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手?!你跟我说放手!”墨华仰天大笑,快要喘不过气来。
云倾看向四周:“墨华,你疯了不成?”
“是,我是疯了。云倾,早在我第一次遇见你的时候我就疯了。”
“你说要忘了我,想要忘了我?好啊,那我就把你囚在这里,日日夜夜都让你看着我这张脸,我看你如何能忘了我?”
“放心,我不会再让你有半点不记得我。无论是爱我也好,恨我也罢,你总要选一样。”
“还有,少装出那种云淡风轻的样子,阿倾,你做不到。”
“这六界苍生又与我何干,若是你不在了,我便屠尽六界生灵!让他们统统去死!我看你还能去哪里,还能想着谁?”
这是云倾第一次从心底里感到恐慌。
他深知墨华从来不是滥杀无辜之人,说出这样的话,实在是太不像他了。
“哈哈哈,就算屠尽天下人又何妨?我要让你只有我,让你的世界只剩下我,除了我,你别无选择。”
墨华眼神中的极端与疯狂让云倾心中闪过片刻的杀意。
“我不会让你这样做的!”云倾灌注了所有的灵力,甚至不惜折损自身使用了凤族某种古老的禁术,将手中剑的威力发挥到极致。
这回墨华依旧是没有躲。
长剑没入本已经愈合的伤口,比之上次更是来势汹汹。
种种癫狂的表情皆归于平静,好像刚才的话全都不是他说的一样。
脸上依旧是那种令人心疼的苍白,勉强扯开一个笑容,带着些许解脱的意味。
胸口的血涌了出来,似大朵大朵的花在开放,妖异艳丽极了,比院子里开得最胜的凤凰花还要耀眼。
“你说,我该拿你怎么办才好?阿倾,刚才的话,都是骗你的。是我太自私了,对不住了。”
说完,墨华就像被雨点打落的枯叶,毫无生气地向下坠入。
曾经的风华无限,绝世容颜,都在这一刻凋零,惨烈之极。
云倾转过去后听见身后响起一片惊呼,想来是有很多人去救他的。
他是天帝,修为乃众界之首,怎会有事?
君羽那边已经是拖得太久,不容再耽搁下去了。
离开时,云倾甚至连头都没有回一下,直直朝着凤凰山的方向飞去。
等到了凤凰山时,远远的就看见那茅草屋旁边忙成一团,却没看见君羽的身影。
糟了,自己该不会是来晚了吧?
“阿羽呢,他在哪里,怎么样了?”云倾从云头落下,急急抓着墨璃的胳膊问道。
君羽他不能死,他若是死了,自己欠他的,这辈子都无法还清了。
“倾儿,别担心。他在里面休息,已经有人为他续灵改命了。”墨璃的脸色看起来有点不太好。
云倾不放心,冲进了屋子里。
他都成那种样子了,谁能救得了他?除非以命换命!
床上躺着的人,呼吸均匀,面色红润,就连本该枯竭的灵力也十分充裕。
第二百三十章 其实我早就放下了
众人皆是神色不明的站在旁边,想跟云倾解释,却又不知从何开口。
“你们是怎么做到的?阿羽该是撑不过了才对。”云倾拉着君羽的手腕,探了一遍脉搏。
脉象平稳,比之以前强上了许多,不仅完全恢复了,甚至连修为都高了不少。
听了云倾的询问,众人的神色都有些挣扎。
亦歌看他们没人说话,走上前去,思索了片刻后说道:“是墨华。”
“他把自己的全部灵力都渡给了君羽,甚至连元丹都剖了出来,装进了君羽的体内。”
这番话对于云倾来说无异于五雷轰顶。
好像有什么东西,在他脑袋里轰然炸开,嗡嗡作响。
“你说什么?”云倾死死抓住亦歌的胳膊,力道之大差点没让他骨头移位。
红儿拉住云倾:“师父!你不能再心疼那个人,这些年对你付出最多的那个人,此时正为了你躺在床上,他现在是最需要你的!”
其他人也纷纷附和。
就连墨璃都说:“倾儿,我对你爱过也恨过,为你做了无数的坏事。可直到见到了君羽和你,我才知道自己是始终不如他的。你要珍惜,不能再伤了他。”
“是啊是啊,君羽叔叔人很好的。小爹爹,不要走了好不好?”阿团也抱住云倾的大腿,生怕他走掉。
所有的人都在劝他和君羽好好在一起。
他又何尝不想呢?
要是没有墨华的出现,他又如何不想就这样和君羽过着细水长流的日子!
本以为内心已经平静如湖,却终究躲不过那场惊涛骇浪。
“阿团,你可知道,前些天来凤凰山闹事的那个疯子,是什么人?”云倾蹲下来,温柔地摸了摸阿团的脸。
肉乎乎的阿团眨巴着大眼睛,认真的回答道:“我知道,是天帝陛下。也是漂亮叔叔,我以前见过他。”
“他是你阿父,”云倾神情悲怆,“你身体里流着的是他的血。”
说起来,阿团从出生到现在,还从未叫过墨华一声父亲。
“倾儿,你累了,这几日来你确实经历了太多。好好休息吧。”墨璃从后面画了一个符咒,打入了云倾体内。
云倾软软倒下,眼角还带着一滴浅浅的泪痕。
“师父他怎么了?”红儿扶住云倾,担忧地问道。
墨璃叹气:“是凝神符,让他好好睡吧。”
一片白茫茫的雾气,云倾看不清自己在哪里。
忽然从前方有一道熟悉的身影,在恍恍惚惚中靠近。
“墨华?”云倾惊喜地抬头。
心中的一块大石头一下子就落了地,他没事就好。
他可是天帝啊,怎么会有事呢。
雾气散去,凤凰花开,那人带着天地间最盛的光华,一步步走来。
他没有穿黑衣,而是一身明艳动人的红袍,那样张扬。
其实墨华真的很适合穿红颜色。
这世间没人能比他穿红色更加令人惊艳,仿佛这颜色便是为他而生一般。
黑色太沉敛,压住了墨华无双的风姿,只有红色,才能让他美得淋漓尽致,惊心动魄。
“阿倾。”
墨华张开双臂,将云倾抱住。
一时间,云倾已经不知道自己到底身在何处,纷乱的往事也都变得十分模糊。
正欲开口询问,却被墨华用手指挡住了嘴巴。
“别说话。”
腰间的那双手,像是要把自己揉进他身体里一样。
云倾伸手想抱住眼前的人,却抱了一个空。
此时的墨华已经逐渐变得透明,他笑着,是那种不掺一丝杂质的明朗笑容。
这种笑,已经太久没有出现在他脸上了。
“阿倾,你让我放手,我以为自己做不到。其实没有,我自己都没意识到,当看到你和君羽一起游历人间,吃着糖人儿时,我就已经放下了。”
“二哥他对你很好,他可以让你笑,让你无忧无虑的生活。这些,都是我未曾给过你的。”
“和他好好在一起,阿倾,我爱你。”
在他身影消失的那一刻,云倾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好像跌进了无尽的深渊。
“不要!”云倾声音嘶哑,拼命地伸手去抓。
云倾醒来的时候脸上有一滴温热的泪,他抬手摸了摸。
这滴眼泪不是他自己的,却让他心如刀绞。
忽然从天际传来一声接一声悠长的悲鸣声响——
是天丧。
但凡天帝殒身,天地都为之震荡。
一声声巨响狠狠地砸在了云倾的胸口。
那一剑是真的要了墨华的命吗?
刚才那个梦,是墨华临走之前来跟他道别吧。
身上似乎还留下了墨华的气息,那样浓烈,那样清晰。
“倾儿,你可是醒了?”墨璃推门进来,带着满脸的担忧。
屋外狂风大作,雨点随着墨璃的身形打进了屋内。
云倾扯了扯嘴角,本来是想笑,却摆出了一个难看无比的表情。
“方才,可是天钟在响?”云倾明知故问。
人有的时候就是不愿意相信真相,甚至在心里无比希望能有一个人出来骗一骗自己。
墨璃点了点头:“是,你也别太难过。”
那夜云倾遣散了所有的人,搬了个凳子,坐在院中,看了一夜的电闪雷鸣。
他总想着,如果让现在的他重走一次当时的路,会不会是另一种光景呢?
可惜人生没有那么多如果。
有些人,终究是已经错得太远太远。
墨华下葬那天,整个仙界都穿着白色素衣,看起来是更加仙气飘飘了。
天兵统领祝悠有令,凡凤凰山之人,一律不得前来吊唁。
尤其是凤神云倾。
可云倾偏偏就来了。
他不仅来了,还穿着一身绣着凤凰花的衣裳,显得无比招摇。
就是素不相识之人的葬礼穿成这样,恐怕都会被人打出去,更何况墨华还是死在他手。
然而那些天兵天将根本就不是他的对手,一路被云倾打得落花流水。
“凤神,还请您离开。我们仙界太小,怕是容不下您这尊大神。”祝悠伸手拦住了云倾。
云倾十分礼貌地笑了笑:“我就看一眼,让我见他最后一面我就走。”
祝悠握着兵器的手上青筋暴起,他怎么还有脸来,他怎么能笑得出?!
“恐陛下遗体脏了上神的眼睛。”祝悠冷冷答道。
墨华为他而死,他却丝毫没有悔过之意,还有没有心?
祝悠此时恨不得杀了云倾,把他的心剖出来看看,到底是什么长的。
这样想着,手上的动作也没停下。
云倾笑嘻嘻地躲过,把差点捅破他心脏的兵刃推了回去。
“哎呀呀,祝统领,你是打不过我的,真要想死直接自裁了和你家仙帝做个伴呀?”
云倾此刻脸上的表情无比欠抽。
他自己都想抽自己几巴掌。
“你怎么不去死?死的人应该是你才对!”祝悠恨极了,却是没再对云倾出手。
是啊,在听到天钟响起的时候他就该随着墨华一起去了。
可是阿团要怎么办呢?自己本来就亏欠了这个孩子太多,他能怎么办呢。
有时候死真的是最好的解脱,死多容易啊,难的是怎么活下来。
最终祝悠还是没拦住云倾。
或者说他没有尽全力去拦。
“墨华啊,你看,我穿这衣裳好看吗?”
“你要是再不醒过来啊,我就要嫁给别人啦。”
“到时候和那个人一起过着神仙眷侣的日子,把你给忘得干干净净。”
云倾趴在冰棺旁边,撑着脸笑盈盈地看着躺在里面的人,就像和他在闲话家常一般。
“墨华,你再睁开眼睛看看我好不好?”
第二百三十二章 不过人间一场风流
哪里还会有人回答他,俊美的容颜一如往昔,只是脸上再无半点血色。
“好,也罢,也罢!”云倾惨笑一声,“你若真的不醒来,我便陪你走一遭!”
只是还没来得及自毁元神,便从凤凰山传来一道秘音。
“倾儿,阿团病重,速回!”
是君羽的声音。
世上的所有父母听到自己的孩子出事,大地都会惊慌失措地赶在第一时间奔去。
云倾也不例外。
回到凤凰山,看到并无大碍的阿团之后,云倾不带一丝感情地说道:“君羽,你又骗了我。”
“我只是想让你看清楚,这个世界上除了墨华,还有你儿子,你亲生的儿子。”
“他走的那个晚上,阿团发了一整夜的高烧,一直在说胡话,做噩梦。”
“若连你都走了,他还有谁?他从娘胎里带着不足,这辈子都不会再长大了。谁能照顾他一辈子?”
“我们终究只是外人,你才是他的血肉至亲。”
云倾没办法反驳。
自己刚才的想法的确太自私了。
“帮我一个忙,”云倾淡淡的开口,“我想去一趟冥界。”
彼岸花开满了忘川河畔,黄泉下的幽魂不断发出惨嚎。
自从上次除了孟晚秋的事后,奈何桥上的孟婆已经换了一位,这回是一个真正白发苍苍的老太婆。
“婆婆,你休息一下吧,我来帮你发会儿汤。”云倾走到了奈何桥上。
上面已经打过招呼,说是小凤神要来冥界,幽冥司众人都不得阻拦。
老婆婆慈祥地笑了笑:“好。”
云倾穿了一身黑袍,戴上袍后的帽子,挡住了自己三分之一的脸。
他始终没有抬头,只是认真地给路过的每一位新魂分发着汤。
直到看到那双脚。
有时候人真的很奇怪,单凭一双脚,就能认出那个人来。
“走好。”
云倾低垂着头,一滴清泪落入碗中,和那汤水融为一体。
来人举手投足之间自成一派风华,温和谦逊地说了一句:“多谢。”
墨华神色飘忽,甚至没注意到递到自己手上的碗有轻微的颤抖。
他仰起头一饮而尽,大笑着说道:“不过人间一场风流,罢了罢了,就此别过!”
说罢转身离去,一双手负在身后,步子洒脱不羁,背后的发丝无风自动,好似这天地之间再没有任何事情可以束缚他一样。
云倾问过了冥界所有人,没有一个人愿意告诉他天帝墨华胎投何处。
说是天庭下了死命令,有违者立马堕入无间地狱,永世不得超生。
用祝悠的话来说,就是求凤神殿下放过墨华。
凤栖国。
江湖上有一游侠,携带幼子,多年来惩奸除恶,救死扶伤。
多年来,游侠容颜不曾老去,幼子也不曾长大。
众人便相传,这两人是天上派来拯救芸芸众生的神仙。
“爹爹,你会治失心疯吗?”阿团拉着云倾的手,抬头问道。
云倾思索了一会后认真回答道:“大抵是不会的。”
“那你为什么答应许员外的邀请?万一治不好他儿子的失心疯,那爹爹的一世英名岂不是要毁掉了?”阿团瞪大了眼睛。
这日天气极好,太阳晒在人身上暖融融的。
两个人走在街上,一人手上拿着一根糖葫芦,长相皆是清美绝伦,实在是一道靓丽的风景线。
“唉,都怪这日子过于太平了,没什么事做。治不好就治不好,现在冒充我们行医骗钱的人很多,到时候推在他们头上不就好了?”云倾吞下最后一颗山楂,然后目光炯炯地盯着阿团手上没吃完的。
阿团赶紧把糖葫芦藏在背后,一脸戒备。
论厚颜无耻,他爹爹还真没输过。
许员外富甲一方,奈何子丁稀薄,年过五十了才老来得子,全家都把那孩子当宝贝疙瘩。
只是小少爷从出生起就总是说一些奇奇怪怪的胡话,家里人没一个听得懂。
小少爷特别喜欢凤凰,家里的灯笼,吃饭用的碗碟,还有卧室的屏风……上面都画着凤凰。
院子里种满了凤凰花树,小少爷性子安静,不喜出门,在树下一坐就是一天。
近来居然对寻仙问道起了兴趣,说是想离家上仙山拜师。
这可把许老员外愁坏了,白头发又多了一片。
他也问过儿子是为了什么,可小少爷只是眼神迷茫地回答道:“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该寻找些什么东西。开始我以为是凤凰花,可后来发现又不是。”
“阿父,你说,九天之上真的有凤凰的存在吗?凤凰又是什么样子的呢?”
“虽然有阿父和娘亲陪着我,但我总还是觉得孤单。感觉自己孤零零的一个人,好像有许多话要对谁说,却也不知道那人是谁……”
说到最后,他已经成了喃喃自语,看着天,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许员外听着儿子的话,只觉得他失心疯更重了。
“华儿,没事,你的病很快就有救了。阿父给你请到了游历天下的云大仙,他一定能治好你的病!”许员外一想到请的人快到府上了,不禁激动得老泪纵横。
许墨华耸了耸肩:“阿父,这叫什么大仙半仙的,一听就是江湖骗子。就你人傻钱多,还信他们的鬼话。”
“你这孩子,不得胡乱议论云大仙,万一他听到生气了,降罪于你我该怎么办?”许员外瞪了一眼不当回事的儿子。
外面到了大宅门口的云倾自然是将他们的对话一字不落地听到了耳中。
敢说他是江湖骗子?
哼,臭小子,一会儿本凤神不好好教训一下你就枉为神仙!
“爹爹,我也觉得你贴的这两撇胡子像江湖骗子,不如取下来吧?”阿团窃笑。
云倾抱着胳膊冷哼一声:“你懂什么?我这样才会显得更加成熟稳重!”
阿团看了一会,内心默默说道:明明是显得更加老奸巨猾。
然而他面上却天真无邪地笑道:“是是是,爹爹英明神武。”
“别看了,混小子,你的眼神已经把你出卖了!”云倾没好气地吹了吹两撇胡须,“走,我们进去!”
进去的时候许墨华正站在院子里,背对着云倾。
三千青丝随意地铺在身后,只用了一根红绳堪堪扎起,抬头看着那树上的凤凰花,好似他出生以来便保持着这个姿势。
院中的布置云倾觉得十分熟悉,却也不敢往深处想。
这么多年来,不断的累积失望,已经让他对某些事情不再抱有希望了。
“听说你想修习仙术?也太……”云倾口中的太痴心妄想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因为面前的男子已经回了头。
墨华看着面前的年轻男子,故弄玄虚地贴了两撇滑稽的小胡子,极其不给面子地嗤笑了一声。
这一笑,竟比那千万颗花树同时绽放还要夺目,让人看了便离不开眼睛。
“也太志向远大了吧!”云倾紧张地咽了一口口水,把刚才没说完的话接上了。
说着云倾扯掉了两片小胡子,直接把阿团扔在原地,压抑着内心的激动,直直走到了墨华面前。
“这样看起来倒是顺眼许多。”墨华扫了一眼云倾,不咸不淡地说了这么一句。
除了这满院子的花,好像没有任何东西能够引起他的情绪波动。
“你想修仙问道,我便来当你师父。”云倾定定地看着他,把这句再寻常不过的话,说得如同宣读某种古老的誓言一般。
墨华本以为这个骗子会嘲笑自己异想天开,和那些人一样,以为自己得了失心疯。
没想到他居然一本正经地说,我来当你师父。
“你会什么法术?”墨华将信将疑,准备先试探一下。
云倾四处打量了一下,自然而然地看到了墙上、屏风上各处画着的凤凰。
他从眉心取了一滴血,变成星星点点洒向那些凤凰。
就在那些挨上画中凤凰的那一刻,院中四周都响起了凤鸣。
那些凤凰居然从画中脱离了出来,伸展着翅膀,飞向天际。
鲜亮的羽毛流光溢彩,百凤齐飞的场景更是美不胜收。
“师父,请受徒儿一拜!”墨华单膝跪地,朝着云倾抱了一拳。
那天许员外外家中的场景,不少百姓都看到了,纷纷在院墙外进行跪拜。
许员外这下更加坚信云倾就是天上降下的神明,对他十分崇拜与信任。
云倾不再游历四方,而是重金买下了许员外对面的豪宅,成为了许墨华名正言顺的师父。
一年一年的过去了,云倾日日都到许家宅子,教墨华修习仙术,心情好时也给他讲上一些仙界的故事。
那故事是关于昔日的仙界三殿下与小凤神的故事:
小凤神从小便喜欢三殿下,日日跟在他屁股后面打转,可三殿下总喜欢欺负他。
可后来却被指婚给了二殿下,小凤神十分伤心,蹲在仙桃树下哭。
这时候三殿下来到了他身边,笑眯眯的伸出手:“你若不喜欢他,就跟我走,我带你去云游天下,做一对神仙眷侣。”
小凤神破涕为笑,毫不犹豫地就伸出手去。
许墨华很喜欢这个故事,笑着问云倾要不要给他找一位师娘,和三殿下与小凤神一样,一起去云游四海。
云倾摇了摇头,眼神中闪过一丝落寞:“我自由自在的日子过惯了,不喜欢有人束缚,一个人闲云野鹤的生活多好呀。”
许家家业越做越大,可许员外的眉头也越皱越深。
他家独苗都二十好几了,还尚未娶妻,可把他给急坏了。
而许员外的年纪也越来越大,身体也慢慢地不好了,纵使有各种名贵的药材吊着,也还是病倒了。
他躺在床上,用枯瘦的手拉着许墨华:“华儿,这次的婚事你不能再推脱了。张家的小姐是书香门第,秀外慧中,温良贤淑,我已经请人到他们家去提亲了。”
许墨华紧紧握住那只不再健壮有力的粗糙大手:“好,阿父,我答应你,你一定要养好身子。”
这时云倾也正准备进来探望许员外,把两人的对话听得一字不落。
手中的药材掉落在了地上,然后茫然地转身,失魂落魄地回去了。
他本不该来打扰墨华的。
自己仿佛生来就是灾星,跟在自己身边的人都会倒霉。
不管是当初的凤族上下,是后来的君羽与墨华。
这一次让他平安喜乐便好,富足一生,与娇妻举案齐眉,甚好,甚好。
虽然这样想着,胸口却抑制不住地难受。
早才看到那些凤凰画像和满院子的凤凰花树,他以为墨华是记得他的。
可这么多年来,两人一直以师徒相称,从未逾矩一步。
原来不过是一直在自欺欺人罢了。
现在这场美梦该醒了。
等到墨华成亲那日,他看一眼新娘子便离开。
以前的云倾啊,喜欢什么就非要弄到手不可,哪怕撞得头破血流也蛮不在乎。
可现在的他,想的却是要如何成全对方。
“砰砰砰!”
外头响起了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云倾木然地走到了门口,打开了门。
“师父,你昨日为何没来?”墨华紧张地打量着云倾的全身上下,仿佛要将他盯出一个窟窿来。
两人四目相对,似乎有好多话要说,一时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墨华,你天资聪慧,悟性极高。这几年我已经用无数仙药改造了你的体质,只要潜心修炼,得道成仙自是不成问题。”
云倾一边说,一边极为平静地望着墨华。
这话中的意思很明显,凭着墨华的聪明,应该不难听出来。
“师父,你要走了?”墨华的声音竟带上了一丝丝哽咽。
若是云倾想走,他是决计拦不住的。
云倾轻松地笑道:“是啊,几日后便走,提前。跟你说一声。”
情急之下,墨华拉着云倾的手问道:“可是徒儿哪里惹你生气了?我改还不成么,师父你不要走!”
你曾经说过,你真的放手了。
是我不尊重你的决定,又贸然闯进你的世界。
对不起,墨华。
我就是个恶人。
“怎么会呢?你师父我啊,已经找到了那个可以陪我云游天下的人,所以过几日啊,我们就要一同离开这里啦!”云倾笑嘻嘻地推开了墨华的手。
墨华不死心地问道:“那个人是谁?你爱他吗?”
“那个人是这天底下对我最好的男子,也是阿团的父亲。我爱他,比谁都爱他。”云倾目光温柔,眼中深情不似作伪。
所以我才要成全他,不去打搅他的生活。
我希望他平安喜乐一生,不要再沾染上我这不祥之人。
“这样我便放心了,”墨华也笑了起来,“若是他日后欺负了师父你,一定要告诉徒儿,徒儿定当倾尽全力,将他揍得满地找牙!”
少年的暗恋便这样无疾而终了。
他本想着先稳住父亲,在想办法退掉那门亲事,与云倾远走高飞,做那个可以陪伴在他身边的人。
可现在看来,云倾已经不需要他了。
或许,张家小姐真的是一个好姑娘呢?
自己关于凤凰的那个梦,终究只不过是一场虚妄罢了。
他还记得师父讲过的那个小凤神和仙界三殿下的故事,明明那么美好的故事,师父讲完后却哭了。
那时候他不明白,现在却有些理解了。
世上的事大多是不圆满的,所以才需要在故事里编造出来那些美好结局,自欺欺人。
许墨华成亲那日,锣鼓喧天,鞭炮齐鸣。
张家小姐铺了十里红妆,送亲的队伍一派喜气洋洋。
这日久病的许父气色也好了许多,竟然能够从病床上起来,迎接宾客了。
许墨华一直在人群里张望着,好像在寻找什么。
神色从期盼到焦急最后变为失望。
他还没来得及和云倾好好道别,也不知道师父他此刻走了没有,他等的那个人有没有出现……
“新郎官看什么呢?新娘子都已经到了,还不快去起身迎接!”
旁边的人高声提醒着许墨华。
远处的喜轿吹吹打打地过来了,轿子里面坐着的是张家的大小姐,张君香。
那才是他未来的妻子,要和他携手相伴一生的人。
许墨华收回所有的思绪,昂头阔步地向他的新娘子走去。
忽然间,他的余光瞥到了一大一小两个身影。
那沉重的目光瞬间变得狂喜,眼睛里的光前所未有的亮。
第二百三十五章 我早该知道你在等我
墨华一个翻身跃上喜轿轿顶,从上面掀开了帘子,把头伸了进去。
“张姑娘,对不住了。许某来日再向你赔罪!”
说完,他几个纵身间便消失在了人群里。
街中百姓都轰乱成一片,议论纷纷。
喜轿里坐着的新娘子,一把掀开红盖头,朝外面张望着。
只看见带着大红花朵的新郎官儿,追着一大一小两个身影远去了。
这时候人们才发现,喜轿里坐着的根本就不是张家小姐张君香,而是一个俊逸儒雅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