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XX年12月29日，晴
看到祂了吗，祂就在那里，就在那里看着我。
不能再这样继续下去了，还没有发现吗，再这样下去的话我会■■■■，快点，没时间了！！！]
一如既往醒目刺眼的字色直直地扎入眼球。
但是让池停感到意外的是，这次的日记当中却是有一部分的内容明显地被人抹去了。
他想要进行辨识，最后也只能遗憾放弃。
这样看来，“阿停”应该是又意识到了什么，但是被祂觉察到了，才通过这个方式拒绝了消息的传递。
可具体会是什么呢？
还没有发现吗……难道在这样日复一日的经历中，他应该发现什么吗？
门外传来的脚步声打断了池停的思绪，他低低地叹了口气，没等到外面开门就精准地按下了门把手。
池媛刚刚伸手的动作还停留在原地，显然对于池停突然开门的举动有些猝不及防，然后就听到池停缓声道：“你怎么还在这里墨迹啊，快点，要不然今天就要迟到了！”
这样连语调到神态都模仿得如出一辙的话语落下，池停温和地微微一笑：“你是要跟我说这些吗，我亲爱的姐姐？”
池媛足足愣神了很久，有些疑惑地看了池停一眼：“那个……你知道还不快点。”
“知道了，我戴一下校服的领带，马上就来。”池停应着，转身就朝衣柜走去。
开门的瞬间，兔绅士玩偶又从那边掉了出来，他垂眸扫过一眼就捡起来放了回去，取出领带端正地佩戴完毕，想了一下，又从书桌的抽屉里拿了一件东西放到了口袋里。
下楼吃过早餐，池停跟着池媛一起出了门。
提前有所预兆地回头看去，果然在等待电梯期间，隔壁的房门“咔嚓”一声打开了。
这一次，池停在开到一半的时候已经迈步走了过去，眼见格罗瑞娅见到他后就要躲，直接伸手扯住了女孩的衣领，轻松无比地将人带到了自己的跟前。
四目相对之下，池停豁然露出了一抹笑意，不等对方开口已经将口袋里的东西拿出来递了过去：“为以前逗弄你而道歉的小礼物，喜欢吗？”
格罗瑞娅明显一愣，眼看着池停这样真诚的视线，缓缓地眨了下眼，但还是伸手地将那个小人吊坠接了过来：“喜、喜欢。”
“喜欢就好。”池停笑着在她的头上拍了一下，“现在要去学校了，等有空的时候再找你玩。”
格罗瑞娅定定地看了池停许久，直到电梯到了才转身迈开了脚步，这样的神态看起来似乎对于这人的突然转性感到非常疑惑。
等到从公寓大堂里面出来，前往停车位的途中池媛开口道：“阿停啊，你以后没事就不要再逗弄格罗瑞娅……”
这样的话语忽然间停顿了一下：“嗯？你今天倒似乎没有逗她，所以我为什么还会这么说呢？”
“对啊，为什么呢？”池停漫不经心地应着，瞥见不远处遛狗的那个中年男人，将早餐中留下来的那根热狗掂了掂，在经过的时候随意地丢了过去。
一时间，激起犬声一片。
也没有多看，池停就这样坐上了后排，随着车辆开启，慢悠悠地将视线抛到了外面。
果然又是这样平静美好的全新一天啊。
那么今天，应该再做些什么呢？

第212章 梦魇都市
至今为止的经历已经可以发现，单纯地靠着观察显然无法捕捉到祂所暴露的破绽。
抵达学校后又经过了一个平平无奇的上午，这一次，池停并没有跟其他学生一样去食堂用餐，而是按照之前见过的方舟实验小组的招募海报，前往了这个课外兴趣小组的活动地点。
这样一路过去，终于在校区最后方的地方，看到了一幢看起来荒废很久的教学楼。
地面上堆着很厚的一层灰，池停拾级而上，抵达三楼后沿着门牌找到了海报上写着的306教室。
空旷的环境下看了起来没有任何人影，池停本想进去，发现门被反锁了。
里面有人。
他伸出手去，相当礼貌地敲了敲。
敲门声这样回荡在周围，空空荡荡的，显得愈发虚无缥缈。
但始终没有任何回音。
里面的人没有理会他。
不过池停也不着急，相当有耐心地继续敲了一遍，然后又一遍。
终于，教室里面有了一些的动静。
生锈的门板在打开的时候发出了一片刺耳的摩擦声，随之而来的是低哑古怪的声音：“你是谁……有，什么事吗？”
池停垂眸看去，那人正要也直勾勾地看着他，黝黑的瞳孔露骨的，没有任何多余的情绪。
虽然是一副清瘦干瘪的样子，但很显然是一位非常普通的女学生。
池停打量过一眼之后露出了温和的微笑：“这位同学，请问，这里是方舟实验小组的活动地点吗？”
“方舟实验小组？”女生的声音听起来实在让人感到有些不适，恍惚间她审视地看着池停，“从来没有听说过。这里没有方舟实验小组，只有我们灵异研习社。”
池停：“……灵异研习社？”
虽然从环境上来看这个课外小组确实更适合这边的氛围，但是这样的回答还是让他感到有些意外：“我是在宣传栏的海报上看到的，你确定没有方舟实验小组这个团体吗？”
“说了没有就没有。”
女生看起来显然有些不太耐烦了，而接下去的话出口的一瞬间，就连池停都依稀间感到背后微微渗起了一丝凉意，“你确定没有看错吗，学校的宣传栏最近一直是我们社团在用，今天我来之前还进行过检查，确实没有问题。所以就算你看到了，也只可能是我们灵异研习社的海报才对。”
只可能是这个灵异研习社的海报？但是他看到的明明是……
一阵冰凉的风从领口处漏入，池停微微一愣，隐约间想到了什么，跟女生说了句“打扰了”就当即转身飞奔下了楼梯。
一路奔驰，他就这样疾速跑到宣传栏跟前的时候，那张醒目的海报就这样落入了眼中。
一模一样的构图，一模一样的宣传语，但是上面的团体名称，确实是“灵异研习社”。
周围的学生来来往往，池停就这样定定地站在海报跟前。
这一瞬间似乎与周围的一切都显得这么格格不入，清晰的割裂感顷刻间从四面八方将他笼罩。
那个女生说，从来就没有过方舟实验小组的存在。
池停进入午休之后是直接根据记忆找去的那间教室，并没有提前过来过这边，所以一时之间也无法确定，这张海报的内容到底是在他去到那个教室后才变化的，还是从今天早上进行重置的一开始就已经彻底改变了呢？
但是眼前的情况已经足够让他意识到一个问题——这个反复进入循环的世界，无疑已经开始发生改变了。
池停站在原地，回眸看向周围那些高耸的校区建筑。
如果方舟实验小组已经从这个最初的世界中消失了，那么，其他的东西呢？
午休结束之后重新回到教室，接下去又是平平无奇的课堂生活。
池停尝试性地通过举手、插嘴等方式打乱当天的教学节奏，但是很显然，得到的反馈当中似乎也并不能捕捉到任何线索，所有人基本上都能给出符合行为逻辑的内容反馈。
打乱这些NPC的生活习惯，看起来并不是解决问题的正确方式。
下课的时候池停依旧接收到了女生腼腆地递交给他的情书，然后背着放学，跟等在外面的池媛碰头，上了车。
池停将书包放在后车座上，与以往一样看着外面疾驰的风景，回想之下可以发现，这一整天下来除了方舟实验小组之外，似乎并没有其他任何值得注意的地方。
这样想着，无意中一回头，他的手触碰到了后座冰凉的皮套，就要收回，脑海中有什么一闪而过，让他豁然回头看了过去。
宽大的后座位上只有他的书包并排放在旁边，空空落落的，他一个人坐在那里显得格外宽敞。
池停缓缓地动了动手指，隐约间感到好像有哪里不对，但一时半会间却又说不上来。
总觉得在他坐着的地方旁边应该放着一些什么东西，但是……具体是什么来着？
“怎么了？”池媛通过后视镜留意到了池停的愣神。
“没什么。”池停应着，收回了视线，重新看向了窗外。
他的神态间依旧没有太大的波动，但是他很清楚，自己绝对不会平白无故产生那样的错觉。
唯一的可能性是——这个副本长时间的停留，正让他在渐渐地遗忘一些什么。
回到家里之后又是一夜好眠。
再一次在闹铃声中醒来，池停习以为常地起床穿好了衣服，第一件事就是再次打开了日记本。
[20XX年12月29日，晴
开始了，已经来不及了。
哈哈哈哈哈，逃不掉了，到底还是逃不掉了！！！]
开始，什么开始了？
池停的眉心微微皱起，反复地扫过两眼之后，重新将日记本放了回去。
池媛依旧准时过来房间找他，池停应付之后打开衣柜去取领带，非常娴熟地伸手接住了从里面掉落的那个玩偶。
正要重新摆放回去，随着落入眼中的画面微微顿住了。
这是一只，他从未见过的橙色眯眯眼橘猫。
池停快速地朝衣柜看去。
原本应该在里面的兔绅士，不见了。
戴好领带下楼，池停直接去找了池媛。
听到这样询问的时候，池媛神色间显然充满了疑惑：“什么兔子玩偶？”
池停回忆着最初池媛给他介绍时候的描述：“就是我跟同学一起出去玩带回来的那只兔子，粉红色大蝴蝶结豪华蓬蓬裙的。”
池媛缓缓地眨了下眼：“你跟同学带回来的，难道不是一只橘猫玩偶吗？”
池停皱眉：“橘猫？”
“对啊。”池媛的语调非常肯定，看向池停的时候神态间隐隐间带上了几分担忧，“阿停，总感觉你最近的状态不是太好，你看要不要……再去医院看看？”
池停敏锐地捕捉到了话语中的用词：“再？”
池媛微微哽住，慌忙摇头：“不，没什么。要是觉得没什么事就好，早饭吃得差不多了吧，走吧，我们该出发了。”
这样的神态跟反应显然有些问题，池停也没有追问，十分自然地垂了下眼帘，顺从地点了点头：“嗯，好的姐姐。”
依旧是出门遇到了格罗瑞娅，再楼下的时候，业主也还在那里溜狗。
由池媛送到学校后的池停度过了平静的上午，前往食堂用餐的时候路过宣传栏，一眼就瞥见了上面来自于灵异研习社的纳新海报。
一扫即收，他刚要继续迈开脚步，又回头多看了一眼。
印象里这张海报在他进入副本的前面几次循环中就已经存在了。
而让池停感到在意的并不是海报本身，而是那一瞬间他总觉得这张海报跟印象中似乎有所不同，但又具体想不起来到底不同在哪里。
或者说这个灵异研习社本身存在什么问题吗？
不对啊，他记得在“前一天”的时候自己还专门去那个活动地点看过，并没有发现任何不对。
没有发现任何不对……等等！
池停豁然抬头，视线定定地落在那张海报上。
所以他当时，为什么会突然想要去这个已经过期的招聘地点看看的？
早上醒来的时候日记本里的内容说已经逃不掉了，原本应该摆放兔绅士玩偶的地方变成了一只橘猫公仔，招聘栏上的海报绝对存在问题但是他完全不想不出问题出在哪里，而记忆当中的“前一天”他又刚好毫无缘由地专门跑去了这个灵异研习社的活动地点……
一条接一条的信息在脑海中浮现。
忽然间，池停又捕捉到了一个很重要的问题。
他的印象里，先前在无限世界当中经历过的所有副本应该都在这个副本里面留有痕迹，但是，现在呢？
兔绅士，《丢丢丢手绢》；
格罗瑞娅和粉红色楼盘，《爱心公寓》；
以及，带着手环的宠物狗，《失落的宝藏》。
那，其他那些副本呢。
《方舟实验室》、《怪谈游戏厅》和《七天营业额》这些副本，不管他如何绞尽脑汁，依旧回想不起任何相关的痕迹。
但是在原先的概念里，应该确实是存在的了。
池停就这样站在公告栏前，直勾勾地看着面前的这张海报。
恍惚间，海报上的所有构造渐渐地落入了脑海当中，无声无息地构造出了一个另外的构图。
或许，这张来自于灵异研习社的纳新海报本该属于另外一个小组，这个小组或许跟《方舟实验室》有关，也可能《怪谈游戏厅》或者《七天营业额》有关。只是在寻找“祂”的存在的过程中，已经被他给——悄无声息地彻底遗忘了。

晚上回到家里，临睡之前，池停躺在床上定定地看着天花板。
柜子里不见的兔绅士，公告里的那张海报，以及回家时候池媛后车座上原本应该存在的什么东西……虽然完全想不起来具体是什么，但是他可以很清楚地感到，在这样不断的循环当中，有什么在一点一点地彻底改变了。
这种改变并不是让他忘记以前，而是在他进入这个副本之后的那些记忆，在微妙地开始一点一点地进行扭曲。
但是，这样安排的意义到底是什么呢？
这样的念头一直维持到了新的一天再次到来。
这一回，池停穿好衣服后依旧习惯性去地去看日记里面的内容，却是在这个过程中发现——那本日记本不见了。
原来的那个位置上面空空如也。
本该摆放在那里的日记本，没有留下丝毫的痕迹。
池停平静地看着那片空落下来的地方，忽然间笑了。
可真是有意思啊。
截止前一天的经历，不管怎么改变，那些所有变动的地方也似乎都只是跟他原来的那些副本有关，而日记本的消失也就意味着，完全属于这个副本的东西也开始渐渐发生了变化。
池停转过身去看着后面的衣柜，走过去打开，随手接住掉出来的橘猫公仔，一时之间居然想不起来里面的那个玩具原本应该是什么样子。
瞬间已经猜到大概发生了跟纳新海报一样的事情，无声一笑，戴好领带走了出去。
再后面就行遵循原先的步调，出门后的邻居不再是格罗瑞娅而是一个模样让他感到非常熟悉的女孩，他甚至可以直接叫出对方的名字，小思。
楼下的业务依旧在溜狗，但是爪子上空空如也，一只只宠物犬的脖子上端正地套着安全项圈。
再后面，在快要抵达校门口时抬头，池停一眼看到那片本该是粉色的楼盘已经彻底地变成了普普通通的明黄色。
隐约间还存在的记忆告诉他，在这个副本当中，那些关于他曾经经历过的副本痕迹，似乎已经被彻底地抹去了。
在车子停下来之后，池停没有下车，而是坐在原地忽然开口问道：“姐，能带我再去看看医生吗？”
虽然有努力掩饰，但是话出的一瞬间，池媛的脸上分明闪过了一死惊讶。
她小心翼翼地问：“为什么突然这么说？”
池停直勾勾地看着她，回想起前一天池媛无意中提过的“再去医院看看”的这个提议，缓缓地露出了人畜无害的笑容：“我最近感觉有点不太对劲，所以想去看看。怎么了，不方便吗，我们以前应该，也曾经去看过的，对吧？”
池媛一度欲言又止，但最终还是做出了决定。
在进入副本之后，这应该是池停第一次没有在学校里面度过这一天。
在挂号问诊的路上他特地观察了一下，池媛带他看的是——精神科。
虽然是第一次见到这位主治医生，但是从头脑里面给出的回馈，让池停感到至少阿停确实不是第一次见到这个人。
在询问的过程中，池停显得相当配合。
他清楚地将进入副本的一切告诉了这位医生，包括每天重复地在同一天醒来，包括变成橘猫的兔子玩偶，包括更替了的邻居，也包括楼下奇奇怪怪的遛狗业主，和那本该是粉红色的新公寓楼盘……
主治医生很快给出了诊断：“简单来说，就是最近又开始再次出现大范围的臆想了对吧。只能说之前的治疗已经渐渐地失去了效果，你现在需要做的就是正面地接受自己的这种情况，并且积极地投入到接下去的治疗当中……”
说到这里他抬起了头，直勾勾地对上了池停的眼睛，缓声道：“不过，你看起来好像并不相信我。”
池停问：“为什么这么说呢？”
主治医生：“因为，从开始进行诊断开始，你就也同样地在……审视我。”
池停坐在那里，面上挂着温和的笑容，对于这样的说法不置可否。
确实，从进入医院的那一刻起，他已经将周围的一切全部都清清楚楚地记在了脑海中，包括医生问出的每一个问题，以及听到他回答后的任何一丝细微反应。
他想知道，坐在跟前的这个会不会是“祂”。
但是从目前的情况来看，似乎并不太像。
这样的发现其实让池停感到有些遗憾，不过表面上他还是挂着浅浅的微笑，直接掠过了这样的话题，诚挚地问：“既然需要展开治疗的话，需要我怎么进行配合呢？”
医生在这样看起来丝毫没有诚意的态度下皱了皱眉：“已经开好药了，每天晚上，记得按时服用，不要再断了。”
这样的话让池停笑了一下。
不要再断了，这个“再”字，听起来果然一副既往的别有深意。
从医院回去的一路上，池媛都没有说话。
从表情上可以看出来，这位姐姐对阿停的情况确实感到非常担心，也正式因为过分担心，一时之间有些不知道应该从哪里开口。
直到回到家里，池媛才犹豫着开了口：“阿停，其实……”
池停一眼了然：“你想说，其实我并不是精神病吗？”
果然直白的说法让池媛稍稍一愣，语调更加放缓了几分：“只是在神经方面稍微出了一点的问题，当然不能算是精神病了。这种总是胡思乱想的情况医生也已经说了，只要你能够好好地吃药配合治疗，很快就可以改善的，到时候你就可以恢复到正常生活，不会再看到那些不该存在的东西了。”
池停神色无波地眨了一下眼。
不该存在的东西。
指的是指那些所谓的末日世界与无限副本相关的记忆吗。
他低头看了一眼挂在自己手上的那一袋药，不等池媛再说什么就缓缓地开了口：“放心吧姐，我会好好吃药的。”
池媛的神态也放松了下来：“那就好，只要吃了药，我们就都可以恢复正常生活了。”
池停抬眸看了她一眼，给予一笑，就这样转身带着药回了房。
池停确实好好地服用了药物，在晚上的时候。
药效发挥得很快，等到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是在那熟悉的闹铃声中，等到起床之后，他也终于明白了池媛所说的正常生活到底是什么意思。
桌面上依旧摆放着的日历上面，所展示着的日期赫然是12月30日。
昨天被他撕下来丢掉的那一页正安安静静地躺在垃圾桶里，不断停留在29号的循环，终于正式结束了。
池停回头看向了摆放在床头的那瓶药片。
所以说，这就是打破循环魔咒的那把钥匙吗？
进入副本之后的第一个30号，池停虽然依旧记得在他的生活里可以清楚地找到原来那些副本的痕迹，但是一天平凡的生活结束，却是没有任何额外的发现。
他始终记得有东西改变了，但却记不得改变的到底是什么，又隐约间有一种感觉，他以为自己记得的东西或许本来就不存在，现在所经历的或许才应该是生活真正该有的样子。
必须承认，这里的一切确实完美地满足池停所想要的美好生活。
在不需要艰苦求生的和平年代当中，作为一个平平凡凡的人类，有着关心你的家人，过着两点一线按部就班的日子，平静当中，充满了浓浓的幸福感。
药片的治疗可以让他感到始终紧绷的神经得到了分明的缓解，30日的生活与一度无法挣脱的29日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无处不透着一种让人满足的熟悉感，也无处不在反反复复地告诉他——他叫阿停，是一个曾经患有臆想症的普通高中生，当下这样的一切才是他原本该有的真正生活，而那些说所谓的“池队”，所谓的“曙光”，所谓的“副本”，不过都是因为生病的过程中产生地无端臆想。
但是，真的是这样吗？
定定地站在桌前，看着那面镜子里的身影，隐约间，池停感到自己的视线似乎穿过了镜子里的身影，看到了藏在背后的什么东西。
这无疑是一种连他都可以感到有些过分割裂的疯狂状态，然而在十几秒的注视之后，他却是缓缓地露出了笑容。
是这个副本在努力地让他相信自己患有精神疾病，还是，他真的原本就是一个精神病患者呢？
他现在是真的身在一个副本当中，还是说包括以前的副本以及现在所处的危机感，都完全如医生所说的全都是出自他的臆想呢？
其实很简单，稍微测试一下不就知道了吗。
这一天，池停没有选择服药，而是直接地上床睡觉了。
次日醒来，依旧是12月30日。
池停依旧没有选择服药。
又一个12月30日，依旧如此。
在这样两天接连没有服药的不断循环之后，终于选择吃下药片的池停，才得以迎来了全新的12月31日。
醒来之后看着那猩红的日历页面，他隐约间有些空洞的眼底渐渐地浮起了一抹笑意。
很好，这不就测出来了吗。
好像终于弄清楚，这个副本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存在了呢。
梦魇都市。
这里的一切生活原本就不过是一场梦境。
在这个梦里，这所都市当中的一切确实都让人彻底留下来的心动。
只需要每天记得服用药片，所有的麻烦、所有的苦恼、甚至于所有的一切过往都可以彻底抛开，这确实是一个非常让人难以抗拒的巨大诱惑。
没有人比池停更清楚内心深处最期待的是什么。
所以如果没有猜错的话，制造这场梦境的人恐怕就是——他自己。

定定地站在镜子跟前，他看着当中的那个熟悉又陌生的身影。
身材高挑的年轻高中生，既是阿停，也是池停自己，又或者更准确点来说，应该是内心深处他最想拥有的生活中该有的样子。
那么，在这个属于他自己的梦境当中，最需要战胜的会是什么呢。
答案呼之欲出。
嘴角缓缓地勾起一抹很浅的弧度，连带着微抬的眼帘中也带上了意味深长的笑意。
有风从外面落入，吹动过耳边的发丝，池停的声音宛若呓语般缓缓地浮在周围：“找到你了。”
尾音落下，只留下了一片长久的寂静。
不知道过了多久，高跟鞋踩踏在地面的脚步声隐隐传来，随着池媛探入的脑袋，声音也传了过来：“阿停，你怎么还在这里，快迟到了。”
池停依旧站在原地没动，视线一瞬不瞬地没有挪开半分。
池媛神态奇怪地重复道：“在发什么呆，快点，抓紧时间。”
过了片刻依旧没有得到回音，她终于安耐不住地往里面走来，伸手就要去搭池停的肩膀：“我说你……”
然而，她伸出的手却是在触碰到池停的那一瞬间，悄无声息地穿透了过去。
所有的话语戛然而止。
满脸错愕之下，池媛再次试探地伸出手来，不断地想要去触碰池停，但又一遍又一遍地在接触的瞬间彼此错过……
她的神态中渐渐充满了惶恐：“怎么回事？发生了什么，怎么会这样！？”
不可置信下渐渐歇斯底里的反应，终于让池停转头看了过来。
视线对上的一瞬间，他露出了一抹充满歉意又温和的微笑：“很感谢这几天下来的陪伴，我在这里唯一的家人，但是很抱歉，我，从来都没有姐姐。”
“你在……说……什么……”池媛显然试图还想说些什么，然而随着身体快速虚化的过程，连带着话语也渐渐变得虚无缥缈。
池停没有再去看他的这位“姐姐”，而是重新将视线放到了镜子上。
就在池媛开始逐渐消失的瞬间，可以分明地感受到他所处的这个环境也在开始逐渐地扭曲，像是更高纬度力量的一种拉扯，原本看似平静的生活环境顷刻间处在了一种岌岌可危的崩塌边缘。
而池停却依旧在笑：“连我自己都不相信的梦境，果然完全无法继续维持住原有的形态吧。”
微微拉长的尾音带着些许的蛊惑，饶有兴致地，又满是揶揄：“你看，只要我很清楚地意识到自己是在梦里，这里的一切就彻底地失去了意义。都到了这个份上，你还要继续伪装下去吗？”
周围空间的扭曲让所有的尾音都被拉长得极致诡异。
终于，在池停这样直勾勾的注视之下，他看到镜子里的那个人渐渐地收敛了神态，最终只留下了一片空洞的凝视。
他听到镜子里的“阿停”终于开了口：“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只要清楚自己的心魔在哪，一切可能远比你想象的要简单得多。”池停微微一笑，“而很凑巧，作为一名坚定的无神论者，我最笃定的一件事就是——如果真的有一天会死，那也一定会是，死在自己的手上。”
他站在镜子前，双手支撑着桌面，靠近后饶有兴致地多打量了两眼：“你，觉得呢？”
这样的姿势下，两边的人几乎就要隔着镜子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