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在那一瞬间，他真的已经彻底死了一次。
然而，这半点都没有影响到那平稳的提枪姿势。
“嘭——！”
“嘭嘭——！”
接连的枪声密集地扫过这片昏暗的环境当中。
闪过的火光映亮了脸庞流畅的轮廓线条，衬得那双眼底的眸色愈发深邃。
池停的枪法并没有纪星雀那么令人目眩，但是胜在平稳。
每一枚弹壳跌落到地面的同一瞬间，就可以看到一个身躯颓然倒下。
这样的每一次击杀，都会带来一次心脏被穿透的撕裂痛感。
与之而来的是死亡瞬间带来的浓烈窒息，与眼前泛开的空白光晕。
然而除了呼吸慢慢变得沉重之外，池停依旧一次接一次地填充着枪支里的子弹。
一发接一发，他拿枪的手依旧平稳，射击声久久没有隔断。
又一轮射击结束，池停在短暂的安静下终于缓缓地垂了下眼。
因为频繁的射击，他的胸口伴随着剧烈的起伏染开了一片让人感到麻木的痛感，需要紧紧地用手捂住，才能够从中感受到那依旧在蹿动着的心跳。
明明没有伤口，但是反复刺激下，依旧有血液通过肌肤渗出，在囚服上染开一片缓缓地蔓延了下来。
周围横七竖八的尸体已经开始堆积了起来，一眼看去，跟自己长相一模一样的身影反复死在跟前，让画面显得愈发诡异。
然而池停只是浑不在意地踩着这些尸体继续往里面走去，直到新的一轮怪物再次出现，又毫不犹豫地抬起了手里的枪，神色锐利地逐一击杀殆尽。
不知不觉间，池停的身上染上了更多的血。
不是自己的，几乎都是来自于那些前赴后继的怪物们，可一旦想到这样击杀的代价会是什么，依旧让人单是看到眼前的这一幕就可以感受一阵头皮发麻。
居然，真的有人可以这样毫不犹豫地杀死“自己”吗？
直播间里只剩下了一片寂静。
许久之后，有人弱弱地问了一句：【他已经，击杀了多少怪物了？】
没有人能够给出明确的回复，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这场盛大的射杀盛宴之上，没有人再有余力来进行计数。
但毋庸置疑的，光看这地面上那些尸体的数量就可以知道，绝对已经不下一百。
有多少具尸体，就意味着副本里的人已经体验过了多少次的死亡感受。
短短的一段时间里面，到底是什么人可以面对上百次的濒死感，还做到这样的面不改色啊？
每一次枪响，直播间里的观众们都下意识地倒吸了一口冷气，只要设想到这种子弹穿透胸膛的感觉也会同步作用在玩家自己的身上，就仿佛有一阵阵的电流在体内炸开，根本不忘深想下去。
然而，画面中痛下杀手的那个男人却依旧是一副丝毫不为所动的神色。
仿佛胸口染开的鲜血并不是属于他的，一脚接一脚地踩着“自己”的尸体往前面走去，甚至于嘴角还挂着一抹十分淡淡的笑意。
是的，虽然喘息已经不可避免地更重了几分，带动着胸腔的剧烈起伏，在剧烈的痛觉所导致的彻底麻木的情绪之下眼神都有些涣散，但是池停嘴角浮起的那抹弧度却始终没有落下过。
他具有碾压性的战斗力在此时此刻显得十分直观，与此同时，这样的画面落入眼中，又莫名有一种说不出来的脆弱。
仿佛只要这样的笑容一经落下，就会有什么东西跟着一起支离破碎。
终于，在隐约的视野尽头，看到了落入眼中的光亮。
——是门。
两扇通往下一个区域的门安静地立在那里，仿佛是在等待着给出一个最后的选择。
池停扫过一眼，随意至极地选择了一扇伸手一推。
那一瞬间，池停又看到无数个身影前赴后继地朝着他扑了过来。
然而比起先前，这当中除了他“自己”之外，无疑还增加了另外一个新的身影。
虽然所有玩家的外观差距都不算太大，但他记得这个人的样子——是月刃的建模。
什么意思。
是他来到了月刃所在的这个区域，还是说，月刃跟他选择进入了同一个地方？
在这种反复濒死感的冲击之下，池停依旧在尚且保存的理智下想到了第八条规则中所提到的内容——游戏期间严禁对同行玩家进行射击？
他隐隐泛白的脸色间增加了几分的玩味：“这算是难度大升级？”
这些密密麻麻的身影混淆在一起，单是辨别区分两人的身份就已经十分费神，更何况还要在这种前提下进行射击。
换成纪星雀或许还能精准无误地完成这样的操作，池停自认要做到这么精准无误估计需要消耗不少的体力。
虽然他很清楚迟早会在这个区域里碰到月刃这个正主，但很清楚一旦手下留情很可能会让自己也举步维艰，当即毫不犹豫地重新提枪上膛，进入新一波射杀操作的过程中几乎没有半点留手。
直播间的观众们本就直勾勾地看着他的一举一动，这样的操作下，整个弹幕不由地被一片【卧槽】给刷了屏——
【不是说严禁对同行玩家进行射击吗？他这样无差别扫射，是真的不怕误杀啊？！】
【我看得都有些眼花了，这体验馆里满的建模都长得差不多啊，这个外观是谁来着？】
【我也脸盲了，不过好像跟另外几个都有点差别，所以是那个马赛克兄？】
【……啊这，射杀得这么毫不犹豫，这两人是在我们不知道的地方结了什么仇吗。】
【结没结仇我不知道，但我从主播的这个操作中看到了一种生死有命富贵在天的美。】
【好想去马赛克兄的直播间看看啊啊啊啊，他们俩可别真的撞上啊！】
【能说什么呢，这池停真是个狠人，不管对自己还是对别人，都一样的狠……】
池停下手确实没有丝毫犹豫，甚至于因为射杀“月刃”的过程中并不会让他感受到同步作用的共感，比起先前，反倒还让他更多了几分喘息的时间。
至于他射击的过程中“月刃”会不会频繁享受到这种击穿心脏的濒死感受——就算真有感应，单这种程度的话，池停直觉这人说不定还会觉得有些享受。
层层叠叠的影响络绎不绝，置身其中，很容易地就让里面的人一度也有些恍惚哪个才是真正的自己。
渐渐被汗水浸透的衣衫下，池停一度也不记得自己到底击杀了多少，直到再次射杀完新的一批。
他垂眸扫过地面上交织在一起的“自己”跟“月刃”的尸体，久久地陷入了沉思。
整个直播间内也随着这样静止的画面而陷入了寂静。
就当所有人都屏息凝神地等待着他是否得出了什么新的结论时，只听池停轻轻地吁出了一口气，喃喃道：“总觉得，有些姿势好像怪怪的……”
话音落下，顿了一下，他又摇了摇头，低低地说了声“算了”，又继续往里面走去。
这样的插曲，让直播间里的观众们下意识地也朝着那些尸体多看了几眼，意图想要从中找到一些他们没有得出来的玄机，然而越看就越觉得一脸茫然。
怪吗？不就是你压在我身上又我压在你的身上，基本上没有半点的规律，具体怪在了哪里？
池停连着看到了几次“月刃”压在“自己”身上的样子，虽然并不是他们原先的模样，但依旧感到有些分明的微妙。
最终他还是忍住了去将那些尸山分类堆放的冲动，又往前走了一段距离。
周围又隐约响起了躁动声。
池停努力地忽视着胸口处的剧痛感，不由地在心里幽幽地叹了口气。
真是没完没了啊。
他警惕地握了握手里的抢，正思考着如果再推进下一扇门进去会不会遇到更多的人，刚好余光扫到飞奔而来的又一道身影，几乎毫不犹豫地提枪迎上。
紧接着，正准备扣下扳机的动作微微一顿：“咦？”
低低的一声还没完全出口，冲在最前面的那个身影已经到了他的跟前，紧接着，池停感到手腕被对方紧紧扣在了手中，随着一个巨大的力量往前面狠狠一带，就这样撞入了一个宽阔的胸膛前面。
显然都是“受伤”不轻，这样的触碰让两人几乎同时低低地闷哼了一声。
然而，所有的声音很快被覆上的一吻狠狠地堵回了口中。
肆无忌惮的深吻下还不忘在嘴唇上狠狠地咬上一口，因为已经临到跟前的其他怪物，让月刃不得不见好就收地直接放开，厮磨之间还不忘轻笑地调侃道：“看来我的直觉还算不错，是这个味道，果然是你。”
池停抬眸对上这样要笑不笑的视线，显然对于这人过分简单粗暴的确认方式无言以对。
不过看得出来再次见面后心情确实不错，余光扫过，不忘提枪击退了奔到近前的那几个怪物。
月刃在这样雷厉风行的做派下微微挑起了眉梢：“下手这么狠，是真不怕疼死我啊？看我，根本都没舍得朝‘你’开枪。”
昏暗的灯光下，池停充满疲惫的眉目间也浮起了一丝意有所指的笑意：“你还怕疼？”
月刃短暂地想了一下：“嗯……比起让你陷入危险这种事情，那还是疼死我算了。”
池停又射杀了几个“月刃”，直勾勾地盯着跟前这位正主的神态：“真疼？”
“……”
直觉是彻底装不下去了，月刃人命地叹了口气，“来吧，你负责杀‘我’，我负责杀‘你’。我尽量狠心一点。”
池停将还搂在自己身上的那只手拿开，对于这个提议自然没有任何意见。
很显然，他击杀“月刃”的过程中并不会带来任何痛觉。
这样一来，这里的通关方式就显得简单多了——
只有自己杀死“自己”的时候，才会导致精神感应的传达。
那么，只需要让队友来杀死“自己”就可以了。
当然这一切的前提还是，不要射杀到真正的玩家。

副本里面的情景通过镜头传递到了直播间里。
观众们原本一直好奇着接下去的发展，此时此刻看着跟池停纠缠在一起的那团马赛克，不由齐齐地陷入了沉思。
短暂的沉默后，直播间里的弹幕才继续地滚动了起来——
【忽然感觉我们的视角其实还挺好的，至少马赛克兄一眼就能认得出来。】
【啊？这个角度，是发生了我想象中的那种事情吗？】
【还真是……你这么一说，忽然觉得这片马赛克打得莫名涩涩。】
【所以马赛克兄到底是怎么认出池停的？这俩感觉一照面就已经察觉到了对方的身份，还以为会出现误伤呢。】
【可能是，心有灵犀一点通？】
【如果真是默契的话，那也确实绝了！啊啊啊啊，马赛克兄到底是什么情况，我好想看看他到底长什么样子啊！】
【不管长什么样子，就刚刚那氛围，这两人之间绝对有猫腻吧？】
“啊，好像看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一片寂静的环境当中，幽幽地传来了少女意有所指的声音。
拥有绝对权限的设计者观察室里，显然并不像平台上的直播间那样受到马赛克的限制，副本里面发生的事情就这样清晰无比地落入了屏幕前两人的眼中。
三号这样说的时候虽然缓缓地垂了下黑纱背后的眼睛，一副羞涩于看这幅少儿不宜画面的样子，但是余光却始终锁在那两人的身上：“确实就像你上次说的那样，这两人好像真的搞到一起去了。在副本里面居然还有闲心做这样的事情，果然，两位都不是什么普通人呢。就是不知道这么做的时候，他们就真的一点都不担心会被直播间里的观众们看到吗？”
少女浅浅带笑的语调里带着一种对于成年人不知节制的谴责，而更多的，分明是故意将这些话语说给旁边的男人听的。
话音落下，可以留意到七号始终保留着的嘴角弧度悄无声息间落了下来，停留在副本画面中的视线没有移开过半步，微妙的语调也愈发的耐人寻味：“偷看大人们亲亲可不是什么好孩子该做的事哦，三号。”
“但是如果大人们偏要送到我面前来表演一下这种成年人的世界，我也阻拦不住啊。”三号微微一笑，空灵的视线从七号的脸上扫过，低低地啧了一声，“勃特勒没告诉你吗，最近我的叛逆期到了，用人类世俗上那些无聊的条条框框来要求我是完全无效的。看你这么不愿意听我提这件事的样子，反倒忽然让我也有些好奇这两人后续的发展了。七号，如果往后的走向没错的话，他们的最终目标应该都会是你吧，真有意思不是吗，谁能想到自视甚高的七号，有朝一日居然会成为两个人类感情的催化剂……”
她的话音戛然而止，感受到周围忽然凌厉的狂风，眸底的神色微微一沉，黑色蕾丝制成的华丽伞面豁然打开，精准无误地挡在了自己的跟前。
微微侧眸，她的视线透过伞边朝那个男人看了过去，反而露出了微笑：“生气了？真难得，已经好久没有看到你这么生气的样子了。让我猜猜会是因为什么，难道是，因为那个你很想知道什么时候能够彻底杀死的池停？这么想要毁了他，却因为他跟别的男人亲嘴而感到生气，你这样可不行哦七号，虽然男人拥有一定的占有欲是十分正常的事情，但你这种占有欲的对象可是有着很大的问题。”
“只能说，你还是不懂的大人的世界，三号。”七号微微地眯了眯眼，将视线重新投向了画面中并肩作战的两个身影上，很轻的声音让最后的尾音像是在说给自己听，“有的时候，只有毁了他，才能彻头彻尾地让他只属于我一个人，就像曾经一样。”
这样的话语让三号只觉得听到了最好笑的笑话：“你确定，曾经真的拥有过吗，七号哥哥？”
短暂的沉默之后，七号缓缓地开了口：“当然。而且，以后也会。”
三号天真无邪地笑了一声：“这样啊。”
副本中。
“阿嚏——！”池停没忍住地打了个喷嚏，引得月刃朝这边看了过来：“刚才那么点时间没见，就染上感冒了？”
池停摇了摇头：“可能是小鸟他们在找我们。”
此时两人正拄着枪支靠在墙面沉重地喘着气，周围肉眼可见的都是几乎已经堆叠满整个区域的尸体，横七竖八地堆积在那，因为那些如出一辙建模脸，透着一股子说不出的诡异。
在这之前，池停也从来没有想到自己居然能有体能消耗这么巨大的一天。
但是结合他们目前的情况，他觉得这样的体能流逝或者只是来自于这个体验馆内部对于他们精神上的巨大消耗。
也就是说，很大概率上他们从头到尾依旧都留在原先的那个房间里面并没有移动上半步，只是意识被那样的设备所吸入了另一个空间当中，让他们在努力操控自己意识的过程中引起了强烈的内耗。
就如之前发现的那样，击杀“自己”的过程，会让那些怪物的死亡过程同步感应在自己的身上，但是由同伴来射杀那些化为自己模样的怪物们，却是可以顺利避免反复体验这样的死亡过程。这也就注定如果想要在通关过程中少遭受到一点精神攻击，适当的团队合作就显得至关重要。
这次跟月刃的会面无疑十分幸运。
只是，即便找到了应对这关的窍门，那些数量过分庞大的怪物群体依旧让他们的状态在连续作战中开始不断下降。
好不容易将这片区域清扫完毕，池停也没有忘记规则的提醒，避免有所遗漏，还不忘进行了一下最后的检查。
经过检查可以发现，他跟月刃会面的是在最南边的这片区域。
而就在此之前，另外一侧应该是入门的位置周围还堆叠了更为壮观的一片尸山，是谁的杰作显而易见。
比起池停射杀“自己”时候的直击心脏，这个男人在对“自己”下手的时候无疑要凶残很多，别说尽量以最少痛苦的方式解决对方了，单是这一眼看去，触目惊心的场面之下就几乎很少存在一具全尸。
要知道，这些伤势的所有痛感，可都是要同步作用在本人身上的。
做到这种地步，这人到底是有多喜欢自虐啊？
这让池停不由地审视了一下月刃的状态，不料对方刚好朝他这边看了过来，视线猝不及防地就接触在了一起。
转眼间，就见月刃已经一脸了然地露出了一副“就知道你又心疼我了”的笑意。
池停向来不吝啬对别人表达自己的关心，但是看着这人这样子一笑，到了嘴边询问的话语反倒转了个弯儿：“……这里应该全部解决了，抓紧时间继续吧。”
说着直接一转身，就这样径直走向了不远处新出现的那两扇门。
按照游戏规则上面的提示，他们最好是在一小时内就结束这个游戏离开，要不然以这个游戏项目中对精神的损耗，恐怕真的很可能会将他们永远地留在里面。
因此，在进行这种选择的时候池停几乎没有任何犹豫。
轻轻一推下，右边的门缓缓打开。
那一瞬间，池停可以感到有一股无形的力量一把将他拽了进去。
顷刻间就落入了扑面而来的彻底黑暗中，伸手不见五指的环境下，他缓声确定了一下：“月刃？”
“在呢。”
男人的声音落入耳中，可以判断出就在身后不远的位置。
池停：“注意跟上。”
月刃：“嗯。”
确认得到对方的回应，池停稍微往前走了两步，等听到跟在自己身后的脚步声，才放心地往前走去。
黑暗中的摸索无疑是一个漫长的过程。
一时之间，寂静的氛围中只留下了两人突兀的脚步声。
池停大概可以感受到他们现在位于一个不知通往何处的走廊当中，面前的这片黑暗仿佛没有尽头一般，唯有他们的脚步声在这片空阔的环境中反复回荡。
继续，再继续。
这种完全没有尽头的感觉，与刚刚经历过的激战无疑形成了一个巨大的反差，厮杀后再回归这样的寂静，反倒愈发的折磨心神。
此时，跟在身后的那个脚步的存在仿佛成为了一个变相的依托，至少证明了并不是他一个人在继续前进。
然而直到那么一刻，池停可以清晰地捕捉到，落入耳边的脚步声似乎忽然间变多了。
意识到这意味着什么，他的心头狠狠地跳动了一下。
停下步子回头看了过去，落入眼中的依旧只有那无尽的黑暗。
跟在身后的人也一样停了下来，很显然月刃也已经觉察到了，声音轻轻地从空中飘过：“有人想加入我们。”
池停问：“打算怎么办？”
月刃想了一下后轻轻一笑：“先看看他们乖不乖？”
两人的对话清晰地落在周围，除此之外，没有半点声响。
这种感觉就像是周围只有他们存在一样，但此时此刻两个人都非常清楚——旁边，还增加了其他未知的存在。
也不知道是不是为了应证月刃的话证明自己很乖，那些“人”就这样留在那里，一动不动地，没有做出任何举动。
池停的视线久久地停留在那片黑暗当中，要不是全息设备带他们进入的这个空间中无法使用系统商城，真想买一个手电筒来好好地照上一照。
但此时此刻他确实无法判断那突然冒出的东西到底是敌是友，只能暂时接受了月刃的提议。
就当他准备继续往前的时候，忽然感受手到身后的月刃拉了一把他的衣角。
这个男人说话的时候，尾音里因为隐隐的笑意，都带上了几分循循善诱的味道：“规则上说了，要照看好同伴以防遗失。这里这么黑，以防万一，要不我们还是牵着走吧？”
这人显然并没有真的征询意见的意思，这样的话音未落，就已经直接顺势地握上了池停的手。
触感泛上的瞬间池停微愣了下神，顿了一下到底还是没有甩开，反手握住也继续往前迈开了脚步。
依旧安静的环境，因为新增的脚步声而隐约热闹了起来。
那个“人”暂时感受不到太多的恶意，只是随着两人继续往前，可以感受到原本单薄的脚步也渐渐地变得密集了起来。
四个，五个，六个……
在这片黑暗当中，越来越多的“人”加入了他们。
越来越密集的脚步声像是涌动的蚂蚁搬钻入了他们的耳中，带着酥麻的感觉迅速地传遍了全身。
但依旧安静无比地，没有任何人发出半点声音。
他们就这样无声地跟在后面，静静地注视着你。
副本里面的两人尚且还算淡定，反倒是直播间的观众们依稀间感到有些受不了了。
有的时候，越是未知就越是感到恐惧。
在这片同样被黑暗彻底吞没的直播间里，悉悉索索的脚步声仿佛带着酥麻的感觉传遍了所有观众的全身，一阵接一阵不适的感觉冲上脑颅，让整个头皮也不受控制地彻底发麻了起来。
他们疯狂地想要看清楚周围的那些到底是什么，可越是这样就越是紧张难耐。
直到，视野尽头终于出现了一扇门。
从顶部落下的幽幽蓝光，成为了周围唯一的那道光源。
池停也拉着月刃快步走了过去。
就在临近的时候，只听“啪”地一声响，周围黑暗的环境也终于彻底地亮了起来。
池停几乎是下意识地收回了握着的手，然而当他回头看清楚周围的情况时，忽然有些后悔自己在一秒钟前这样过分果断的举动了。

通过镜头，直播间里的观众们也同样看清楚了副本里面的情景。
就在周围重新亮起的那一瞬间，密集的人影顷刻间钻入了他们的眼中，因为那些完全一致的外观和神态，顿时让这样的构图充满了异样的诡异。
如上一个区域那样，那些“人”都长了跟池停跟那位马赛克兄一模一样的脸，就连着装跟拿在手上的枪支都如出一辙。然而跟之前所不同的是，他们并没有发起任何进攻，而是在悄无声息之间，已经将那两人彻底地包围在了其中。
但是直播间里的观众们尚且还能捕捉到那块马赛克所在的位置，对副本里的池停来说，却显然看不出任何的区别。
从他的第一视角看去，只能见到六个“月刃”并排站在自己的跟前，而他的周围，也同样站着五个另外的自己。
很显然，刚刚跟在他们身后的就是这群完美复制成他们模样的怪物们。
而此时此刻，不管是月刃还是池停自己都已经彻底淹没在了其中。
现在他们所面对的问题，已经不止是需要怎么去找到对方了。
而是还需要想个办法，去让对方能够知道哪个才是真正的自己。
“哟，这就有点意思了。”
几乎同一时间，只字不差的话语齐刷刷地自那一排的月刃口中说出，就连神态跟语调都捕捉不到半点区别。
池停低低地咳嗽了一声。
他发现刚刚那个区域的难度还是有些保守了，很显然眼下他们面对的这个，才是真正的巨大难题。
池停的视线从跟前的那些月刃身上扫过，沉默片刻道：“想个办法吧。”
几乎就在他开口的同一时间，旁边也齐齐地传来了一样的声音：“想个办法吧。”
此起彼伏从耳边浮起的声音，让池停不由回头看了过去。
他看到其他的“池停”也同样朝旁边的人投去了审视的视线。
毋庸置疑，这里比起前面的区域要明显复杂很多，不再只是单纯地顶着一样的外观，而是连所有的行为举止甚至于表情神态都跟正主别无二致。
一时之间，真假难辨。
根据规则，必须确定这个区域处理完毕才能再进入到下个区域当中。
这也就意味着他们只能解决了眼下的难题，才能将游戏继续进行下去。
场面陷入了短暂的僵局。
直播间里因为高昂的收费其实并没有留下太多的人数，但这半点都不影响弹幕的飞快滚动——
【卧槽，这视角看去，真的感觉完全一模一样啊。】
【瞬间花了眼，这要怎么判断？】
【为什么连说的话都一样啊，这是怎么做到的？】
【啊这应该还是可以想到办法的吧？比如说，凭默契什么的？】
【一个不负责任的猜想，会不会跟他们进来之前戴的那个全息头盔有关。】
【所以是因为脑电波被捕捉到了，所以可以实现同步作用？要真这样的话，这不就无解了吗。】
池停的第一想法也是进游戏时候所佩戴的那些全息设备。
但是在规则当中明确表示过并不允许在中途将设备拆卸下来，在不知道真假的情况下首先预设这是一条正确规则，这样一来，也就意味着他们只能在这个游戏场景当中寻找解决的办法了。
“我有一个想法。”
听到一个声音传出，池停抬眸看去，就见对面的月刃们也都齐刷刷地看了过来。
从那些完美复刻的建模脸上甚至还能捕捉到一丝淡淡的微笑，意有所指，且耐人寻味。
隐约的预感，让池停的心头微微一跳。
果然，伴随着这样的一句话落，只听另外一个月刃也十分礼貌地继续询问道：“有兴趣试试吗？”
“不要。”
池停听到旁边的那个自己反倒先开了口，然后就听到另外一个“池停”也跟着吐槽了一句：“能不能想点靠谱的事情。”
心声被完美表达出来的池停本尊：“…………”
能由月刃在这个时候提出的提议，他其实转瞬间就可以想到大概会是个什么方法，这人如果想要再试着用接吻的方式来判定真身，确实需要拒绝。
这边话音一落，其中的一个月刃露出了遗憾的表情：“就拒绝得这么干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