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楚摸到自己的毛巾后就立马嗖的一下缩回手,根本不知道自己在那个过程中还碰到了什么。
关上门,胡乱擦干了身上的水珠,姜楚努力放空自己大脑,强迫自己忘掉刚才的尴尬,因为头发有点长,用的时间久了点,意识到这点后,姜楚加快速度。
收拾好衣服出去后,他小心翼翼的边走边观察寝室内的动静,可室内很安静。
姜楚将炸了毛的碍眼的发丝薅开,发现阳台的玻璃门打开着,洁白轻盈轻纱被夜风吹起一角,他回到自己位置上探头往外瞧了瞧,然后愣住了。
阳台没开灯,唯二的光源除了室内隔着轻纱透出的灯光,就是高悬于夜空的那轮金色圆月,倚在栏杆上的少年身形修长,衣料垂下勾勒出劲瘦的腰身和脊背起伏的漂亮线条,在朦胧光影中如同一条绵延在雪域上的年轻的苍劲的山脉,优雅且极富生命力。
墨黑的发梢被轻风带起,似乎察觉到身后的目光,他微微侧头扫了一眼,金色月光顺势勾勒出那秾丽又深邃的眉眼,眼神漫不经意却自带侵略性。
姜楚端端正正两手放在桌上,认真剥火腿肠,如果不是心跳正如擂鼓般在胸腔中震动,或许更像那么一回事。
至于为什么要躲开,姜楚自己也不知道,下意识就这么做了。
不过,主角受长得是真好看啊,姜楚用此刻贫瘠的词汇做出单纯朴实的感叹,不愧是主角。
啃吧啃吧掉几根火腿肠,果腹之后,庞大的疲惫感便争先恐后地涌了上来,身体仿佛挂了千斤坠,姜楚撑着去刷了牙后,爬上床,脑袋往枕头里一埋,秒睡。
所以他不知道周兰斯在外面站了多久,也不知道周兰斯坐在椅子上在黑夜中看了多久,又想些了什么。
姜楚睡眠质量一向很好,生物钟到点醒来,然后开始自己的晨跑计划。
对面床铺还是没有动静,姜楚猜测应该还在睡觉,毕竟现在才六点,拉上运动服外套的拉链,他轻手轻脚地走出了宿舍。
只是没想到刚转身就看到走廊上的周兰斯,看样子像是刚运动回来,额前的碎发被发带箍起,小片领口被汗水打湿贴在胸口,有种鲜活蓬勃的少年感。
姜楚小声的朝他打了声招呼,“早,早上好。”
“早上好。”周兰斯神色如常地同他点头,礼貌疏离,就像对待每一个普通的同学那样。
两人擦肩而过时,姜楚又闻到了染着檀香的橙花香,气味比上次要清晰浓郁一些。
姜楚揉了揉鼻尖,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是很清爽干净的味道,但是莫名让人心里感觉热热的,他想不出缘由,只能归结于自己可能上火了。
操场上平时这个点人就不多,周末就更少了,姜楚不用继续低着头跑步,这对他的颈椎来说是一件好事。
今天慢慢地跑了两圈,等吃完早饭回寝室时周兰斯又不见了踪影,姜楚一个人待在宿舍写作业,到下午去上泰拳课时正好写完。
经过昨天被一米九和耳钉男围堵的事情,姜楚一路上将警惕心拉满,他上次是遇上了一个好心人,但不代表他下次也能遇到,在没有足够的自保能力前,姜楚不想赌一个摸不准的可能。
好在周末的人流量多,姜楚又并不惹人注意,所以得以安全抵达泰拳培训班。
班上一共有八个人,泰拳教练是一位皮肤古铜色的肌肉猛男,姜楚很羡慕,并决定以此为接下来的目标,于是在上课时格外认真。
“……手带绑好之后,咱们就来学习最基础的步伐和拳法。首先是跃步……”老师一边讲解要领,一边示范,“记住要脚尖先动,同时重心要往移动的方向移动……”
上课时间有一个半小时,一节课下来姜楚已经累得肌肉都在发抖,额前的头发已经被汗水打湿,双手撑在膝盖上大口呼吸。
“不错啊!就是你这体能不行,平时记得多运动,回去把今天教的几个动作多练习练习。”教练就喜欢认真学习的学生,欣赏地拍了拍这位高中生小弟的肩膀,送上鼓励。
刚站直的姜楚差点被这一掌拍飞,好悬才稳住脚跟。
“……谢谢教练,我会的。”
姜楚浑身酸痛的回了学校,第二天差点起不来床,可想了想自己光明的未来,他还是身残志坚地去了。
不出意外,又是手脚发软、筋疲力尽地的回来。
等周一上学的时候,姜楚都不用演,光是站在那里就散发着灰扑扑灰暗暗的气息。
他坐在位置上,掏作业的手都是轻轻哆嗦的。
照样迟到十分钟才姗姗来迟来的刘明明一看到姜楚就哼了一声,大刀阔斧往椅子一座,狠狠咬住后槽牙,都是因为姜楚这个倒霉玩意儿,他才会有那个什么乱七八糟的外号!
听到前面传来的重重气哼声,姜楚奇怪地抬头看了一眼,怎么感觉是对着他的?不过没发现什么不对,他就继续低下头,在语文书上做着笔记。
课间,班主任过来提醒大家提升课的报名,姜楚恍然想起自己还没想好选什么,这两天太累,完全忘了这件事。
他对课程没什么要求,只要远离主角团就行。
排除掉大半选择,姜楚定了定,慢慢填上了一个名字——甜品烘焙课程。
想想,一不会跟主角受和那些攻们遇上,二正好这段时间他囊中略羞涩,能吃免费的甜品,这简直就是一石二鸟!
姜楚自信满满,觉得这波肯定稳了。
姜楚填写好报名表,跟整理好的作业一起拿起来准备去老师办公室。
不是课代表们不会过来收他的,而是根本就没有课代表,18班从高一起就没交整齐过作业。
起身时不小心带动桌子,桌沿的水笔滚落到了地上,姜楚弯腰下去捡,这个时候刘明明正好起身,瞥见最上面的报名表上赫然填写了“甜品烘焙课程”这六个大字。
刘明明发出冷冷的一声呵笑。
这是知道对不起自己,所以决定从别的方面祈求自己的原谅吗?
将近一米九的大块头双手抱胸,以绝对的身高优势高高在上地俯视姜楚,虽然他不喜欢这个小子,但如果他真的这么努力认错,那自己也不是不能考虑原谅他。
是以,在姜楚捡起笔,抬头站起来的时候,就被一旁伫立不动的高大身影给吓了一跳。
姜楚以为他又想让自己带什么东西,就见刘明明原本端正的五官此时发生了奇怪的位移,比如那高高扬起的眉毛和歪斜的嘴角,也不说话,就这样静静盯着他。
“……”这是在做什么?
他还要趁没上课去交作业呢,没事别挡道,姜楚思忖要不要开口问一下,只是没想到人自己走了。
姜楚二丈和尚摸不着头脑,不过也不在意,他对18班同学的容忍度总是比其他班的人要高一点。
18班多好啊,处在剧情最外围,大家全都是背景板,也没有喜欢恶意捉弄羞辱别人的富二代渣滓,顶多让他多做些无关痛痒的小事,这里太温馨了,他可太喜欢这里了。
或许是夜路走多了容易撞鬼,姜楚不过是提了一嘴富二代渣滓,哪想到上个厕所的功夫就被他遇到了。
上午最后一节课结束,姜楚想先去上个厕所,但是最近的已经满人了,所以只能退而求其次地去了反方向较远一点的二楼厕所。
这里通常是16班和15班的学生使用,姜楚之前没来过。
校内厕所的格局都一样,因为每天都有人打扫,所以很干净没有异味,这时厕所没人,他随手进了一个隔间。
可正当姜楚准备出去的时候,一阵夹杂着慌乱的脚步声兀地响起,随后就听见厕所门被用力地关上。
大概有三四个人,危险小雷达闪了闪,姜楚没有马上出去。
“你跑什么,不是说好中午大家一起去吃个饭吗?”随着门锁落下,一人被甩在地上,“显然姜同学对我们好像有点误会,这可得好好解决一掉啊。”
“啊——!你!这里是学校,你等着,我要告诉老师你们殴打同学!”躺在地上的男生痛呼,愤怒地警告他们。
“话不要乱说,在场的人有谁看到我们在欺负你了?”
旁边另一人不紧不慢地反问,缓缓叙述道,“姜桓,家里有两个妹妹,父母摆地摊卖水果,不过有个最近靠赌石起来的暴发户大伯,想来是他把你送进来的吧?”
“真是的,明泽怎么什么垃圾都往里面收……”第三道陌生的声音抱怨。
“别这么说,好歹姜同学成绩不错嘛。”最开始说话的那个男生笑嘻嘻,拉长了语气,“所以才瞧不起咱们这些只有钱的垃圾啊。”
“你们本来就是!除了几个破钱之外还有什么拿得出手的,有本事就放马过来,我才不会怕你们!”那位姜同学不屑又愤懑,不过是一群社会蛀虫罢了。
此言一出,几人难得沉默。
蹲在厕所的姜楚挠了挠脑袋,他听着听着忽然觉得有点不对,那个暴发户大伯的形容怎么这么像他那便宜爹,还有这个姓……也不一定这么巧吧?
“……哇哦。”
他们已经很久没有见到敢这么跟他们对着干的特招生了,所以才喜欢这些新来的插班生啊。
成绩那么好又怎么样,瞧不起他们又怎样,最后还不是像可怜狼狈的像条狗一样跪在他们这些只有钱的垃圾脚边。
一人感叹着,抬脚在姜桓的手背上用力碾了碾,听着痛呼的惨叫声,病态愉悦的眯起了眼,“尽管去试试,是要向老师打小报告还是跑回家找家长,我们都不会拦着你哦。”
另外两人一个按住姜恒不让他动弹,一个拽着他的头发,嘴上带笑眼中却充满恶意地拍了拍他的脸,“只要你不在乎你大伯会不会因为你的缘故破产,这可就不好说了,还有你家那个小地摊……”
姜楚在门缝中将这一幕收进眼底,忍不住皱起眉,可他不能崩人设,而且以他现在的身板和连两脚猫都还不算的身手,出去完全就是给人送沙包。
这些作恶的年轻富二代们不会在明显的地方留下痕迹,下手专挑看不见的地方,手法很熟炼,不知道是从多少无辜的人身上锻炼出来的。
姜恒原本还有力气反抗,嘴上不肯服输倔强的挑衅着,但是双拳难敌四手,很快就被压制地动弹不得,整个头紧紧贴在厕所瓷砖上,鼻子和嘴角挨了一拳,猩红的血液滴滴答答淌在白色瓷砖上,看着十分瘆人。
可那人并没有停手,甚至因为看到血而更加兴奋。
这样不行,姜楚不知道在这个世界里这些拥有财权的子弟们能做到什么程度,但他决定做点什么,不然这位姜同学可能真的要被打死了。
“阿朗,行了,再打下去小心被你爸知道,你暑假偷偷跑去国外黑屠场的那件事他还没消气呢。”同伴见男生有失控的迹象,喊了另一个人帮忙拦着。
“嘭——”
一声撞到门的轻响在空荡的空间登时吸引走了他们的注意力,怎么,原来这里还藏了一只小老鼠么?
捂住额头的姜楚:“……”
靠,蹲太久,腿麻了。
这里是二楼,距离他隔间三四米就是窗户,进来前他看到窗户是打开着的,而下面是草坪,总结
——摔不死人。
“里面的同学,”从最前面的隔间开始,一间间被打开,“躲什么……”
电光火石之间,对面往前几个隔间的门猛地被推开,藏在里面的人几个大跨步跃上窗台,然后头也不回地一跃而下。
用时不过五秒,他们连人都没看清,眼前只晃过一个模糊的背影。
“……”
不管是瘫在地上痛苦呜咽的姜恒还是那三个富二代,见此都愣住,大概从未见过如此生猛之人。
姜楚跳下去的时候怕吗?无疑是怕的,但比起被那些人沾上,他选择拿出从小到大的爬树掉下来经验和勇气。
纤细的少年高高跃下,略宽大的校服在飞落中鼓动起伏,像只展开羽翼的青涩鸟儿。
落地时姜楚瞬间调整了姿势,用膝盖做缓冲,在松软的草坪上咕噜咕噜滚了好几圈。
很好,安全降落。
这里的草坪并不全然平坦,有的地方如平地,有的像小山丘,姜楚降落的地点正好是稍微高点的小山坡,这也是为什么他会滚了这么多圈。
姜楚爬起来,抻了抻胳膊腿,除开膝盖没感觉到哪里有剧烈痛感,他也不抬头看二楼窗户是什么情况,趁热打铁赶紧溜。
侧过身时,余光忽然发现身后似乎有什么东西。
下一刻,就跟一双漆黑琉璃般的眼睛对上。
周兰斯单腿屈膝靠在草坪上,修长白皙的手指搭在一本黑封烫金的外语书籍上,静静看向这位不速之客。
今天难得多云,温驯柔和的风拂过青翠柔软的草地,掠过那一坐一立,默默对视而望的两个少年。
姜楚惊讶会在这里见到周兰斯,想到自己团成球一样毫无形象地在他面前滚下来,不用看也知道自己现在的样子肯定狼狈又凌乱。
姜楚闭紧了眼睛。
很难表述他现在是什么样的心情,只希望周兰斯不要害怕,他真的精神没有问题,真的。
姜楚哽咽住,没忘记二楼的那些人,决定还是默默快点离开比较好。
只是往前走了一步,他忽然又顿住,犹豫了半晌还是开口,道:“周同学,二楼男厕有几个人在欺负同学,感,感觉挺严重的,你……能不能去看一下?”
没办法,姜楚在这个学校几乎没有可以求助的人,除了面前勉强跟他有层室友关系的周兰斯。
作为小说的主角,周兰斯的背景毋庸置疑是强大的,而且本人性格也同书中描写的那样善良,很乐于助人,这从那几次出手帮他就能看出来。
所以,尽管这个请求有些冒昧,但是姜楚觉得以周兰斯的性格应该不会拒绝。
“为什么。”出乎意料的,周兰斯只是神色淡淡地反问他。
“什、什么?”姜楚被问地一愣。
——为什么你会觉得我会去帮他?
——为什么,你和调查中的不一样呢。
姜楚长长发丝遮掩下的眼睛疑惑地眨了眨,猜不出周兰斯的意思,只是下意识感觉有点危险,于是硬着头皮说:“啊……因因为我觉得那个同学被欺负的很可怜,所以想请你帮,帮帮他……”
说完,便紧张地悄悄从发丝间朝他看去。
周兰斯却仿佛得到了什么答案,合上书,站起来时只说了一句,“知道了。”
姜楚心里莫名慌张,也不敢多问,连忙右脚踩左脚,踉跄了一下,跌跌撞撞地跑远了。
二楼那几人正奇怪怎么这么快就不见了,突然就看到那个窜出来的人,登时扬声便想叫住他,只是紧随着后面走出来一个人,让他兀地将声音卡在喉咙里。
他们怎么也没想到周兰斯竟然也在这里,不好说他都知道了什么,其中打人最狠的那个男生不敢和他对视,后退了好几步,也不敢多待在这里,转身仓皇跑开了。
“怎么了,在看什么?”清润温和的声音响起,温裕之踏上草坪,朝周兰斯走去,“上午几乎没看见你人影。”
“我有老师的特批。”周兰斯扬了扬手中的书。
“是是是,”温裕之失笑,调侃道,“谁让咱们阿斯是老师们的心头宝呢,去吃饭吧,我让人送了苏姨做的糖醋鱼。”
一边说着,一边像好兄弟般抬手搭上周兰斯的肩,只是周兰斯侧身避开了,这让温裕之眼神黯淡了一瞬,不过脸上依旧带着温煦的浅笑,看不出任何端倪。
周兰斯从不让别人触碰到他,即便是他的亲生父母,即便是和他一起长大的自己,不过现在这般能靠近周兰斯的也只有自己,这就足够了。
温裕之镜片下的眼睛望向周兰斯,忽然开口,“对了,你要不要换个寝室,正好不久后有个单人宿舍会空下来,一个人住会比较自在方便吧。”
三楼某间教室,魏阙环抱着胳膊,一头酒红发丝胡乱翘着,将一切尽收眼底。
他不过是刚睡醒起身伸了个懒腰,就看见前几天那个痴妄他告白的懦弱阴沉的小子,一跃从二楼跳了下来,落地的姿势和动作流畅的不像是第一次,这让魏阙有些意外地挑了挑眉,生出了一点微末的好奇。
就是跑路都能跑的磕磕绊绊,笨死了。
另一边,姜楚一路小跑直到看不见教学楼,意识中那闪烁的警报才停下来,他伸进头发帘里虚虚抹了把脸,深呼吸几口气让心跳冷静下来。
姜楚呼出一口气,他能帮二楼那位同学做的只有这些了,只希望周兰斯到的不算太晚。
不过说到周兰斯,姜楚抿了抿唇,心底隐隐察觉到一丝违和感,就像是……真正的周兰斯并不像现在他表现出来的样子,更不像书中塑造的那样。
不过这个这个问题对现在的姜楚来说无法探究,毕竟他和周兰斯也不过才认识了几天。
想不通那就不想,姜楚并不热衷于给自己找麻烦,很快就把那些不必要的烦恼问题抛到了脑后。
他趁午休时间回宿舍洗了个澡,洗干净后又是一个崭新喷香的阴郁小伙。
下午的第二节是体育课,十八班的体育老师是一位手端保温瓶的养生男青年,带着所有十八班老师共有的佛系气质,满脸祥和的让他们跑一圈后自由活动。
一些体质弱不方便跑步的女生则在操场边缘的长凳上休息,甚至还有几个偷懒的男同学。
十八班阳气鼎盛,个把个都是身高体壮的青少年,也个把个不服管教,成绩惨不忍睹,仿佛那身高肌肉是以失去智商换来的,也为其他班级戏称,肌大无脑。
女生则少到一只手都能数得过来,她们每天被一圈臭男生围在一起,非常不爽,白眼和嫌弃与利剑同飞,格外凶猛暴躁。
而夹在其中的姜楚表示目前适应良好。
自觉多跑了几圈,姜楚调整呼吸慢慢降速,没有立刻停下来,以正常走路的速度绕操场走圈,在经过一群眼生的同学时,瞥了一眼,是二班的。
两个班有时会撞在一起上体育课,这很常见,姜楚因此并不觉得奇怪。
二班的老师也在他们跑完两圈后解散自由活动,操场上便多了许多三两结对的同学。
姜楚也觉得运动得差不多了,准备去买瓶水回教室休息,路过一个沙坑时,脚步一顿。
金黄细软的沙粒被抹的平整,像一块柔软的画布,此时画布上画着一只小老鼠,而旁边,一根白嫩纤细的手指正在画一只蘑菇。
或许世间有很多种画法,但丑得如此别具一格且富有特色,姜楚只在两个地方见到过。
他的书本和桌面。
“老师看了你交上来的作业,很认真啊,正确率也很高,其他任课老师们也说你将这些知识点学习得很透彻……”
班主任坐在椅子上,视线从那几本作业本移到面前站立的少年身上,目光欣慰和蔼。
“……老师知道你绝对是个有天赋的孩子,只要你下定决心好好学习并继续坚持下去,我们所有老师都会无条件全力支持你的啊!加油!”
十八班的班主任欣慰啊!
快三年了,他们十八班终于出了一个愿意迷途知返,好好学习的学生。
他以为自己永远也等不到这一刻了,班主任看着姜楚,小小的眼睛似乎有泪花隐现。
“好,好的。”姜楚被这目光看的头皮发麻。
放学前姜楚被班主任叫去了办公室,这是他来到这个世界第一次被喊去办公室,不免紧张。
谁知到了办公室后,班主任胖胖的脸上就迅速扬起了一抹堪称慈祥的笑,随后就发生了上面两人的对话。
原来是因为自己交上去的作业,可这才开学不到一星期,就不再多观察一下么,万一他只是三分钟热度呢?
从办公室走出来的时候,姜楚后知后觉的有点想笑,不过也对十八班的老师们好感度上升了不少,不管怎么说,他们都是在希望自己的学生越来越好吧。
被班主任絮絮叨叨拉着说了一会鼓励的话,出来的时候班级里已经空无一人。
不,不对,姜楚眼睛一眯,发现事情并不简单。
他的座位在最后一排靠窗的位置,也就是说有一侧的窗帘跟他挨得很近。而现在,那灰绿色的丝绒窗帘被解开了扎带,鼓鼓囊囊地裹着一个不明生物,而这个不明生物此时正坐在他的座位,不知道在做些什么。
“……?”
他大感不解,故意加重了脚步的声音朝那个绿色的茧走去。
绿色的大茧也听到了正在逐渐靠近的脚步声,咕甬了一下,几秒钟后,一颗浅棕色的毛茸茸脑袋从里面钻了出来。
那是一个看起来有些幼态的少年,白皙的脸颊两侧还有未消失的婴儿肥,一双圆滚滚的小鹿眼泛着湿漉漉的无辜光芒,鼻子和嘴唇同样小巧而精致,似乎带着一点混血,眉骨很深,像姜楚看过的西方油画中吹喇叭的小天使。
然而这位小天使一见到姜楚,那张精致无辜的脸蛋瞬间就扭曲了起来,比姜楚这个有着阴暗人设的阴暗仔更加晦暗扭曲。
这样堪称颜艺的面部变化让姜楚看的目瞪口呆,叹为观止,大惊失色,并开始担心这位同学的精神状态。
“你去哪里了?我一个人在这里等了你十五分钟!”
那声音的音色也同外表一样清中带着一丝甜感,就是说话的语气跟以上描述完全不搭噶,恶狠狠的。
姜楚又一次陷入沉默,他们俩熟吗?
好像还挺熟的,不然他那些书页和课桌上就不会留下对方这么多笔墨,但是这熟似乎也不是什么好事,因为他现在看起来凶恶的像要扑上来咬自己一口。
不过姜楚不担心,他觉得自己能够应付,因为——他自信比划了一下,对方比他矮四五厘米。
不知道该说什么,秉承着多说多错的原则,姜楚默默走到他身边,这个距离,他看到了少年窗帘下隐隐露出的校牌。
唐昔,姜楚在心里默念了一下。
唐昔似乎也没想要姜楚的回答,从窗帘中挣脱出来,一手托着白软的脸颊肉,一手拿着笔在桌子上狠狠花了一条弧线。
姜楚眼皮一跳,拿着他的笔,画着他的桌子,你小子……
唐昔眼睛一转,发现这人还傻愣愣的站着,又生气了,“还傻站着干什么?坐下来啊。”
“……”姜楚眼皮一跳,这绝对是他目前遇到的最奇怪的人,为了不打草惊蛇,他坐在了旁边的空位。
姜楚现在坐的位置本就空着,十八班只有他没有同桌,看唐昔理所当然的样子,仿佛现在的位置才是姜楚应该坐的原本的一样。
有刘海的遮掩,姜楚大胆观察着唐昔的举动,回忆书中是否有这号人物。
仔细在之前尽量跳过的涩涩剧情中翻找了一下,还真让他找到了。
唐昔,和他属于恶毒炮灰行列的妖艳贱受,戏份比他多得多,一开始唐昔痴恋校医攻不得怒而下药,却为校医攻和主角受做了嫁衣,黑化的唐昔仿佛跟春/药批发商似的,暗暗专盯着主角受,走哪撒哪儿,结局自然也很惨,被家族抛弃,最后被主角受按死在了精神病院。
也是,每次都被折腾的这么惨,人家能不生气吗。
姜楚唏嘘。
“该死的!恶心的臭虫!竟然敢用那种恶心的眼神看我!以为我真的相信那漏洞百出的借口?想和我做朋友,你妈的配吗?”
“电子锁配钥匙,眼瞎的玩意儿,你配个几把!”
唐昔笔下的动作用力了几分,嘴里哔哔哔发着电报,眼睛却突然一转盯住姜楚,语气阴森而认真地询问,“我要把他的眼睛挖下来,或者直接把他的哔哔换成木雕的,你觉得怎么样?”
姜楚:……我觉得都不怎么样。
姜楚疯狂压榨脑细胞,现在他回答什么才会显得合群一点?
“算了,再这么做我会有麻烦的,还是选择一个温柔一点的做法好了,”根本不需要姜楚的回答,他的语气和神情仿佛吃了十个变态,“就找人给个小小的教训好了,起码这段时间别出现在我面前,不,在我气消之前都不要出现,那就要把握好力度……”
唐昔带着狞笑开始细数各种细听起来阴暗残忍的手段,种类之多,姜楚怀疑他是不是已经将满清十大酷刑之类的书籍全文背诵过了。
就在姜楚逐渐坐立不安的时候,唐昔终于完成了他足足三分钟的恐怖发言,说完他从脚边的书包里拿出一瓶水,咕噜咕噜喝了一大口。
“啧,你怎么越来越胆小了,只是这么说说而已就让你这么害怕?”唐昔盖上瓶盖,他神色坦然,看姜楚的眼神充满嫌弃。
姜楚听出自己被嫌弃倒也不生气,看到唐昔终于正常了一点,甚至松了一口气。
“呼——爽了。”唐昔站起来,拎起书包背在背上,姿势端端正正,表情清清白白,又是姜楚在体育课上看到的那样纯良无辜。
背包上甚至还有一只可爱的毛线小狗挂件,有着棕色的毛色,跟唐昔的头发颜色很接近。
一只精神不太正常的变态小狗。
姜楚不太礼貌的做出诚恳的评价。
“我走了,老样子,别让别人发现我们的关系,在外面不许表现出认识我的样子,否则……”唐昔举起没有一点威胁力的拳头,呲牙威胁,“要你好看!”
再加一条,一只不礼貌的精神不太正常的变态小狗。
姜楚默默点头,很想吐槽他,不要把他们这么纯洁的关系讲的好像在偷情一样的既视感。
目送唐昔迈着轻松的小步伐离开,姜楚坐在位子上没有动,片刻后,他看着那只新鲜出炉的小蘑菇,关于他们之间的关系,感觉自己好像抓到了什么。
之后的一天,姜楚特意留意了上午和下午放学的时间,不过都没再看见唐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