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出生门—— by听且行
听且行  发于:2024年01月15日

关灯
护眼

他是聪明,却不代表什么事情都愿意去琢磨,尤其是自身这些跟生存八竿子打不着的多余情感。
偏偏颜束越是对什么讳莫如深,裴放就越喜欢往哪里点火。
以前裴放也十分轻佻,但今天这几句撩拨加上两人谈不上真动手的身体接触,更是让颜束对自己从来躲着避着的情感取向有了明确的认知。
这可让颜束非常不爽了。
刚刚只是被一句扰得有点心烦,现在的颜束心里有一座火山就快要喷发了。
裴放好像早就料到了这一点,捂住颜束的嘴一直没有松手,他弯着腰半站立着,一条腿曲起膝盖压在颜束的腰上:“我知道你现在很想揍我,但是冷静点,听我说......”
“唔!唔唔......”
颜束挣扎着,虽然于事无补,但看得出来,情绪很激烈。
这人虽然被捂着嘴,没能说出一句完整的话,裴放显然也是能听明白颜束的意思。
他说的是——滚!你说你妈!
“......”裴放面对着一个炮仗,实在不好把摁着引线的手放开,忍了又忍才好脾气地继续说,“罂粟,如果你觉得我想瞒下来,还会挑今天非要提起这件事吗?”
一针见血。
颜束果然安宁下来,脸上的怒火即刻去了一半,就像两人每次刻意又默契的手下留情,这次丝毫不意外地又读懂了对方的想法。
而方才的脾气倒显得有些滑稽了,颜束知道,他确实是因为裴放故意透露的东西中再套点话出来,但这不足以让他发脾气,就算什么都不知道,主控所难道会围剿不了一个人?
所以此刻冷静下来,真正的原因浮上心头,倒更让颜束脸色更加难看了。
裴放在外面世界待得时间长,什么人没见过,任何情况都能摸索出个七八分原由,此时几乎是瞬间就明白了颜束这幅气急样子,原来是因为他刚刚脱口而出的那些没皮没脸的话。
这该不会是有点恼羞成怒的成分吧。
于是,裴放逗人的心思又高涨了两分,一边慢慢放开捂着颜束嘴巴的手,一边在他耳边叹息:“你要是实在喜欢,哥哥也不是不能从了你,小罂粟?”
说完后,膝盖还意有所指地在颜束的腰上磨了两下。
“腾”地一下,颜束耳根子红了个彻底,血色渐渐弥漫上了脖子,在有点宽的白色短袖的衣领里分外显眼,消瘦的锁骨上青筋显露,无端让人分神。
这一秒,裴放手上的力气突然微微松了一下,两位都是抓机会的神,颜束猛然挣脱,横着一肘抡了过去,裴放条件反射地往后一仰。
接着,刚才被钳制在沙发上的人顷刻翻身而起,二话不说,直接一脚冲着裴放的脑袋而去。
裴放双手格挡,被这一脚的力气往后震了好几步,颜束还不解气似的,从地上捡起匕首又纠缠上来。
裴放一边应付着眼前咬牙切齿的人,心里想着他可能浪得有点过火,惹急了这位身边只有打打杀杀算计人心的懵懂小白。
算了,就让他出口气......
只是,裴放没想到,这小子太能折腾了,整个报废的汽修厂差点让他掀翻了天,直到凌晨两人才堪堪休战。
裴放的手臂上赫然又多了一道伤,正坐在沙发上自顾自地包扎。
另一边的颜束看着他一言不发,眼睛里甚至没有一丝一毫的愧疚感。
“白眼狼。”裴放故作叹息地瞥了颜束一眼。
颜束眼神一动:“你说什么?”
裴放:“说你不识好人心,而且没长嘴。”
“你也好不到哪去......”颜束喉结动了动,最终把一些话咽了回去,自己打开了一瓶啤酒,又扔给裴放一瓶。
经过这么一闹,他心里的火压下去不少:“说正事。”
裴放轻轻扫了他一眼,然后慢慢靠了过去,颜束可没忘他刚刚流氓似的言行,有些不自在地趔开身体。
“你身上没有系统监控程序吧。”裴放半眯着眼。
听到这人终于没了轻浮样子,颜束坐直了身体:“系统要是能全方位监控什么人,也就不用在主控所养那么一群废物了。”
“原来主控所的作用是栓着你啊。”裴放低笑出声,调侃道。
颜束没理会他的故意曲解,说:“一两句话说不清楚。”
不是说不清楚,而是有些话没必要说得太清楚。
如果他们之间注定有合作关系,那么还是要先看看对方给出的诚意,颜束还不想那么快把自己目前所处的境地交代个底朝天。
那会让他迅速陷入被动,宁可被误会,绝不解释一句。
裴放也没有追着问,他点点头,神色严肃下来:“那就明人不说暗话,我大概能猜到你第一次来找我的意图,但我还是要问,你是代表系统来的吗?”
“不是。”颜束回答得很果断。
“那么,你想离开系统吗?”裴放轻声问。
哪怕猜到了这个可能,哪怕是自己想象过无数次的事情,在真正听到有这种可能性的时候,颜束还是微微睁大了眼睛。
他没有询问真假,顿了顿才开口:“你的条件。”
裴放毫不掩饰:“我要进入主控所。”
此时的夜空中闪烁着一颗又一颗的小亮点,透着一种仿冒伪劣气息,像是有人在漆黑牢笼的天花板上打上了无数小孔,一些光亮随之洒了进来,尤其在此刻像极了两人的心情。
他们之间的事情并非不能实现。
颜束忽然明白了裴放之前一系列所作所为,先是偶然在囚笼空间里碰到这人......再者裴放疯了一样的刷分,从那场无人生还的囚笼来看,裴放最终的任务点值是100,除了跟囚笼的主要NPC做交易之外,颜束想不到还有什么方法直接拿下这么高的任务点。
裴放能得到他的注意,自然不会逃过系统的检测。
像他这种人,系统的处理一般有两种方式:
一是系统的囚笼空间不能让他死,只有给主控所下达任务,去人为消灭不稳定因素。
二是把这样的人放到主控所来。
能力过于强大的人总归不能是活着的敌人,这就是系统的法则。
所以颜束收到的密令是杀掉敌人或者被敌人杀掉,而裴放收到的是杀掉罂粟,然后彻底代替罂粟的位置。
两人当时尚且摸不清对方的想法,只能尽快让自己占得上风。
他们如同被放在同一个容器里的蛐蛐,只有相互争斗,对方死,自己才能活。
然而,人到底不是没有智力的低等生物,他们的心思九曲十八弯,相互掂量着、揣度着、试探着......给自己寻找一条生路。
杀一个人或许对于现在的颜束来说算不了什么大事,但是长此以往他也不算是个人了,反观裴放,更加谨慎,想要进入主控所,却不想在系统的眼皮子底下进入,要是代替罂粟那么容易的话,这个人又如何能屹立在排行榜的首位,并且随意弄死主控所里的人。
而且,从裴放第一次见罂粟开始,他就已经看出来,这人并不甘心于此。
颜束想离开,而裴放想要系统以及主控所实打实的内情。
但是两人面前如今还隔着一条你死我活的鸿沟,系统不会让他们有如愿以偿的结局,系统要的是一生一死。
两人在无声中默契地达成了一致意见。
“那场爆炸,你知道什么?”目的说清楚了,接下来就该算恩怨了,颜束仰头靠在沙发背上。
裴放喝了一口啤酒:“知道......你其实想把自己炸死。”
冲天的火光当时离颜束很近,他却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脸上没有情绪,眼神里失去了求生欲。
系统里不乏有活不下去的人,但裴放第一次看见连求死都要制造出意外的人。
“我没想死。”颜束出声,反驳得毫无信服力。
“当然,你不是好好正坐在这里跟我说话吗?”裴放顺着他的话,“你当然不想死了。”
颜束转头看他:“你说有办法,是因为那次爆炸里的存活人数,系统检测出了差错吗?”
裴放挑眉:“如果不是差错呢?它确实没检测到我,这不是个意外。”
这句话让颜束心跳有些快,不由自主地撑起身体往裴放的方向靠近了一点。
一个进出囚笼空间从来都要被系统监控的人,一个活动轨迹被主控所深挖的人,天知道能够隐去踪迹这件事对他的诱惑力有多大,几乎让颜束忘了裴放并非乐善好施的人。
裴放之所以坐在这里跟他好好说话,是因为共同利益所驱使,这场戏少了谁都演不下去。
可是这么一点闪着的亮光,就已经能让他奋不顾身了,“逃离”已然成为了刻在骨子里的执念。
他看着裴放,头一回放下了戒备心,像只刚出笼的幼鸟,幺污儿二漆雾二八一目光缓缓跟裴放对上,轻声开口问:“裴放,你从外面来的,那是什么样的世界?”
“是一个很热闹的地方。”裴放回答,“你今年十九了对吧,我二十一,想你跟我这个年纪,还都在上学,没事儿出去上上网,跟朋友聚聚餐,节假日全国各地到处去玩,再谈一场恋爱......”
裴放本身就是个话痨,一开口更是停不下来,阐述了一堆好玩的事,所见所闻巴不得全部倒出来给人看。
等他口干舌燥的时候,才发现,颜束亮晶晶的眼睛染上了困意,此时的眼睛不同于往常,那层雾气褪去,还原出了他真实的渴求,额前的碎发看起来软软的,虽然这人脸上依旧是那副目中无人的样子,但好歹攻击性不再强烈。
裴放十分手欠地揉了一把颜束的头发:“困了就睡,下次再说。”
颜束还是那个近身冻死人的冰雕,他面无表情地排开裴放的手,转身冲着这破汽修厂唯一的床躺了下去。
得,这是让他睡沙发的意思了。
裴放轻轻笑了声,看着床上的人闭了眼,但呼吸却久久没能平稳下去。
他脸上的笑意收敛,脑子里没由来地一阵纷乱,是这么久以来跟罂粟的各种碰撞。
大概一个人最值得让人欣赏之处不是后天反复训练堆砌出的一个完美品,而是那种生来就印在血肉里的热烈和顽强,经历多少次死里逃生和风霜雨雪,都无法撼动的心之所向。
他不接受被这里的残酷驯化成一个机器,不允许浑浑噩噩之后的自我麻木,他要的是什么,就会为之颤动且无坚不摧。
他们认识了快一年之久,裴放仿佛第一次才知道罂粟是个什么样的人。
眼前的人脱去了系统赋予的残酷光芒,不是别人口中带着杀戮气息的名字,他有血有肉——冷淡得很真实,暴躁得很真实,自由得很真实。
裴放心头像是泼上了一捧热水,烫得他微微有些疼,心脏便不自觉地加快了跳动的节奏。
在囚笼空间里,他不止一次见过罂粟想死时脸上的破败,对比之下,倒是他刚刚掩不住眼底渴望的模样更加让人喜欢。

第84章 行动
两人达成统一意见后,也算是暂时凑在了同一条船上,之前还暗戳戳地放水,试探着对方的意图。
现在知悉了对方的目的,直接玩起了暗度陈仓,但是也没有太过明目张胆,毕竟系统虽然无法完全监控他们的动向,但主控所里的人还是不少的。
颜束刚开始跟裴放的联系大多数是直接见面,两人尽可能避免在S区,而是经常选择在C区的破旧汽修厂,因此也少了很多麻烦。
裴放仍然非常低调,因为S区那些铺天盖地的寻人启事还没被颜束撤掉,他们做戏做全套,把“水火不容”四个字展现得人尽皆知。
颜束的权限是系统给的独一档,他带外人出入主控所暂时不成问题,但次数多了也难免会让有心人起疑。
如果有人直接当面问起了,他的解释无论如何都有可能会成为主控所以此来对他进行行为限制的把柄。
即便他以往都是直接住在主控所里面,外面没有自己的地方,这次也该把那些还没自己重的家当开始往外挪了。
“待在那里都是一样的,以前觉得,一个人在外面倒不如主控所里热闹。”颜束双手抱着箱子,声音冷冷淡淡,一边走向底下车库,一边跟手环上冒出来的屏幕说话。
灰暗色的屏幕上有一个人影,似乎是刚刚洗完澡,正靠在床头抽烟。
裴放听到他这么说,吐出一个烟圈,然后笑了:“你还喜欢热闹?怎么个热闹场面,你把他们全部揍一顿,还是他们把你气个半死。”
“你能不能想点好的,就不能是我跟他们一起载歌载舞吗?”颜束瞥了一屏幕上的人,表情十分放松。
那边不给面子的笑出了声。
两人也算是臭味相投的同龄人,一旦跟对方有了共同利益,革命感情建立得非常快,简直像在麦子地里点了一把火,此时正烧得热烈。
来来回回联系多了,各种各样的废话也就不吝跟对方说说,怀揣着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心思乱扯些有的没的,排遣无聊的同时,好像同盟就会更加坚固似的。
放从前,颜束自己的事情即便别人问了,他也只会回一个冷眼。
这次虽然有些特殊情况,确实需要裴放知晓,但这个通讯的时间是真的有点长了。
“载歌载舞?少数民族不背这个假和谐的锅。”裴放一边说着,站起来扯开身上的浴袍,“这个玩笑你自己觉得好笑吗?”
颜束察觉到屏幕那边的人有动作,把手里的箱子放在后备箱之后看了一眼,一片光裸的背就闯入他的眼睛,颜束立马移开视线:“你能不能注意点。”
“要注意什么?”裴放穿好上衣,“我有的你都有,还怕被看两眼不成。”
“......”颜束知道自己没练到那个无耻功夫,于是扯开话题,“不说了,你准备一下来S区,位置待会儿我发你。”
他说完,也没等裴放发表任何意见,直接单方面果断摁掉了通讯,好像很怕这人再说些什么他接不住的话。
上次颜束不过说要从主控所搬出去,然后相关资料也会复制过来,这样可以直接避免每次带裴放进出主控所的风险。
明明是偷梁换柱,打算瞒天过海的地下合谋,颜束总觉得踏出这一步,相当于一只脚迈进了死门。
然而,在裴放眼里,知道这件事的反应却是:“这么快就要同居了吗?我还不是很适应。”
那人当时脸上的表情,倒没有半点不适应,而是万分期待才对。
颜束这次找的地方离主控所非常近,几乎只隔了一条街,再转个弯的距离,但他还是把车往区域边沿开,绕了一大圈,甩开了后面跟着的人。
开到一个河边之后,顺便在车里换了身衣服,把后备箱的东西取出来,在路上拦了一辆车,这才回了S区的中心。
俗话说,大隐隐于市。
颜束选择这里,又晃过了负责监视他一举一动的人,主控所派了不少人去勘察区域各个边沿位置的厂房,包括各线路囚笼空间的出口。
然而,那人正站在一幢不起眼的楼房最顶层,跟主控所通明的落地窗对视着。
“还以为你会选环境好点的地方。”裴放踹了一脚旁边的木篓子,环视着这个天台,只有一个十几平米的小屋子,里面堆着颜束带出来的东西。
“没必要。”颜束看着主控所的通明,觉得心情简直要从楼上一跃而下,他转过身看向裴放,依旧想要确认他们是一根绳上的蚂蚱,“我能搞出通道,你就能瞒天过海,对吗?”
裴放此时看着他,仿佛决定进来系统前发誓那样认真:“是,我要系统的相关资料,而你会离开这里。”
两人没再说多余的话,这个天台上本来用来放杂物的小房间被颜束挪过来的设备所占满,原本漆黑的地方此时都是大大小小泛着蓝光的全息屏幕。
实时地图、异常波动、各项数据......等等全部在上面滚动着。
颜束的手指在键盘上翻飞,他这些年进出过无数囚笼空间,并不是闲得慌,也不是喜欢刷任务点值,把名字高高挂在排行榜上,他要找到全系统最接近现实的一处程序。
系统复刻外面的世界,并不是直接就能把全部的东西照搬过来,它也是从最开始复制一块东西,然后像传染病一样慢慢扩散,所以永远在更新改善。
但是后面复刻出来的景象越更新越能以假乱真,反倒不好在上面附着其他程序,最初复制进来的东西必定是最伪劣的,所以这一处程序上面没有太多繁杂的设定,更容易被链接到当时复刻的原生物体上,相当于在系统内的东西和外面被复制的原体上建立双向联系,再进行修改和创建传送程序,只要加以试验和改进,形成通道只是时间问题。
不过颜束知道,这件事有一个最大的弊端。
他个人在系统内活动,除了进出囚笼空间和战力刷新会有相关记录留下,没有主控所那帮子搞程序的怪物,他也还算自由。
但是他一直所谋划的事情,不关乎个人,而是在系统原生程序上搞小动作,被发现的概率几乎是百分之百,警报没有人情世故,会直接响彻整个系统。
他尝试过,仅一次,差点被整死。
所以这一切的设想像是个死局,如果裴放没告诉颜束他在囚笼爆炸那一场被系统漏掉的话,他这个筹谋多年的计划,其实是无解的。
现在,事情有了转机。
“系统目前还在一个发展阶段,需要主控所里那一群程序怪来维持,在系统休眠期间进行一些程序的开发和测试,休眠期结束就会由系统本身开始进行加设融合,就好比你小时候不会骑自行车,你的爸爸妈妈会在后面帮你扶着,等你骑得平稳了他们才放开手,但你刚开始练的每一次还是需要别人帮扶,等你完全自己可以掌控自行车,这才算是学会了。”颜束手底下没有停,跟旁边的裴放说着如今系统的状况。
裴放靠在墙上:“按照你的意思,它现在还没法自主开发生成囚笼,属于一个学习阶段?”
“嗯,可以这么理解,系统前段时间刚结束休眠期,正在把那帮程序怪新开发的东西投入实体运行,这是个不小的工程,主控所这段时间应该事情会很多,只要我时不时去露个面,他们对我的监控不会太过火。”颜束的眉头一直紧紧皱着。
“为什么是你?”裴放凝视着这人的侧脸,突然问了一句题外话。
颜束的手指微微一顿,随后事不关己地开口:“我命里带煞。”
“胡说八道。”裴放不置可否地勾起嘴角,也没纠结颜束随口而出的话,“看来主控所曾经对你有过非常过火的监管。”
“不然你以为那排行榜上的战力是哪个脑残自愿刷出来的?”颜束被问得有些不耐烦。
裴放感觉自己被嘲讽了,但却有气不能撒,颜束这会儿忙得连眨眼的功夫都没有,他可不想惹这位阎王不高兴。
他之前确实有过一段疯狂刷分的日子,不这样做,根本没法进入S区,也接触不到主控所,所以裴放十分清楚,他那种行为是多么自残的一种方式,身心都会受到极大的折磨,先不说他一个肉体凡胎会不会哪天体力不济死在里面,单单是每一场加诸到人身上的精神折磨就让人会产生抗拒心理。
普通人进一场都有可能会疯,更别说不间断过几个月这样的日子,以最极端的方式拿走全场的任务点......简直像是一个罪无可恕的变态。
那天,颜束在那场血流成河的浴室里看到他的时候,却没有丝毫的波动,是不是说明——这个人曾经被迫经历过那些水深火热的日子,同样也痛不欲生、肆无忌惮地彻底放纵过。
某种意义上,他们能够体会到对方的感受。
“过来。”颜束停下手指,没回头朝裴放的方向招了招手,“看这些,是我标记过一些几率超过百分之三十能够附着程序的地方。”
裴放睁了睁眼:“只有百分之三十?”
“够多了,这些并不好找,探测几率有一定的风险会被主控所发现我在做什么事,否则我为什么这么多年任人宰割?”颜束语气不善。
裴放的视线放到屏幕上的实时地图标记,然后问:“所以没有捷径,我们得一个一个去试验?”
颜束挑了挑眉:“不是我们,是你去。”
“......”裴放斜靠在墙面上看他,突然想掀了摊子不干了。
颜束实事求是地开口:“我一出现,身边就跟自动装上了活体GPS没差别,找出这么多都是这几年借着出入囚笼以及任务之余偷摸出来的。”
他顿了顿,上下扫了裴放一眼:“啧,不然也不放心你去。”
颜束在没皮没脸的无耻上输了裴放一手,但到底在主控所这个人精堆里混了很多年,拿捏人心倒是有一套。
他装模作样地一眼,让裴放感觉自己受到了蔑视。
于是,裴放喉结滚动,轻轻眯了下眼睛,非常不爽颜束刚刚类似于看不起他的表现。
他这个年龄正是争口气都不解释的傲慢,所以裴放即便知道是激将法,也照吃不误,直接出了门:“标记的这几处的详细位置,全部复制给我!”
至此,两人的行动隐匿在炎热的天气下,悄无声息也惊心动魄。

第85章 二重
S区373线路,一处囚笼空间出口的地方堆了些尸体,死亡时间不长,大概有二三十具,死亡的样子大同小异,显然一刀毙命的方式更多。
很快,便有人闻讯而来。
“人呢?”
“没找到,应该又逃了。”
“该死!”
前几天,主控所查询到罂粟进入囚笼空间的记录,于是在出口埋伏了人,就等着活捉好几个月不见踪迹的罂粟。
这人好久不露面就算了,关键是他所过之处,主控所必定会检测到异常能量波动。
“这次伤亡情况如何?”
“无人受伤,全部死亡,我们是根据死之前的牵引定位才能找到这里。”
“这么短的时间,都能让他解决这些人,然后溜了。”
“……”
一阵静默过后,带头的人咬牙切齿:“活口都没留,他想干什么,与主控所彻底为敌,然后叛逃吗?”
颜束这次冒头风险很大,但是这一趟他非去不可。
他们重复试验那百分之三十的可能性是非常疲惫的事情,频繁的失败已经不知持续了多久,时间过得很快,几个月匆匆而过,这期间颜束和裴放一直游走在各区域,一次又一次的异常波动只会让他们更快暴露在系统的监控下。
很显然,主控所已经起疑心了。
不过异常波动虽多,主控所显然会先定位到罂粟,这次也不例外。
此时,在天台的小房间里,这狭窄的空间不足以放一张床,只有一把软皮椅子放在操控台前,颜束正仰着头靠在上面,血迹从额角蜿蜒而下,一直顺着白皙的脖子流进了衣领里。
他的呼吸很浅,如果身上没有这么多伤,大概会让人觉得他在浅眠。
可惜打眼一看,满身是血,一副活不久的样子。
颜束手腕上的手环震了震,他皱了皱眉,咬着牙抬手去摁。
手环蹭上了血迹没能划开通讯屏幕,人就直接晕了过去。
......
眩晕感骤然来袭,意识愈加混乱,但颜束似乎清楚地知道自己没能打开通讯,那是裴放发过来的通讯。
他在哪?是不是遇到了什么不能解决的事情?
“罂粟......罂粟......”
好像有人在叫他,但是眼皮很重,颜束连睁开的力气也没有,他的身上逐渐开始发冷,一阵一阵的恶寒不断冲击着他的意识,像是要把什么东西从脑子里面撞出来。
好冷......像是在海水里泡着一样,颜束的神思晃然一动,人好像到了圣匹斯德兰堡,一次又一次地下海,任由水流把自己推来翻去。
可是他现在似乎并不在那里,他在等裴放回来。
“罂粟,跟我走。”
那个声音像是不罢休似的,还在他的耳边喋喋不休,非常熟悉。
想起来了,那人前两天吻过他的时候,就是这样低声在他耳边说话的。
他们之间的关系也许从站在同一条船上的那一天起,就注定会一发不可收拾。
裴放的声音一直断断续续萦绕在耳边,颜束的思绪便渐渐回到了几天前他们的对话。
“我找到了一个地方,附着程序建立得十分顺利,如果没能引起波动,这个通道往后可以自由出入。”裴放说。
“异常波动是直接传输进主控所的,24小时都有人监控,自由出入是不是有点说大话了。”颜束吃过一次亏,心里对此总是多一分疑虑。
裴放看着他,郑重开口:“附着程序已经完成,你先试建立内外的双向联系,我会让这一切都传输不到主控所。”
颜束沉默着,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
几个月之前,他们这项计划刚刚开始的时候,如果裴放提出这种冒险的要求,他对别人的性命向来没有怜悯心,裴放要以身犯险,他没有理由阻拦。
然而,这人不久前刚刚告诉他——人很少有为别人不要命的时候,如果死在这里一文不值,倒不如两个人一起完整地出去。
他确信裴放没有开玩笑。
后来呢?他们离开了没有......
颜束的脑子里乱成一段,刚刚那些画面杂乱无章地拼凑又断开,忽然浮现又忽然暗了下去,一段接着一段,像是没有了时间的束缚,随意地闯进颜束的脑海,随意地调取他的记忆,把他本身模糊不清的意识搅成了浆糊。
他分不清自己记得的事情是那年那月,也不知道是不是忘了什么事情,一切都乱糟糟地堆在他的脑子里,相互撕扯着,让神经跳动地感觉异常清晰。
是不是要死了?
忽然,身后像是有一双手狠狠地推了他一把,他的身体猛然往前扑了过去,把他从虚妄的画面推入了能触碰到的实体空间似的。

文库首页小说排行我的书签回顶部↑

文库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