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了。”丛仪将手揣进口袋里,语气很认真,“谢谢你告诉我这些,虽然我还是很不喜欢你。”
西里尔唇角的笑意一僵,没有附和他的话。
丛仪不知道该去哪里找镜名,和西里尔分开以后他只能自己一个人朝着飞行中心走去。
他很少一个人待在外面,尤其是在这样漆黑危险的深夜。
他对于alpha的信息素避之不及,在凌晨街巷东躲西藏,身体一片冰冷,可是心底却很安静。
灯火通明的大厅中暖气充足,瘦削的omega跪在厚重的地毯上,低垂着头身体微微颤抖。
并不是因为冷,而是大厅内的几束冰冷目光令他感觉背后生寒。
戴着抑制面罩的alpha保镖立在大厅两侧,尽头的沙发上坐着浑身散发着威压信息素的alpha。
他几乎要进入暴怒狂躁期,脸色阴沉无比。
尽管空气中属于omega的信息素已经浓郁到极致,可似乎对他起到的安|抚作用也少之又少。
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门外传来脚步声。
omega颤抖着侧首,看见了一个人从自己身边掠过,接着在那alpha耳边说了几句什么。
“周围的人处理完了?”
阎攸昱的嗓声冰冷低哑,似乎正在尽力压制着什么。
白狼皱紧眉头,看着他此时的模样,只道:“墨维音是带着人来的,手下都处理干净了,岛内目前还算安全,但您的情况……要把丛少爷送回来吗?”
“不用。”阎攸昱脸色不变,回忆到自己离开前看见那小家伙身上狰狞可怖的痕迹,忽然觉得那种暴怒情绪越发翻涌起来。
他压低嗓音,最后只说出一句:“他太娇气了。”
白狼沉思片刻,只道:“丛先生的腺体情况和记忆连接关系太大,普通的手术恐怕对他不起作用。”
阎攸昱瞥他一眼,眸底带着威慑。
“让他好好修养。”
“是。”白狼说完以后又像是接到了什么消息,等扫开终端后脸色微微变化。
正处于敏感时期的阎攸昱对于情绪的捕捉极其准确。
“出事了?”
白狼难得愣了一秒,语气间带了几分急迫,“丛少爷不见了。”
alpha脸色骤然一变,原本就难以克制的信息素在这瞬间骤然铺开,地上的omega还没来得及反应,就瞬间昏了过去。
阎攸昱顾不得其他,只冷声道:“找墨维音。”
“是。”白狼转身正要离开,可下一秒就听见了身后人将他喊住。
“等等。”
白狼转身,看见主人垂眸看着一侧的终端屏幕,眼神阴鸷。
“去飞行中心。”
“去I星只有换乘五次的飞船了,还是无座,你确定要坐这一趟?”
丛仪抢到一个小时以后起飞的票以后,那智能机器人就一直在他身边说着注意事项,时不时便提醒他其中的风险。
“这一套票在出售时就不是为omega所制定的行程,而且I星最近正在爆发战役,您真的确定要买这一趟吗?”
丛仪坐在等候大厅的角落,身体随着暖气逐渐回温。
他没有和机器人说话,因为这套票不是他自己买的,而是刚才进门的时候从别人手里收的。
不知道为什么,那个人一眼就看出来他没有身份证明,于是以收取格外一百星币酬劳的要求帮他买了这张票。
虽然要换乘五次,途中需要花费小半个月的时间,但是却很便宜。
他的身上没有钱,只有之前阎先生给他的卡。
丛仪将那张卡攥在手中,弧形边缘陷入掌心时带来细微的疼痛。
他觉得很抱歉,自己本来不应该再花阎攸昱的钱了。
但他现在身无分文,只能用这张卡。
不过好在他未来也不是没有回来的想法,等他恢复了记忆,就会把阎攸昱为自己花过的所有还回来。
抬眸看着登船的时间,丛仪心底却满是不安。
他总觉得好像要出什么乱子,虽然现在一切看起来都很顺利。
而还没过去多久,他的预感似乎就灵验了。
大门处进来人时他第一眼就看见了,而在触见那一头白色发丝的男人时,他瞬间一惊。
等反应过来时便转身朝着自己早就留意过的后门跑去。
那因为缠绵而残存的酸痛和难受还残存,可却再也没了那种温暖的感觉。
丛仪很快就被发现了,他甚至连门都还没出,就被身后的人骤然捉了回去。
转头,是白狼那张漠然冷漠的脸。
丛仪的眼眶瞬间就红了,不停挣扎着。
“你走开!我要走了!”
大厅内响起了检票的广播,可他却已经失去了上船的机会。
白狼向来不爱说话,此时对他也没有丝毫解释,径直将他往肩上一扛,便大步朝着门外走去。
丛仪本就一晚上没进食过,此时肚子按在他肩上,瞬间有了种难受的感觉。
大脑几乎充|血,他奋力挣扎,可却没有丝毫作用。
“放开我!”
等到了车前,白狼将他放下,堵住他要逃跑的路,褶皱衣服和被挠到凌乱的头发让他难得显得狼狈。
“主人在家等您。”
丛仪瞪着他,挣扎间几乎耗尽了所有力气,此时只能大喘着气反驳。
“那不是我家!”
白狼深深看了他一眼,但却什么都没说,直接将车门关好锁上。
在前往阎家的路上,无论丛仪如何挣扎大闹都没能引来一丝一毫在意。
等到了那座熟悉的屋子外,他却忽然安静了下来。
他的鞋子不知在挣扎时甩到了哪里,白狼打开车门时便看见他赤着脚蜷在后座的模样。
过大的风衣裹住他的身体,似乎就只有那么小小一点。
白狼叹了口气,俯身将人抱了出来。
这一次丛仪没有再挣扎,像是已经妥协了。
可等进了屋子,温暖大厅中传来omega甜腻的信息素气味,丛仪的身体便又敏锐地绷紧了。
“人带回来了。”
白狼说话时胸膛微微震动,可在他要松手时丛仪却谁都没有看,扭身又钻进了他的怀中。
这个大胆的动作明显惹怒了正处于易感期的alpha。
丛仪被狠狠捏着一侧肩撞在沙发上,再抬眸时入眼就是阎攸昱阴戾沉鸷的面容。
“跑什么?想跑哪去?”
看见他的瞬间,丛仪一天下来的委屈和愤怒终于憋不住了。
“不关你的事!”
他一边说着一边伸手推阎攸昱,呼吸时都带着轻颤,“我讨厌你,再也不要和你在一起了!”
而在话音落下的瞬间,男人将他一把捞起,牢牢制在怀中,大步朝着楼上走去。
相处了这么久,丛仪又怎么会不知道他要做什么,此时猛地挣扎起来,冲着他拳打脚踢。
“放开我!”
一阵天旋地转间,他被狠狠摔在床上,还来不及爬起便被猛地压制。
alpha的信息素铺天盖地压下,几乎让他感到难以喘息。
浑身再没了一点力气,alpha凶狠的声音就在耳侧,说着残酷的话。
“你以为自己能跑到哪去?就你现在这副样子,跑出去也是被alpha干|死!”
“你想知道他们会对你做什么吗?”
丛仪身体猛地颤抖,反手去推他,可下一秒就不由得发出一声哭腔。
“不、不关你的事,不准动我!”
阎攸昱的呼吸急促,声音沉冷无比。
他的omega逃了,身上还带着其他混杂的alpha气味。
回来时衣服凌乱的模样几乎能让所有男人都移不开目光,而偏偏他还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模样。
一想到今晚他在街上乱窜的模样,阎攸昱内心的狂躁就无法压制。
他居然还想自己一个人偷偷溜回I星。
他怎么能?又怎么敢!
“我讨厌你!”丛仪身体猛地颤抖,呼吸声急促,还带着绝望的呜咽,“我恨你,我再也不喜欢你了。”
可alpha却像是什么都听不见了。
没有像从前那样安抚他,只是一言不发用最残酷的方式惩罚他。
每一幕回想起来都像是凌迟,丛仪已经忘记了自己什么时候是清醒着。
他只知道自己所熟悉的那种辛辣烟草味道中混杂了甜腻的奶油,就像是有什么东西悄无声息地隔在了他们之间。
阎攸昱果然是他见过的人里面,最恶劣的一个。
房间内的智能管家正缓缓运作着,过于浓郁的信息素气味被逐渐消除,清新剂的气味很淡。
床上的omega还在熟睡,小半张脸埋在被子里,依稀只能看见被子外面一双哭红的眼睛。
发丝在枕头上铺开,被窗外照进的阳光晒得微微发白。
不过多时,房门被打开,智能机器人检测后给出了回复。
阎攸昱的视线在小屏幕上一扫而过,确定没什么大问题后才将机器人遣散了。
屋内一片安静,他将被子掀开一角,看着那张漂亮的小脸上睡时还带着委屈,心情忽然变得复杂。
丛仪几天都没醒来,始终沉睡着。
但阎攸昱很清楚,这只是他伪装出来的假象。
他一直是清醒的,只是不想和自己说话而已。
而他的耐心在第三天终于耗尽,alpha几乎不受控的信息素压制下,丛仪总算睁开了双眼。
但在看见阎攸昱的瞬间,他的眼底就透出了清晰的畏惧和警惕。
看着他有些苍白可怜的小脸,阎攸昱心底的凌|虐欲却越发强烈。
尤其是一旦想到他想要逃跑,alpha本能的占有欲便要将他的理智吞噬殆尽。
但盯着丛仪许久后,他也只是说出了这么一句话。
这几天丛仪都只补充了少量的营养液,身体比起平时虚弱了不知多少。
但他听了阎攸昱的话以后还是没有说话,缓缓坐起将身体蜷缩起来,似乎正在思考着什么。
“听话点。”阎攸昱看着他这副模样,顿时感觉大脑又一阵一阵疼了起来。
面对这样的丛仪,他只觉得棘手。
而这句话像是瞬间戳中了丛仪,让他不自觉睁大眼睛朝着阎攸昱看过来。
“我不要听你的话。”他的声音还是和从前一样轻和软,因为身体的虚弱就连音调也很弱,但是态度却很坚定,“我要回家。”
又是这句话。
阎攸昱的脸色越发沉了下来,浑身上下散发着浓烈的阴鸷。
在那场近乎疯狂的情|事中,丛仪重复了无数遍这句话,而最后躲起来哭的时候身体还在颤抖,可却还在呢喃着回家两个字。
一旦想到omega满心想着的都是离开自己身边,他就恨不得在丛仪身上打上属于自己的烙印。
“不可能。”
丛仪看也没有看他,委屈的声音几乎要哭了。
“我要回家。”
他越是哭,身上那种淡到几乎捕捉不到的花香就越发流窜。
阎攸昱俯身凑近,不顾他的挣扎将人揽入怀中,粗糙的指腹抵在被咬到发肿的后颈腺体上。
“宝宝,我标记你好吗?”
一个omega一生只能接受一个alpha的终身标记,而一旦被打上了标记,他将永远离不开alpha的信息素和陪伴。
新闻中有无数例omega因为alpha去世后再无精神支柱,腺体迅速衰竭出现精神疾病的案例。
虽然现在已经有了清除标记手术,可却对身体伤害极大,手术后遗症的概率几乎在98%。
阎攸昱一直拒绝承担责任,他不愿意在不在意的人身上浪费自己的时间,更厌恶别人身上留着自己的标记。
可在面对丛仪时他却屡屡破例,从将人带进家中到临时标记,现在他连从未想过的终身标记都动了念头。
作为坐立顶端的商人,他阴险狡诈,说过的谎成百上千,可对于终身两个字却无比信奉。
即便作为alpha的他一生中能够标记多个omega,可在此之前他知道自己不会让任何人留在自己身边。
但现在对丛仪,他承认自己终于动了心。
可在听见他的话以后,丛仪的身体先是一顿,接着便剧烈挣扎了起来。
“我不要。”
他的反抗动作前所未有的剧烈,阎攸昱一时不察没制住他。
尖锐的指甲从脖颈上抓过,随着清脆的巴掌声响起,整个房间内都安静了下来。
感觉到侧脸连着下颚泛起一阵刺痛,阎攸昱也只是微蹙眉头。
他感受到怀中的身体在微微发抖,还以为丛仪在自责。
可再低头时,却对上了一双含着泪的惊惧眼眸。
他在害怕。
怕谁呢?
丛仪的嘴唇开合一下,眼眶里的泪水不停打转,好像收到了什么惊吓。
阎攸昱不知道自己的脸被他挠成了什么样,但大致能猜到流血了。
他正要开口,可丛仪却哆嗦一下,眨眼的功夫眼泪顺着瘦削的脸颊滑落。
“不、不要杀掉我,对不起。”
他说着哭得更难过了,肩膀止不住地颤抖,显得格外可怜脆弱。
阎攸昱舒了口气,努力平复内心的躁动。
他知道,丛仪是想起了和自己触见时的画面。
那时候他明明能让白狼将私自闯入的人提前清理干净,可却还是选择让丛仪看见。
这是他对丛仪的考验,也是对他的警告,可他没想过那件事会让丛仪记这么久。
他说不出安慰的话,最后也只能俯身在omega滚烫的额头上落下沉重的吻。
“去楼下吃饭。”
这算是交换,丛仪听懂了。
被松开后,他小心翼翼地看了阎攸昱一眼,似乎在担心什么。
阎攸昱没动,也没看他。
“你自己下去,我不跟着。”
丛仪听到这总算松了口气,小声说了句谢谢,便穿上鞋出去了。
他太久没有下床,在落地的瞬间踉跄一下。
alpha正要伸手来扶,丛仪便又慌乱地躲过了。
堪堪站稳身体后,他连看也不敢看阎攸昱一眼,便快步离开房间。
偌大的房间内瞬间安静了下来,阎攸昱许久起身,经过镜子时看见自己侧脸上多了两条明晃晃的血痕,脖颈上虽然没抓破,但也带着点儿痕迹。
不过离开这么点时间,攻击性比平时倒是强了不少。
丛仪下楼时心底还满是忐忑,坐在餐桌前吃早早准备好的午餐。
是特意做的汤点,但除了边上的热汤,饭菜他几乎都吃不下,只能硬着头皮往嘴巴里塞。
隐约间察觉到有人正在盯着自己,他转头看了一眼,发现是白狼。
他立在玄关边上,视线正落在丛仪的身上,似乎打算说些什么。
但现在一看见他,丛仪就只能想到他那天晚上冷酷无情将自己扛回来的画面。
垂下眼眸,他潦草地将碗中的食物一扫而空,接着起身,但又不知道应该去哪里。
他知道自己这几天待的地方都是主卧,阎攸昱现在肯定还在里面。
正纠结着,就忽然听见了一阵脚步声逐渐从楼上传来。
这声音不是阎攸昱的,他很清楚。
在甜腻的奶油淡香传来时,丛仪忽然一怔,不自觉地抬起头看过去。
是那个在拍卖场见到的omega。
那人似乎腿脚有些不稳,下楼时还抓着扶手,而在和丛仪对上视线的瞬间,他的眉头瞬间皱紧,眼底透出了几分敌意。
丛仪只看了他一眼,便移开视线,朝着落地门外走去。
推开门,冷风瞬间窜了进来,他穿的单薄,但却丝毫不觉得冷。
正打算出去,身后传来白狼的声音。
“请您留在屋子里,外面冷。”
丛仪脚步一顿,看也没看他,便转身进了屋子。
而在路过白狼身边时,却忽然听见了突兀的声音。
“抱歉。”
脚步没有丝毫的停留,丛仪径直穿过大厅,直接进入了原先自己和明叔一起练字的书房内。
里面还算安静,虽然没办法完全隔绝外面的omega信息素味道,但也难得让他感到放松了。
在这个别墅里,他几乎找不到一个可以让自己喘口气的地方。
但是没能自己一个人独处多久,便有人在外面敲了敲门。
丛仪抱着膝盖蜷在单人沙发上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但外面的人在没有听见回应的情况下还是推门进来了。
是那个omega。
“原来这里是书房啊。”omega在屋内转了一圈,顺手将门在身后关上,缓缓走了进来,“阎先生平时是在这里工作吗?”
听见他的声音,丛仪没忍住皱了一下眉头,没有说话。
但那omega却丝毫不觉得尴尬,甚至站在了他的面前,主动伸出手。
“你好,我叫南南,以后多指教。”
丛仪微蹙眉头看向他,没有伸手,“指教什么?”
“以后一起照顾阎先生啊,你不也是从拍卖场买来的吗?”南南见他不上道,便抱着手臂咂舌道:“那天你来拍卖场,不就是为了看看我长什么样,对你会不会有威胁吗?”
丛仪瞬间感觉自己被冒犯了,“你想太多了。”
“反正以后都要在一起生活,你有意见也没办法,还不如多告诉我一些事情。”南南说着忍不住勾起唇角笑了,“阎先生这样优秀的alpha,果然连体力也超出常人,你一个人果然很难招架吧。”
丛仪从来没有听别人说过这样露骨的话,此时愣在原地,同时也迟钝地从他的话语中捕捉到了什么讯息。
“你和他……”
声音中带了些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颤抖,而南南诧异地看向他,似乎觉得他在装傻。
“你别在这装了,你闻不到我身上信息素的味道吗?”
他一边说着一边将手搭在沙发椅背上,俯身来嗅丛仪身上的味道。
“别碰我。”
丛仪反应有些大,猛地坐起身看向他,水蓝色的瞳孔中带着几分冷意。
南南被他吓了一跳,但脸上更多的还是困惑。
“好奇怪诶,你身上居然一点omega信息素的味道都没有,只有阎先生的味道。”
丛仪起身打算离开,可却还是听见了他带着讽笑的声音。
“原来是你身上有病啊,怪不得家里有这么漂亮的omega阎先生还不知足,没有信息素的omega连beta也比不上。”
门砰的一声被关上,丛仪快步离开房间,几乎手脚都在颤抖。
信息素就这么重要吗?
“丛少爷?”
白狼察觉到他的不对劲,正想要开口,但丛仪却没有再他面前停留一秒,快速上了楼。
丛仪的大脑一片空白,等进入了房间后察觉到里面空无一人,心脏瞬间空了。
但很快,他便将房门锁上,扑到床头柜边上,将之前在医院开的测试纸剂找出。
他努力按照自己之前学习过的信息素释放方式,可自己却嗅不到丝毫气味。
智能纸剂直接触碰皮肤就能感知到信息素的浓度等级,可在他手中攥了这么久,却还是没有半点反应。
是这张纸剂坏了吧。
他这么想着,将盒子里的其他纸剂找了出来攥在手中。
没有一张显示出了哪怕1%浓度的信息素检测数据。
腺体因为始终释放不出信息素而泛起一阵刺痛。
丛仪猛地脱力坐在地上,长发散落在身侧,将一双哭红的双眼遮盖住。
他的后背剧烈颤抖,大颗大颗的泪珠落在地毯上,剧烈的疼痛在心脏上窜开,几乎要把他整个人分成两半。
为什么会这么痛呢?
丛仪想不通,明明他的身体没有受到伤害。
可是他好像痛到快要死了。
第49章
不知过去了多久,微微发红的腺体泛着滚烫的温度,在即将崩溃的瞬间,房间内窜开了一阵浅淡的花香,像是安慰一般笼罩住了omega清瘦的身躯。
那是水仙的淡香,带着致命吸引。
白狼在楼下等候,无论是他还是身后的保镖,都已经换上了漆黑的西装。
不过多时,面色阴沉的阎攸昱从楼上缓步走下,黑色大衣垂落在身侧衬得他气场越发肃穆。
“会场安排如何了?”
白狼低着头跟在他身后,“灵堂已经布置好,阎上将已经在了。”
“直接过去。”阎攸昱要上车前脚步一顿,不知想到什么抬头朝着二楼窗台的方向看去。
白狼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也回想起了当初的一幕。
知道他的想法,便低声询问:“要上去看看吗?丛少爷心情不太好,您要是解释……”
阎攸昱蹙眉思忖片刻,还是上了车。
“回来再说。”
车声逐渐消失,被完全封闭的别墅外却并不算安静。
楼下一直传来窸窣的声响,楼下的南南将书房内的东西都看了一遍,看见那些小孩才学的练字本时没忍住嗤笑一声。
但听见门口忽然传来奇怪的脚步声,他才忽然反应过来什么,朝着外面走去。
以为是保镖,他正打算让人给自己倒水,可还没来得及看清楚外面人的脸,就在嗅到一阵古怪味道时骤然失去了意识。
脚步声逐渐朝着楼上跑去,而在嗅到房门缝隙窜出的信息素淡香时,男人的脚步骤然一顿。
他几乎是有些贪婪地垂首轻嗅,但在眼底情绪重新清明时找出了隔离面罩扣上。
进门后看见坐在床边地毯上的omega后,镜名悬起的心总算是放松了下来。
“主人。”
他缓缓靠近,而在即将触碰到丛仪身体时,他还是将手上有些脏了的手套摘下。
怀中的身体一片滚烫,信息素的气味四散开。
镜名没有耽误时间,离开时脚下踏着的试剂纷纷变成了浓烈的红色,可却再无人在意。
驶向他星的星舰在天空中划过,徒留一道白色残痕。
而地面的灵堂内一片肃穆哀戚,不少人掩面痛哭,而被白色菊花簇拥着的中心相片俨然是前不久还在宴会中出席过的阎老。
阎古将视线收回,出了大门点燃一根烟,眉宇间透着烦躁。
等看见阎攸昱姗姗来迟,他无懈可击的面上情绪才终于出现了一条裂缝。
“哥。”
阎古声音嘶哑,深吸一口烟,再开口时语气中带了几分不易察觉的愤怒。
“他是被刺杀的。”
阎攸昱面色冷淡,在他面前站定后只是将手落在他肩上拍了拍。
作为长子,他表现的比阎古更平淡,让灵堂内隐约要观望看戏的盘支缩回了脖子。
“情况如何?”阎攸昱问。
“我会查下去的。”阎古喉咙发紧,许久后将香烟掐灭在掌心中,才终于憋出一句话,“目前的线索,是仿生人。”
此话一出,阎攸昱眸底的情绪冷了几分。
“跟河边那批对得上?”
兄弟间心灵相通,他虽然没细说,但阎古却已经明白了他的暗指的意思。
“是,这两批仿生人无论是设置还是内部结构都一模一样。”
阎攸昱没有说话。
而阎古看向他,忽然间说:“目标先是你身边的omega,再是老头子,下一个很有可能是你,他们是冲着阎家来的?”
虽然目前的证据指向很明显,但阎攸昱却并不觉得这样简单。
“未必。”
他反而觉得,这些人是冲着丛仪来的。
阎古不知道他怎么想,此时只道:“反正和I星的战役脱不了干系,可惜我现在没办法介入那边的事。”
他越说越气愤,眉宇间尽是狂躁和不安。
而在阎攸昱打算出声安慰时,却忽然意识到了什么,眉心一紧,他转头看向了白狼。
白狼会意,迅速转身离开。
阎古看见他的动作,又问:“你前几天才带着小情人去度假,就没察觉到什么不对劲?”
阎攸昱皱皱眉头,“没有。”
他说完以后不等阎古开口,又跟忽然想到什么似的补充一句:“别这么喊他。”
阎古欲言又止,半晌只得叹口气,“我觉得这件事说不准跟他也有关系,他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他这么说着,又回忆起丛仪跟自己学组枪时表现出来的超高学习能力,越想越觉得不对劲。
“他的事我有分寸。”
阎攸昱说完看了一眼灵堂,注意到几个正冲着他们方向看的人。
“总之这件事没完,我会一直查下去,你也多注意安全,别让人离开身边。”阎古低声嘱咐。
阎攸昱点了头,正准备进去,可却听见身后白狼有些急促的脚步声。
心底瞬间一沉,他甚至不需要听就知道出了什么问题。
出门前心底强烈的不安感在这一瞬间终于应验了。
丛仪在很小的时候就知道飞行是一件很自由的事情,驾驶着飞行器在天空中肆意妄为的感觉几乎让他着迷。
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开始恐惧起了飞行。
在星舰因为气流而抖动时,他心底尽是不安和惶恐,眼前不停闪过那些血腥可怖的画面。
于是他放弃了继续练习星舰。
小时候的他算不得一个听话的小孩,但母亲一直告诉他,他是长子,是哥哥,需要肩负起很重的责任。
于是他放弃了调皮和幼稚的本能,学着做一个什么都能学会的全能哥哥。
一路上他似乎总是在放弃,可得到的东西却很少。
越是坐在高的位置上,他就越怕往下看。
他知道自己一旦摔下去,现在所拥有的一切就会支零破碎。
起初的他以为碎过一次就已经是深渊了,可没想到的是,在深渊之下还有更多波折在等待着自己。
缓缓睁开双眼时,丛仪几乎觉得自己已经睡了十几年。
细微的机器运作声在不远处响起,但舱内整体却很安静。
丛仪缓慢地朝着周围看去,大脑一时间还是混沌的。
但很快,空荡的舱内传来细微的开启声音,他转头看过去,对上了一张熟悉的面容。
镜名和他对上视线的瞬间,眼底的情绪就发生了巨大的变化。