杰森在逐渐下沉。
It's just、
It's just he wished he could live.
他想从大学毕业，想陪着阿弗，想要照看自己的兄弟姐妹。他还想跟斯莱德道歉，或者大吵一架，whatever that works。还有布鲁斯，God，他想、他想陪着布鲁斯。他想要布鲁斯能亲眼看着自己孩子长大。
在脸彻底被海水淹没之前，他最后一次尝试吸气。
仍然什么都没有。
下一道海浪将他重新卷回水中。
I'm sorry.
他彻底失去意识。
迪克要疯了。
水底全是黑的，迪克甚至连自己的手都看不见，更不用说在这么大的一片海内找到杰森。他不知道自己下潜到了哪里，但却仍然坚持到肺在燃烧头晕眼花时才开始上浮。他头露出水面，深呼吸了两下，又一次下潜。
他无论如何都无法找到杰森。
迪克甚至找到了一块红头罩头盔的碎片，但却找不到最重要的那个人。碎片被他捏在手心里用力到已经戳进皮肤，但迪克却只是更用力地握紧。
It's not fair，他脑子里面只有一个想法，六年前迪克没有办法救杰森，因为他在外太空做任务。现在他就在这里，眼睁睁地看着灯塔连着半边悬崖落进海水，甚至自己也跳进了海水，但他就是没有办法找到自己的弟弟。为什么永远是杰森受罪？为什么迪克无论如何努力也没有办法让他好好活着？It's so not fucking fair！
假如不是海水，他几乎要张嘴尖叫。
又一次无功而返，迪克重新浮上水面。月光将黑色的水面铺上一层银色，但这样的美景就跟鲜艳的蘑菇一样可怕。空气冷得几乎能结冰，强烈的海风只用两秒就能将人吹得头疼，海水如此、如此之冷，即便是再通水性的人也无法在里面久待。迪克一直在快速地游动，但即便这样身体带来的热量也被无底洞般的海水带走，他的四肢已经开始麻木。迪克要是再不离开他会永远失去离开的机会。
但他深吸两口气，毫不犹豫地再次扎进水里。
什么都没有。
什么都没有。
什么都没有。
汹涌的水流缠住迪克的手脚不愿让他离开，迪克在某一瞬间也不想离开，在找到杰森之前，但最后一点理智让他划动僵硬的手臂向上浮起，他的肺为氧气欢呼，迪克却无法分清从眼角流下的到底是还是海水还是眼泪。
这一次他喘了好几下也没能恢复力气，但迪克仍然吸气，准备重新向下。
“夜翼！”蝙蝠侠及时的喊声让他扭头。迪克几乎无法将蝙蝠侠黑色的制服跟海水区分开来，但是却能隐约看见一个橘色的身影爬上岸，肩上扛着一个更小的身影。
迪克的大脑卡住，然后——
“Little wing！”他凄厉喊出，疯狂地朝岸上游去。
丧钟爬上岸后立刻将肩膀上的那个人放下，而杰森没有半点反抗。迪克有了不妙的预感，就看见丧钟在将杰森放平后就一刻不停地蹲下，双手交叠摁上他的胸膛。
Oh no，no，no，no no no！迪克的肩膀似乎因为他过于激烈的动作撕裂，但他却像是没感觉到一样朝杰森所在的方向游去。
蝙蝠侠比夜翼的速度要快，在丧钟做完第一组心脏复苏后就已经爬上岸。他蹲在丧钟的对面杰森的另一侧，当丧钟弯腰朝杰森嘴里吹气的时候，蝙蝠侠接过摁压心脏的工作。
迪克的手碰到了岸上的碎岩，跟头盔碎片一样割开了他的手臂，他手并脚地爬起来朝那边冲去。在身体接触海风的那一刻他控制不住地发抖，在这样的天气全身湿漉漉地站着完全是酷刑，但跟小翅膀遭受的痛苦比这根本不算什么。
迪克来到蝙蝠侠跟丧钟身边，看到第一眼，他没能控制住那声抽噎。
杰森的脸跟海面上的月光一样苍白，而且因为缺氧透着一层蓝色。他没有在动，即便他左侧肋骨被心脏复苏按到明显塌下，那样的痛苦一般人肯定忍受不了，但杰森却没有任何动静。
他死了。
迪克的小翅膀死了。
迪克双手抠住脸，发出痛苦哀嚎。
“Come on，pretty bird.”他能听见丧钟的低语。
威尔森身上穿着全套的装备，但唯独没戴黑橘的面罩。他的那只独眼只盯着杰森，除了固定往肺里吹气以外，他的手插进杰森的头发，拇指拂过他的额头，就好像是在捧着受伤的小鸟。
蝙蝠侠不像他一样几乎强迫性地喋喋不休，但他的呼吸听起来很奇怪——像是在喘气，但是很湿润，像是一个在努力不让自己落泪的人。他戴着面罩，下巴刻意放松让表情变得空白，但迪克能看见除了按压杰森胸膛以外布鲁斯的肩膀在不断颤抖，有抽气跟哽咽的声音传来。
有眼泪顺着面罩的缝隙流到下巴，一滴一滴地落到杰森的胸膛。
这是布鲁斯，一位父亲，在给杰森，他的儿子，做心脏复苏。
这一幕让迪克更加心碎。
六年前他就是这样将罗宾救下来的吗？据迪克所知，杰森当时离死亡只差一点，布鲁斯及时将他救下了，可最后他仍然永远变了。杰森只是接近死亡就让蝙蝠侠消失两年，布鲁斯跟他的孩子一样成夜成夜地做噩梦，迪克不止一次看见布鲁斯睡在杰森的门口。他不知道假如布鲁斯彻底失去杰森会怎样。也许也会活不下去。不，是肯定，迪克敢肯定布鲁斯也会跟着死掉。
又一阵海风吹过，迪克抖得几乎要站不住。
他一直在数着，不止是布鲁斯按压的频率跟次数，还有时间。心脏复苏的黄金时间是四到六分钟，没有人知道在丧钟将杰森救起来时他的心脏已经停止跳动多久了。但现在已经过了四分钟了，每一秒过去，杰森醒来的概率都在不断降低。
迪克不是唯一一个意识到的人，威尔森同样每过一秒抖变得更加紧绷。迪克从未见过丧钟如此焦躁的样子。
“Come on，kid.”威尔森低吼，手抓紧杰森的头发，“Breathe，I know you can do it.Breathe！”
杰森突然吸气。

时隔六年,超人又一次接到了蝙蝠侠的求助。
他那个时候已经躺在床上，身边的露易丝已经睡着。克拉克本来也已经睡着，但他任何时候都不会错过蝙蝠侠的求助,因为对方只有在最迫不得已的时候才会开口,而能让蝙蝠侠都无法处理的事很少。于是克拉克毫不犹豫地换上了制服,不到十秒，超人出现在哥谭郊区的海边。
克拉克首先看到的就是丧钟。他有一瞬间以为威胁就是丧钟,但不,丧钟看起来没有要进攻的架势,而在场的两只蝙蝠看起来也都对他没有敌意。蝙蝠侠看起来摇摇欲坠，夜翼坐在地上，双手紧紧抱住一个被毛毯裹住的人。包括丧钟在内，三个穿着制服的人都全身湿透。
超人降落在蝙蝠侠面前。
蝙蝠侠看不出年龄,但即便制服还在蝙蝠侠显然已经不在了,披着那一套漆黑制服的人只是布鲁斯，他就像是老了十岁。看见超人,布鲁斯踏前一步,嘴唇动了动。
克拉克一瞬间回到了六年前。
埃塞俄比亚的白天是美国的黑夜,克拉克同样在熟睡中突然惊醒迅速穿上制服。爆炸产生的浓烟尚未消散,蝙蝠侠站在一片废墟上，双手抱着他被鲜血覆盖的儿子。罗宾被他衬托得如此、如此之小。那一瞬间克拉克看见的不是罗宾跟蝙蝠侠,而是一个小孩，还有一个悲伤绝望至极的父亲。
布鲁斯六年前破碎的声音同现在重合。
“救我的儿子,超人。”
克拉克的第一反应就看向夜翼。迪克的脸埋在被他紧紧地环着的那个人头发里,肩膀一抽一抽。他没有哭出声,但是克拉克能听见他破碎且不规律的喘息。可除了情绪显然不对以外迪克看起来没有受伤。他看起来在panic attack的边缘，但并没有生命危险。克拉克任何时候都愿意为自己的侄子提供情绪支持,但就连哥谭地震时蝙蝠侠都不曾向超人求助。现在能让他开口的——
然后克拉克就认出了被毯子紧紧裹住的那个人，哪怕他只有一个额头露了出来，但克拉克任何时候都不会连自己的侄子都认不出来。
他的全身血液都像是被冻结，oh God，杰森。
他不自觉地踏前一步，就好像这样就能确认他的确是看错了，杰森没有在深夜出现在哥谭海边，没有像这个人一样失去意识，没有遭遇让蝙蝠侠跟夜翼同时出现，甚至让布鲁斯再一次向超人求助的危险。只可惜克拉克没有看错。
当杰森这样被毛毯完全裹住时，他看起来就跟六年前在埃塞俄比亚的罗宾一样小。透视眼让克拉克看见了他的脸跟身上的无数淤青，还有苍白到像是大理石一样的皮肤。杰森看起来很冷很冷，即便被毛毯裹住，他甚至不在颤抖，因为身体已经彻底失去自主调节体温的能力。他的胸膛仍然在起伏，但是幅度非常细微，他的心跳也虚弱到像是随时都会停下。
杰森随时都有可能死亡，克拉克意识到，甚至也许就在一两分钟内。背上被炸烂的皮肤跟哥谭海水，失血、低温，任何一个都能轻易夺走人的性命。
他在不知不觉间就已经将杰森从迪克怀里抱起。有那么一瞬间迪克全身紧绷像是要跟胆敢将杰森夺走的超人打一架，但他反应过来后就松开了，抬头看向克拉克，嘴唇颤抖，“Please，Uncle Superman.”
布鲁斯踏前一步，声音破碎，“Please save my son，Superman.”
克拉克收紧手臂。
杰森几乎跟六年前时一样轻。
他还记得自己是如何带着罗宾跟蝙蝠侠一同飞去南迦巴尔特，记得恶魔之首的女儿是如何不假思索地拒绝，‘你疯了布鲁斯韦恩，你知道我父亲掌控着泉水，也知道他只允许自己一个人使用哪怕连我都不能靠近，而且你的儿子已经死了！泉水只能治伤，不能让死人复生！’而布鲁斯是如何揪着恶魔之首的女儿的衣领失态大吼，‘他没有死！And I DON\'T FUCKING CARE，TALIA！我知道你有泉水，救他！’
‘我没有！’
‘你有，我知道你有，不要试图掩藏。’超人从未见过如此可怕的蝙蝠侠。通常蝙蝠侠的恐吓与暴力只是为了吓跑那些罪犯，但现在不一样，克拉克莫名知道布鲁斯现在威胁的报复没有半字虚假，而他甚至不在意被超人听见，因为就连整个正义联盟都无法阻止悲痛的蝙蝠侠。
‘听着，假如你今天不拿出泉水救下我的儿子，就等着蝙蝠侠把刺客联盟毁掉，因为我一定会毁掉，我会直接从拉斯手上得到泉水。你不给我，我就自己拿到！’
就连恶魔之女看起来也为蝙蝠侠的破戒感到震惊，‘可是......beloved，他已经没有呼吸了。罗宾已经死了。’
布鲁斯坚不可摧的盔甲多出一条裂缝。
‘可是我必须试一试，塔利亚。’他的声音颤抖，‘我必须用尽全力将所有的方法都尝试一遍，因为杰森是我的儿子。我不能失去他，假如他真的......我不能、我没法活在失去他的世界里。’
假如杰森真的死了，超人朝哥谭最大的公立医院飞去，克拉克不仅会失去自己的侄子，同时也会失去自己最好的朋友。因为布鲁斯也会活不下去。蝙蝠侠也许有很多个罗宾布鲁斯韦恩也许有很多个小孩，但他从来只为这么一个付出如此多的心血。布鲁斯已经投入太多了，他无法接受杰森在他的照顾下仍然死去，深渊一样的愧疚会吞没他，不管其他人再如何努力都不可能拉住他。
但杰森其实已经死过两次了。
超人在托马斯·韦恩纪念医院的大门前落下，里面的人看见超人出现在哥谭而发出惊呼，很快就有人推着移动病床跟器械奔过来。超人将怀里的孩子放到病床上。
毛毯被人掀开，杰森身上只穿着最基础的T恤跟短裤，浸湿的衣物贴在皮肤上，根本遮盖不住他左侧胸膛半指深的塌陷。
在克拉克不知道的时候，杰森又死了一次。
超人救下过那么多人，却两次都没能及时救下自己的侄子。
护士一碰到杰森冰凉的皮肤就发出惊呼，然后立刻喊来更多的人。克拉克听见远处电梯门打开的声音，有医生从里面走出来，张望了一下，看见超人后朝这边立刻赶来。超人认得他，或者说是克拉克认得他。Dr.Hanson，六年前当杰森的病情稍微稳定一点后布鲁斯就将他从埃塞俄比亚转到了托马斯·韦恩纪念医院，负责他的Dr.Hanson是这整个哥谭最厉害的骨科医生。
当那位曾经治疗过杰森的医生赶到病床边时，已经有人将加热毛毯垫在杰森身下。聚在他身边的不止一位护士跟医生，有的人在忙着给他打上留置针，有的在测血压跟心跳，已经有两位急诊医生在商量要如何处理他背上因为爆炸导致的大片大片模糊的血肉。看见Dr.Hanson赶到，立刻有护士向他指出杰森肋骨上的凹陷。
克拉克看见医生表情的变化就知道他认出了杰森。
病床被推走了，医生在跟过去前朝超人道谢，“谢谢你，超人。”
“不用谢。”超人道，“请一定要救下他，因为这个孩子真的已经受过太多伤。”
六年前，有记者拍到超人出现在埃塞俄比亚。超人救下布鲁斯韦恩的儿子这件事并不是什么秘密。
“我们会尽全力。”医生回头看了一眼，“Trust me，I know this boy deserves some happiness.”

第69章 From the ashes, I rise（病房）
小丑在昨晚一共埋下了七颗定时炸/弹,一个就是郊区的灯塔，另外六颗都在市区内。其中一大半都被义警及时拆掉，但仍然有两颗爆炸,一颗在体育馆,一颗在一座商场,爆炸导致了将近三百的伤亡，所以今晚又是医院爆满的一夜。
但哥谭的医院早已习惯这样突增的需求,走廊、临时在停车场搭起来的帐篷里全是临时病床,周围全是赶过来照顾的家属。这也导致医院人数爆满,吵吵闹闹，斯莱德早就脱下丧钟的制服换上之前准备搭飞机时普通的牛仔裤跟帽衫，当他在第二天早晨大摇大摆从正门进入医院时，仍然在忙碌应付着长龙的前台根本连一眼都没扫过他。
但有人比大白天六尺四还戴着眼罩的斯莱德还要显眼,哪怕只出现了一会也仍然被哥谭市民注意到,甚至录下来发到网上。
先是抱着受害者从天而降的超人。在其他任何地方遇到超人都不奇怪，但这里是哥谭,蝙蝠的领地,唯一被允许在哥谭内活动的meta就是信标,从来没有人在哥谭市区内看见过超人。
而二十分钟后,一辆黑色的奔驰在医院地下停车场的电梯前停下，穿着休闲西装的布鲁斯韦恩跟迪克格雷森匆匆跑进电梯。
两个信息很难不让人联想,因为几乎所有哥谭市民都听说过‘韦恩家的悲剧’。
在过去二十多年间悲剧的主角一直是布鲁斯韦恩，托马斯跟玛莎韦恩在罗宾森公园旁边的小巷被枪/杀,留下八岁的布鲁斯一个人在世界上。但在六年前韦恩家的悲剧就换了一个主角,就好像是什么诅咒,这一回主角是布鲁斯的儿子，一个十五岁的男孩——杰森·韦恩。
不是布鲁斯的亲生子,甚至不是他最年长的，但却是第一个被他收养的。
在那之前迪克格雷森已经在韦恩庄园住了将近十年，却一直都只是韦恩的ward，然后格雷森成年后就去了布鲁德海文。谁都没想到，韦恩在他离开半年后就又捡回了一个小孩，不止是这样，竟然还不顾喧哗将他收养。收养不同于其他任何形式，意味着布鲁斯韦恩从此在法律上成为了一个父亲，也意味着，给哥谭市提供了三分之一工作机会的韦恩集团从此就有了继承人。而且在当时，是唯一的继承人。
所有的焦点一下子集中在那个叫杰森的小孩身上，以至于就算有未成年保护法的存在也仍然有媒体冒着违法的风险跟踪拍摄他。只不过一切都在六年前戛然而止。
本来在埃塞俄比亚的夏令营变为一场绑架。
绿发。紫西装。这两个词连在一起的时候哥谭所有人都知道意味着什么。
有当地人看到超人抱着一个小男孩从空中飞过，超人救下了小韦恩因此不是什么秘密。
关于杰森韦恩的所有消息都停留在六年前，因为在那之后，他再也没有出现在公共视线中。他没有死，但是所有人都知道他的生活从此不再有质量。那个青少年醒来后将面临的是病床上生不如死的痛，数不尽的心理咨询跟即将永远缠绕在耳边的尖利大笑。那是即便有韦恩家金钱带来的奢侈也无法改变的痛苦的一生。
现在，时隔六年，超人再一次抱着一个男孩出现，不久后布鲁斯韦恩狼狈赶到医院。
当斯莱德进入医院时，‘杰森韦恩再次因为小丑遇难’已经是哥谭市当前搜索率最高的词条了，并且完全没有停止的趋势。
冬青已经往斯莱德的手机里打了不下十个电话已经二十多条短信，但斯莱德一整个晚上也只回复了他一句，‘我会按规矩双倍退还单子的订金。’
然后无视冬青在五秒后轰炸来的电话。
因为不管是冬青还是斯莱德都知道问题根本不在订金上。
丧钟这么多年赚的钱以及他的投资早就够斯莱德奢侈生活十辈有余，一个单子的两倍订金对他来说几乎九牛一毛，钱从来不是问题，问题在于声誉——
丧钟号称只要接下了一个单子就必然会完成，高到可怕的执行力才让他威名如此显赫。而现在，因为斯莱德放弃了前往罗马的航班，即便他立刻乘坐私人飞机也将无法及时赶到，意味着任务将自动失败。
丧钟号称只要接下了一个单子就会必然完成。
斯莱德接下了单子，却没有按时出现在罗马。
在连续成功一百三十一个任务后，丧钟要第一次失败，甚至不是因为能力不足，而是他主动违背条约。背叛比尝试后任务失败还要可怕，因为这意味着丧钟背叛了雇主的信任。
没有任何一个雇主会想要一个会随意背叛他们的雇佣兵。
斯莱德现在很......暴怒。
但越是盛怒他越是冷静，步伐平稳地穿过医院的人流，走进电梯，按下第九层。那里是重症监护区，需要扫特殊的通行卡才可以进入，但斯莱德仅是朝电梯监控投去阴沉的一眼，那个按钮就自动亮起。
他发出一声嗤，号称无所不知的神谕现在已经知道丧钟对他们的宝贝小鸟没有恶意，但很不幸，现在却恰恰是斯莱德唯一想要将小鸟亲手掐死的时候。假如从两天前从韦恩庄园离开时斯莱德厌恶着小鸟，那那个时候跟现在比甚至不值一提。
丧钟接下任务决定提前离开哥谭恰恰是因为杰森对斯莱德的影响太大，而现在，斯莱德却为了救他放弃了任务，which，跟他一开始想要远离小鸟的目的背道而驰且后果严重无数倍，更让斯莱德不能更清楚地看见杰森对他的影响之大。
心底多疑的那一面让他忍不住去想杰森有没有可能是故意的，有没有可能是想要测试丧钟对他许下会保护的诺言故意走进小丑的陷阱。这种情况不太可能，因为冬青不会背叛斯莱德，他接了新任务的消息不该这么快被蝙蝠知道。更别说斯莱德救起红头罩的时候对方心跳都已经停止，没有人会傻到用死来考验一个诺言，更不会是小鸟。BUT，也没有任何证据能否认这个可能，不管多么细微，只要考虑到这种可能性的存在......
让斯莱德更加生气的是，假如杰森真的在考验丧钟，那他成功了，因为斯莱德的确放弃自己的任务出现了。甚至斯莱德自己都不敢相信他真的做出了这个决定。
但他最生气的是，假如斯莱德没有出现呢？蝙蝠跟夜翼都慌乱到失去章法，他们也并不像丧钟这样有强化过的身体素质。假如斯莱德不在，蝙蝠侠跟夜翼不一定能在哥谭冬夜的海中找到杰森，就算找到了也不一定及时。斯莱德好不容易养好的小鸟就会死去，就好像他没有接受丧钟的训练也没有任何长进，被同样的人以同样的手段解决掉。斯莱德花费两年时间精心养大了那捧火，才欣赏两个月就被风吹散。
那种害怕失去的恐惧让他更加暴怒。
斯莱德找到了杰森的病房。每个病房靠近走廊的那片墙都有一部分被更换成了玻璃，这样护士哪怕不进入房间也能在路过时看见里面的状况。他在那片玻璃前站定，双手插进口袋。
病房全是白色。而且这一整间内只有杰森一个病人，显然是韦恩金钱的力量以及他的影响力。小鸟显然糟了大罪，面色苍白，上半身完全赤/裸，白色的绷带从肩膀一直缠到小腹。斯莱德不知道还有没有更多，大概是有的，但是被被子遮住。他侧躺在病床上面对玻璃，重心都压在右侧，因为他背上是烫伤左侧肋骨骨折。
病房内没有蝙蝠。不知道是蝙蝠需要处理其他事所以离开，还是他已经跟杰森吵了一架负气离开。总之不可能是因为不在乎，因为除去不给允许杰森接触任何危险导致小鸟瞒着家人当红头罩，导致他得不到任何蝙蝠的技术支持于是最终间接导致红头罩被小丑轻易陷害，韦恩对他的这个儿子几乎宠溺到过分——
哥谭大学旁边的两室高档公寓、单斯莱德见过的不下五辆豪车、让当年才十九岁的小孩凑齐雇佣丧钟的三十万美金现金，还有对这个家庭来说最珍贵的，时间与关注。斯莱德一开始为了躲避蝙蝠的监控训练杰森所以深有体会，蝙蝠对他这个唯一不是义警的儿子投入的保护比其他一众义警儿女还要多得多。
但斯莱德不在乎韦恩不在的原因，因为这正好能让他跟杰森对峙。
How，just，HOW？斯莱德到现在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做出了那些选择，一个犯罪巷出来的小老鼠为什么会重要到让丧钟放弃自己的任务？心理操控？Meta？魔法？他不愿意去想其他的理由，不敢却思考其他的可能性。斯莱德让盛怒充斥自己，让盛怒驱使着他推开房门。
杰森的眼睛原本是闭着的，但显然没有睡着，因为听见动静后他的眼睛立刻睁开，对上斯莱德的视线。

第70章 From the ashes, I rise（告白）
当杰森跟斯莱德视线对上的时候,只是一眼，杰森就发现斯莱德跟平时不太一样。
He looked mad.*
实话实说，杰森没想到自己能这么快就再次见到丧钟。
当斯莱德从韦恩庄园离开后又没有回复短信时,杰森以为丧钟再也不会回来。所以当他头晕目眩地在沙滩上醒来时,还以为看见的那只冰蓝的独眼是个幻觉。但显然,不是。斯莱德真的过来找他了。
斯莱德为何生气，杰森有大概的概念,所以他就更加无法理解,丧钟当时为什么会跳进海里。
“你没有必要救下我。”这是他的第一句话。
杰森的声音沙哑,说话像是刀割，因为尖叫还是被水呛的，杰森不知道，也不重要。但他需要斯莱德知道这一点。
身高六尺四的雇佣兵在他病床边站定,居高临下地盯着他,表情阴沉。
“You didn't exactly give me a choice，kid.*”
“Bullshit,我给了。”杰森从床上艰难地坐起来,即便一动受伤的肋骨就立刻传来剧痛,四肢也仍然因为残留的寒意隐隐作痛,但他才不会让斯莱德这个混账凌驾在他头上。
“How？”斯莱德嗤道。
“我从一开始就给了你选择。”杰森磨牙，“从韦恩庄园离开时,我没有阻止你。之后你没有回我的短信，我也没有催你。我没有告诉你直接告诉你我打算去找小丑更不曾明示暗示过要你去救我。你自己做的决定,没资格现在过来倒打一耙。”
“假如我没有救你,你就死了！”斯莱德嘶嘶道,“所以，不,我没有选择。你想测试丧钟是不是像条狗一样听话，现在看到的结果能让你满意了吗？”
“我满意什么，我根本就没想测试你！”
但斯莱德就像是没听见一样踏前一步，大腿几乎挨上了病床的栏杆，他弯腰时完全笼罩住杰森，让他显得渺小。
“不，你有。”
这个时候他只是丧钟，一个冷血、无情、利益至上的雇佣兵。
丧钟蓝色的独眼冰冷无情，逼问，“告诉我，是谁通过你利用我？蝙蝠知道了我们的关系，是他让你测试对丧钟的影响？还是我的敌人？有谁给了红头罩好处，想借你的手杀了我？”
“What the fuck？”杰森不敢置信，“这些都是什么歪理？你犯了什么被害妄想症？我没有任何动机，你看我现在的样子，我得到了什么好处！”
“你当然有。”丧钟低吼，“比如，你还活着。”
“Well，”杰森荒唐道，“假如你觉得去面对小丑，被撬棍揍得全身淤青，被炸最后掉进冬天的海里叫做好处，我觉得你对好处这个词的理解有些问题，斯莱德！”
但丧钟不为所动，“你的哮喘犯了，我救起你的时候你还有心跳却无法呼吸。你完全可能计划在落海后再游出来，只是没想到你的病会出卖你。你要如何证明你不是为了让我跳海才故意被陷害？”
这个推理过于荒唐，以至于杰森仰头大笑，“The fuck？所以？我得到了什么所谓好处？？”
“噢好处可真是太多了。”斯莱德嘶嘶，“你从此知道丧钟会救你，不花一分钱也能得到我这个级别的保镖。你还同时毁掉了我一百万定金的单子。你知道我有多少敌人愿意出上千万的价格就为了让我失败一次？更别说让我主动违约！”
斯莱德的前半句话杰森还能理解，但后面的他根本不能听懂，“什么？The fuck are you talking about？”
斯莱德仰头，发出短促的一声哈，“你非要我掰开了给你说明白？装傻充愣这个招可不太适合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