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可以听到同样的杀戮发生在其他楼层当中，视野过处，偶尔也可以看到刚从不远处隔离间里出来的花浅玫，跟他一样，防护服上也染透了鲜血。
脚下的步子几乎没有停歇，他再次转身进入了下一间。
没有留意到的是，在进入的前一刻，刚好被他隔离在门外的叫声。
楼越刃刚好解决完一个感染者出来，倒是听到了陆南棱在叫池停，一眼扫过那人脸上不太正常的表情：“怎么了？”
陆南棱看了他一眼，眉心紧锁：“不知道是不是我想多了，但是……队长的数值，确实有些不太稳定。”
“数值？”楼越刃瞬间明白了过来，“你个人技能里那些奇奇怪怪的数据？”
顿了一下，他问：“池停的异化度又高了？”
“异化度的话，只高了一点，主要是一些作为参考依据的其他指标。”陆南棱沉声，想了个最贴合这种情况的说法，“以前的时候，队长的这些数值基本上是没有任何波动的平行线，但是在进入这个副本之后，就渐渐地开始有了波动，而且这样的波动正在越来越强烈。”
他想了想，尽可能客观地陈述道：“我不确定这些会带来什么具体的影响，但是队长他确实……”
“他确实不应该再这样继续下去了。”楼越刃接着后面的话说了下去，视线定定地落在池停刚走入的那个隔离间门上，“其实我之前也隐约有一种感觉，或许不太准确，不过我觉得你应该能懂这种感觉。好像这个副本从一开始就一直——在逼他。”
是的，逼。
在逼池停重新去面对他曾经所在的那个世界。
逼他去面对那些异种军团们的袭击。
而现在，又在逼他再一次地亲自动手，去杀死昔日的战友们。
如果说这个副本的设计者真的是七号的话，楼越刃一时之间也不明白这样做的目的又是什么。
难道说，那个家伙不应该是朝着他来才对吗？
以陆南棱的机敏，只听楼越刃的这一句话，瞬间就明白了过来。
声音随之一沉：“如果真的是冲着队长的话……”
“没关系，我不会让他得逞的。”楼越刃说着，瞥见从隔离间里走出的那个身影，当即大步流星地走了过去。
池停重新将门关上，微微抬眸，通过窗户可以看到隔离间里的身影已经彻底没了动静。
就如以往无数次结束了那些异种的生命一样，面对这些昔日的战友们，他下手的时候只会愈发的利落精准。
除了那些醒目的鲜血之外，留在室内的身影确实完好地宛若一个再寻常不过的人类。
视线定定地落在那里，不等收回，忽然有一只手盖住了他的眼睛。
池停听到楼越刃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好了，就到此为止吧。后面剩下的这些脏活都交给我就好，你该去休息了。”
就在刚刚，楼越刃也同样参与了处理任务当中。
但是跟这人以往的习惯明显不同，这样连翻的杀戮下来别说是恶趣味地制造血腥现场了，就连这样近距离靠近的时候，从这人的身上几乎都闻不到太多的血腥味。
池停微微愣了一下，抓住那只手挪开，回头看去：“我不累。”
“那也去休息。”楼越刃笑着眨了下眼，态度却是强硬，“知道你不累，但是有个热知识，会让你觉得难过的事情，纪星雀可以不做，你一样也可以选择不做的，池队”
池停直勾勾地对上楼越刃这样的视线，隐约间感觉到心头有什么微微地触动了一下。
难过的事情。
他，明明已经习惯了那种丢失了很多人类情感的状态。
原来，还是会觉得难过吗？

“好。”这是池停回答楼越刃的唯一内容。
他甚至贴心地将楼越刃的手重新盖回了自己的眼前，一副十分放心地全部交托出去的样子。
这种回复态度无疑让楼越刃同样感到非常愉悦。
脚底下的影子瞬间沸腾了起来，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快速地往各个隔离间游走了起来。
这样的画面被旁边的陆南棱完全地看在了眼中。
虽然为他们队长的状态终于有所缓解松了口气，但是看着楼越刃这样一副豁然打了鸡血般的兴奋状态，也多少是有些无语了一把。
只能说，愉悦犯的精神状态果然一如既往的不够稳定。
不过这样极度不稳定的一个人放在此时的池停身边，却莫名仿佛是一副极好用的良方。
大抵又过了整整一个多小时，整幢楼才彻底地重新恢复了平静。
分布在其他楼层的几个战队也回来集合。在提前进行好防护措施的情况下，整个处理过程对于这些顶级玩家来说自然是算不上有太大的难度，但是由于数量未免有些过多，每个人回来的时候神态间都多少有些疲惫。
唯一的好消息是，成为感染源的居民NPC同样判定为了异种的一类分支，在处理的过程中，又让他们捞到了不少的贡献值。
现在整个积分排行榜已经再次地平稳了下来，很显然，留在1号据点的另外四支战队也已经结束了作战。
而最让人关注的一点是，从副本内部的存活人数统计中可以看到，伤亡的情况到底还是出现了。
一群人围在那里休息，贺元青相比起来跟另外几支头部战队接触最多，看着减少的人数眉心紧拧。
很显然他也没有想到以那些人的能力，居然在第二波开始就有了减员，毋庸置疑，在他们离开了之后一定发生了什么。
“那边也不知道什么情况了。”贺元青手里拿着从积分商城里面兑换的体能饮料喝了两口，视线时不时落向据点门口，“不过，只要确定1号据点经不起第三波冲锋的话，他们结束之后应该就会过来跟我们会和。”
说着，他又摆弄了一下手里的通讯器。
距离过远之下，暂时依旧无法跟留下那四支战队取得联系。
“留给我们的休息时间也不多了，第三波很快就要开始了。”比起其他队伍的情况，秋骥眉心紧锁，对于刚刚的经历依旧有些心有余悸，“这个副本的节奏真的拉得有些太紧了，还好我们在倒计时结束之前已经将所有的NPC完成了隔离，要不然……”
知道他要说什么，其他人脸上也是情绪不定。
当初寻找感染源这个突发任务出来的时候，虽然爵士战队的队长璩冷站出来给出了全部杀掉的提议，但当时确实谁也没有想到，这些居民NPC们居然真的已经全部都被感染了。当时给到他们的选择原本就不多，只要不按照璩冷说的那样执行，但凡他们出于某种侥幸的心态带了任何一个NPC进到安全区里，在未进行隔离的情况下会是什么样的后果，可想而知。
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险些落入一个万劫不复的陷阱当中，这种感觉才是真正的后怕。
秋骥缓缓地深吸了几口气，快速地调整过来状态。
这个时候眼前的问题全部解决，所有人终于可以短暂地休息上一段时间，一方面等待着另外四支队伍过来的集合，另一方面也是准备着去迎接第三波袭击的到来。
而就在这个时候，有个七海战队的队员反应了过来：“咦？曙光战队的人到哪去了？”
一个声音从角落里传来：“在楼上。”
秋骥看了过去：“楼上？不是处理完毕了吗，他们还待在那做什么，要是一不小心被感染了怎么办？”
齐修抱着身子靠在墙边闭目养神，闻言缓缓地睁开了一只眼睛，笑着回答：“说是善个后。放心吧，是他们的话，没那么容易被感染。”
其他人互相交换了一下视线，仰头看向研究所高耸的建筑，顿时暗暗地交流了起来。
有人也找到了贺元青那里：“队长，说真的，你就没有觉得自从进入这个副本之后，曙光战队整个都显得非常的不对劲吗？”
“还用你说？”贺元青瞥了自己的这个队员一眼，倒是颇无所谓地笑了一声，“确实，在这个无限世界当中能够相信的往往只有自己，不过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只要他们没有做出有损我们利益的事情出来，结盟的这个事，依旧有效。毕竟楼越刃还在那个队里，这个小子虽然满肚子坏心思，但是关键的时候，还是很可靠的。”
队员脑海中不由地浮现出了某个一看就不好相处的身影：“……可、可靠吗？”
贺元青不置可否地笑了一下，也仰头看了一眼：“不过，连你们都有了这样的感觉，其他队的估计也都是一样的想法。就算我们这边还愿意认他们这个同盟，曙光战队接下去的处境，就未必会有多好过了。”
正上方的三楼窗边，靠着一个身影。
下面这样的对话本就没什么遮掩，就这样字字清晰地落入了楼越刃的耳朵当中。
他当然知道贺元青就是在故意说给他听的，不由地哂笑了一声：“这家伙……”
收回了注意力，抬眸看去，不远处的那个身影已经做好了准备。
顿了一下，楼越刃到底还是垂了垂眼，走过去最后进行了一下确认：“真的要这么做吗？毕竟，你现在的异化度应该已经很高了吧？”
“没事，我异化度高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池停身上的防护服已经完全佩戴完毕，旁边跟他一起做好准备的还有宋雪风，闻言安抚地看了楼越刃一眼，“这种刚刚爆发的初级感染源并没有太高的异化值，我只是随便地超度一下，不会带来太多影响的。”
楼越刃神色不明地笑了一声：“只是随便超度一下？”
池停直勾勾地对上楼越刃的视线：“我已经扔下过他们一次，不想再扔下过第二次，你能明白吗。”
这样的话，让曙光战队的其他人也神色动容。
说实话生死这种东西，大家都已经经历的太多了，原本他们确实以为这一回也会只是那么多经历的其中一次而已。
但是真当在刚刚感受到安全将所有人抵达的喜悦后再次亲手处理掉这些熟悉的面孔，再麻木的心都难免有些动摇了。
只能说，这样的落差实在是有些……太难以接受了！
长时间的沉默后，最终以楼越刃的退让告终：“行了知道了，我就跟陆南棱在这里看着，一旦你那边的异化度有提升过多的风险，我就……”
池停慢吞吞地接下了后面的话：“你就冲进来用你的影子把我捆走，不让我再继续乱来。”
“不错，你也知道是乱来。”楼越刃中肯地评价了一下，瞥过这人脸上这幅平平淡淡的神色，退后一步，做了个“请”的动作，“请吧，我亲爱的队长大人。”
直到两个身影进入到第一间隔离室里，一直没有说话的陆南棱才终于开口：“我本来以为你会阻止他的。”
楼越刃的余光扫过这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家伙，落在门上的视线从来没有任何转移，一旦不是跟池停说话，语调顿时显得无比凉薄：“我也以为你会提供有力的论据来让我阻止他的。”
陆南棱不置可否：“那是因为队长说得没错，这一点上他确实跟我一样清楚，这种程度的初级感染源某方面来说依旧还是一个人类，异化度确实低得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楼越刃挑眉：“但是？”
沉默了几秒，陆南棱才继续说道：“但是，就算再忽略不计，在庞大的数量之下依旧存有风险。队长的[超度]某方面来说是他异能的一个分支，他本身的异化度就已经远远超过安全值了，没有人知道让他彻底失控的那个阈值到底在哪里，每一次再小的提升，都可能会是那最后的一根稻草。”
话音落下，许久没有回音，但是有那么一瞬间，周围的温度仿佛赫然地降到了极点。
那种突如其来的浓烈杀意让陆南棱回头看去，正好对上楼越刃那冰冷至极的眼神，这让陆南棱都下意识地打了个寒颤。
楼越刃脸上的所有表情顷刻间已经彻底褪尽，深邃的眸底却仿佛有什么浓烈的情绪在疯狂地翻涌着，一开口，声音也是低哑至极：“我好像，终于知道他要做什么了。”
陆南棱敏锐地捕捉到话里的重点：“他？”
然而楼越刃只是讥笑一声，没有再做回答。
是他，七号。
如果说之前只能感觉到这个副本的设计无处不是在对池停进行着某种角度的逼迫，那么眼下也终于彻底地明白了过来。
这个家伙，是想要通过这个副本，让池停彻底地失控啊。
可真是，好得很！
寂静无声的研究所里，可以看到两个身影一次又一次地进到隔离间里。
这么多的隔离间，这么庞大的数量，终于，等到从最后一间里出来的时候，外面的天色已经一片漆黑。
重新回到走廊当中，头顶上昏暗的灯光还未来得及落到身上，池停只见跟前的身影一晃，就已经被人非常利落地搂进了怀里。
他刚刚消耗了过大的体力，熟悉的气息之下也没有去躲，只是瞥过那张明显心情不佳的脸：“又怎么不高兴了。”
“没有不高兴。”可能连池停自己都没有留意到，因为疲惫，声音已经比平日要低哑了很多，楼越刃在对上视线后眼里才稍微多了一丝笑意，小声确定了一下，“池队，你现在感觉还好吗？”
池停：“还好，就是有点累。”
“嗯，累了就先带你去休息。刚刚你在忙，另外的四支队伍也已经到楼下了，我已经跟他们说了先别来吵你。”楼越刃就这了搂着人朝楼梯走去，“第三波开始还有点时间，你先去睡一会儿，开始了我就叫你。”
太多次的超度操作让池停的脸色难免显得有些发白，但是隐约间，他依旧还是敏锐地察觉到了楼越刃的态度中透着那么一丝说不出来的古怪。
听着这样的话说完也没打断，隔了一会儿才问：“我去睡觉，那你呢？”
楼越刃似乎还认真地想了一下，才回答：“我呢，当然是从现在开始就要这个样子一步不离地跟你贴在一起，哪里都不去了。”
池停低低地“嗯”了一声，没有继续多问。
单从楼越刃的态度，已经足够池停确定这个男人绝对有事瞒着他。
而且这件事情，恐怕跟他有关。

到底还是没有时间留给曙光众人休息。
或者准确点来说，副本当中明显有些过分压抑的氛围并不是一个适合睡觉的好时候。
就如池停预料的那样，之前留下来抵挡第三波怪袭的四支队伍在结束之后选择了放弃1号据点，如今已经集体来到了2号据点跟他们会合。
而且单从人数上来说，明显有所减员。
即便虚拟面板上的副本存活人数早就已经传达了这样的结果，但是一眼看到这些顶级战队的狼狈模样，依旧不免有些触动。
在那几支队伍抵达2号据点之后，贺元青就已经去进行过了了解，这个时候听到动静回头看来，遥遥地跟曙光众人打了声招呼：“回来了。”
他的神态看起来也有些复杂，瞥过一行人空落着的双手，顿了一下，问道：“都处理好了？”
“嗯，处理好了。”楼越刃应了一声，非常流畅地融入了这样的氛围当中，“都来了。所以是个什么情况，这第三波的数量又增加了？”
“不是数量问题。”郗琴心原本素净整洁的衣衫也已经染上了斑驳的血迹，足见之前的战况激烈，说完这句之后也没有再继续吭声，但是一眼看去，就可以留意到撒旦战队有了一名减员。
有队友在副本当中牺牲，就算早就已经不是第一次经历的事情，也终究让人不愿接受。
池停站在不远的地方看着楼越刃跟贺元青了解情况，郗琴心一句之后虽然没有多说，也已经隐约猜到了什么，回头看向身后的人。
陆南棱感受到视线，推了一下侧面的单边眼镜：“那四支队伍里的人，异化度比我们离开的时候要高了很多。”
池停挑眉。
就如他们以往多次有过的经历一样，这样对抗异种的过程中最关键的并不在于怪物的数量问题，如果没有猜错的话，这当中最大的麻烦应该是来自于……
很快，跟贺元青搭话完的楼越刃回来了，瞥见池停沉思的表情，伸手在他的跟前晃了晃：“想什么呢？”
见池停抬头看来，他笑了一下，开始介绍自己打听到的消息：“听老贺说，留在1号据点的这几支队伍看起来受不了小的冲击，好像是在作战的途中内部有人突然就莫名其妙地疯了，以至于他们还不得分心去对付自己人。说起来，这描述听起来确实有点眼熟，看着应该是……”
池停接下了后面的话：“就是异化度过高而导致的失控。”
他眉心微拧：“当异种数量过多的时候，人类方很容易受到影响，这种影响累积到一定程度，最终结果就是沦为跟那些异种一样的怪物。我本来以为在击杀那些异种只能尽快地掩埋尸体就能降低这种异化辐射，现在看来，我们所需要面对的怪物数量恐怕并不是单单这样就可以控制得了的。如果第三波就已经到这个程度，接下去的六波，恐怕不单单只是武力值能不能够抵抗的问题了，就怕……”
说到这里，池停微微顿了一下，意味深长地看了楼越刃一眼：“就怕到最后不用等那些怪物动手，我们这些进入副本的玩家们，就已经先全部彻底疯了。”
短暂的沉默后，楼越刃浮了浮嘴角，豁然笑出了声：“哦，所以这副本的设定配合着这样一次又一次的倒计时，根本不是什么塔防游戏，而是一个求生游戏啊。”
池停在这样的反应下也跟着笑：“你不怕？”
“怕？唯一要怕，那也是不想看到你也发疯的样子，不过……”楼越刃的语调微微一转，“反正我也绝对不会容许在我发疯之前放任你先一步失控的，这样一想的话，反正等你失控的时候我整个都已经彻底疯了，仔细品品，好像也就没有那么不好接受了。”
池停直勾勾地看着眼前这样嬉笑的神态，眼底有什么情绪闪过，几秒种后开口：“你不会疯的。”
楼越刃在这样的注视下也毫不回避，笑着眨了下眼睛：“那不正好，我前面也说了，我发疯之前绝对不会让你失控，只要我不疯，你就一样好好的。”
这样的话听起来很像是一种美好的设想，但池停又很清楚楼越刃并不是一个没事喜欢展望未来的人，品了品后依稀觉得话背后似乎藏着什么，但也没有往下细想：“总之，不管后面会发生什么，我们多少还是需要尽可能地做一下准备了。”
楼越刃：“什么准备？”
池停想了想说：“如果放在我们那边，面对大型的异化风险区域往往会采取两种措施，一种就是召集足够的具有净化能力的治愈系异能者随同配合，而据我观察，目前副本当中拥有这种异能的只有老宋一个，要想让他照顾到整片战场显然不太现实。”
楼越刃看了一眼早就已经默默缩在角落打盹的身影，由衷道：“确实，不说忙不忙得过来，要让宋哥接受这么巨大的工作量安排这件事情，就已经很不现实了。”
“所以，现在只能考虑另一种措施了。”池停说着，视线往2号据点深处看了过去，“现在已经来不及了，只能等第4波怪袭结束之后再去看看有没有其他协助作战的手段了，比如，异化抑制剂之类的存在。就像规则【4】里说的那样，这个要塞的各个地方应该存在着所谓的补给物资，我想，应该不仅仅只是水跟普通食物这么简单吧。”
“你说的异化抑制剂这种东西不一定会有，不过，我觉得倒确实可能还安排了一些其他的东西。”楼越刃虽然这样说着，但是哂笑的表情中不难看出并不抱有多大的希望，“比起惊喜，我更偏向于是惊吓。”
池停不置可否：“但至少，肯定是不能坐以待毙了。”
楼越刃低低地“啧”了一声：“确实。”
按照这个无限世界的核心规则，但凡是设计出来的副本，必然会给参与的玩家留出一条通关的生路，这条路不管好不好走，也不管是否容易发现，至少，必须是存在的。像这个《末日塔防》副本进行至今，已经肉眼可见地进入到了一种推进艰难的程度，能够在其他地方找到突破的契机基本上是毋庸置疑的事情。
只不过，至少稍微联想一下七号安排这个副本的初衷，实在是很难让楼越刃觉得这家伙会大发善心地安排出一些什么好东西出来。
有一点楼越刃说得很对，宋雪风确实一如既往的不想干活。
当池停走到他跟前的时候，感受到有人过来的宋雪风缓缓地掀了一下耷拉着的眼皮，然后非常利落地又闭上了，仿佛迟疑一秒都是对自己咸鱼认证的不尊重。
但是池停依旧站在那里没动，无声的对峙之下，宋雪风只能无奈地叹了口气，哀怨之气分明。
最终，老宋还是不得不敬业了一把。
不想动归不想动，以陆南棱的评测结果来看，留在1号据点抗击的那四支队伍异化度涨幅多少有些惊人，如果不尽早地控制一下，相对比接下来再次发动袭击的异种军团，这些彻底异化的头部玩家或许反倒会成为他们最难以解决的问题。
某种角度来说，异能管理局的一系列措施手段确实是很有必要了，能力越大责任越大是事实，而一旦无法为自己所用，能力越大往往也意味着风险越大。
而这些顶级战队的队员们，就是当下最大的风险。
这些人毕竟跟曙光战队不同，即便已经提醒过要将处理掉的异种尸体埋葬隔离，但很多细节上依旧没有任何经验，很容易地会发生很多真正末日当中连新生都不可能犯的低级错误。
当宋雪风为各个战队无偿送关怀回来之后，原本昏暗下来的天际也渐渐地亮了起来。
倒计时逐步清零，等到天边彻底亮起来的时候，第4波怪袭也将正式爆发，到时候1号据点无人防守，这些一种军团将会入无人之境般径直地朝他们所在的2号据点袭来。
当前是第4波，他们还剩3个据点，如果在接下来的9波结束之后连最后的这3个据点都全部沦陷，那将意味着塔防失败，这个副本也将会像池停他们所在的那个末世世界一样，彻底地沦为异种们狂欢的乐园。
人类，也就再也不存在了。
池停到底还是一夜没睡。
他定定地站在据点门口，看着远处寂静的平原，指尖轻轻地抚过红绳上面新增加的骨珠。
虽然一直以来他都认为战死应该是他们这些人最终的归宿，不过，当年他已经没能守护住这片要塞的居民们，好不容易能有机会故地重游，就算按照副本的设定已经注定无法拯救他们的姓名，但至少这一次，总得带康拉德他们彻底地离开这里吧。
身而为人，还是需要守诺的啊。
随着倒计时的数字彻底结束，视野的尽头依旧一望无垠，只有隐约的震动透过地面传来。
很显然，新的一波一种军团已经朝着1号据点发起了进攻，等到1号据点彻底告破，下一步，就应该是奔着他们这边来了。
第4波。
只要守住这一次，这个塔防副本的进度也算是推进近半了。
晨曦洒落在池停的身上，未投落到的另一半隐在沉静的灰暗中。
豁然间有一双手从身后伸来，轻轻地在他的肩膀上捏了捏。
楼越刃的手法不错，声音里也带着笑意：“池大队长，介意等会让我多发挥一点吗？”
池停回眸看去，对上这样的视线，神态间也带了几分兴致：“你想怎么发挥？”

远远地，视野中已经可以看到了庞大的异种军团。
正在以一种令人震惊的速度，朝着2号据点的方向靠近过来。
这一次，刚刚抵御完第3波怪袭击的四支队伍留在后方，遥遥地看着已经在前方准备就绪的其他人。
郎学林神色复杂，视线定定地落在视野尽头处依次展开的曙光众人身上，面上难得地失去了笑意：“这第4波的数量比起第3波又翻了一倍不止，数量实在是有些太多了。如果他们前线没办法抵挡住的话，恐怕需要尽快设想一下另外的解决方法。”
旁边的郗琴心瞥了他一眼：“你想要直接放弃这个2号据点吗？我知道你的意思是想要找到抵抗异化的方式再来正面应敌，真要这么做的话我当然也没任何问题，但是郎队，满打满算这才第4波而已，这就放弃抵抗后撤的话，前面的那四支队伍全部战死，接下去的5波只凭我们剩下的人，你确定能够应对得过来？”
她顿了一下，微微一笑：“而且曙光战队的池队不是说了，让我们多留意一下他们应付这些异种军团的方式吗，他们队内那个治愈系的能力，确实挺有意思的。”
“是有意思。”郎学林点头，“就像是专门为这个副本而生的一样。”
昨天晚上池停带着宋雪风去找过他们。
最初这些战队对于所谓的“治疗”并没有抱有太大的期待，直到在经历过这样的“治疗”过程之后，确实感到脑海中那些莫名其妙冒出来的奇奇怪怪的声音都消失了很多，整个人的状态也非常直观地平静了下来。
虽然并不是很明白所谓的异化度是什么，但是从这些顶级玩家的角度来看，大概可以理解成是精神攻击方式的一种。
所以这个副本目前很大的一个问题就是，在跟这些怪物对抗的过程当中会让他们这些玩家遭到精神层面的冲击，而一旦精神层面上无法抵抗住这样的压迫，就将会像之前那些队员那样彻底失控，沦为跟那些异种一样的怪物。
精神攻击从来都是无限副本当中最让玩家们感到棘手的存在，也让能进行精神疏导方向的治愈系显得尤为珍惜。
像这样的头部战队当中基本上都会配置有一个治愈系个人技能的队员，但是，就连这些队长也是第一次见到宋雪风这种能够对副本里的精神攻击直接进行正面抗衡的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