸场子的还是来砸场子的?
怎么的,要发展线下阵营战了吗?
周遭闹闹哄哄,路知许神色不变,笑着应对跟他来打招呼的人,桌下的小腿碰了碰叶闻竹的,只间隙浅浅睼过去一眼。
这当然不是什么画万古叫的人,别以为他不知道,刚刚在路上折竹这人就拿出手机不知道在干什么,现在看,原来是发消息呢。
叶闻竹垂着眸,专心致志地剥着橘子,没有丝毫受到周围影响的样子,被桌子遮挡的膝盖却紧紧挨着路知许的,又轻轻贴了贴。
以无声应答,路知许又忍不住笑了笑。
梦剑目光沉凝,落在画万古身上定定半晌,最终又转向路知许。
“看来你在那边也很好。”
很明显,不管这是不是画万古叫来的人,这都是来给他们撑场面的。
怕他们到上清玩家群中受欺负也好,其他的原因也罢,总之就是来充门面的。
闻言,路知许眉眼间晕着笑意,散漫又温和地笑道:“是,还不错。受到了很多关照。”
不知道是他神态中的理所当然太明显,又或者是那轻飘飘叙说“受关照”的语气太过轻和,梦剑只觉得这个回答极度刺耳。
——在玄月受到关照,是指在上清时大家没有关照他吗?这是值得他这么高兴的事吗?在他看来,这是比在上清时要好的吗?
那上清呢?他们呢?
他们就被他随意地、就这样丢到身后了吗?
他深深吸了口气:“……一定要这样吗?”
去玄月不是权宜之计吗?
不是在闹脾气吗?
误会解除,又看到现在的上清在他手里这样其乐融融、这样井井有条,那该回来也就该回来了,不是吗?
他们联手一定会把上清变得比曾经更好。
——玄月的人在这里耀武扬威也就算了,可他是阿知,他可是阿知!
阿知不是玄月的人,他是上清的,是上清萌新们的游戏指引者,是上清的指挥,是上清的管理。
他为上清做了那么多,怎么能在提起玄月时这么开心?
梦剑蹙眉,缓慢重复:“一定要这样吗?”
饶是路知许也有点跟不上思路了,他疑惑抬眼:“……嗯?”
“梦哥是说你实在欺人太甚——”
梨涡身边,一直关注着他们谈话的那位女生,在确认了梦剑也感到不开心后,终于忍不住开口:“你装什么装?”
梨涡也没想到她会突然开口,想拦时已然来不及。
只听那女生冷笑一声,语气古怪:“身为上清的管理,带着玄月的人来砸场子,你真牛啊,小鹿知知——还是说,应该叫你阿知?”
全场一片死寂。
阿知,游戏里叫阿知的那可真是多了去了。
但听在在场的玩家们耳朵里,第一时间浮现出来的却都是同一个人——不管他们是哪个阵营的。
玩家群中,无论是上清的还是后来的玄月的,头一次无比默契,都陷入了沉默。
而这沉默继而又犹如会传染的魔法般,一传十十传百,伴随着窸窸窣窣传来传去低低的“阿知?”声,很快就传遍了整个小礼堂,效果极佳。
画万古眼观鼻鼻观心,然后在炒萝卜丝以及她不懂等人不可置信望过来的目光中,矜持地抿了口饮料,继而不动声色淡定点点头,用态度无声表明立场:
是的,你们没听错。
是的,我早就知道。
是的,一切正如此。
所有和他较为亲近的、或和小鹿知知相熟的玄月管理层玩家们:……
好的,既然万古都知道,那折竹他也绝对知道。
真的是那个阿知啊?!
那他还——
……完犊子。
大发了。
而另一边的上清阵营中,沉默蔓延了良久后,才有人缓缓开口。
“她刚刚……说谁?”
声音并不大,但这小礼堂中实在是太安静了,故而,明明不大的一声,在安静的氛围中传得极度清晰。
“……阿知?”
她刚刚,是说了“阿知”吧?
好像还听到了小鹿知知的名字?错觉吗?
——哪个阿知?
……谁是阿知?
所有意识到什么的人,视线都集中在了那当先一桌的几人身上。
他们审视的目光扫过梦剑,扫过梨涡,扫过仙君、扫过折竹扫过画万古……最终落在了小鹿知知身上。
梦剑仙君梨涡都是自家人,常年一起,折竹画万古也都是老熟人,只有一个小鹿知知,算是在“阿知时代”中全然没有出现过的。
——排除掉一切不可能的,那剩下的,即便再不可思议,也是唯一的答案。
那么、所以,刚刚那声“阿知”,果真不是他们听错了,而是真真正正的、的确是在叫小鹿知知。
在场之人无不是听说过阿知大名的,尤其是作为上清玩家的大家,他们对阿知算是再熟悉不过了。就算本人不认识、没打过交道,那也是如雷贯耳。
小鹿知知是阿知?
这又是什么玩笑啊?
假的吧?
退一万步讲,小鹿知知和阿知,除了名字里都有个“知”以外,有任何哪怕千分之一的相同点吗?
为什么她要对着小鹿知知喊“阿知”?
早在她脱口而出“上清的管理”时,路知许脸色就是一变,但和梨涡一样,他根本来不及阻止她接下来要说的话。
等关于“阿知”的质问出口,路知许一直带着些微笑意的神色已经彻底沉了下来。
而暗色涌动的眸中,氲着些被藏的很好的忐忑——他突然有些不敢看近在身侧的折竹以及画万古他们的表情了。
他喉头滚了滚,挪开刚刚还在桌底下跟叶闻竹闹腾着玩的腿,抬眼看向那位发声的女生,嗓音沉沉,语气全然不似刚才那样温和:“哦,所以?”
女生一噎,显然是没想到在这种公开场合下揭掉他的面目撕开他的马甲他还能这么云淡风轻,跟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甚至还回过头来问她“所以呢”?
所以?还有什么所以?还能有什么所以?
所以你是个虚伪的小人,你是个扮女生骗人感情的恶心男,是个披着马甲玩弄别人欺骗别人的大骗子啊——不然呢?
你还在问什么?
而且,再退一步,正常人被揭穿后难道不应该恼羞成怒吗,为什么是这个反应?
女生感到费解又迷惑,还有些许动摇。
——他就一点也不担心上清的玩家发现他是个抛弃阵营投奔对面的背叛者之后对他心生厌恶吗?他就一点也不担心他现在的朋友们发现他是个大骗子、其实曾经是他们的死对头之后和他死亲友吗?
他到底哪里来的底气反客为主质问她?
何况不都说阿知脾气很好吗?
这样子是脾气好的样子??
难道说,大家都知道他是阿知了吗……所以他才这么有恃无恐?
可是看这些人的反应……不像啊。
她想不出个所以然,然而顶着周围人好奇的注视,再动摇也不能退缩。
悄悄看一眼脸色难看至极、一看就是也在生气的梦剑,她又找回了一些勇气,梗着脖子重新开口、嗓门也大了几个度,她继续道:“——所以你到底有什么脸大爷一样坐在这里?还带着人砸梦哥的场子,真就忘了你是哪里出来的人了吗?!”
她越说越顺,“当初抛下大家就离开,完全不顾上清的其他人,害得我们在打阵营战时都少了指挥,节节败退,看看沙盘我们上清现在被欺负成什么样子了——现在又这样做,跟玄月的人混在一起,砸上清的场子,狼心狗肺!你把曾经把你当做老大的人们放哪里了?你对得起我们上清的每一个人吗?”
这回,没等路知许说话,梨涡就已经斥出了声:“……袖袖!!”
声声质问中,礼堂内一片静寂,没人在这个时候出声。
路知许却突然有点想笑。
——想笑,他也便就笑了。
只是这笑声多少有点突兀了,引得周围吃瓜人纷纷侧目。
“你笑什么?”这反应太奇怪,袖袖完全顾不得多想,也顾不得梨涡的喝止,下意识就拔高声音,“——有什么好笑的?是说中了你的心事,所以你心虚了吗?!”
路知许不搭理她,只边笑边摇头,笑到自己差点呛到,还是身边有人递来一杯水,他喝了两口压下咳嗽,才敛了表情。
——那是折竹递来的水。他知道。但此时却不敢去看对方表情。
所以他也只是看着梦剑,声音淡淡的:“这就是你想给我看的?”
“你什么意思,关梦哥什么事,不要欺人太……”
“——梨涡!”梦剑的脸色已经不能用难看来形容了,他看都没看袖袖一眼,语气里带着明显的怒意,沉眉冷目瞥向身边的梨涡。
头一次被他用这样的态度对待,就连之前闹起来“谁发帖污蔑他是劈腿男”的时候他都没这么生气,梨涡心头狠狠一跳,一股浓重的不安渐渐涌上心头,这是从未有过的感受,巨大的不妙预感如厚重的霾盖住心脏,她不由地慌张起来。
一把攥住闺蜜的胳膊,梨涡手指都在用力,指尖攥得发白,脸色也有些微微苍白,祈求一般望了望梦剑:“哥你别生气,不是我让她说的……我这就让她闭嘴——袖袖,不是那样的,你快别说了……”
“不是什么啊不是?你掐的我好疼啊小梨。”袖袖疼得倒抽一口气,费力想要扒拉开梨涡的手,嘴里又疑问道,“不是你告诉我他是阿知的吗?我没说错啊!确实是他啊。做都做了还怕人说吗——”
感受到梦剑的气压越来越冷,梨涡眼圈是连妆容都压不住的红意。
她嘴唇轻颤,视线一直落在梦剑身上时刻注意着他的表情变化,指甲却快要掐进袖袖的胳膊里:“求求你……袖袖,我求求你,别说了……”
袖袖吃痛,嘶地出声,梨涡却掐她更紧。
“为什么不说了,说啊。”
路知许始终保持着微笑,单肘横在桌子上,好整以暇地用指尖叩叩桌面,和梦剑对视着:“我还真想听听,我有多狼心狗肺。”
他们之间的氛围实在古怪,看上去完全不像是之前还一起共事的兄弟朋友们。
其他人都不是傻子,更别提路知许的态度更是摆明了把对“背叛阵营”说法的不屑给放在脸上了。
有古怪,有大古怪。
还没从“小鹿知知就是那个阿知”的惊天大瓜中回过神来,大家就敏锐地察觉到了新的内幕,寻瓜雷达嗖嗖直转。
难道说——阿知的离开,并不如大家一开始想的那样,是正常的A游戏,而是跟谁闹了不愉快?管理内部有矛盾?阿知败走?
不然也没法解释他A回来之后不回上清,而是宁可去玄月、还跟玄月的管理们玩这么好吧?
天呢天呢,那岂不是还有大瓜?
注意到这一点后,其余玩家们都更加小心翼翼了——相熟的怕打扰他们之间掰扯官司,吃瓜的则是怕动静太大瓜被惊没了,反正各有心思。
梦剑半晌无话,面对路知许时,神情中的冷然褪去,唯有复杂。
路知许也不催他,有一搭没一搭地敲着桌面,眼睫微垂,像在等个解释。
这下,对他们之间关系的猜测就更多了。
看来小鹿知知、不,应该是阿知——真的完全问心无愧啊!
再看梨涡那边……那岂不是说应该是梦剑他们“理亏”了?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
连带袖袖此时也沉默了下来,疑惑的目光扫过梨涡,又扫过梦剑和路知许,眉心皱成了川字。
良久之后,路知许似乎是不想等了,他轻叹一口气,合指为掌扣在桌面上,眼看就要起身。
梦剑这才猛地出声:“——不是那样的。”
通晓所有内情的仙君神色微妙。
又是这句?
这对狗男女是没别的台词了吗?
张嘴都是一样的,难怪说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呢。
这要不是他知道前因后果,知道他们在说什么,现在肯定一头雾水呢。
吃瓜群众们也各个无语望天:你们夫妻俩打什么哑谜呢?
什么样啊到底?哪样啊??
没有新鲜词了?能给个痛快话不??
杀尽天下谜语人啊!!
梦剑开了口,语气较之刚才就缓和很多,僵住了的气氛也有所松动,但路知许这会儿却好似没了继续听的心情。
他仍旧起身,继而徐徐摇头:“就这样吧,梦剑。”语毕,强调似地,又缓慢重复一遍,“我们之间的事情,到此为止吧。”
梦剑皱眉:“不能就这样,阿知,你等——”
他伸手抓向路知许的胳膊,却被横里伸出的一只手拦住。
……又是这样,又是这样!
一而再再而三被以同样的方式拦下,恼意横生,梦剑凝目瞪向碍事者,恰好与一双冷淡的眸子对上——对方也在看着他。
叶闻竹半敛的眼眸微微抬起,稍显色浅的瞳孔带上冷意时显得格外慑人,淡淡睨向梦剑,态度明显透出的冷淡中裹挟着居高临下的蔑视。
“放手。”他道。
路知许始终吊着的一颗心蓦地又落回去,重新鲜活起来——噗通,噗通。
他看着那挡在身前的手,由于和昔日朋友掰扯过往恩怨而浮动难平的心绪缓缓平息,重归安宁。
他也终于鼓起勇气侧目打量起了叶闻竹。
他是不介意的、是吗?
……就算知道了他是“阿知”,也依然选择站在他身前,是吗?
同一时间,梦剑也在看叶闻竹。
……还是这样,还是这样。
仿佛又回到了线上时候,这人平等瞧不起看不见任何人的样子——
梦剑火从心起:“我们上清的事,跟你们有什么关系?”他压着怒意,“只有狗才会多管闲事。”
叶闻竹眼眸微眯,全然没有被指着鼻子骂了狗的恼怒,只是不让不避,态度依旧冷淡,带着些不容质疑的笃定。
“他说了,到此为止。”
梦剑简直要气笑了。
他说了到此为止就要到此为止吗?
他说了但不算事的事还少吗?他们之间的事,用得着你在这里掺和?
——什么也不知道的时候说他是你的妹,你还真当是你的妹了?
他干脆不再搭理这石头一样死板的“傻逼”,直接看向路知许,直截了当道:“阿知,你回来吧。这一把手的位置我让给你。快回家吧。”
此言一出,还不等路知许有什么回应,仙君就已经炸了。
“——你就搞笑。”
他跳起来,站到路知许身边,五官挤得极其夸张:“我靠,小知本来就是一把手,还用得着你让?你算哪根葱??”
原本就是一把手——从仙君嘴里说出来的。
这算是直接实锤了小鹿知知就是阿知的身份。
但这实锤却没引起什么风浪,因为周围玩家们的注意力从仙君这个出了名的“漏勺”开口起,就全部放在了他的话上。
“仙君,这里不是你胡闹的场合。”
梦剑的不悦没有给仙君带来什么困扰,他冷笑一声继续道:“怎么不是我胡闹的场合了?我还就偏要闹了,你能怎么样,还要继续教育我?笑死,不管是玩游戏还是做人,你都没什么资格教育我吧?再说了,从你们合起伙来把小知逼走的时候,就该做好我会闹这么一场的准备了啊。”
嗤笑出声,他大着嗓门咧咧:“——狼心狗肺?到底是谁狼心狗肺,你们敢说吗?敢认吗?拿这种话来说小知,你们良心不会疼吗?不会半夜睡不着坐起来骂自己不是人吗?哦我忘了,你本来就是个能抢别人女朋友、跟出轨女搅合在一起的人渣,你当然没有良心。”
骂着骂着,他还顺便踩了一脚梨涡,变相替新的好兄弟画万古出了口气,搞得吃着瓜无端吃到自己身上的画万古当时就是一悚,生怕又歪楼。
所幸没有。
“她想当阵营夫人,想傍游戏里有势现实里有钱的男人,想当娇妻;你想当一把手,想要个带出去有面子有排场顺便还能让你的爹味儿有地儿存的女朋友——臭味相投,那可真是刚好了不是?天生一对趁早绑死,省得祸害别人。”
仙君讲话毫不客气,主打的就是一个一针见血,“劈腿当三你们俩什么都做齐了,又开始看小知不顺眼了。要我看,枕边风有效,但也不会那么有效,只能是吹到你心坎上了才那么有效,你也别装什么无辜,绿茶一样。”
“说真的,要是你们的游戏水平也跟拉帮结派搞孤立的水平一样高就好了,也不至于这么久都被小知挡在上头。”
仙君开口,那可不是路知许那种给人留着面子的委婉,也不是梦剑梨涡那种猜谜一样的说一半藏一半,而是毫无顾忌,嘚嘚嘚倒垃圾一样全托了出来。
“为了不影响上清的发展,不影响其他玩家的游戏体验,小知走都走了,你现在又在说什么‘回来吧’‘让给你’??——当初要是小知不走,说不定你们哪天就搞出来阵营战结果全场只有小知跟我两个指挥的事儿也不稀奇吧!!小团体阳奉阴违架空玩的是真的溜啊,好好一个游戏,愣是给你们玩成了宫斗。现在还好意思舔着个脸说这个那个的。我说画万古喊错了,什么上清皇帝啊,你们直接做江湖容嬷嬷算了……脸都得一百平方了。”
他总结:“傻逼!”
梨涡被他指名道姓骂得整个脸都烧红了,梦剑也始终拧着眉,显然没想到他真的在这里就开始发疯,完全不顾及这是路知许一直到被逼走都始终没挑明了说的内幕。
包括上清的管理组成员们,此时都有种被人当众扒光了的难堪。
阿知也中二,但中二之下是那么个温吞的性子,这跟他朝夕相处堪称是他亲自带出来的弟弟怎么会是这么个无所顾忌的无赖?一点好的也没学到,撒起泼来简直毫无章法,丝毫不管什么三七二十一的。
和他们这些当事人们的心情不一样,周围两个阵营的玩家们此时都飘过了“原来如此”四个大字。
原来是这样。
难怪阿知当时说消失就消失了。大家还都以为是他阵营战临阵撂挑子,太不负责了,结果是这么回事。
这搁谁身上谁不大闹一场再走?
阿知竟然一声不吭,只在管理组内部知道全貌的情况下悄悄就退出了争斗。
“仙君,可以了。”
路知许不打算再听,他伸手,又轻轻拍了拍叶闻竹后肩。
他之所以由着仙君在这种场合里把这些内情讲出来而没有早早阻止,不止是在借仙君的嘴巴向折竹画万古等等这些新朋友交代“前尘恩怨”,更是他在以此向梦剑表明态度:他是真的被惹生气了,不耐烦了,不想再应付了。
但讲出来,也就仅此而已了。
他不是卖惨,不是充无辜,不打算要什么说法,也没什么说法可要。
过去的就是过去了,本身就只是游戏而已,没那么重要。
现在还能和新朋友一起游戏,已经比什么都要好了。
这种基于礼貌和最后情分的场面社交,到此为止。
仙君不似袖袖,更重要的是他想说的已经说完了,该闹的也闹够了,所以闭嘴的速度堪称飞快。
他麻溜地收了表情,一本正经“哦”了声,得胜归来的护卫犬一样乖乖站到路知许身边,又挑衅似地瞪一眼挡在路知许另一边的“同事”叶闻竹,指桑骂槐地哼哼两声:“还摆什么pose,走了!”
原就拼凑出点什么,但没想到事实竟比他想的还要欺负人,叶闻竹心中阴霾挥布,却不想路知许突地出声,掌心轻柔地落在肩上,春风般拂去冬霜。
他敛起冷意,似笑非笑瞥一眼狐假虎威的仙君,拂掉梦剑已经没剩多少力气的手,也“嗯”了一声。
嗯当然是回应路知许的。
至于仙君,看在他刚刚维护路知许,并且把该说的全数说给了其他人听的份上,今天就不跟他计较了。
正主都离开了,玄月来的队伍当然也浩浩荡荡全部散去。
礼堂内一瞬间少了这许多人,竟显得有些空旷起来。
梦剑怔忡,耳畔回响的,是路知许留下的最后一句话。
“……我真的对你很失望。”
第83章
一行人离开小礼堂,到了大厅,画万古惯常担起了组织者的身份,把这十几二十人聚在一起,简短地对今晚的事表了个态。
——毕竟他们当时叫大家过来的时候说的也是来吃个饭,现在饭没得吃了,还平白被卷进一场热闹里,当然要先说明一下情况,表示一下歉意之类的。
就算身为帮派及阵营的管理者,那对大家也不是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嘛。
拿着刚刚几人合计出的结果,画万古大手一挥,一伙人浩浩荡荡离开酒店,往周围找了个ktv转移阵地继续happy。
说要玩,那就玩。
机会难得,不能扫兴不是?
叶闻竹做主,所有花销他来报销,连带包厢也开了两个,不至于人员拥挤,让大家尽管嗨去。
包厢中,路知许坐在远离人群的位置,看着画万古她不懂两人一外一内有条不紊地安排&安抚着其他人,心中晃悠悠生出些似有若无的怅惘来。
团结,祥和,这是他曾经为之努力的方向,但没想到,一直到现在也没完成。
原以为自己和他们格格不入,所以阵营内部散乱的原因全都归咎于自己,那他离开好了,离开了就不影响大家了。哪能想到……那里竟变得越来越功利、虚伪,且仍旧在为了所谓的“权利”争斗着。
就连看似“大权在握”的梦剑,现在对阵营大帮派的管理们把控力度估计也不好说……他甚至连自己情缘以及身边的嘴巴都管不住。
上清……说是一盘散沙也完全没问题。
难道,是他从一开始就做错了?
不该想着让所有人都能开开心心玩游戏。不该控制高层玩家们的好斗,而是该由着他们去潇洒、来维持阵营的活力么?
他似乎是真的不适合做管理。
……用曾经和管理们争执时的话来说,是——太理想主义?
“不要叹气。”
一道熟悉的声音在身畔响起,路知许回神侧目,去隔壁房“主持大局”的叶闻竹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了,正坐在他身边,手中取了个干净的杯子。
见路知许转头,他将一杯纯净水放到路知许手中,自顾开口道:“你没有做错任何事,是人和人不一样,追求也不一样。”
他稍微停顿了一下,才又道:“如果一定要说你做错了什么的话,那或许是,对自己太不够宽容了。人各有志,有人想要的和你不一样,所以他们会犯错,但无论如何,这错跟你是八竿子也打不着的,不要总给自己身上揽事。”
纯净水的凉意透过玻璃杯传递到指腹,伴着叶闻竹那比手中水还要清凉的嗓音,路知许的心也跟着沉静了下来。
他垂眸思量片刻,抿了口水,又抬起眼,撩起抹轻快:“还以为你作为家属,会说我的错误是对自己不宽容,但对别人太宽容了呢。就那什么,好多人看小说看电视不是都会骂么——圣父白莲花什么的?”
房间里,仙君和炒萝卜丝正在麦上飙歌,鬼哭狼嚎一片,乐声轰轰,路知许把水杯放到桌上,随口胡诌地掰扯。
“按照爽剧的标准,在被‘挤兑走’后,属于我这个主角的戏份应该是怒而复仇、把他们所有人都杀退服,这样才能对得起之前所遭遇到的一切吧不是吗?”
路知许的声音里带着笑意,叶闻竹却没有笑,他轻叹口气,认认真真看着路知许的眼睛,字字清晰。
“知知,善良不是错误。”
从来不是。
“你就是你,你做的没有任何问题,善良也没有。只不过不是所有人都可以做到善良而已——坚持做你认为对的事就好,其他的就不要多想了,交给我。”他指尖点上路知许始终拧着的眉心,轻轻揉了两下,语气也轻,“笑不出来就别笑了,累了就好好休息一下。放心,这里没开灯,谁也看不见。”
早在四目相对看清他的认真时,路知许唇边的弧度就已经僵住,待到听完这些话,他的表情简直再也维持不住。
撑出的轻松垮作一团,强定的冷静兵荒马乱。
他喉头滚了滚,终于还是沉默下来。
好像确实……
有一点累。
包厢中一片热闹,没人注意到角落的安静。那边几首歌比完,仍没分出高下,但仅凭嗓门仙君当之无愧地拿下第一,炒萝卜吵吵嚷嚷,直呼不服,要来找外援。
被他找来的“外援”画万古身为“玄月老妈妈”,自家老大是个不爱管这种事儿的,只负责出钱,所以只能是他在两个包厢里来回串着稳场子,心累,身体也累。
哪曾想这刚回来坐下,屁股都还没热乎,怀里就被塞来了话筒,一时简直哭笑不得,但也无可奈何,只能重新站起来,接受这被“赶鸭子上架”的命运。
“我来吧。”
轻飘飘的三个字,听出来是谁的声音,画万古顿时如听仙乐耳暂明,一扫萎靡,忙不迭把麦递过去,口中也道:“兄弟们,真正的麦霸来了!”
随着他这一嗓,所有人也都看清了拿麦的人,包厢里也一阵轰动,起哄声此起彼伏。
“哎哟竹神准备来亮一手了,家人们,录音走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