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出生门—— by听且行
听且行  发于:2024年01月1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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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他。
紧接着,他走到人群之中,又拽住一个人。
不是他。
下一个......不是,再下一个......也不是,到底在哪,裴放到底在哪?
颜束面色越冷,抓人的手也逐渐用力,这人乌合之众在他眼里就好像一个个没有生命力的木偶,却没有人把裴放的模样刻画上去。
此时,在人声鼎沸又摩肩擦踵的喧闹里,囚笼内私自利用权限破开手环功能的反噬来的迅捷又凶猛,在心律不稳中直击大脑。
他本身就满身鲜血、受伤过重,狠戾之气夹杂着反噬将整个人瞬间击倒,就这么彻底昏死过去了。
一旁看见的人刚刚被颜束抓过又推开,显然不乐意,这会儿看这人倒下了,刚想补上几脚,就听见一道凌厉的声音穿透了整个传送桩内部。
“你敢动他试试!”
这一声倒是比光头还有震慑效果,内部的杂乱瞬间变得无声无息,那人刚抬出的脚收了回来,随便便被人掐住了脖子。
水晶兰目露凶光:“怎么?这么快找死?”
裴放刚出来,就看到颜束直挺挺地倒了下去,喊完那一句自己整个人也有点脱力。
他身上的灰暗颜色已经完全褪去,只是人刚出来还是不怎么好受的。
裴放一个眼神瞥向光头,那位独狼组织的头儿自然会意,于是朝跟前几个人招了招手,低头吩咐了几句。
很快,人挤人的传送桩内部便井然有序开始往外退去。
光头走过来,对裴放说:“回去我就会把独狼和监管处联合的消息放出去,你们也不必担心其他组织的人会为难监管处。”
“嗯。”裴放点了点头,但视线一直停留在地上昏迷那人身上。
光头顺着看了一眼,若有所指地朝裴放露出一个暧昧的笑容:“你倒是魅力不浅。”
裴放没有表情:“滚。”
说完,光头就转身走出了传送桩,没一会儿,外面形成围堵的人也散了个一干二净,恢复以往的模样。
裴放走过去把颜束架起来:“回主控所。”
颜束几乎被捆成了木乃伊,微弱的心跳和呼吸随时好像会断掉,裴放处理了伤口便寸步不离地待在跟前,每过十分钟就要用手去探一下床上人的鼻息,生怕他就这么悄悄扔下自己一个人。
咯吱——
背后的门被人推开,很轻的脚步声在裴放的背后响了几声,然后开口:“该带他过去了。”
是紫藤的声音。
裴放没回头:“等他伤好一些,现在......”
“不能再等了。”紫藤打断他,“你该知道精神反噬的利害,而且他破开当年的权限,已经让系统休眠期提前结束了,我们还能等多久?”
半晌后,裴放深深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人:“走吧。”
再次踏上主控所的三十层,这里虽然多年没有使用,但那种窒息感难以湮灭。
颜束被放进了一个检查仓里,身体上连接着各种线路,各种指标跃然显示在屏幕上,显然都是够不着正常人体合格线的。
紫藤看了一眼站在检查仓外面盯着看的裴放,皱眉说道:“他的情况很不好。”
“什么意思?”裴放猛然回头,“不是已经救回来了吗?”
“你冷静点,人是救回来了。”话虽如此,紫藤脸上却没有轻松下来,“但颜束的精神求生欲很低......非常低,这样下去很可能会醒不过来。”
裴放紧忙走到检测器屏幕前,看着低到不可思议的数值:“怎么会这样?”
屏幕上,各项生命指标虽然不够高,但起码还能证明这个人还活着,然而精神指标却不同乐观。
裴放忍着没能把这些破烂检测器一圈砸去垃圾场。
紫藤推了下眼镜,忽然问:“他是不是根本不知道你还活着?”
一句话把本来目眦欲裂的裴放拉回了当时在囚笼空间里的场景,还有......颜束茫然地在人堆里的苍白模样。
他还没来得及叫颜束,结果这人直接倒在了地上。
难怪......原来在颜束昏迷前的意识里,他已经死在了囚笼空间里。
如果他当时能够及时出现在颜束面前,是不是也不会有现在的状况发生,哪怕被这人狠狠凑一顿断几根骨头,也比看着他躺在检查仓里醒不过来要好。
愧疚感瞬间淹没了立在原地的人,将他沉到了没有希望的最深处。
裴放压着胸腔内的窒息感,眼眶立刻爬上了红血丝,手臂上的青筋根根清晰地暴起,向来挺直的后背此刻却有些不堪重负地弯了下来。
“你不能情绪波动这么大!”紫藤抓住了他的手臂,“跟NPC有融合性接触本身就是很危险的事,你再这样下去,精神也会受影响。”
裴放没吭声,但是看得出来已经快无法控制。
“裴放,还有办法。”紫藤急忙说道。
可惜是个很危险的办法。
裴放深呼吸了一口,缓缓转头:“说。”
紫藤稍显犹豫,但要是在这样下去,这两人都得垮,于是叹了口气:“他的精神求生欲过低,是因为不知道你还活着,如果我给他的大脑皮层输入一段你还活着的记忆,也许会有作用。”
“不行!”裴放打断这番话,“颜束当年就失去过记忆,再这样做......对他精神伤害太大了。”
紫藤:“已经没有办法了。”
裴放不说话,空气彻底安静了下来。
过了半晌,紫藤才絮絮叨叨念叨起来:“颜束不是你养在营养仓里存活的温室花朵,你忘了他当年作为最后一个活着的试验品是凭借着什么走到今天的么?”
——是意志力。
那种怎么也不肯屈服的意志力强撑着他,一次又一次从各种各样的NPC手底下爬出来,改变系统囚笼空间等级化制度,然后站上排行榜第一的男人。
重压重伤之下照样把S区炸成平地的人,也是明明可以在外面世界重新生活,但也要回来推翻一切反自然规则的人。
如果他都不能撑过去,这系统之内还有谁够格说一句自己无坚不摧呢?
偏偏是这样一个事事讲求利益的白眼狼,心里装着的东西却是沉甸甸的,也正是这样,才让裴放难过到心疼。
他最后看了一眼安静躺在检查仓里的人,脑子里忽然想起这人当初躺在自己怀里不耐烦的模样,此时却多看一眼裴放都有可能会改变注意,于是他逃离般转身就走,离开了这间白到扎眼的屋子。
紫藤知道,裴放是同意的他的提议。
至于外面还有一大堆事情等着裴放去处理,光是水晶兰他们还不够。
光头也果然履行了诺言,回去之后便把独狼和监管处的合作传的系统内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其他组织也闻风而动,放下了跟监管处的恩怨。
紫藤为了颜束的事情几乎住在了主控所第三十层,所以B区的底下监测程序工厂也就只能由水晶兰带人过去盯着,而夜昙回来后养好伤就忙着跟各个想要攀关系的组织进行交涉,自然避免不了各种危险物品的交易,梁卓也当起了钩吻的帮手,两人尽全力把新人区整顿好。
监管处和系统内各大组织合力搜寻异常能量波动的动静并不小,各种能够附着监测程序几乎都来自于紫藤的工厂,被他们贴的到处都是,跟小广告简直没了区别。
一切看起来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直到半个月过后,主控所整栋楼忽然在夜里闪出了红光,照耀着每个人的神经。
——这是距离系统休眠期结束只剩三天的前兆。

“怎么样?”裴放火急火燎地冲上所有玻璃都在持续闪红的主控所三十层。
下巴冒着青色胡茬的紫藤仍然坐在人体检测屏幕之前,时刻观察着躺在检查仓里的人,里面的人还是无波无澜的样子,仿佛外面哪怕天崩地裂,也激不起一点波澜。
颜束似乎就会这么一直沉睡下去。
紫藤听见后面传来的声音,才缓缓动了动脖子:“植入很成功,但没什么作用。”
气氛一时沉寂,安静地只剩下两人的呼吸声。
两人都没有再说什么,唯一的方法已经试过了,现在等待也已经过了半个月多,谁都不敢去想那个“如果”。
一秒、两秒、三秒......忽然,紫藤察觉到旁边的人有了动作。
她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只见裴放风一样地刮到了检查仓的玻璃前,只听“咚”地一声,裴放的拳头重重砸上了检查仓的特制玻璃。
检查仓肉眼可见地晃动了两下,其中连接着各种线路的人也跟着晃了晃,那玻璃却没有碎裂,仍然隔绝着他和颜束。
“裴放!”紫藤两三步跨上前,一把拉住裴放的胳膊,“你别疯了。”
裴放隔着玻璃,眼睛死死盯着颜束苍白的面容,就好像一件艺术品,只剩下观赏的艺术价值,却没有了肆意的生命力。
半晌后,愣在原地的裴放唇角溢出了鲜血,一滴一滴掉落在地面上,他什么都没说,也不敢再看颜束一眼,沉默地走了出去。
无论如何,他要出去,也要把颜束完整地带出去,即便是死,也不能让他死在这座困了他二十多年的囚笼里。
紫藤留下了整理了一下三十层的东西,以及设置了按时检测的生命体的程序,也一步三回头地走了出去。
他们只剩下三天时间,外面所有人都像是热锅上的蚂蚁,每天看着毫无变化的数值起不了任何的作用。
紫藤必须回到B区了,在此之前,水晶兰已经发了无数条的通讯。
他关好了门,离开了主控所。
在囚笼空间之中,颜束强行破开手环,利用的是罂粟之前在系统内权限,这一行为不仅对他自身的精神造成极其严重的反噬。
随之而来的是系统内吴悔那个基因物的察觉。
虽然罂粟回来已经是人尽皆知的事情,但毕竟掌控系统的基因物仍然处于休眠状态,还尚未察觉到罂粟。
可是这一次,显然已经瞒不住了。
几年前,颜束移平S区的时候,吴悔把自身无形态的基因程序还在放置于主控所内部,当时他也过于自信,认为自己从小养到大的狼崽子纵然有翻天的本事,也不至于能让整个系统覆灭。
可吴悔判断失误,在他眼里,罂粟像是个养不熟的白眼狼,不仅联合外人构造从系统溜出去的链接通道,反倒回来还要将他的心血付之一炬。
那次触动了系统的内核,吴悔也不得不想办法把自己的核心脱离主控所,以免重蹈覆辙。
于是他利用裴放进入惩罚区的时候做了些手脚,让这人如愿以偿地封锁了自己的记忆,彻底为系统所用,而吴悔则是进入了休眠,把自己融入到某些契合度较高的系统程序里。
这种东西,谁也不知道是什么?
吴悔就好似一个能在系统里来去不留痕迹的幽灵,无时不刻的监视和窥探,寻找着一击必杀的机会。
恰好......颜束因为反噬倒了下去,还没醒过来。
系统的休眠期结束,也就意味着吴悔这个基因物即将重新掌握整个系统的运行,到时候的环境比起裴放苦心经营出来的生存率,必将大大降低,甚至无人生还。
由于主控所迸发出巨大的休眠结束信号,倒是整个系统内有异常能量的地方波动都变得十分明显,紫藤回到主控所之后,很快定位了几处地点。
裴放赶到B区的时候,看着这几个地方,一直因为颜束状况暗淡的眼睛,忽然闪出了微末的光彩。
与此同时,主控所三十层。
检查仓的人眼睫动了动。
一帧又一帧的画面逐渐拼凑出一个完整的放映式动态图画,渐渐在颜束的脑海中成形,最终落到了一个清晰的人脸上。
颜束的黑暗被打破,那是一张、能够重新唤起求生欲的人脸。
气场如刀锋,神情如烈火,眼里都是狡黠,那是裴放。
忽然,画面一转......
裴放从传送桩里被紫藤扶了出来、裴放坐在一个床榻之前,周围明暗交替着、裴放的眼睛里一片灰暗,以往的神采都成了担忧、裴放怒目而视、裴放一拳砸在了什么地方,震得颜束头疼......
最后是,裴放落寞的背影,像个手足无措、心灰意冷的小孩。
颜束不由自主地想起,裴放曾经说他是被父母抛弃的试验品,他离开了那个地方。
不知道那个时候的裴放是不是也跟这个背影一样的难过。
头好疼,像是快要炸裂开来。
颜束无意识地抬了抬下巴,头顶上的一根线路脱落,他的额头慢慢渗出了细密的汗,他的手脚遵从身体本能的反应,由于疼痛感产生了微弱的抖动,致使那些连接检测器的线路不断脱落。
疼痛感逐渐从大脑传到身体的每一处,全部都在叫嚣着、反抗着......不断拉扯着神经,颜束整个人好像处在一个夹缝之中,前后都被人死死拽着,他动弹不得,却又被这种不由自主地挣动折磨着。
他在哪里?
我还要去救他,我一定要去救他......
忽然,一声急促的响铃声像是箭矢一样,扎进了颜束的脑海中,他顿时睁开了眼睛,从混沌的神智里重获清明。
可眼前还是一片茫然,那片白色是如此扎眼的熟悉。
主控所三十层,他怎么又回到了这里。
颜束的眼睛翕张着,随时会重新闭上,没等颜束继续分不清现实梦境的神游将他重新拉回去,眼皮快要合上的那一瞬间,响铃再次袭来。
“滴滴滴——”
颜束牙齿狠狠咬上了下唇,直接咬出了血。
这里是主控所三十层,但不是以前的三十层,现在这里是A区,也不再是S区。
意识到这些以后,颜束倏地坐了起来,上半身链接的线路由于拉拽的力量全部脱落,那些“滴滴”疯了一般地刺激着颜束的听觉。
视线逐渐清晰,颜束也看到自己的胳膊、腿全部被纱布等东西缠着。
什么艺术灭绝的审美,才能把他搞成这幅木乃伊的鬼样子,颜束不管不顾地开始拆身上的东西,眼里的嫌弃一览无余。
而此时此刻还在吵闹的“滴滴”声愈加疯魔,产生的根源便是颜束身上一根根被他扯掉的线路。
这是紫藤离开前设置的警报器,一旦检查仓里有任何动静,都能直接以信息的传输信息的方式发送到紫藤的手环上。
然而......紫藤目前在他的地下工厂正手脚不停地筛选那些异常波动的地点,根本无暇顾及其他,尤其最近系统内事情繁多,手环每天收到的通讯信息数不胜数,大多都是其他组织人全系统奔跑的情况回复,紫藤管不过来,自然也就忽略了。
于是一连主控所的消息也石沉大海。
颜束把自己身上的东西剥了个七七八八,在这里躺了半个月,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其实好得已经差不多了,刚刚脑子里挥之不去的画面仍然让他心里横着一道杠。
他还活着,所以必须弄清楚裴放是生是死,以及系统目前的现状。
就在这时,他的视线像是受到牵引一样,落到了外部的地面上,那里有两滴已经干涸的血,红得刺目。
好像在提醒他什么。
顿时,刚刚头疼的感觉又再次侵袭而来,覆盖了他的一切想法,脑子里只有裴放的各种身影。
是他,一定是他!
颜束身体不受控制,直接撞在了检查仓的玻璃壁上,可惜无济于事。
这个检查仓一看就是紫藤的手笔,谈不上危险,但确确实实把他限制住了,因为这玩意儿不好弄开。
颜束又抻着力气踹了两脚,便已经发现这种玻璃的材质特殊,恐怕不是外力能够破坏的,而且显然从里面也是无法打开的。
这种玩意儿也就紫藤会搞出来。
颜束扶了扶额,倒有些孙悟空当年被压在五指山下的无奈感,而且周围的声音一波盖过一波,主控所这栋玻璃楼的闪红让他心里更是焦急。
主控所并不会经常出现这种情况,这地方虽然现在是裴放手底下的,但说到底还是为吴悔那个真正掌控系统的基因物服务的,所以眼下的情况肯定跟吴悔脱不了干系。
在之前颜束跟裴放从惩罚区解开记忆封锁程序之后,他就知道,系统的运行虽然一直平稳,但吴悔当年必定受挫,内核遭到重击,才让他进入了休眠期。
系统能检测到曾经的罂粟一切信息,但吴悔那个基因物不见得知道他已经回来了。
况且在上一个囚笼空间,自己受情势所迫,强制开启罂粟的权限扰乱了囚笼空间的运转,虽然他们出来了,但自己身处检查仓就知道那种精神反噬不是开玩笑的。
紫藤的办法是把他唤醒了,但吴悔肯定也察觉到了。
这声音都快让人丧失听力,也不见来一个人查看情况。
看来他们的行动已然是到了关键时候,所以没人会留在这里坐以待毙,应该是都出去了。
这下,又得让他使用非法手段了。
颜束瞥了一眼自己的手环,玻璃能够阻碍他的行动,但至少没有办法阻挡信号,眼下系统外如果情况混乱,那么给谁发送通讯消息都是徒劳的。
他划出闪着蓝光的屏幕,手指在虚拟键盘上快速打出一连串的代码。
下一秒,差点震踏三十层的“滴滴”声戛然而止。

第123章 消逝
在紫藤快速计算出的地点中,第一个便是E区,所以裴放直接通知了钩吻,E区的传送桩之下便是钩吻和梁卓开车正在等待着裴放。
“地点锁定了?”钩吻从后视镜看着裴放问道。
裴放点头:“是一家旅店。”
钩吻一边拉着方向盘转弯,一边不甚在意地搭话:“什么旅店?E区别的不多,就这玩意儿走两步就是一个。”
“去了看。”裴放的语气很轻,透着浓重的疲惫感。
钩吻从后视镜看了他一眼,眼圈乌青,嘴唇几乎没有血色,俨然是一副快要“入土为安”的模样。
可真是奇怪,即便这样裴放也没有让人觉得虚弱或者颓丧,而是他这样一张脸......却不如意中隐隐显露着微妙的疯狂。
颜束的事情,钩吻也听紫藤说过了,裴放并不是需要人用言语去安慰的脆弱角色,所以他没再多说什么。
车里彻底沉默下来,梁卓也是个会看眼色的,既然帮不上什么大忙,只好努力让自己不再添麻烦,可是窗外的景色却越来越眼熟,好像什么时候见过。
梁卓忽然反应过来,猛地抬起头来,由于车里实在太沉默,他这么一动弹倒是分外吸引人的注意力。
钩吻:“怎么?晕车了?”
“不、不是......”梁卓头未动,眼珠子却缓缓移动着,似乎想偷瞄后排的人一眼。
裴放自然不可能毫无察觉:“有事情就说。”
梁卓深吸了一口气:“这里我记得,刚来的时候,跟颜哥一起......”
车里的人都没有说话,顺着梁卓指出去的手看到了一栋建筑豪华的酒店。
钩吻连忙看了一眼紫藤发来的定位,还有一段距离,并不是这里。紧接着,他又听见梁卓大喘气地开口:“开始我们在这里,我那时手环上只有6任务点,我们就换了一个住处。”
车子随着梁卓回忆的话音缓缓向右转了一个弯儿,梁卓继续说:“就在这条小路的尽头。”
这次是裴放往前了几分,看了眼车上虚拟屏幕的定位点——没错,的确已经成了一条向前就能够到达的直线。
最终的定位点就在这条路的尽头。
当时裴放带着颜束从生死门出来,确实中途扔下两人离开了E区的线路点,后面颜束带着梁卓去了哪里,他是完全不知情的。
现在看来,很多东西就像有着一定的磁场引力,在最开始就连接着某种斩不断的线。
钩吻把车停在了旅店门前,看了这一间木门小屋:“说起来,我当时也来过一次。”
“哥,你来这里做什么?”梁卓问。
“来看你有没有死。”钩吻朝他后脑勺拍了一巴掌,“去敲门。”
“噢......”梁卓乖乖走上前,敲了三下,“婆婆,你在吗?”
他们到达E区的时间已经是系统内的凌晨两点多,虽然说系统内各区域的活动和进出囚笼空间不分昼夜,但普通人到底需要休息,这时候除了二十四小时开门的大酒店,像这种没什么生意的小店早早关门也属于正常现象。
梁卓又敲了敲:“婆婆,我们要住一晚。”
一片寂静,连带着周围一公里之内都没有其他声音,就好像这家店只是一个摆设。
“会不会已经睡了?”梁卓转身,“要不......”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只见裴放两步走上前:“起开!”
一声炸裂瞬间打破这份异常的平静,只见裴放收回脚,那扇弱不禁风的木门已经七零八落地散落在地,应着这方圆一公里的破败,十分相得益彰。
只不过,这也太没素质、太暴力了点,梁卓在心里偷偷腹诽着。
另一边踹完门的裴放已经大步跨进了这间不大的屋子内,扬声道:“有人在吗?”
仍然无人回应。
屋内还是跟当初梁卓刚到这里时一模一样的装束,就连桌子上摆放的一束假花都没有丝毫的挪动。
如果说老年人确实耳背,但是刚才炸裂的响声和此时裴放刻意抬高的声音再听不到,那就真是聋了。
好端端的活人怎么会聋了呢?
梁卓即便再迟钝,也已经意识到这里的不同寻常。
“婆婆!”他立马顺着柜台里的楼梯冲上了二楼,所有的房门都是关着的,但梁卓知道老婆婆住在哪一间。
他正想推开门,却被紧跟身后的裴放拉了一把,身体倏地往后一倒的瞬间,裴放不知从哪摸得扫把已经重重打在门上。
房门应声而开,与此同时,裴放手上的扫把棍也已经断成了两截。
“咚”的一声砸在地上,滚出去了几米远。
见到这一幕,梁卓缩了缩脖子,无声地吞咽了一下口水,他一眼不眨地看着那个掉落在地的一截棍子,仿佛能看到自己莽撞后的脑袋。
真是太惊险刺激了。
“哥......”梁卓后怕地喊了一声。
钩吻连忙把他拽到身后:“老实待在后面!”
门铰处显现出一点蓝色的光芒,应该是设定了某种一击毙命的程序,无脑闯入者回因此真没了脑袋。
可惜效用仅限一次。
——这老太婆显然不简单。
裴放为保万无一失,从手环上调出扫描权限,又把门铰从头到尾检查了一遍,确定没有其他搞鬼的程序才走了进去。
这间旅店每个房间并不大,从门口就能一眼把所有摆放的东西看完,只不过刚刚三人的注意力全部在这能砍头的门框上,这会儿踏进来,才注意到里面的东西乱成一团,只有床铺是干净的,像是铺好之后就没有再动过。
裴放一眼扫过去,最引人注目的自然是倒在桌子旁边的那个已经没了气息的人。
梁卓瞳孔紧缩,脚步不自觉地挪动了一下,就被敏锐的钩吻察觉到,刹那间紧紧抓住了他的手腕。
屋内只有桌子上的一盏昏黄的台灯散发着亮光,照在老婆婆的脸上,仿佛照尽了她的生命。而那双已经枯瘦的手上还握着一个东西,大概是个纸片之类的。
裴放走上前,从那双没用多少力气的手中抽出那张皱皱巴巴的纸片,质地有些硬,不是普通的纸片,而是一张照片,周围有被烧毁的痕迹。
照片被翻转过来,上面有三个人是毋庸置疑的,只是上半部分已经被烧毁,从腰部之下的三条腿并不能看出其中的人是谁。
然而此时此刻,一种奇异的感觉流窜在骨头和血液里,让他的手不自觉地有些颤抖,从已经泛黄的照片上看到那三双手以及手环的时候,裴放忽然有点熟悉的感觉。
他当年离开父母的研究所之前,他们的自动化监狱模拟系统已经有了基本的雏形,但其中很多空间程序还在不断地测验中。刚开始这些研究人员会自己进入测试,但是这项研究要检测到人类,必定牵扯到基因检测,研究人员当初都是为科技献身,所以在不断的测试中也显现出原本的屏蔽性。
裴放就是那个时候被父母带到研究所进行新一轮测试的,只是后来在他的身上也开始显露遗传基因的屏蔽性,所以研究所的人才把獠牙凑到了孤儿院上。
这种手环最早的时候,就是为了检测进入者的情况而佩戴的。
照片的日期很早,所以照片上的人应该是当年最早进入这套系统测试的研究人员。
而最左边那个男人的手,摸过他的头,也牵过他的手,用最温柔的声音告诉过他:“不怕,爸爸在这里。”
裴放脸上风平浪静,但手指却已经开始颤抖,他闭了闭眼,嘴里泛起血腥味,然后再次睁开眼睛去看这张照片。
如果他的父亲在其中,那么这三人之中必然有一个是吴悔,另一个瘦一点的也就是这个已经没了气息的老太婆了。
这就不难看出了,中间的男人就是当初还拥有完整身体的吴悔,当时他还没疯狂到把自己整个意识融入系统内。
“裴放,这些东西......”钩吻看他手里拿着照片,半晌站在桌前没动,就自顾自地观察起地上散落的其他东西。
听到钩吻声音的裴放回过神,然后目光扫向这些散落的旧东西——如果他所料不错,这些大概就是当年整个研究项目从启动到最后形成的一系列书面文件等。
裴放当初在进入系统后,一心想进入主控所就是为了寻找这些东西以及父母死亡的真相,但是却一无所获,没想到事到如今,得来全不费工夫了。
当年的研究人员居然还有一个存活者,待在系统内安静又绝望地守着这些秘密。
在不断摇摆之中消逝得悄无声息,她到底是希望这些东西公布于众,还是希望他们失败的研究永藏地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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