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我倒是看过。”
林导笑笑,看向江导:“听说江导很喜欢他?”
江导点头:“是个很努力的年轻人。”
“他确实很有野心,也很会讨人喜欢。”
林导评价,却没表现出什么欣赏:“我不像江导那样颜控,他的爆发力很优秀,但电影不是只有爆发戏,听说今天这段都是文戏,我期待他的表现。”
江导在旁边哈哈大笑:“我可不是颜控。”
林导和江导的私交不错,是可以开玩笑的关系,闻言笑着摇了摇头:“未必。”
演播厅的环境再次慢慢暗了下来,大屏幕霎时间亮起,何月饰演的大帅和穿着粉红色旗袍的宋旭阳出现在屏幕上。
观众席瞬时间发出一阵哄笑。
《血月》中五姨太是一位身材较小的女演员饰演,但宋旭阳个子很高,虽然说不上魁梧,但穿上旗袍,好像更像个女土匪,不像温婉的水乡女子。
何月的扮相倒是不错,她的假发来自顶级发型设计师,戴在头上像真的一样。
开场的一段,刚刚很多去找楚清筠录屏观众都看过了,心猿意马等着六太太出现的大帅和矫揉造作、用蹩脚洋文讨好大帅的五姨太。
仅仅这一小段,就将大帅的好色和五姨太的活泼灵动表现得淋漓尽致。
观众们控制不知地发出惊讶的声音,他们完全没法相信,一个放大版的女土匪,竟然能表现得这么诱人可爱!
可事实就这么在眼前发生了。
这组的确不是来搞笑的。
四位导演眼睛一亮,都集中了注意力。
常看直播的观众哪怕有些准备,但结合宋旭阳的扮相,也忍不住被惊艳到。
他们看着宋旭阳翻身跨坐到何月的腿上,歪着头一点点凑过去要亲她,恨不得冲进去取代。
虽然长得粗犷了一点,但是谁能忍得住这样的诱惑!
就在大帅也要忍不住的时候,开门声响起。
机位切换,镜头按照电影里那样,先是对准了一双优雅的黑色高跟鞋,随着那双鞋,迈着不急不慌的步子走进来,然后缓缓上移——路过形状精致,没有一根毛发的小腿,白皙纤细,没有一丝赘肉的大腿、直到那高高的、若隐若现的开叉——
路过挺翘的曲线,不盈一握的腰肢,乃至纤细白净,皮肤细腻的膀子和颈部……
然后,汇聚到那头浓密卷翘的中长发。
假发再逼真,也没法与真发相比,有左有右的发尾似乎在诉说主人的不听话,何况楚清筠的头发本就细密乌黑,将周围的氛围都衬托得安静神秘。
镜头缓缓转动又拉远,扫过正中央女人精巧的耳垂,精致的侧脸,角落中闪过大帅惊艳的表情和五姨太嫉妒的脸——最终,将他整个人放进了镜头里,让人看清他正脸那双比头发还黑,水润冰透,仿佛墨翠的眸子,也欣赏到他单薄却每一处都恰到好处的身材。
他的脸上是毫不在乎的微笑,仿佛眼前的画面微不足道,可不知为什么,被他注视的人却感到自己被蔑视了。
这种高高在上的蔑视证明着主人内心的强大,给人以压迫,又忍不住想要臣服靠近。
“咔哒,咔哒。”
高跟鞋在地板上发出轻巧的声音,就像踩在了所有人的心头。
那是一种繁华盛大,像园里昙花开放时,其他一切植物都索然无味的美。
楚清筠在候场室时,一直很有心机地扎着头发,露出男性的喉结棱角,让冲击没有那么明显。
但如今的他卷发散落在肩上,在摇曳的暖色烛光中,留下仿佛散发着淡香的阴影,模糊了脸侧的曲线,也模糊了性别的界限。
一个是头脑简单、随处可见的小金橘,一个是高山崖顶、百年难得一遇的雪莲花。
一瞬间,五百现场观众,看直播的上千万观众,全都随着大帅一起移情别恋。
大帅掐住五姨太的腰,用最快的速度把他扔下去:“月,月如。”
第32章 叫好
古香古色的中式轩窗下摆着珐琅的西洋钟,此时恰好下午八点,钟内的机械小鸟从中伸出头,“布谷”“布谷”地叫了八声。
楚清筠扮演的月如等小鸟叫完,将手中端着的酒坛放到桌上,淡淡道:“您可以继续,我不介意。”
“你们两个一起请我喝酒,怎么能把你扔在一边。”
大帅罕见地表现的像个绅士,说话彬彬有礼。
五太太将这次饭局放在自己屋里,一边是与如月的交易,一边是大帅的吩咐,她心知这次的主角是他们两个,但被自己的男人这样无情推开,还是忍不住生气,重重地从鼻子中呼出一口气后,扭着腰坐回自己的椅子,白了月如一眼。
“是啊,月如妹妹这话说的,我们还能当你面脱了衣服不成?要继续,大帅也得拉上你。”
心事被说中,大帅刚送进嘴里的一口酒被呛了出来,佯怒道:“咳咳咳咳……胡闹!不知所谓!”
五姨太被训,撅着嘴,委屈地一扭身子。
宋旭阳人高马大,露出这样的表情实在太过怪异,怪异中又透着些可爱,让人欲罢不能。
大帅不知在想什么,看起来心猿意马,而楚清筠则一直淡淡微笑,好像融入身后的观众,静静欣赏着这两人的表演。
做演员真的很需要信念感,何月和楚清筠竟然能忍住不笑!
观众席又爆发出一阵笑声。
何月清清嗓子:“来,月如,坐。”
楚清筠款款落座,导播给了他坐下后的背影一个镜头,纤细的腰肢与臀部连接的优美曲线让不少男性观众心头一紧。
大帅想要给文化人六姨太一个好印象,六姨太一个请人的,依旧是那副什么都不在乎的模样,缓和气氛的重任就落在了五姨太身上。
“六妹妹和我这次请大帅来,主要是为了谢谢大帅的救命之恩,要不是大帅,我们有几张嘴都说不清了。”
电影中,五太太想要跟刘太太学洋文,被她带去剧院看洋人的歌舞剧,却遇到得到暗线消息的官员抓人,两人差点被当成奸细抓起来,还是大帅到场,将那些士兵当众揍了一顿,把两个老婆带回来。
“那是当然,老子……咳咳,本人是一家之主,保护自己的女人,天经地义。”
五姨太给大帅倒酒,大帅转手将酒壶抢到手里,给月如倒上:“不过我也很好奇,怎么那么巧,我们去抓人,就把你们两个抓到了。
“巧合而已。”
楚清筠拿起酒杯,轻轻举起,酒杯的边缘触碰到下唇——又轻轻放下。
“只是喝酒,有些单调了。”
他放下酒杯,看了看两人:“不如我们……玩个游戏?”
五姨太小脑袋不太干净,不知想到了什么,脸颊绯红,看向他时瞪圆了眼睛:“游,游戏?”
大帅也想歪了,但月如是新派女性,被抢进府里后也没给他过好脸色,大概不会是他想的那个意思。
他低头思考了一会儿,问道:“你是想玩……划拳?牌九?”
“不知大帅有没有听过一个西洋的酒桌游戏,Truth or Dare。”
五姨太胳膊架在桌子上,用手托着半边脸颊,又翻了个白眼,小声嘟囔:“又说鸟语。”
大帅懂洋文,闻言挑了挑眉:“真相或挑战?”
“我们将它翻译成诚实勇敢。”
楚清筠拿出放在托盘里的一个骰子:“我们每人投一次,点数最小的人喝一杯酒,选择诚实地回答一个问题或是勇敢接受挑战,无论什么要求,都不能赖账,否则——暴毙而亡。”
话音落下,他终于不是那副游离在世界之外的表情,扬起下巴,挑衅地朝大帅笑了笑。
就像一个突然拥有了生命的精致人偶,仅仅是一个笑容,就把看惯了美人的大帅给看呆了。
宋旭阳扮演的五姨太也被这个难得的笑惊艳住,呆愣几秒后又反应过来,眼神不满地在两人中间徘徊,最后趁大帅傻愣愣地盯着月如,翻了这段戏里第三个白眼——只不过,这次瞪的是大帅。
诚实和勇敢,对不谙世事的学生、生活中只有柴米油盐的百姓来说,并不会带来多大的代价,但对于手握几十万兵马的军/阀,或是潜伏人员来说,代表的是巨大的危险。
大帅在前一天救出这两人时,就已经猜到了月如奸细的身份,只是他不信一个小丫头能翻出什么大浪,总想先征服芳心,再按规处置。
他冷笑一声。
狡猾的女人,嘴上说着玩游戏,其实是破釜沉舟,将命压在赌桌上,对他发起挑战。
“一个只能给老子做妾的小东西,还能翻了天不成。”
大帅一改刚刚装出的绅士,拿出随身的一把手/枪,拍到桌子上,大喝一声:“好!以此为证,我们遵守游戏规则,敢撒谎或是不勇敢,就拿它自我了断!”
“啊!”
五太太被吓得小声尖叫:“这,刚刚不是还好好的?怎么……”
“五太太别担心。”
楚清筠伸出双手,为五太太斟满酒,摇晃的墨绿色翡翠手镯衬得他手腕的皮肤更加白皙,在灯光下有些晃眼。
“一个游戏而已,只要遵守规则,大帅言而有信,不会杀人的。”
他瞥了一眼何月。
一男一女,一女一男,两人的身份悬殊,但处于下风的旗袍女子没有丝毫畏惧,他,不,是她,她将自己的美貌和特别当作武器,将自己推向和觊觎者同样的高度,以平视的角度向想要征服她的掌权者发出挑战。
看似自不量力,可她坚韧的灵魂却让人不敢小觑,散发出无穷的吸引力,引得猎手跟从她的脚步。
观众在大帅的角度,被这样微弱又顽固不灭的烛火吸引,又随着镜头来到楚清筠的角度,看到了被男人掩盖在轻蔑下,深深的痴迷。
何月似乎是入戏了。
无论是戏中人,还是戏外的观众,都在她的眼中看到了自欺欺人。
不,是他的眼中。
他深陷其中,被她牵着鼻子走,却以为自己是猎人,洋洋得意。
“玩,必须玩。”
大帅拿起骰子,塞进五太太手里。
这位可怜的,被两人波及的小动物颤抖着扔出骰子。
月如打出六点,大帅打出二点。
“我选诚实。”
他倚进紫檀木的太师椅,双手极有气势地握在扶手上:“我倒是想听听,我的妾,想问我什么问题。”
被迫成为男人的妾是月如心中的刺,但她表情淡淡,仿佛听不出对方话里的轻视。
“整个江城大街都在传,满/洲来的倭族商人要跟您合作,您同意了吗?”
五太太原本自顾自地害怕,听到这个问题,吓得瞪圆了眼睛:“啊?”
大帅眉头压低,紧紧盯着月如,半晌,突然笑了:“同意了,字都签了。”
月如握着酒杯的手猛然收紧,瞳孔微缩,平静的双眸下泄露出一抹杀意。
五太太更是没有想到大帅会回答,把嘴也张大了:“啊?”
大帅将一杯酒仰头倒进胃里,给自己满上,然后拿起骰子:“我诚实了,再来。”
这次是五姨太最少,她选了勇敢。
大帅举起腰上的马鞭,点了点她:“你……解一颗扣子。”
“什么?”五姨太抬起手指,护住领口,为难地将视线瞥向月如:“这,这不好吧?”
她本不是羞涩的性格,只是最近总跟月如一起出门,听她说话说多了,看过她被学生如何尊重,莫名地不想在她面前解扣子。
“啧。”
大帅对她没有对月如那样的耐心,抬手捏住了他的下巴。
原电影里捏的是下面半张脸,但何月的手小,三人商量过,为了观感,改成了捏下巴。
但这并不会减少五姨太应有的屈辱,那手指捏得紧紧的,几乎要嵌进皮肉里,给她掐出了泪花。
“你组这个局,不就是想让我享受齐人之美的?装什么良家子。”
月如抱臂,听见“齐人之美”时,忍不住开口:“龌龊。”
她从入府以来,一直都是这样对大帅毫不客气,可今日的博弈,让他立刻拉下脸:“你是不是以为我不敢杀你?”
不等大帅动作,五姨太尖利骄躁的声音突然响了起来:“程月如!”
她猛地站起来,给了坐在椅子上的月如一个耳光。
月如愣住,连大帅都一时说不出话。
这个耳光声音听着挺大,但一点不疼,也没有在月如脸上留下任何痕迹,五姨太不依不饶,又伸出双手,那双染着鲜红蔻丹的手捏住那张漂亮的脸蛋,左右扯了扯,力道不大,声音确是咬牙切齿。
“你这个疯丫头!什么都敢说,要是再敢骂我,看我不撕烂你的嘴!”
大帅看着总是不苟言笑的冷美人脸被捏得变形,哈哈大笑:“你以为她在骂你?”
“她当然是在骂我,”
五姨太狠狠剜了对面的女人一眼,转向大帅时,又是温柔小意的微笑:“她说的时候还看着我呢,不是骂我,还能是骂您呀?她才不敢呢。”
说着,抬起手指解开了领口的扣子。
旗袍最上面的一颗扣子直到脖子,解开后并不会露出什么,但五姨太还是只盯着大帅,没给月如一个眼神。
“能伺候大帅,我高兴还来不及呢,这杯酒我喝了!”
不知是不是酒太烈,五姨太一杯酒饮下,再抬头时,两汪水汽蓄在眼眶,脸上还是温柔娇媚的笑容,映在摇晃的烛光下,格外令人心疼。
月如静静看着她眼角的眼泪,表情有一瞬间的动容。
大帅被这样脆弱依赖的视线取悦,又用皮鞭点了点月如的手腕:“脸疼不疼?活该。”
月如:“呵。”
第三次投骰子,月如最低,大帅最高。
月如:“我选勇敢。”
“那感情好。”
大帅笑道:“你也解扣子。”
五太太面露为难,看看月如又看看大帅,鼓起勇气,似是想要替她受罚。
下一秒,月如表情淡淡地看着大帅的眼睛,像是看着什么死物,径直解开了第一颗扣子。
领子被扯开,虽然什么都没漏,却给人一种“衣衫不整”的印象,像是亵渎了什么神圣的东西,让旁观的人不禁心跳加速。
五太太在一旁做了个夸张的瞪眼表情,比刚刚撒娇还滑稽,可观众席上已经没有笑声了。
很多人都看过这部电影,这段剧情也是经典中的经典,已经被很多人翻拍过,但它场景还原得太好,哪怕大帅相对秀气,五姨太也稍显魁梧,楚清筠的美貌也能弥补这些不足。
他的一颦一笑,每一个动作,都美得像一幅画,从他那个仿佛沙漠开花的挑衅笑容开始,观众们已经忘了他们在看一场反串的翻拍比赛,忘了演员的真实性别。
仿佛那个年代真的有这样一个酒桌,这样三个活生生的人,这场危险又荒唐的酒局。
而他们只是历史的旁观者。
“好!够西洋,够自由!”
大帅拍手!没有轮到他喝酒,但还是仰头灌了一杯。
“这杯我替你喝了!小五,你看看你六妹妹,人家比你还放/荡,好好学着点。”
“不用。”
月如喝掉手中的酒,又自己斟满一杯:“继续。”
这次又回到了第一轮的结局。
大帅这次先喝的酒,然后道:“还是诚实。”
月如:“合约的内容。”
五太太:“啊?”
大帅看起来有些酒意上头,动作大开大合,坏笑道:“你可想好了,这个答案我告诉你,你们明天就别想出这个门。”
五太太闻言瞪起眼睛,用最快的速度捂住耳朵:“我,我可不想听,您就告诉小六好了!”
大帅却大笑着捏住她的胳膊,生生将那只手从耳朵上扯下来,得意地看向月如。
月如没有受到一点影响:“大帅是想赖账吗?”
“不赖,当然不赖!”
大帅还拉着五姨太的胳膊,身体朝月如前倾,压低声音:“他给我武器,我帮他抓人,送去美/利坚修铁路。”
五太太:“什么!”
她扬声喊完,意识到这个可怕的消息被自己听到,眼前一黑,像是泄了气的气球那样瘫在椅子上,满脸的绝望。
之前的博弈中,哪怕被威胁,被打耳光都没有什么反应的月如终于动了,她咬紧牙关,再也掩饰不住眼中的厌恶,一个使劲儿,扯断了手里的手绢。
大帅看她终于有了反应,脸上满是胜利的笑容,仿佛才在这个游戏中得了趣,扔出骰子:“接着玩!”
又是月如问,大帅回答。
美人开着一颗扣子,规整的卷发因为之前的耳光,向旁边翘起了几根,却完全不减刚刚的气势。
她好看的柳叶弯眉拧在眉心,眼底似乎蕴着怒火,表面却还是淡然冷静。
“听闻大帅起兵之时劫富济贫,喊的是保卫一家老小的口号,江城宗族繁杂,同脉连枝,你可知你抓的,都是谁的兄弟,谁的儿子?”
江城和华国大多数城市一样,都是大姓大家,抓劳工是秘密进行的,有时的确会大水冲了龙王庙,抓到自己手下士兵的家人。
如果面前不是一个无依无靠的二十五岁女孩,大帅会以为他被监视了。
刚刚胜利者的笑容不再,他表情阴冷下来,灌进一杯酒。
半晌,扬着下巴看过去:“你知道什么?乱世之中,谁不是忙着往自己兜里捞钱?”
他好像醉了,咬着牙又自己灌了好几杯,使劲撸了一把头发,朝月如叫喊。
“几千条/枪入库,白花花的大/洋搬进来,老子吃香的喝辣的,管他是谁的兄弟!谁的儿子!”
这声音显然带着怒意和急切,仿佛权威被挑战了的野兽。
五姨太原本觉得自己死定了,一副失魂的模样瘫在椅子上落泪,听见大帅这个声音,还是被吓得一抖。
可挑起这怒火的人似乎并不觉得害怕,她输了一局,又解开一颗扣子,下次赢了后,继续追问。
“大帅府内整日烧香拜佛,你可知杀生者入七层刀山地狱,盗贼抢劫者入九层油锅地狱,不敬他人者入十三层血池地狱,损公肥私者入十六层火山地狱……十几万兄弟舍生忘死,陪您南征北战,大帅做出这种背信弃义之事,就不怕死后入遍十八层地狱,享尽十八种刑罚?”
女人的声音清冷柔软,听进耳中,却如金戈铁马,将男人掩埋进土里,故意遗忘的事实血淋淋地撕扯出来。
这不是他一个人的生意,没有他,也会有别人做,他不做,兴许还会将其他人得罪个遍。
她一个小老师懂什么!
可,那些被卖去填命的劳工,跟他一样被这片土地养育长大,或许还是他兄弟们的亲人朋友,也的确是经由他的手被出卖,生生与骨肉亲人分离,给那些该死的强盗做奴/隶!
他用阴冷的眼神盯着月如,半晌才缓缓开口:“你一个教洋文的,还信这个?”
月如:“我信。”
“我不信。”
大帅拿起酒壶,直接往嘴里灌,可没几口后,又使劲放下:“你一个女人懂什么!你知道了有什么用?你是能烧了船还是灭了那些洋人?能做什么?不就是借着我的宠爱蹬鼻子上脸!没有我,你什么都不是。”
月如的眼神同样冰冷,她拿起桌上的枪,对准大帅:“我能送你下去,让你看看你不信的地狱存不存在。”
两人对视两秒,似乎是完全撕破脸了,又好像在冥冥中交流了什么,大帅在愣了半晌后,不怒反笑:“哈哈哈哈哈哈!不愧是老子看上的女人,有个性!”
他伸手,轻而易举地夺回:“小丫头,这东西要先开保险,保险没开,你送谁下去?”
月如似乎也冷静下来了,她收回视线,给大帅倒酒:“大帅会用,送该死的人下去了吗?”
大帅不答,拿起骰子扔下去:“继续。”
两人默契地忽略了已经吓傻的五姨太,这次,是大帅赢。
“你选诚实,”
大帅吩咐:“老子有话要问你。”
月如冷冷道:“勇敢。”
五姨太渐渐回过神,担忧地望过去。
她已经解开了两颗扣子,锁骨在领口下若隐若现,如果再开一颗,那上半身都要漏出来了!
“老子说的话你没听见?选诚实!”
月如:“勇敢。”
“勇敢是吗?”大帅狞笑,脸上带上几分疯狂:“来人!”
下一秒,几个穿着民国/军装,拎着大道具枪的人鱼贯而入。
他们是前几组的选手:邵然,陈小迪,汤景一,和何月之前的一个女生队友。
有男有女,演的都是男人,但在这个男女颠倒的舞台,似乎并不违和。
他们扮演了本应该由节目组工作人员扮演的群演,看到自家长官跟两个衣衫不整的姨太太喝酒,都低着头,心里打鼓,不知道大帅叫他们进来干什么。
沉浸在剧情中,因为这紧张气氛捏紧了拳头的观众们看到熟悉的脸,这才稍稍清醒一些。
“抬起头,看着她。”
大帅冷声:“我再问你一遍,诚实还是勇敢?”
大帅有命令,几位心腹只好抬头,在目光投向月如后,便再难移开了。
美人喝了酒,脸颊绯红,双眼却清冽明亮,闪着楚楚动人的水光,她开着两颗扣子,原本坐在椅子上,只有颈下锁骨若隐若现,可她却扶着桌子,缓缓站了起来。
观众席中发出倒抽凉气的声音,引来旁边沉浸剧情中的观众的不满视线,可下一秒,抽气声此起彼伏地响了起来,一瞬间,像是回到了上一场公演。
楚清筠身上的旗袍属于民国,没有经过现代人的设计和美化,形制上还有清/朝女装的影子,上身拢共就只有三颗扣子,第三颗挂在腰间。
坐着时不显,一旦站起来就发现,仅仅解开这两颗,便已经能看到里面一大截的西式内衣。
电影为了照顾女演员,在这个场景只给了脸部镜头,但这是一场反串戏,楚清筠是个男人,他有着可以在镜头下裸露皮肤的优势。
他们彩排时跟摄像师和导播商量过,将这个镜头拍得完全。
所以观众们就看到,那一块布料软软地垂下,随着月如向前走动打得更开,雪白的皮肤和黑色的内衣形成的强烈视觉冲击。
几位手下眼睛都直了,暗中吞咽口水,可他们只敢远远地深呼吸,不敢有其他想法。
不只因为她是大帅的女人,更是因为她此刻的神情。
大帅进山打猎时曾伤过一头狼,那狼断了腿,却像是不知疼痛,不知恐惧,面对黑洞洞的枪口,它露出利齿,绿色的双眼带着孤注一掷、同归于尽的决绝,恶狠狠地从大帅的马上撕下来一块肉。
最后它被大帅一枪解决,可手下们踌躇半天,才敢慢慢靠近那头还睁着眼睛的狼。
不知为什么,房间中的女人,让他们想起了那头野狼。
她冰冷的视线居高临下地注视着大帅,迈着优雅从容的步子靠近他,一只手轻轻搭上他的椅背。
大帅的脸与她的颈部同一高度,眼神忍不住地向下飘,好像刚刚的愤怒、博弈,都随着面前白皙细腻的肌肤烟消云散。
这好色、愚蠢的男人。
月如讽刺地笑笑,将手指放在了第三颗扣子上。
如果解开,那么整个上半身都要被看到。
“程月如!”
五姨太惊恐的声音响起:“你,你就选诚实嘛!有夫之妇被人看了可是要沉塘的!”
这种事竟然让她连死亡的恐惧都忽略了?
月如好奇地看过去,只见五姨太的声音都带着些祈求:“别犟了,好妹妹,失节事大!”
“失节?”
月如冷笑:“解开一颗扣子,和背信弃义,贩卖同胞相比,哪个是失节?”
“我的气节,来自我的灵魂,我的思想,从来不是由身体决定的。”
她一只手捏住面前这张充满贪婪痴迷,醉醺醺的脸:“满脑子想着齐人之福的男人,他为什么不守/贞/洁?”
大帅被她嘲讽的眼神一刺,瞬间醒酒,似乎没想到眼前的人竟然如此不在乎,大胆到这种程度,强硬地扯开她捏住自己的右手。
可她的左手已经放在了扣子上,在屋里五个男人难以置信的惊恐目光中,一点点扣进盘扣下——在解开的前一秒,被大帅强行扯住了。
他愤怒地站起来,一只手拢起她的衣服,另一手愤恨地掐住她雪白纤细的颈子,渐渐收紧。
“大帅!”
五姨太看月如逐渐呼吸困难,不顾自己还开着的一颗扣子,惊叫着扑了上去,双手替月如扣紧第三颗扣子,然后使劲扯着大帅的胳膊:“大帅!您手下留情!她,她愿意选诚实!她愿意!您松松手,让她说话,她就愿意了!”
大帅瞥了她一眼,又看回月如,手指微松。
月如没看他,而是看向他旁边怒气冲冲的五太太。
她举着粉拳,表情凶狠,好像她敢说出“勇敢”二字,那小拳头就要落下来揍她。
空气渐渐流进肺部,月如朝她温和笑笑,再看男人时,依旧冷淡:“大帅想问什么?”
屋子里的所有人同时松了一口气。
大帅喝道:“滚。”
手下们知道他是在说他们,一点点后退,可视线还是忍不住地往房间中那个被掐脖子的女勇士看。
那样美丽的女人,招招手就能让男人疯狂沉溺,为什么想不开,要有那样冷厉的眼神,要跟能随时结束她生命的大帅对着干?
大帅的声音再次响起:“再看眼睛挖下来。”
手下们大惊,连忙低下头,挤着跑出门外。
他这才慢慢松开了手,一个使力,将月如按回到椅子上。
“我问你,你是什么颜色?”
五姨太捂着心口,后怕地坐回自己的椅子,闻言不解地看过去:“颜色?”
月如也挑眉:“颜色?”
“少装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